“那----那怎么办,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的毒计得逞?”

“夕舞此计的关健,是要刺杀巫灵王。”碧青莲微微冷笑:“要破她此计,只要护住巫灵王就行。”

“对,看我急糊涂了,怎么没想到这点。”富安兴奋的叫:“祭天乃国之在事,不是特别的原因不能取消,明说大王现在又绝对不会信,但我若多调军马,大王却一定不会反对。”

“袭击大王的乃是身具魔功的邪怪,普通兵马不起什么作用的。”碧青莲摇头。

“那怎么办?”富安大急,猛地对碧青莲长揖到地,叫道:“请小姐大施援手,救救我家大王,救救巫灵。”

“昨夜你看到了的,光靠我一个人能力有限,要想救你家大王,还得请木兄大力援手才行。”碧青莲看向雪槐:“不过就是不知道木兄肯不肯援手了。”

“一定肯的。”富安急回头抓着雪槐的手,叫道:“兄弟,你会帮忙的,是不是?”

雪槐僵立若岩石。在这世上,他绝不允许任何人说夕舞的坏话,若换在往日,他只怕早已厉声喝止,但今天听着碧青莲说出夕舞的阴谋,他的嘴却似乎有千斤重,无论如何也张不开来去喝止碧青莲。

因为他的心知道,夕舞此来,绝对是来施美人计,最初的打算或许只想稳住巫灵,后来看情势好便再生出谋国的毒计也是理所当然,要知道将巫灵抓在手里,比与矮子盗合力灭了巫灵可要有利千百倍呢。

历朝历代,美人计层出不穷,为了霸业,没有错。

只是雪槐的心有裂开的感觉。

夕舞,他的夕舞,那个清丽如水的夕舞,纯洁如雪的夕舞,高贵如梦的夕舞,为什么会是如此的遥远。

难道一切都是他的错?

他真的想把胸膛撕开来。

“兄弟,你不肯帮我吗?”见雪槐呆立不动,富安急得要掉眼泪了。

雪槐咬咬牙,看向碧青莲:“我能做什么?”

他将再一次和夕舞做对。再一次伤害她。

“果然是我的好兄弟。”富安却已是欢叫出声。

碧青莲深深的看着雪槐,道:“我们有一天的时间合练青莲阵,补上你这个青莲左使,我的青莲大阵再无缺陷,护住巫灵王完全不成任何问题。”

“好。”雪槐点头:“我们现在就来练。”他心中忽地涌出无穷杀气,冥冥中他有一种感觉,夕舞还是以前的夕舞,只是被一些东西缠住了,他要将缠着夕舞的这些东西全部消灭。

碧青莲感觉到了他目光中的杀气,微微愣了一下,道:“却也不急,木兄先吃了早餐再练也不为迟。”

“最重要是先洗个脸。”一卦准在一边低声嘟囔。

碧青莲布下青莲剑阵,雪槐位置在莲花之侧剑圈之内,琵琶一响,剑随莲转,但雪槐却是逆着转,一顺一逆,阴阳和合,相辅相成,剑阵再无半点缺陷,雪槐但觉剑阵中有一股巨大的旋力与他本身的力量融为一体,两力合一,一剑之出,当真天地失色。雪槐可以肯定,以此剑力与红娘子对面硬撼,必可一剑将红娘子劈为两半。

显然连碧青莲也想不到雪槐入阵后会有如此威力,惊喜的叫道:“木兄一剑入阵,此阵威力竟是成倍增加,这样我这阵就要变一下。”青莲剑阵本是以外围剑圈为主,内圈的青莲左使只起辅助作用,这时却反过来,以内圈雪槐为主,外围剑圈一分为二,成龙虎之象,辅佐雪槐,碧青莲不变,仍是以琵琶曲催动阵势。原先的剑阵是死的,这样一分却变得异常灵活,雪槐宝剑中流砥柱,两翼十六枝剑时分时合,变化万端,小小一个青莲剑阵,却有千军万马的气象。

看了剑阵威力,雪槐也自高兴,但随即心中一黯。

练出如此剑阵,对付的却是夕舞。

碧青莲始终留意着他,知道他黯然神伤的原因,却也不好劝得,心中一动,忽地弦发浊音,身子在莲盘上一晃。

雪槐吃了一惊,急伸手相扶,叫道:“怎么了?没事吧?”

碧青莲装作无力的闭了一下眼睛,勉力笑道:“没事,可能昨夜红娘子最后那一下猛扑时我竭力抵抗,伤了元气,不过不妨事,呆会坐息一下便好了。”说着对雪槐展颜一笑,道:“倒劳木兄担心了。”

这时她的脸与雪槐近在咫尺,那一笑的容颜,世间找不到任何词句可以形容。雪槐扶着的是她的左臂,触手处温软香腻,便如握着满手的花辨,鼻中更闻得一丝丝的清香,直沁心脾,雪槐记得小时候陪夕舞摘莲子,剥开莲子时那扑鼻而来的清香,正和此时鼻中闻着的香气一模一样,一时间心魂俱醉,不过随即清醒,放开手后退一步,道:“那小姐就多休息,剑阵也差不多了,不管明日来的是什么邪怪,想来也冲不破此阵。”

碧青莲心中微觉失望,放才那一笑,并非等闲,她运上了莲动心摇的独门心法,此心法取意于莲花轻摇时撼人心魄的玄机,本想一举在雪槐心中打开一个缺口,没想到竟至失败。不过随即转念,想:“雪君乃世间奇男子,要得到他的爱,本就只有假以诚心,施这等小术法,本就济不了什么事。”

碧青莲乃青莲子借母体托生,莲性最洁亦最灵,那日她于雪槐马夫二字,感触到雪槐胸中的奇气,不知如何竟触动莲心,就此对雪槐生出好感,而在知道木鬼原来就是雪槐后,更折服于他的真情真性,芳心种莲,牢牢种下了雪槐的身影。此时施术受挫,不但未使她生出退却之心,反更增对雪槐的爱意。

第二日巫江祭天,富安照碧青莲的嘱咐,对有人刺杀之事,即没向巫灵王禀报,也没告诉任何人,只不过成倍加强了对巫灵王的护卫,尤其调来三千强弩布在两翼。对于红娘子那样邪功强大的魔头来说,普通刀枪箭弩自然不起作用,但一般的邪怪,绝禁不起三千强弩的集中攒射,即便象红娘子这样的魔头,三千强弩的集射也能大大的消耗她的邪功,迟滞她的行动,富安尤其打着一个美妙主意,如果红娘子再象前夜般在和雪槐碧青莲的对阵中受伤以致邪功大损,说不定真能给他捡一只死鱼,若能以三千强弩射死七大邪魔之一的红娘子,他必将名动天下。

巫灵王请各国来使观看他的祭天仪式,夕舞自然是来了,她骑着白马,巫剑骑一匹大红马紧紧相陪,他一直在说个不停,夕舞便时不时的咯咯娇笑,有如春风中一枝得意的扬柳。她两个在前面,雪槐碧青莲则被富安安排紧跟着巫灵王车驾,在后面,马蹄轰隆中,雪槐听不清夕舞的笑,只能看着她晃动的妙曼的身影。

他并不是个小气的人,尤其对夕舞,只要她能开心的笑着,不论是为谁笑,他都会开心。

但现在他的心却是如此的痛苦。

他盼望碧青莲的话不准确,更在心里天真的盼望着,夕舞此来,只是为了简单的来给国母太夫人祝寿,而不是带着一连串的阴谋。

但他的直觉告诉他,自己的盼望只是一个梦。

到巫江边,香案早已摆好,浩大的祭天仪式开始。

雪槐收敛剑气,亦不运剑眼查看,他希望一切平平静静,什么都不要发生。

但他失望了。

好好的大太阳的天,河面上却突然起了雾,雾越来越浓,突然间一阵风起,浓雾如雨,直向岸上压来,瞬时间伸手不见五指。

富安知道不好,纵声急叫:“放箭,放箭,对着河射。”

雾一压过来,河面上便腾起五股水柱,紧随着浓雾扑向巫灵王,富安叫放箭时,五股水柱早已上岸,三千强弩射的只是空空的水,慢了远不止一步。富安能做到大司马,也算是一个人材,但想以凡人之力与邪怪斗,终有些不自量力。

他慢,碧青莲却快,玉指一弹,一粒青莲子弹出,瞬间绽放成一朵巨大的青莲花,莲足一跃,带着巫灵王一起跃上,反弹琵琶,曲音一起,有如狂风劲吹,浓雾立即消散。

碧青莲动,雪槐便也动了,往前一跨,立在青莲花之前,始终低垂的双眼蓦地抬起,眼中冷电如剑。

他眼光抬起时正好碧青莲以琵琶之音驱散浓雾,五股水柱已到五丈开外,再进一步便要对着剑阵前锋。

“两翼张开,放他们进来,但却莫要放走一个。”雪槐厉声顿喝,心中杀气直刺苍穹。

他要大开杀戒。

正对着五股水柱的剑手立即后退,后面的剑手侧从两侧反绕回去,便如一个人张开双臂,抱向那五股水柱。

雪槐再向前一跨,厉喝一声,对着当先的水柱一剑劈下。

“铮”的一声巨震,厉嚎声中,水柱散去,露出一个邪怪,正是天风道人,他双手执一对蜈蚣爪,左手蜈蚣爪竟给雪槐一剑劈断了,身子跃落尘埃,踉跄后退,差一点栽倒,一张老脸惨白如纸,嘴角边更渗出一缕血丝,显然是受了伤。

老怪一剑受伤,雪槐却仍是暗叫可惜。他这一剑,乃是已身灵力神剑灵力加金刚咒催动再与青莲剑阵的旋力合而为一含怒发出,力道之强,可想而知,却仍未能一剑劈了老道,只一剑,他便试出天风老道邪功还在红娘子之上,十分可怖。

雪槐出手不停,剑一荡,两面四股水柱齐齐荡开,现出四个赤身鬼物来,各执桃枝,正是桃谷四鬼,脸上亦现出惊慌之色,雪槐宝剑一荡中显示出的巨力显然让他们感觉到了惧意。

天风向远处的夕舞瞟了一眼,一咬牙,叫:“以万鬼桃花阵拦住他,我杀巫灵王。”

桃谷四鬼闻言,无奈只有收起惧意,将手中桃枝往地下一插,倏地变成四株桃树,四鬼四树将雪槐围在中间,四鬼同时去桃树后一绕,忽地一鬼变两鬼,一眨眼四面变成了八个鬼,齐向雪槐扑过来。而天风道人则飞掠而起,扑向碧青莲。

天风道人看向夕舞那一眼,如何瞒得过雪槐,心中之哀痛,无可形容,胸中杀气狂涌,仰天一声怒啸,心剑合一,剑眼下立即现出四鬼原形,仍只是四鬼,持桃枝四面扑进。原来这万鬼桃花阵可借阵生出无穷幻象,让对手眼迷心乱,防无可防,四鬼却不知道,雪槐的天眼神剑见心指性,正是一切幻象的克星。

看清四鬼本象,雪槐复一声怒啸,长剑高举,不用任何招式,对着当面一鬼一剑劈下。当面那鬼一身双影,以为雪槐看不透玄机,再想不到雪槐直指本身,避无可避,以桃枝急架。他功力较之天风道人可差得太远,如何架得了雪槐这一剑,顿时给连人带桃枝劈为两半,连啊呀都不及叫一声。

雪槐一剑建功,长剑一旋,将左右两鬼桃枝尽竭荡开,霍地回身,对着身后那鬼大吼一声。身后那鬼给他喝得一愣,欲进未进间,雪槐早又一剑劈下,仍是直取真身,此剑却是斜劈,将一个鬼头齐颈劈断,飞起十余丈高。

参与此次祭天的巫灵国人加各国来使共有五六千人,浓雾给碧青莲曲音驱去后,所有眼睛便一齐看向雪槐这边,先见四鬼怪像,人人惊心,复见雪槐大展神威,两剑斩了两鬼,又齐感振奋。

富安在外圈,三千强弩起不了半点作用,禁不住捏紧双拳,满手心都是汗,心中暗叫:“亏得有他,否则谁也救不了大王,此真天助我巫灵也。”而不远处的花照水几个却是个个张大了嘴,那夜雪槐劈走红娘子的事虽由富安传开,几人仍只以为是富安替雪槐吹牛,此时亲眼见到雪槐神威,始才心服。

雪槐两剑斩了两鬼,另一面天风道人却未能扑到碧青莲面前,他给剑阵拦住了。

青莲剑阵本来是碧青莲在最里面,此时却换了个儿,换成雪槐在最里面,十六枝剑组成剑阵在外合围,碧青莲与青莲花又在剑圈之外,剑圈左旋,青莲花右旋,一正一逆,将天风老道桃谷四鬼连带雪槐一齐围了起来,当然,雪槐绝不是孤立的,十六枝剑在琵琶曲催动下,齐指中心,天风老道桃谷四鬼反是内外受敌,而且冲不出去,天风老道邪功也算了得,虽给雪槐一剑劈伤,邪力仍是惊人之极,但在雪槐两剑间,他与剑阵至少交换了数十招,叮叮铛铛声如密雨,攻势不可为不猛,却就是冲不出去。

雪槐两剑劈死两鬼,余下两鬼心胆俱丧,不敢再上,左右退开,但身后十六枝剑却如一个剑轮,不绝刺来。

天风老道本相借一分悍勇,只要桃谷四鬼的万鬼桃花阵缠得雪槐半刻,以他邪功便可杀了巫灵王,再想不到万鬼桃花阵即困不住雪槐,自己也冲不出青莲剑阵,此时两鬼更丧,内外合围,刺杀不成,反成了翁中之鳖,顿时便慌了神,眼睛情不自禁又向夕舞看过去。

但他在夕舞眼中看到的也是惊慌,更多的却是迷惘。

她显然想不到,雪槐会有如此神威。

这个雪槐,不是她熟知的雪槐。

雪槐却再一次看到了天风老道的眼神,怒上加怒,丢开两鬼,一步跨到老道面前,举剑便劈。

天风老道逃不了躲不开,却就激起胸中凶性,厉嚎一声,左手袖子一扬,在空中连摆两摆,异象陡生,那只袖子忽地迎风暴长,一下子长到十数丈长,随即往下一罩,袖口张开,足可以装下两条牛,内里黑洞洞地邪风鼓荡,那情形,就象一只又长又大的风袋子,诡异之极。袖口迎着雪槐便罩将下来,袖子里面,更有一只巨大的手爪,却是一只骷碌爪,骨头上没有半丝肉,却奇异的生着指甲,泛着碧绿的幽光。很明显,只要给他的袖子罩住,必给这骷碌爪抓住,这骷碌爪如此巨大,一爪下来,人哪还有命?

天风老道这一手名为天风骷碌袖,正是以袖罩人,再在暗袖中以爪抓人,乃是他平生绝技,可是真功夫,不是只能唬人的幻象。

雪槐先前仍以为是幻象,运剑眼看去,却仍是巨爪大袖,便知老道情急拼命,用上了真本事。他亦不惧,略退一步,照着袖口便一剑斩了下去,谁知却象是斩在一张牛皮上,又滑又韧,全不受力,一惊之下复又连斩两剑,虽将老道袖子荡开,那袖子却分毫无损。

雪槐不识天风老道,碧青莲却识他根底,急叫道:“木兄小心,这是老魔的天风骷碌袖,给他袖子罩住就麻烦了,不可冒进,我们和他缠斗,老魔的骷碌袖极费邪力,撑不了多久的,只要把他困在阵中,迟早斩了他。”同时琵琶急弹,催动剑阵猛攻老道后背。

天风老道呵呵狂笑:“小子,技若止此,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辰。”一面以蜈蚣爪急挡背后攻来的剑招,一面将袖子一晃,袖口又大一圈,兜天盖地罩将下来。

雪槐连斩两剑,仍是斩不破老道衣袖,听得老道狂笑,心中暴怒,此时他胸间杀气弥漫,如何肯退,一咬牙,霍地行险,剑一抱,立住不动,天风老道袖子往下一压,倏地一下将雪槐罩在了袖中。

“木兄。”碧青莲一声惊呼,霍地站起,她知道老道骷碌袖的厉害,雪槐被罩在袖中,如何还能活命,心中悲痛欲绝,厉叫一声:“妖道,我和你拼了。”琵琶霍地高举,连拨三下,琵琶上忽地冲起一道青气,长约丈余,其形如剑,闪烁不定,劲气激荡,身上飘带迎风急扬,口中厉叫:“换阵,九碎莲心。”

包围着天风老道和两鬼的青莲剑阵霍地回撤,在青莲花两侧布成雁行之势,每一枝剑,都指着前面剑手的后心,但最前面两柄剑,却是笔直指向天风老道,而青莲花上,碧青莲上指的琵琶也在暴风骤雨般的曲音中缓慢而坚诀的压下来,琵琶顶上的青气,剑一般缓缓指向老道。

碧青莲的青莲剑阵,只以外围十六剑应敌,莲花上的自己却并不与敌接触,此阵守势极强,攻势却是平平,而这时布下的九碎莲心阵,却完全只有进攻没有防守,并且是有去无回同归于尽的打法,只等琵琶上的青气指定老道,碧青莲便会连人带青莲花直冲过去,不是老道死,便是她亡。两翼十六枝剑也是一样,之所以后面的剑指的是前面剑手的后心,便是在前面剑手剑折人亡之下,后面剑手跟着扑上,直至死尽死绝。

此阵惨烈之至,碧青莲心伤雪槐之死,自己便也不想再活下去,要以此阵与天风老道拼个同归于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