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碌鬼王咧开鬼嘴讨好的向雪槐一笑,递上飞云秘谱,雪槐大喜接了,忍不住就想去翻那飞云秘谱,倒要看那飞云掌有何奇处,却忽地心中一动,感应到有不少人正向庵中奔来,听掠风之声,其中一人功力不弱,虽还不到一流高手之境,却绝对在悟性之上。

“莫非是黑虎帮的人来了。”雪槐心中思忖,杀气暗涌。

这时悟性也听到了掠风声,喝道:“贼子来了,今日决一死战。”殿门大开,当先出殿。

狂笑声起,庵门向里轰然倒塌,一群黑衣汉子冲进院中,各执刀剑,当先一人,赤膊金发,身高体壮,一脸暴牙,手执九环大砍刀,两眼里凶光四射,看他气焰,雪槐猜他必是黑虎帮主肖黑虎,冷眼去他大头上瞄了一瞄,随又低头装作念经。雪槐猜得没错,这人正是肖黑虎,但肖黑虎却并没有留意到雪槐的冷眼,更不知道,他的大胖脑袋在给雪槐冷眼瞄过后,已经是个死人头。随着肖黑虎冲进院中,四面院墙上也有黑衣汉子跃上,总数约在百人以上,而空性庵连悟性在内,不过三四十人,实力远远不如。

肖黑虎一阵狂笑,看向悟性,道:“悟性,你打伤我手下弟子,肖某人讨说法来了,今日若没个交代-------。”他话未说完,一直垂着眼的悟性却突地抬眼,冷眼如电,喝道:“那就给你个交代。”向前一扑,霍地到了肖黑虎面前,双掌一并,闪电般击向肖黑虎胸膛。

包括雪槐在内,所有人都没想到她一句话都不打,说动手就动手,而且听掌风,她这一出手就用上了全力。

雪槐暗叫一声好:“这风格合我的脾胃。”

肖黑虎却是猝不及防,一愣之下,左脚往后一退,刀一旋,斜身大跨步,一刀当头急劈,这是他黑虎刀法中蕴攻于守的绝招,专用来应付对手这种突如其来的袭击,刀风疾急,悟性去势虽猛,却已抢不进去,但飞云掌确是精妙,只见她左掌一引,身子却忽地到了肖黑虎右侧,右掌猛印向肖黑虎右胁,她手掌不大,肖黑虎却是一身肥肉,但雪槐眼光如电,看出悟性这一掌劲力内敛,若是印上了,肖黑虎一个胖大身子只怕会给打飞出去。

肖黑虎自也明白悟性这小小手掌的可怕,这时刀到外门,他刀长,一时回不过来,只得再退一步,横刀斜削,刀到中途,悟性却又以变招。飞云掌掌法变化多端,悟性更是贴身而攻,招招拼命,肖黑虎功力虽在悟性之上,手中又有九环刀,但给悟性贴身紧逼,刀势始终展不开,竟给逼得不住后退,又羞又怒,一张脸胀得通红,不绝狂吼。

黑虎帮众似乎也给悟性那不要命的气势震住了,所有人都瞪大眼睛看着斗场,眼见肖黑虎一个胖大的身子给瘦小的悟性逼得步步后退,竟都忘了动,他们不动,空性庵群尼自也不动,数十双眼睛大张着,紧张的看着悟性。他们都不动,雪槐便也不动,静看悟性掌法变化,暗暗点头,想:“飞云掌法果然精妙,肖黑虎刀法就差得远了,若不是功力远在悟性师太之上,早已落败。”

眨眼数十招过去,肖黑虎始终抢不回先手,恼羞成怒之下,猛地狂叫:“还不动手,看戏啊,给我把那些小尼姑全斩了。”看呆了的黑虎帮众这时才醒悟过来,狂吼着扑向殿前群尼。肖黑虎这一招阴险之极,明显是要用屠杀群尼来分悟性的心神,好抢回先手,悟性自也知道,眼中怒光激射,攻势越紧,但她功力实在是不如肖黑虎,打到这个样子,已是尽了全力。

看到黑虎帮众扑向群尼,雪槐不能再坐着了,虽然他很想再看看悟性的掌法。刚要拨剑起身,却忽地心中起了一念,想:“我为什么不也试试掌法?”敬擎天传他的擎天三十六剑威猛无敌,但拳脚功夫却是平平无奇,所以雪槐一直用剑,绝少用拳脚与人放对,然而看了悟性精妙的飞云掌法,忽地勾起了心中的痒处。功力到他这种境界,所谓一法通,万法通,任何招式,只要看过一眼,便略知大意,这时脑中闪电般的将悟性刚才所施掌法过了一遍,胸中立即就有了几十式掌法,虽然有些大同小异,精微处更是似是而非,但用来对付一般的黑虎帮众,绝对够了。

“我就来试试这曾与血魔放对的飞云掌法。”雪槐心中大热,但突地又想:“不对,我若直接用飞云掌,悟性必能一眼认出来,呆会怕要跟我打官司,尼姑拗筋,和尚说不清,不好玩。”这时眼前突有一只蚱蜢飞过,一下子心中一动,猛地跳起来大叫:“你们吓飞了我的草蜢了呢,我的草蜢啊,不要飞啊,给他们踩死了就完蛋了啊。”口中大呼小叫,却以一缕真气控制着那只蚱蜢,那只蚱蜢迎着一干黑虎帮众直跳过去,看似自己在跳,其实是雪槐在牵着它跳,蚱蜢跳进黑虎帮众中,雪槐便也跟进去,口中大叫小叫:“各位施主小心我的草蜢,千万脚下留情,别踩死了它啊。”跟着叫声,前颠后倒,左盘右拐,双手暗运飞云掌法,当真是出掌如风,一掌一个,扑过来的黑虎帮众眨眼倒了一地,他掌法或许有此似是而非,但想他是何等功力,只要挨着他一点掌风的,那就只有出的血,没了进的气。

黑虎帮众眼见突然窜出来的这和尚疯不疯傻不傻偏生却又厉害无比,前面的倒了,后面的可就傻了,再不敢扑上来,大眼瞪小眼,都看着雪槐和那乱蹦的蚱蜢。殿前的群尼本来准备迎战,这时也个个睁着妙目看呆了。

雪槐心想这可不妙,趁乱才好施飞云掌,这么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尤其面对群尼数十双法眼,一动马上穿邦,可就不好玩了,当即收掌,装作小心翼翼的摸向那蚱蜢道:“草蜢兄啊,千万不要再飞了啊,刚才好险呢。”口中说着,暗运真气,却将那蚱蜢带着直向群尼光头上飞去,他要动手助悟性收拾肖黑虎,但先要弄乱了群尼眼神才好下手。

蚱蜢这么一飞,群尼果然乱作一团,个个掩了光头,笑的笑,叫的叫,雪槐看了也自好笑,眼见蚱蜢飞到妙慧头顶,顽皮心起,指风一压,那蚱蜢一下子落在了妙慧光头上,妙慧啊的一声尖叫,伸手便要打落,雪槐却猛地大叫一声:“不要动,佛曰杀人一命如拆七级浮屠,杀草蜢一命更甚,如拆八级浮屠呢,小师妹不会想拆八级浮屠吧。”

他这么大叫一声,妙慧果然就吓住了,手僵在头顶上,不敢拂下去,看了雪槐道:“呆---呆和尚师兄,可是---可是,它在我光头上呢。”这么说着,又是害怕又是委屈,大眼睛里泪光闪闪,眼泪转眼就要落下来了。

雪槐大好笑,勉力扳住脸念一声弥陀,道:“呆和尚恭喜师妹,当年麻雀落在如来顶,还阿了一泡屎,如来大欢喜,说雀眼识佛呢,我这草蜢也是很有佛性的,那么多光头不落,偏落在师妹光头上,可见师妹将来必定成佛。”

他胡言乱语,妙慧将信将疑,道:“可是佛经里说那鸟儿是落在佛像上,也没有阿屎,只是在上面筑巢。”

她倒较真,雪槐大好笑,道:“佛象有佛性那就是佛啊,巢都筑了,那就不只阿一泡屎,看来我的草蜢要在师妹光头上也阿一泡屎,师妹佛性才够呢。”

“阿,不要。”光头停着一只蚱蜢已经够恐怖了,居然还说要阿一泡屎,妙慧顿时尖叫起来,她一叫蚱蜢受惊一跳,雪槐真气一带,那蚱蜢便直向悟性飞去。高手相斗,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悟性虽与肖黑虎在恶斗中,雪槐玩的这一套把戏也是点滴在耳,她可不是妙慧,绝不会相信什么草蜢有佛性的鬼话,眼见那蚱蜢朝着自己飞来,若是落在自己光头上,那可大是尴尬,当下急退一步,袖子一拂,拂向那昨蜢。

“不要打我的草蜢啊。”雪槐大叫,真气一带,带着那昨蜢直向肖黑虎飞去,拍的一下落在肖黑虎鼻梁上。肖黑虎一直给悟性压着打,悟性退开,还没喘一口气呢,不想蚱蜢就落下来了,一惊之下,回掌急打,要将蚱蜢打死。

雪槐大叫一声:“啊呀,打死我的草蜢了啊。”急冲过去,真气一带,带得那蚱蜢飞起,蚱蜢是跳惯了的,起飞时两脚习惯性的一弹,正弹在肖黑虎眼睛上,肖黑虎吃痛,眼睛一闭,想雪槐是何等身手,哪有他闭眼的余暇,闪电般扑到,左手乱晃,拦住悟性视线,右掌出如闪电,结结实实打在肖黑虎心窝上。这一掌,那蚱蜢要占一半的功劳,若不是肖黑虎眼睛吃痛突闭,雪槐这半生不熟的飞云掌想一招见功,那还真有些为难。肖黑虎狂嚎一声,闭上的眼睛霍地睁开,口中更是鲜血狂喷,门扇大一个身子仰天栽倒,就象倒下了一头胖猪。

一掌打死肖黑虎,雪槐知道其他黑虎帮众必然逃散,空性庵暂时不会有事了,不想和悟性师太纠缠,当下以真气带着那蚱蜢直向庵外飞去,自己便也飞步追出,口中大呼小叫:“草蜢兄,你去哪儿啊,天要黑了,不要玩了啊,我们先在这里睡一夜,明天再玩好不好。”

悟性再没想到肖黑虎竟就这么给雪槐一掌打死,一呆之下,急叫:“呆---呆和尚,等一等。”但雪槐哪里理她,早去得远了。

这时黑虎帮众早已逃散,群尼跟着悟性站在庵门外,眼见暮色四合,百丈外景物便已逐趁模糊,更不见雪槐身影,一时都有些发呆。

妙慧摸摸自己光头,看悟性道:“师父,这呆和尚师兄好生厉害,你说他到底是真呆还是假呆啊?”

她这一开口,群尼一时间议论纷纷:“我看他是假呆,真呆哪能练出这样的功夫?”“我倒看他是真呆,呆和功夫是两回事,我正教前辈中也尽有神功无敌而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的。”

悟性沉呤良久,却缓缓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是真呆还是假呆,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即便师父出手,也休想一招就杀了肖黑虎,我素来自负飞云掌已是天下一等一的掌法,可他打肖黑虎那一掌,左掌虚而右掌实,飘渺莫测,无迹可循,实让人好生佩服。”

如果雪槐听到悟性这翻话,一定会捧腹笑倒,她哪里知道,所谓左掌虚,不过是为遮住她视线的一阵乱晃,右掌实倒是实的,却就是偷学的一招似是而非的飞云掌。不过这时雪槐已到了镇上,回复原模样喝上了酒,听不到她的话了。

雪槐喝着酒,心中寻思:“肖黑虎已死,黑虎帮是不足为患了,但黑虎帮后台是闻香会,闻香会本就要打水月庵的主意,死了人更不会善罢甘休,必会更遣高手来找场子,不过除非来的是七里香自己,否则嘛,嘿嘿,这条路就是鬼门关了。”

冲着镜空师太当日对碧青莲的恩义,雪槐下定决心,决不容任何人欺负她的弟子,只要胆敢来犯空性庵,有一个杀一个,有十个杀五双,那是绝没有半分客气。

喝着酒,夜色渐深,当下又卖了一坛酒一只熟鸡,打定主意去庵后守护。他这半会已喝尽了一坛酒,那店东见他出门时却又把卖的一坛酒拍开,先喝一口才肯出门,直惊得目瞪口呆。

雪槐去庵后里余的小山包上,喝了半坛酒,忽地想起怀中的飞云秘谱,本不好偷看本派秘学,但一则先前就跟着悟性偷学偷用了,二则趁着酒兴,实在抑制不住,终于掏出来翻看。

飞云秘谱上所载,一是飞云玄功,乃是修练道基灵力的,其次便是飞云掌。武功招数是用来对敌的,再守秘,只要一用,别人就能偷看了去,惟有怎么运气怎么修练灵力,那是藏在肚子里的,自己不说,别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知道,所以一派真正的秘密,就是独有的玄功心得,雪槐一则不好真个偷学水月庵秘学,二则灵力有成,便翻过飞云玄功不看,只看飞云掌。其实飞云玄功中有不少佛门秘法,他若学,完全可以借用。天下佛法道法邪法数不胜数,其实都要灵力有成,都是对灵力的不同理解和运用,真正的高手对决,法术没什么大用,象一气尊者的霸王拳,一拳就是一拳,万屠玄女的万屠玄功也只练杀气,不追求任何华而不实的法术,但也必须承认,有时候会法术会方便很多,就拿雪槐头顶幻化的光头来说,若不是骷碌鬼王会这种术法,雪槐这呆和尚就绝对扮不出来,所以说世间万物相生相克,相辅相成,只精一业,或可炉火纯青,但海纳百川,却是有容乃大。

飞云掌总计七十二式,但每一式里面又有几式变招,总数有数百手之多,可说是十分繁杂,但一则雪槐功力已到极高境界,二则还偷看悟性亲身演示了一遍,因此于掌法中妙处一看就能明白,他也不一招招的学,终究是不好意思不是?只是一式式翻下去,得其大概便罢,却已觉得大为开悟,恍似踏入了一个崭新的世界,不禁对创此飞云掌的水月庵前辈大是佩服,暗对自己道:“雪槐啊雪槐,你一直不知天高地厚,从小仗着一点小聪明就目中无人,其实在真正的高人眼中,你那点小聪明实在是不值一晒。”自出巨犀来,他屡得奇遇,所向披糜,甚至敬擎天也败在了他手里,直到前几日败在一气尊者手中,才意识到自己其实并不是天下无敌,今夜更见识了水月庵前辈的惊人才慧,一时倒有点气沮神消起来。

在庵后守了一夜,倒并无人来相犯,酒喝光了,鸡吃完了,飞云掌也揣摸得差不多了,天也亮了,却忽见一只白鸽飞入庵中,雪槐知道那必是信鸽,心中寻思:“一大早就急着放了信鸽来,莫非其它下院出了什么事?”庵中都是女尼,他不好运剑眼看进去,便凝神听着,只听一个女尼急步的跑动,想是取了信去交给悟性,不一会,猛听得悟性一声怒叫:“欺人太甚。”有一个女尼问:“师父,什么事。”悟性道:“闻香会七里香派人送信到水月庵本院,说要借水月庵做她闻香会的堂口,三天后的午时,她会亲来水月庵,水月庵只要任何人接得她三招,这话就当她没说,若自量无人接得,那便在三天内搬出去,否则休怪她大开杀戒。”

雪槐心中怒火上冲:“竟要借五观三寺之一的水月庵做她的堂口,七里香简直岂有此理。”按住性子,且凝神听庵中说话,但庵中却是悄无声息,雪槐一愣之下明白了,群尼听得将是七里香亲至,都被震住了,好一会儿才听一个女尼道:“要是师祖在庵中就好了。”却听得悟性幽幽的道:“师父便在庵中,也决不是七里香的对手,但师父即便明知打不过,也绝不会自己搬出去,七里香想要水月庵做她闻香会的堂口,只能踩着师父的尸体进来。”说到这里,猛听得振衣声,想来是悟性猛地站了起来,随即便听到她一声低喝:“立即赶往水月庵本院,七里香要来,那就让她踩着我们的尸体进去。”

“好。”雪槐尖耳听得,低叫一声好,胸中热血如沸。

庵中群尼收拾刀剑什物,却听得妙慧低叫道:“呆和尚师兄,我以为你找着你的草蜢就会回来,谁知你却没有回来,我还给你热着饭菜呢。”说到这里,略停了一下,又道:“我也不知道你是真呆还是假呆,总之你说的话我从来都没有听过,偏偏从你嘴里说出来,又好象很有道理,不过你说我能成佛的话不能应验了,我要跟随师父师姐们去迎战敌人,敌人很强大,我们打不过,不过只要能跟师父师姐她们在一起,做鬼我也开心。”

她的声音柔柔的细细的,还略带着童音,雪槐没运剑眼,却仿佛看到了她的脸,那么小,那么稚嫩,那么天真,无法想象,三天后她就要死在闻香教手下。方才雪槐听了悟性的话,热血如沸,只想跟在悟性身后,三天后与七里香血拼一场,但这时心中滚热的血却渐渐凉了下去,想:“不能拼死就算,我得想办法救她们。”然而七里香玄功过于高强,那是实打实的真功夫,一切取巧的方法都用不上,雪槐左思右想,突地想到七里香说只要水月庵弟子谁能接得她三招便罢手的话,一下子计上心来,暗叫:“对了,我就来假冒镜空师太的弟子,接她三招,这飞云掌刚好用得上,啊哈。”

这时悟性已带了群尼出庵而去。群尼中,只有悟性和几个年纪略长些的弟子能施用遁术,其她的道行都不够,所以悟性也只有跟着大队一起走,不过群尼灵力虽不够,常练武功手脚倒灵活,虽是走,速度也并不慢,而悟性到水月庵不过三四百里,最多两天也就到了,悟性倒也不急。

雪槐怕闻香教在路上拦截悟性一群人,便跟在群尼身后慢慢走,一路上逐磨那飞云掌,这回用上了心,更有领悟,便是在剑法上,也有了新的进步,只有一点,水月庵都是女尼,便有几个俗家弟子,至少也是女的,他一个男的,怎么好冒充镜空师太弟子呢?这还真是个难题,想了两天,总是无法自圆其说,最后想来想去,只要一个办法,想:“我就和她们装呆,总之镜空师太就是我师父,我就是她徒弟,悟性见我呆过一回的,理当会帮我,对了,我就说是昨日见的镜空师太拜的师,悟性也没法怀疑。”随又想到头上头发,骷碌鬼王那点功力瞒得过悟性,但绝对瞒不过七里香,一眼就会看穿,即然要装镜空师太弟子,那就要装个十足,便叫骷碌鬼王收了法,在途中找间理发辅子,剃了个精光铮亮的和尚头。

悟性带了群尼日夜急赶,第二日黄昏时分到了水月庵。

镜空师太共传有六个大弟子,悟明、悟恒、悟尘、悟安、悟性、悟海,悟明在水月庵本院随侍镜空师太,悟恒五个分驻五大下院。六人中,悟明修为最高,悟恒、悟安、悟性次之,悟尘悟海又差一点,悟尘便是雪槐当日见过的浮尘庵的住持,又以她修为最低。

悟性到时,悟恒五个已先到了,接着悟性,开口就说起七里香的事,都是满腔愤怒。雪槐是跟着悟性一群人前脚后脚到的,听着群尼怒叫声,暗想:“这些师太们,虽是出家人,肝火却都旺盛得很。”他心中已有主意,并不着急,看那水月庵,但见好大一座禅院,半掩在林木从中,夕阳印照下,红墙碧瓦,更显庄严,心下暗暗点头,想:“不愧号称天下尼庵之首,果然有点气象。”当下便去山门前打门。

水月庵守山门的小尼叫妙林,和妙慧一个辈份一样年纪,平日最说得来,这日妙慧到,先就和她说话儿,听得打门,便一齐来开门,一见雪槐,妙慧惊喜大叫:“呆和尚师兄,是你啊,太好了,你又是来借宿的是不是?”

妙林是个快嘴,一听妙慧的话就叫了起来,道:“师姐认识他吗?不对吧,和尚怎么可以来尼姑庵借宿呢?多不方便,我们这里从来不借宿给和尚的。”

妙慧一听急了,叫道:“是不方便,但都是佛门弟子,总要行个方便嘛,有位大德高僧说,光头上的蚤子一家亲,和尚尼姑可不是两家人呢,呆和尚师兄,是这话是吧?”

她竟引用上了雪槐的话,雪槐大好笑,一脸认真的点头道:“是,是,不过有一点你错了,我现在不叫呆和尚了,师父刚给我改的法号,叫做呆而不呆和尚,而且你还有一点错了,我也不是来借宿,我是来认门的,我正是这庵里的人呢。”

第九章——第三十四章

这时悟性听到雪槐声音,惊喜之下和悟明几个一起出来,见了雪槐喜叫道:“呆和尚,果然是你。”这时两个小尼姑叫开了,妙慧叫道:“师父,他改法号了呢,现在叫呆而不呆和尚。”妙林则叫向悟明叫道:“师父,这呆而不呆和尚口出怪话,他说是来庵里认门的,说他就是这庵里的人,这怎么可能,我们庵里怎么会有和尚呢?”

悟性方才已说了黑虎帮相犯,多亏雪槐相帮的事,这时悟明便问悟性道:“师妹,你说的呆和尚就是他吗?”

“是,他就是呆和尚。”悟性点头,看向雪槐道:“你说你师父帮你改叫呆而不呆和尚了?呆而不呆,好,不过你怎么说来庵里认门呢?这是尼姑庵,不是和尚庙,你这话可是有些呆呢。”

“不呆不呆,呆而不呆一点都不呆。”雪槐大大摇头,道:“我知道我是和尚,也知道这里是尼姑庵,但我今天新拜的师父就是个尼姑,师父叫我来这里认门的,师父说的,呆而不呆从来最记得严实了,绝不会错。”

他这话倒是把悟性说呆了,叫道:“呆而不呆和尚,你说什么来着,你说新拜的师父叫你来认门,敢问你新拜师父的法号是-----?”

“师父说她叫镜空,是水月庵的住持。”雪槐扳着脸,等着群尼的反应,果然这话一出口,群尼一齐惊叫起来,要知道,自上次镜空师太说解散水月庵离去后,众弟子就再没见过她,这时听到她的消息,如何不惊喜交集,就中悟明最为稳重,始终难以相信师父会收一个和尚做弟子,看了雪槐道:“你真的见到了我师父吗?在什么地方见到的?她为什么会收你做弟子?有何为证?”

雪槐一路上早把这些想好了,这时想也不想,张口便来,道:“见师父的地方吗?远着呢,还在空性庵那一带。”说着向悟性师太一指,道:“那夜我追我的草蜢,追着追着就见着师父了。”

“原来师父来了空性庵。”悟性惊喜交集,随即神情一黯,道:“师父到空性庵却不肯来见我,难道真的不要我们了?”

雪槐又道:“至于师父为什么收我做弟子?是因为她问了我三个问题,我都答上来了,她觉得我很聪明,所以收我做弟子了。”

“是哪能三个问题?你又是怎么答的?”悟明问,群尼都很感兴趣,一齐看着雪槐。

雪槐心中暗笑,信口胡编,道:“第一个问题是,什么是呆?我答道,呆和尚就是呆。第二个问题是,什么是不呆,我答道,呆和尚说呆其实不呆,那就是不呆。第三个问题是,如果呆和尚连着三天不吃饭会怎么样,我答道,如果呆和尚连着三天不吃饭,那就见着佛祖了。”

悟明几个心中先在猜想,师父一定是问了几个特别难答的问题,而这个呆而不呆和尚答上来了,所以师父才会破例收他,这时听雪槐说竟是这样的三个问题,而且雪槐的答案更是啼笑皆非,一时间面面相窥,哭笑不得。

雪槐眼见悟明几个不做声,知道她们的感受,心中暗笑,接下去道:“我答了这三个问题后,师父于是大生欢喜之心,说无论如何一定要破例收我这个弟子,更说我果然是呆而不呆,便给我改了呆而不呆的法号,让我来水月庵认门,来之前,师父说你们一定会怀疑我是不是真的是师父的弟子,便说即在空性庵遇着,就把空性庵的镇庵之宝传我,说悟性师姐一见必然认识,自然就不会怀疑了。”

悟性一听叫了起来:“你说师父传了你飞云掌?”

雪槐大力点头:“是啊,师父还说了,说飞云秘谱在师姐处收着,让我以后多请师姐指点呢,现在我就打一遍,请师姐指点。”退后两步,双掌翻飞,将飞云掌从头至尾打了一遍,这两天来,他一直在揣摸飞云掌,以他的功底,虽然招式还不是熟极而流,内中精要却已尽数了然于胸,这一打起来,自然是深得窍要。

飞云秘谱虽是悟性收着,但飞云掌悟明几个也都是学过的,雪槐双掌一动,便知是得过真传授,不是哪里偷学来的半桶水,悟性更是大为动容道:“难怪师父会破例,师弟果然是学武的奇才,我跟随师父数十年了,你学了才不过三天,但你对掌法的领悟,有些地方甚至还在我之上,了不起,真是了不起。”她这话不是拍雪槐马屁,确是真心话,要知雪槐功底修为远在她之上,眼光便也要比她高得多,所以虽然是同一套掌法,她打磨了数十年,某些方面也还没有雪槐看得深。这就好比一个八十岁的站在山腰,一个八岁的却站在山顶,那八岁的,肯定就比八十岁的看得远,因为他站得高啊,年龄可不能代替高度。

悟明几个一齐点头,就此再无怀疑,当下齐问镜空师太近况,去了哪里,会不会回来。说实话雪槐也一直在后悔当日从九转奇石阵出来时未及时问镜空师太的去处,这时只得胡乱搪塞一番,但却肯定的告诉群尼,镜空师太一定会回来,群尼听了都十分高兴,然而议起明日七里香相犯之事,却都是一筹莫展,除了舍命护庵,别无良策,雪槐心中自有定计,这时便不吱声。

悟明于庵堂一角另拨了干净禅房给雪槐,雪槐当夜便在房中盘膝静坐,暗暗琢磨那飞云掌法,他没和七里香动过手,但接过一气尊者三拳,便以一气尊者那三拳拆招,自信只要不是逼不得已硬拼,以飞云掌完全可以拆开一气尊者这三拳,七里香功力与一气尊者最多也就在伯仲之间,她的摘花手论劲力肯定还远不如霸王拳刚猛,雪槐自信,别说三招,便是三十招,估计也不是大问题,因此心中十分笃定。

静坐到半夜时分,心中突生感应,有人向水月庵急掠而来,来人速度极快,只一瞬,便到了庵中,雪槐虽生出感应,竟是来不及起身阻止,而最让他惊骇莫名的,是突然间再感应不到那人的存在。怎么可能呢?那人便是一来便去,也该感应得到啊,而雪槐并没有感应到他离开,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人仍在庵中,却以不可思议的玄功斩断了雪槐的感应。

以雪槐今日的功力,这人竟能斩断他灵觉的感应,这是谁?难道七里香提前来庵中了?

二十六章雪槐又惊又疑,便要运剑眼看过去,却蓦地听到号淘大哭声,正是那人在哭,却是个女声,哭声中充满了绝望悲愤之意。雪槐心中更是惊疑,这时庵中群尼纷纷惊起,雪槐便也出去,见殿中一个女子,正在仰天痛哭,这女子背着身子,白衣如雪,头发却是赤红如火,十分罕见,只听这女子边哭边叫:“绝一尼,绝一尼,你为什么死得这么早啊,为什么不等着我,让我来挖你的心,掏你的肺。”她的话声里充满了怨毒,让人怵然心惊。

这时悟明等人都已出来,悟明一见那女子,蓦地惊呼:“赤发魔女。”

雪槐不识赤发魔女,群尼却是人人吃惊,齐退一步。

赤发魔女是与悟明太师祖绝一尼同时的著名女魔,却不自量力的爱上了绝一尼所收的一个俗家弟子林岚,绝一尼当然不许,但林岚却受不住赤发魔女的诱惑,背师叛逃,但那时正是五观三寺全盛之时,如何逃得掉,最后赤发魔女被绝一尼打下万秘崖,林岚也被捉回,绝一尼给他强行剃度,数年后便郁郁而终。所有人都以为这事在当年就已经了了,谁也想不到赤发魔女竟然未死,又找上门来了。

“你是什么人?”赤发魔女霍地转身,她一张瓜子脸,肌肤白得仿佛要透明,配着满头火一样的红发,给人一种极其另类的震撼。

赤发魔女眼光如电,悟明眼光与她一对,情不自禁退了一步,深吸一口气,暗凝心神,合掌躬身道:“晚辈悟明,是镜空师太大弟子,前辈寅夜光临,不知有何指教?”赤发魔女魔功实在太强,现在的水月庵是绝对惹不起的,所以她言语中十分客气。

“指教?哈哈哈。”赤发魔女仰天狂笑,却忽地里又放声痛哭:“我来杀绝一尼,可她却先死了啊,我好恨啊。”她双手向天,十指戟张,似乎在狠命的撕扯着一件无形的东西,蓦地里哭声一停,扫一眼群尼道:“你们都是绝一尼的徒子徒孙了,杀不得绝一尼,那就拿你们抵数了。”说着凌空一掌按向悟明胸口。

悟明虽一直在凝神戒备,但赤发魔女说打就打,动作快得异乎寻常,手一动,劲力便已临胸,悟明大吃一惊,来不及闪避,只得双掌急迎,但她自己也知道,她与赤发魔女功力相去实在太远,双掌挡与不挡,其实没多大区别,赤发魔女即安心大开杀戒,她便死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