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槐也一脸期望的看向定天公主。

定天公主却是断然摇头:“人嘴两张皮,最不可信,不行,我不信。”

“公主。”雪槐痛叫。

定天公主眼光冷电般射向他,喝道:“雪槐,你须自重,休要为美色所误。”

“不要再说了。”赵灭气得脸色铁青:“无论我们做什么,他们都是不会信的,魔与道,天生就是死对头,只有拼得鱼死网破,才是正道。”

阴无主也怒叫:“拼了。”

“三位坛主,先等一等。”冷灵霜举手止住激怒的赵灭两个,看向法一几个,道:“各位掌门大师,即不信我魔门誓咒,则我还有一个提议。”

她这样一说,赵灭两个止住性子,却都疑惑的看向她,因为实在想不出她还有什么办法能取信于定天公主和正教。

法一道:“冷左使请说。”

冷灵霜未开口,却先看向雪槐,这一眼里,柔情无限,雪槐心中一跳,冷灵霜却已转开眼光,看向法一几个道:“各位掌门大师是要看我魔门的诚意是吧,那这样,就任由我这魔门执香左使给火烧死,而魔门弟子绝不出神魔谷一步,让我的死,见证我魔门寻求和解的诚意,你们说这样够不够了?”

“绝对不行。”冷灵霜话未落音,杨九勾三个便齐声叫了起来,而雪槐更在冷灵霜刚才那一眼里便已觉出不对,这时更是失声痛叫:“灵霜。”

冷灵霜却不看他们,只是看着法一几个,道:“几位大师,如何?”

她竟然不惜一死以证明魔门寻求和解的诚意,法一几个俱个动容,相视一眼,法一看向定天公主,道:“还请公主定夺。”

定天公主嘿嘿冷笑,道:“魔门真有这样的诚意?那我倒要看看。”

“一言为定。”冷灵霜喜叫。

“不行。”雪槐大叫。

“动手。”赵灭怒叫,院外魔门弟子自然将院中对答听在耳中,无不惊怒,这时轰然应诺。

“都不要动。”冷灵霜霍地怒喝:“我是魔门执香左使,天魔缺位,魔门便以我为尊,铁心铁长老,凡魔门弟子不听号令者,该当何罪?”

院外的铁心略一迟疑,还是大声答道:“凡魔门弟子,不听首领号令者,为大不敬之罪,该当押解天灯堂,行魔火天灯之刑。”

随着他冷酷的声音,院外鼓躁的魔门弟子顿时鸦雀无声,院内杨九勾却看着冷灵霜痛叫道:“灵霜,不能这样啊。”

“杨叔、赵叔、阴叔。”冷灵霜叫着,忽地叩下头去,再抬起头来时,已是泪流满面,道:“我知道三位叔叔疼我,就象疼自己的女儿一样,舍不得我死,我自己也不想死啊,可怎么办呢,除了一死以证明诚意,正教难以相信我们,事实上也是,道魔争斗数千年,屡世仇敌,怎么可能凭红口白牙几句空话就相信我们,要天下人信,我们只有拿出真正的让天下人都看得见的,再不起疑心的行动来证明,否则就还会回到原来老路上去,冤冤相报,累世相争,死了多少人了啊,又还有多少人要死,那都是我们的父兄姐妹啊,所以灵霜叩求三位叔叔和魔门各位父老,成全灵霜这片心吧,让灵霜的死,换取道魔万世的和平,换取魔门弟子永生的微笑。”说到这里,她已泣不成声,杨九勾三个更是泪流满面,外面魔门弟子也早已哭声一片。

雪槐一颗心更是几乎要痛碎,猛地看向法一几个道:“你们应该看到了,她真的是诚心的啊,魔门真的是诚心的啊,求求你们相信她吧。”又看向定天公主,忽地跪下,痛叫道:“公主,你亲耳听到了的,求你了。”

“槐哥,起来。”房中的冷灵霜猛地大叫,激动的看着雪槐道:“槐哥,你是我的丈夫,我最心爱的人,我死一万次也没有关系,但却绝不要你给人下跪去求人,绝对不要,否则我立即嚼舌自尽。”

“灵霜。”雪槐痛叫,站起身来。

“好,我就要我的男人顶天立地的站着。”冷灵霜眼中露出微笑。

“灵霜。”雪槐心中更痛,看着冷灵霜,无限爱怜,道:“可你要我怎么办呢,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你给烧死吗?不,我做不到,绝对做不到。”

“槐哥,我想和你在一起,让你天天疼我爱我,但没有办法。”说到这里,冷灵霜微微一顿,复道:“槐哥,你听过失去父亲的女儿那种撕心裂肺的尖声痛叫吗?你见过倚门守望却永等不到儿子归来的父母苍老浊黄的眼泪吗?你可能没听过没见过,但我却听得太多见得太多,魔门中每个人都是这样啊,三十六枝魔门,哪一族哪一门哪一家,没尝过这种永失亲人的惨痛?不要了,我们实在是不要了,不论付出任何代价,我们一定要与正教和解,所以我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让正教相信我们,槐哥,你如果是真的疼我怜我,便请成全我,成全霜儿以一死换取族人幸福生活的心愿吧。”

“灵霜,霜儿。”雪槐全身的每一块肌肉似乎都要爆炸开来,他想把苍天劈开,想把大山踩碎,但他什么也不能做。

“苍天哪,你到底有没有眼啊。”他仰天长叫,悲云四起。

法一等七个也无不动容,尤其是悟明,更早已泪湿衫袖,她因矮着一辈,所以轻易不开口,这时却再忍不住,道:“各位掌门师叔,我觉得魔门寻求和解的心绝对是真的,相信他们,放了冷左使吧。”

九叶几个也一齐点头,法一与众人对视一眼,道:“这事我们说了也不算,还是要请公主定夺。”说着看向定天公主,定天公主却抬眼看天,对眼前的一切恍若未见,她脸上的神情再明白没有,法一张了张口,终是没有说出来。

冷灵霜轻拭眼泪,从怀中摸出一块玉牌,道:“三位坛主听令,我以左使身份命令你们,立即带魔门弟子回转神魔谷,绝不容许有为我报仇之事发生,一年之后,请三位坛主主持与五观三寺为首的正教会盟,订立道魔和解的万世盟约。”

“是。”杨九勾三个一齐拜倒,泪如雨下:“拜别左使。”三人拜毕,站起身来,蓦地里齐声仰天长啸,外面魔门弟子闻声亦一齐长啸,其声悲而烈,让人想起茫茫雪原上,绝望的狼群。

“啊。”雪槐一声痛叫,猛地转身冲出,竟是直对着围墙冲去,青砖砌的围墙,竟给他一穿而过,只留下一个人形墙洞。

他的痛与怒,已到极致。

(元旦一整章,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第九章--第六十四章第五十一章

魔门撤回神魔谷,消息当天夜里便传到了敬擎天与夕舞耳中,敬擎天惊怒交集,怒叫:“竟心甘情愿给烧死,这女人是不是疯了?”

“槐哥只是被她美色所迷,心中爱她绝不会很深,但如果她当着槐哥的面给烧死,那槐哥心里将永远也忘不了她。”夕舞咬牙叫,醋火在心中熊熊燃烧:“我绝不让她如愿,绝不。”

“行了。”敬擎天冲着她怒叫:“驱狼斗虎之计不成,一切也就完了,你倒还有闲心来吃这种干醋。”

“谁说一切都完了。”夕舞眼珠子一转,道:“我还有一条计策,必叫她不能如愿。”

“还有什么办法?”敬擎天眼光一亮。

“自己心爱的女人要给活活烧死,却不能伸手相救,这时候的雪槐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呢?”夕舞看向敬擎天,眉间掠过一抹阴冷的笑:“我来打个比方,这时候的雪槐,那就好比一堆干透了的柴还浇满了油,只要一丁点儿的火花,他就会烧起来,甚至他自己都无法控制的烧起来,烧一个通天彻地。”

敬擎天点头:“没错,我了解他的性子,确是很有几分劣性,但这把火从哪儿来呢?”

“这把火要到端阳国去烧。”夕舞阴笑,道:“据秘报,冷灵霜的姐姐是现今端阳王的王妃,而且生下了太子,极得端阳王宠爱,如果天子下诏,以魔门妖女阴谋篡国为由,命端阳王将王妃和太子送来天安与冷灵霜一并烧死,则又如何?”说到这里,夕舞眉间的笑意更浓,续道:“我可以肯定,端阳王一定不肯,那么天子就可下诏征讨,那么雪槐会再一次眼睁睁的看着吗?绝对不会,俗话说光棍只打九九,不打加一,本来说好烧死冷灵霜便算是证明了魔门求和的诚意,现在又还要加上冷灵霜姐姐的一家子,等于是自毁诺言,雪槐如何还会坐视?他必定会率兵保卫端阳国,与天子派去征讨的大军大打出手,他一动上手,魔门还会守约吗?魔门要对付定天府,五观三寺为首的正教自也不会看着,这把火不就点着了?”

“有理。”敬擎天击掌,凝思道:“但定天公主这么率先背约,五观三寺怕先就会反对。”

“天子下诏,轮得到他们反对。”夕舞冷笑。

敬擎天点头,又想到一个疑点:“端阳国不大不小,也有十来万军队,天子手中可没什么军队,祭风三大国为首的众诸候国虽有些缩头缩脑,但天子要调他们去打端阳,只怕未必肯出兵。”

“这个更好办了。”夕舞笑:“天音圣母不是会倒行逆施大法吗?让她制住祭风有熊炎阳三国国王,那还不说什么就是什么?”

“但这样一来,岂非整个天下都落在了天音圣母手里,即便到时我杀了天音圣母,解不了她的倒行逆施大法,还不是白费力气。”敬擎天皱眉。

“爹爹怎么突然糊涂了。”夕舞笑:“论人数,雪槐的三十余万人是比不过诸候的八十万联军,但雪槐手中是一支虎狼之师,不说以一敌百,一敌五一敌三绝对不成问题,这一拼下来啊,诸候大军不会有几个人剩下的。”

“有道理。”敬擎天大喜点头,道:“我这就跟天音圣母去说。”

趁着夜幕,敬擎天进了定天府,天音圣母也正自为魔门不战自退着急,见了敬擎天喜叫道:“你来得正好,想不到这小妖女竟是自甘烧死,魔门不战自退,现在可怎么办?”

“我正是为献计而来。”敬擎天抱拳躬身,当下说了夕舞的计策,天音圣母大叫好计,敬擎天想了一想,又道:“雪槐手下人数虽不若诸候联军,但都是骁勇善战的死士,十分难斗,我倒有一计,雪槐舰队现在大龙湖,要去端阳没有水路,走陆路最近的是穿越龙首原,翻龙首山到端阳边境的射阳城拦截诸候大军,我们可派十万人,多打旗帜,明走射阳,暗里却命诸候大军伏兵龙首原四面山上,只要雪槐军一进龙首原,立即四面合围,龙首原不是太大,诸候七十万大军四面冲上,雪槐军再能打,终究寡不敌众,必败。”

“好计。”天音圣母大喜,看了敬擎天道:“打仗还是你行,本教主再记你一功。”敬擎天自是连声称谢。

天音圣母当夜开始行动,先摸入祭风等三大国王帐中,以倒行逆施大法制住三王,随即命定天公主去请天子下诏,天子懦弱,自是无有不允,第二天一早便下诏,以端阳王宠溺魔门妖女有辱国体为由,遣诸候军证讨,祭风等三王俯首应命,众诸候王都是以三王马首是瞻,那还有什么说的,当下发兵三十万,直指端阳之射阳城,说是三十万,其实只是旗多,实际上不过十万人,其余诸候联军七余十万人走小道抄向龙首原,在龙首原四面山上设伏,专等雪槐援兵,一切正是敬擎天之计。

雪槐一夜猛灌烈酒,醉得一塌糊涂,给梅娘几个叫醒过来,听了消息,惊怒交集,急奔向定天府,见着定天公主,定天公主一张脸阴沉如水,不等雪槐开口就道:“我知道你来意,不必说了,端阳王身为一国君王,竟娶魔门妖女为妻,还将妖女生的儿子立为太子,大伤我天朝风化,所以天子震怒,必要征讨,另外天子还有一道诏令是给你的。”当下取出一道诏书,诏命削了雪槐镇海大将军之职,赶出大将军府。

宣了诏,定天公主转身便入了内堂,雪槐呆在堂中,半响作声不得。

直到这次来定天府之前,雪槐心中对定天公主还有是抱有一丝丝的幻想,他真的不信定天公主会是这样的一个人,但这一刻,他彻底绝望了。

从定天府出来,惊怒绝望的雪槐又奔向承天寺,悟明一见他的样子,大吃一惊,急叫道:“雪师弟,你还好吧?”

雪槐这时候的样子,真不知怎么形容,一张脸惨白如纸,再不见半点血色,头发蓬乱,两眼通红,最可怕的,是他眼中有一种极度怪异的亮光,就仿佛一头被猎人逼到悬崖边的狼,看了让人不自觉的心中发颤。

雪槐看向法一几个,用一种不稳定但又竭力控制着的声调道:“各位大师,你们听到消息了是吧?”

法一几个相视一眼,法一点头,道:“是的,雪槐将军,我们知道天子的诏令了。”

“但这明明是违背承诺啊?”雪槐仍是竭力控制着胸中翻腾的气血,道:“说好以灵霜之死来证明魔门的诚意,为什么又还要搭上她的姐姐?为什么?”最后三个字他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因为不用力合紧嘴唇,他会吼出来。

“雪将军,你先静静心。”法一希望能让雪槐坐下来,试了一下知道是徒劳,只好放弃,再与众掌门对视一眼,道:“事实上我们去见过定天公主,公主说,端阳王宠溺魔门妖女,太伤风化,所以-------。”

“不要说了。”雪槐伸手止住他,直视着他眼睛道:“你不要说了,我明白了,你们永远有理,永远正确,今天可以说是有伤风化要杀灵霜的姐姐,明天呢,明天就可以说除恶务尽杀向魔门,却还抬出个天子诏令来,哈哈哈------。”说到这里,雪槐再控制不住自己,仰天狂笑。

“雪师弟,雪师弟。”雪槐状似疯颠,悟明急坏了,伸手来扶雪槐,雪槐却忽地一退,狂笑嘎然如止,就象被锋利的刀锋一刀斩断。

而他的眼光,更比刀锋还要锐利百倍。

“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公平,更没有绝对的道理。”雪槐的声音同样冷锐如刀锋:“但我会用我手中的剑,讨一个公平,让老天,还我一个道理。”

声未落,他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天星遁魔大法全力展开,这时雪槐的心中已是绝对的冷静,因为他已经决定了,事情一旦决定,便不会再扰乱他的神智。先到大将军府,让上林青把人仍带出城去,随后交代梅娘六个,仍留在城里,小心留意定天府的动静,一切交代完,借遁术直奔大龙湖,第三天到大龙湖,风无际四十八盗接着,雪槐大致说了情形,众人无不惊怒,箭飞叫道:“赶海人有一句话,只有握紧了渔叉,才能和海龙王讲道理。我们打。”风无际等齐看向雪槐,雪槐眼中有锐电如刀。

当下商议军情,雪槐决定,大军上陆,抄近路穿龙首原直插射阳城,先击破诸候大军,随后兵锋直指天安。

杀气在雪槐胸中狂涌,再不可抑制。

大军上陆,急行六日夜,到了龙尾山下。龙尾山与龙首山相对应,中间便是龙首原,整个山势其实就象一条盘龙,蜿蜒巍峨,将龙首原围在中间。这时天已傍黑,雪槐下令大军且在龙尾山下扎营,六日夜急行军,众军也有些累了,且休息一夜,明日以一日时间,经龙尾峡穿龙首原再越过龙首山,再以一夜急行,便可赶到射阳城下,迎击诸候联军。

天已全黑,军营静悄悄的,众军都已休息,雪槐却还在喝酒,他不想练功,也不想睡,胸中似有一团火,一直在熊熊燃烧。

如果定天公主只是要烧死冷灵霜一个,雪槐虽有无边的愤怒,终会接受,他会以泣血之心,成全冷灵霜为族人幸福而牺牲自我的苦心。但定天公主的变本加厉,却点燃了他心中的逆火,这把火一点燃,便再不可熄灭。

这把火里有对定天公主的失望。

这把火里更有对重振天朝梦想破灭的绝望。

这把火里还有对即将到来的尸横遍野的无边愤怒。是的,愤怒,雪槐并不想与诸候联军作战,更不想杀人,那都是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啊,每一条生命后面都有倚门企盼的父母,日夜守望的妻儿。但定天公主却要逼得他去杀死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