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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观止从外头进来,道:“查清楚了,另外两条线都没有泄密的可能,只能是那绿豆糕铺子的问题!”

一个卖绿豆糕的,能有这通天的本事?殷戈止皱眉。伸手就拿了外袍:“去瞧瞧。”

响玉街小吃甚多,整条街上一半都是卖吃的,那郑记糕点铺就在街尾的地方,不起眼但也不隐蔽,进门就有老板娘和善地问:“客官来点什么?”

低头扫了一眼台子上摆放着的点心,殷戈止道:“半斤绿豆糕吧。”

“好嘞!”熟练地收了银子,称了糕点,正要打包呢,老板娘却听得这人道:“先在这儿吃一会儿,可有位置?”

“有的有的。”老板娘笑道:“您身后那桌还空着。”

朝她颔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人一圈,殷戈止坐了下来,边吃边看。

观止也跟着四处张望,倒不觉得这店哪里不对,干脆开口问:“这点心味道这么好,老板娘是做了多少年的生意了?”

郑氏笑道:“有两年多的光景了,先前就一直喜欢做点心,在大户人家帮工。后来出来,就自己盘了个铺子。”

观止点头,又道:“听老板娘的口音,好像不是本地人。”

微微一顿,郑氏垂着眼一边擀面一边道:“这儿不是本地人的多了去了,有好些都是魏国的难民。嗨,魏国的仗打了这么多年了,流离失所的人太多。”

魏国人?看她一眼。殷戈止没吭声,慢慢尝着点心。

老板娘一举一动都没有半点不妥,半个时辰之后,殷戈止离开铺子,想去对面的茶楼上坐会儿。

“在这茶楼上歇会儿吧。”

还没跨进去,就听见背后叶御卿的声音响起:“你也该走累了。”

风月颔首,娇羞一笑,伸手搭着叶御卿的臂弯就往茶楼里走。

正要跨门呢,冷不防的旁边就伸了条腿过来,绊得她差点摔个狗吃屎!

“你…”

门口的人转过身来,一身寻常的青衣,气质倒是不减,板着脸朝她身后的人颔首:“殿下。”

叶御卿挑眉,认真看了他一会儿,叹息道:“没想到这里也能遇见,那就是天定的缘分了,一起上楼喝个茶?”

“好。”殷戈止应了,看也没看风月一眼,径直便上了茶楼。

风月撇嘴,站直了身子,努力保持着微笑,跟着上去。

被叶御卿牵出来遛了好大一圈儿了,她才知道这位太子心思一点也不简单,先是左右试探,知道她没半点武功。又接着探听她底细。好在她准备够充分,一路上半点破绽也没露,将“家破人亡沦为妓子一心想复仇却无能为力”的人物形象展现得十分生动。

看得出来,叶御卿对她放了一半的戒备,于是方才在无人之处,他说了一句话。

“卿本佳人,若是可以,本宫也想替你伸冤。”

风月听着心里就笑了,眼里含着泪看着他。

她哪有什么冤啊?有的只是仇,与其说替她伸冤,不如说可以给个途径,让她报仇。

没看走眼,当朝太子殿下,果然是有心要除易大将军的,她没选错人。

“风月姑娘是不是脖子扭了?”

正想着呢,旁边突然有人砸过来这句话,像冰水似的从头上淋下来,瞬间让她回了神,扭头看过去:“啊?”

殷戈止捏着一杯茶,冷漠地递在她面前。

“哦哦哦!”连忙接过来。风月嘿嘿一笑,抿了一口。

叶御卿盯着殷戈止,道:“殿下最近教导两家公子可谓尽心尽力,听闻昨儿安国侯爷进宫,在父皇面前对殿下多有夸赞。”

“过奖。”

“殿下有治军之才,可惜了身份尴尬,管不得吴国之事。”叶御卿笑了笑:“但屈才至此,怕是天都会谴责我国。”

“不敢当。”

风月低头吃着点心,听着这两人这边夸一句过去,这边冷冰冰地踢几个字回来,心想太子也真是好脾气,对殷戈止这么客气做什么?换了她,直接把丫捆起来挂树上,肯不肯帮忙?不肯切了你丫的!

叶御卿想拉拢殷戈止久矣,奈何殷大皇子似乎很享受混吃等死的日子。没有要与他同流合污的意思。太子也是个有毅力的人,软硬兼施,手段用尽,从殷戈止入吴开始,折腾到了现在。

殷戈止不知道因为什么。一直不肯向太子示好。

其实就立场来说,殷戈止肯定是想切了易国如的,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易掌珠的关系,他看起来跟易国如相处得还不错,和和气气的。丝毫没有记恨人家抓他为俘的仇。

心也真是大。

“风月。”跟殷戈止聊不下去了,叶御卿还是转头看向她:“吃点绿豆糕吧。”

点头应了,风月拿起盘子里的绿豆糕咬了一口,惊讶地挑眉:“这茶楼的糕点,买的是对面糕点铺现成的啊。”

“这你都尝得出来?”叶御卿笑道:“看来真是喜欢吃东西。”

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风月道:“穷日子过多了,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吃饱,自然要多吃点。”

是吗?

看着这张笑得假兮兮的脸,殷戈止突然问:“你平时,都让你丫鬟去买东西的?”

“是啊。”风月颔首,瞧了一眼身后的灵殊,笑道:“这丫头单纯,从来不骗人,也不撒谎,很会交朋友的。让她出来买吃的。人家都不会少秤。”

看了灵殊一眼,叶御卿微微颔首。他愿意相信风月,有灵殊一部分的原因,这丫鬟是她最贴心的人,又当真没什么心思,想问什么一套话就问出来了。若风月当真有鬼,那灵殊定然会暴露。

可是灵殊没有。

殷戈止看着灵殊,想了想,拿了一两银子给她:“你去替我到对面,买点绿豆糕吧。”

风月脸色微变。压了压慌张,勉强笑道:“公子?您的随从还在这儿呢,做什么指使奴家的丫鬟?”

“她买,不是不会少秤吗?”双目直视她,殷戈止道:“我的随从可没这么好的运气。”

堂堂殷大皇子。会是省这点秤的人?风月有点慌,但根本不知道他在怀疑什么,只能按捺住性子等。

灵殊接了银子就下去了,叶御卿正想说话,旁边的冯闯却喊了他一声。低头小声说了点什么。

眉宇间有点不耐烦,又有点无奈,叶御卿起身道:“在下还有事,不能送姑娘回去了,可否请殿下代劳。稍后将风月姑娘送去梦回楼?”

“好说。”殷戈止颔首。

叶御卿急急忙忙地就走了,风月抿唇,浑身莫名地紧张了起来。

“怎么?”扫她一眼,殷戈止道:“太子走了,你就是这副表情?”

“哪里的话…奴家去看看灵殊买好了没有哈!”勉强笑了笑。风月起身就跑去了窗边。

灵殊跑到对面,正在买绿豆糕,隔得不远,对话都隐隐能听见。

“老板娘,一两银子的绿豆糕…哎不对,这是一两银子吗?”

老板娘看见是她,笑着道:“怎么就不是一两银子了?”

“好像…比主子给的银子重了不少?”奇怪地掂量着那银子,灵殊道:“老板娘,你帮我称一称,这是一两银子吗?”

“…”老板娘愣了一会儿,收了她的银子,笑道:“就是一两银子没错,人的感觉会错,秤却不会。姑娘拿好了啊。”

算是顺利买了糕点,风月正要松口气,却听得耳边有人道:“你家丫鬟跟那老板娘还挺熟。”

寒毛都立起来了,风月绷紧身子道:“买的次数多了,自然就熟了。”

“是吗?”伸手搭上她的肩膀,殷戈止淡淡地道:“走吧,回去。”

“…好。”

像被狼舔了一口似的,风月浑身冒冷汗,低头跟在殷戈止的后头,大气都不敢出。

“他今天都同你说什么了?”前头的人问了一句。

风月赔笑:“您说那位公子吗?也没说什么,就是随便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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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了不得的女人450钻石加更

随便聊天能把叶御卿聊得同她在街上乱晃?殷戈止不信,叶御卿那种人,绝对不会在对他没用的人身上浪费时间,肯这么带着晃悠,那定然就是想利用她。

是这丫头太蠢没发觉,还是当他傻的好糊弄?

“不过奴家想起一件事儿,倒是挺新鲜。”感觉到前头的人气场不对劲,风月立马换了话头,神秘兮兮地道:“是有关公子的事儿,想不想听?”

殷戈止侧头,眼里略微不耐烦,明明白白写着四个大字:有话直说!

清了清嗓子,风月八卦兮兮地道:“前些日子有个恩客找到奴家,说他的妹妹看上您了,要送您一盘点心吃。那点心别处心裁,竟然是桃片。”

停了步子,殷戈止眼里的颜色浓了浓,深深地看向她。

像是看不懂他的眼神,风月笑眯眯地道:“客人大方。给我奴家一百两银子要奴家帮忙,把点心给您吃了,奴家念他妹妹一片深情,至今还将那桃片放在花架上呢,要不您回去吃了。奴家还能拿剩下的几百两银子,到时候咱们对半分?”

几百两银子,就为了让他吃一口点心,这家小姐可真是痴情啊。

眼里嘲弄之色更浓,殷戈止伸手拉了她就走。

“哎哎哎!”被扯得飞奔。风月娇滴滴地道:“公子您慢点啊,奴家跑不快啊!”

说是这么说,裙下的脚却是跟飞起来了一样,没让殷戈止拖得太厉害。

一到梦回楼,直接回了房间,殷戈止关门就问:“点心呢?”

风月转身就将那一盒子桃片拿出来,递给他:“喏。”

捻了一片仔细闻了闻,又用指尖抹了一点尝了尝味道,殷戈止“呸”了一口,脸色难看得很。

他的命就值几百两银子?

“怎么啦怎么啦?”旁边火鸡一样的人咋咋呼呼地问:“有问题吗?不好吃吗?”

“谁吃谁没命。”殷戈止冷声道:“掺了剧毒。”

倒吸一口凉气,风月眼睛瞪得极大,捏着帕子就往回跳了半步:“这可不关奴家的事啊,东西送来,奴家都没仔细看过。”

幸好她没贪嘴,殷戈止抿唇,合了盖子想了想:“记得那人的模样吗?”

“记得!”风月道:“是个胖子,很有钱,应该是个惯常用笔之人。”

连人家惯常用什么都知道?眸色微动,殷戈止突然就温和了神色,放了盒子走近她,低头盯着她的眼睛。

心里一惊,风月往墙上一靠:“公子?”

“帮我个忙吧。”殷戈止道。

他这语气很温柔,虽然跟叶御卿那种实打实的温柔相比算不得什么,但对于冰山来说,融化一个小角落。都足够令人惊叹。

眨眨眼,风月干笑。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露出这种表情的殷戈止,能让她帮什么轻松的忙?

半个时辰之后。

“啊——”尖叫声划破了梦回楼的宁静,金妈妈甩着帕子就冲了上来:“怎么了!”

声音是从风月的房间里传出来的,一众姑娘自然喜得看热闹,纷纷凑了过来。

打开门,风月跌坐在地上,一手撑地,一手掩唇,眼里泫然有泪,哆哆嗦嗦地看向床榻的方向。

众人抬头看过去,就见有俊朗无双的公子哥靠在床头,脸色发青,嘴角不断有血流出来。

倒吸一口凉气,金妈妈连忙过去扶着人,不可置信地看了风月一眼:“这是怎么的了?”

殷大皇子怎么能在她梦回楼吐血?!

风月张嘴欲言,却像是吓得说不出话了,只能指向桌上的那盒桃片。

“快…快报官啊!有人投毒!”外头的姑娘尖叫了一声。

人死了才该报官呢!翻了个白眼,风月觉得自己再不说话,这群女人的尖叫声都能把殷戈止给吵死。

“去请大夫。”哽咽地说了一句,她捂脸继续哭:“快去请大夫啊!”

被她这一提醒,金妈妈才缓过神来,推着一群姑娘就出门。

梦回楼里登时热闹了起来,风月屋子里的客人中毒的消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遍了半个不阴城。

传言这种东西,是会变样的,比如真实情况分明是殷戈止中毒吐血了,人没死,但是传出去之后,就变成了梦回楼里毒死了个客人,七窍流血,死状极惨。

于是第二天一早,叶御卿就到梦回楼问罪了,难得地沉着一张脸。

“怎么回事?”

梦回楼已经歇业整顿,金妈妈无奈地跪在大堂里,道:“人已经没事,大夫看了,说是误食毒物,已经清了毒送回府上休养了。至于那毒是怎么来的…奴家实在不知,风月也不可能对恩客下毒。”

“风月呢?”扫了一眼没看见人,叶御卿皱眉。

“昨儿晚上就被人扭送进了大牢。”说起这个,金妈妈眼里才当真露出担忧的神色,抬头看着叶御卿道:“那丫头当真是无辜的,公子若是能帮忙。还请将她救出来。到底是姑娘家,哪里吃得牢里的苦?”

殷戈止中毒,那风月就不是轻易可以被捞出来的了,叶御卿摇头,颇为头疼地走来走去。

使臣府。

“观止。”躺在床上的殷戈止问了一声:“牢里如何?”

“都打点好了,不会伤着姑娘。”观止道:“并且,如您所料,灵殊今日一早就捏了银子去买绿豆糕。”

神色微紧,殷戈止问:“拦下来了吗?”

伸手递给他一锭银子,观止抿唇:“拦下来了,装作强盗,抢了人家的银子,东西在这里,主子请过目。”

瞧上去没什么不对,可一捏在手里。殷戈止就眯了眯眼,直接用力一捏,那银子便碎裂开,露出一个小纸团来。

还当真是有问题,昨日听那丫鬟跟老板娘的对话他就觉得有蹊跷。风月还妄图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关注下毒的事情。

他又不傻,下毒的人要查,她瞒着的事情,他也要查。

多聪明的姑娘啊。知道用这种法子跟人消息往来,要不是遇上他,可能一辈子也不会有人拆穿她的把戏。

可惜了偏偏遇上他。

轻哼一声,他展开纸团,垂眼看了看。

“不必救。查三司使山稳河。”

心里某个地方好像被人捏紧,接着四肢百骸都紧了起来,殷戈止死死地盯着这一行字,脸色难看极了。

“主子?”凑过来看了看,观止皱眉:“这风月姑娘不简单啊,竟然连三司使的名字都知道,还要查他。”

“她跟我说,想让我吃下糕点的人是个胖子,很有钱,惯常用笔。”良久才开口。殷戈止声音冷得透人骨:“据我所知,符合条件又喜欢在青楼里晃荡的,山稳河府上就有一个,是他的账房,朱来财。”

“主子连这种人物都记得?”观止惊叹。

殷戈止冷笑。

他记得是正常,毕竟他有事要做,可她呢?一个妓子,有这种情报网不说,还在其中充当发号施令的角色,知人底细。还敢查当朝三司使。

她的本事还真是不小,能让干将背叛自己,能拿到将军府的机关图,还能拿到王汉的腰牌。他一说要查谁,她立马能送上相关的东西给他。比他手下任何人的办事动作都?利。

接近吴国太子,勾搭他这个魏国皇子,不知目的,但眼下已经有不少的人被她玩弄于鼓掌。

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绝对不能他的眼皮子底下安然地活着!

“观止。”捏了纸条。殷戈止沉声道:“准备一下,晚上去一趟大牢。”

“主子。”观止一愣:“您不是说,晚上就能把人放出来了吗?”

本来的安排,是说假装主子当真中毒,这样抓着人了就可以直接定罪。按照约定。风月姑娘在牢里委屈一晚上,招供出幕后主使就行了。但看现在样子,自家主子怎么有不放人的意思?

“放出来了是个祸害。”殷戈止闭眼道:“今日访客一概不见,就说我还在养伤。两个徒儿也送回他们各自府上,等我痊愈再继续上课。”

“…是。”

牢房里的气味儿不太好闻。风月蹲在地上,看着小小的窗口透进来的阳光,突然觉得这里倒是挺安逸的,什么也不用管。

有人打开锁链,喊了一声:“犯人速来行礼。”

回头一看,叶御卿沉着脸跨了进来,盯着她,目光复杂。

“公子。”一夜未眠,怎么也有点憔悴,风月朝他笑了笑:“这副模样,让您瞧见了,奴家真是羞愧。”

“他怎么会在你的房间里中毒?”叶御卿皱眉:“就算毒不是你下的,往后你的日子也定然难过。”

叹息一声,风月心想,她也不愿意啊,谁知道那变态说帮他这个忙,以后就没别的人敢来点她的台了,太子还会对她格外感兴趣,想想也不是个亏本生意,于是在人的威胁之下,她也就答应了。

“奴家是清白的,相信不久就会出去。”低笑一声,风月道:“倒是那位公子,想害他的人还真是不少。上次遇见刺客,这次又遇见人下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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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互助互利

眉头一皱,叶御卿闭了闭眼。

他是千方百计要保殷戈止的性命的,奈何心怀不轨之人太多,敌在暗他在明,实在难护个周全。幸好殷戈止自个儿就有本事,安安稳稳地活了一年了,有时候用的手段,连他也自叹弗如。现在殷戈止人没事,风月又这般镇定,想来也是有把握保住自己的,既然如此,那他也不必插手来管。

平缓了语气,叶御卿叹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让外头的人传话给我便是。”

“好。”笑着点头,风月一脸感动地看着他:“公子对奴家真好。”

靠近她两步。叶御卿低头,脸的轮廓沐浴在窗口透进来的光里,眼中温柔如水:“不对你好,还对谁好?”

那可就多了去了,对易掌珠啊、他宫里的侧妃啊、梦回楼的谁谁谁啊!这位殿下光芒普照之处。全是受其恩惠,溺其情意之人,还少了?

心里拆着人家台,面儿上风月的表情这叫一个感动啊,眉头轻蹙。眼里含情又含愁,朱唇微微哆嗦,像是看救世活佛一般看着面前的人:“公子…”

叶御卿一顿,替她挽了一缕鬓发在耳后:“委屈你了。”

哇塞,其实要是坐牢能被长得好看的人这么怜惜。她真的不介意多坐一会儿的!

然而叶御卿停留了三柱香的时间就走了,毕竟是一国太子,还有很多事要做。他走之后,狱卒给风月来了一顿不错的午膳,风月笑眯眯地吃了,然后就蹲在角落里继续数稻草。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点不安,虽然目前的一切情况尚在掌控之中,但一想起殷戈止那双眼睛,她就觉得瘆得慌。

以前在魏国从军之时,有人说当朝大皇子到底是最合适的皇位继承人,整天在外征战也不像话啊,毕竟治国要有谋之人,不能是一介武夫。

年长一些的士兵听见这话就笑了,说大皇子初出茅庐之时,许将军看不惯他,结果练兵的时候被他打得在城里出不去。面子上抹不开,就跟他比兵法,论文采,谈治国之道。

那结果呢?小兵问。

年长的士兵笑道,结果不知道是怎么的,之后再有切磋的机会,许将军想也不想就选择继续被大皇子堵在城里出不去,再也没跟他论过文道。

众人一片唏嘘。

当时作为听众之一的关清越,觉得这个人真是牛逼,年纪轻轻的就成了人嘴里的神话了。还是那么可怕的神话。所以打小起,她心里对殷戈止,是存着一种敬畏的,凡人对天神的那种敬畏。

现在这种心虚,大概就来源于这种敬畏吧,毕竟在他面前耍花样,风险实在太大。

不过想想,自个儿也不是没有成功耍了花样的时候啊!大家都是人,都一样的,他不是神!

给自己吃了颗定心丸,风月哼着小曲儿拿稻草编着玩儿,继续等待着。

外头的天色渐渐暗了,最后一缕光从窗口消失的时候,殷戈止踏进了牢房。

风月抬头,一张脸立刻绽放出无比开心的笑容:“公子,您终于来了!”

牢房门口的人站着没动,一股无形的压力自他眼中而来,瞬间束缚了她的全身。小小的牢房像是被巨大的黑影笼罩,空气都稀薄了起来。而门口那人的身影,就如同鬼神降临。

心里一跳,风月眨眼,努力动了动身子,忽略这一股威压,不要命地朝人家贴了上去,妩媚地笑着道:“公子是亲自来接奴家出去吗?”

“有话想问你。”殷戈止面无表情地开口。眼眸微垂,平静地看着她。

双目对视,风月脸色微白。

她怎么觉得,在他眼里,仿佛看见个死人一样?

“…公子但问无妨。”缩回了手脚,风月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靠着墙,心里咚咚直跳。

跨进牢房一步,殷戈止声音低沉,一字一句却是清晰无比:“黄梨木的盒子,知道吗?”

浑身一紧,风月瞳孔微缩,贴紧了墙,低着头不敢再看他,嘴里却是立马反驳:“不知道。”

“我给你个机会。”仿佛没有听见她的回答,殷戈止伸手,抵在她耳侧的墙上,另一只手轻轻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头抬起来与他对视:“要么,你来说清楚来龙去脉。背后原因。要么,我告诉你来龙去脉,送你下黄泉。”

冰冷无情的语气,连个起伏都没有,风月牙齿都忍不住打颤,被他的气息压在墙上,感觉自己就像屠刀下的小羊羔,眨眼的一瞬间就能血溅当场!

“好歹是睡过好几回的,公子当真忍心?”心绪不宁,风月压根不知道这人为什么会来问她黄梨木盒子的事情,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撒娇:“奴家不懂您在说什么啊!”

眼神幽暗,里头全是千年的雪万年的冰,任凭风月怎么抛媚眼,怎么扭身子,怎么扯人家腰带。都半点没有变化。

于是风月知道了,当真是大事不好了。

身前这人没有吓唬她,当真是会弄死她的,就算床榻间再怎么缠绵,她再怎么给他做好吃的。再怎么勾引他调戏他,当他觉得她该死的时候,她都一定会死。

真是绝情的男人啊…

低笑一声,风月收回了自己的爪子,挽了挽鬓发。抬眼正经地看着他:“既然瞒不下去了,那么殷大皇子,坐下来谈谈吧?”

被狼追着的猎物,应该都是拔腿就跑、慌里慌张、瑟瑟发抖的。但是,当他撕了这层羊皮。面前这人竟然冷静地停下来对他说,坐下谈谈。

“我有和你谈的必要吗?”他问,不知道是问她,还是问自己。

然而面前的人给了他一个很有说服力的回答:“黄梨木盒子里的东西能帮上您的忙,就有谈的必要。”

牢里呆了一夜了,风月脸上的妆有些花,整个人乱七八糟的,然而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迸出光来,让他觉得四周都亮了亮。

嫌弃地收回自己的手。殷戈止拿了手帕出来擦拭在墙上沾着的灰。

四周令人窒息的感觉顿消,风月又笑得跟个狐狸精似的了,勾手抢了他的手帕就擦自己的脸,顺便以他的眼眸为镜,梳理了一番散乱的头发。

“你是觉得我脾气很好?”瞧她这搔首弄姿的样子,殷大皇子脸色不太好看。

风月一笑,规规矩矩地跪坐在稻草堆里,抬眼看他:“奴家知道您脾气一向不好,所以长话短说。”

“公子若是有奴家相助,要动手查谁、找谁的弱点、去谁的府邸、交谁的信物。都会十分简单。黄梨木的盒子是奴家命人给公子的,因为公子要除的,也是奴家欲除之人。”

眼里深如长渊,殷戈止低下身子,声音极轻地问她:“你是想助我。还是想利用我?”

背后皮子一紧,风月笑得花枝乱颤:“人与人互助,也是互利,对大家都好的话,说什么利用不利用?这些东西奴家要拿到。很简单,而您要得到,却得费很大的功夫,还不一定能成。殿下选捷径呢,还是绕远路?”

殷戈止不为所动地看着她。眼里的杀意半点没少。

他有想要的东西,但不代表会为那些东西而被人拿捏。

深吸一口气,风月软了神色,干干净净的脸在月光下看起来分外真诚:“奴家不是威胁殿下,只是想求殿下庇佑。很多东西落在奴家这里,奴家也翻不出什么花儿来,毕竟身份低贱。但在您手中就不一样了,殿下。”

她有刀,但他才能杀人。

牢房里安静了许久,久到外头的观止几乎要觉得没人了,才又听见自家主子的声音。

他说:“你想做什么?”

风月眼里光芒流转,舔了舔嘴唇,分外兴奋地看着他:“奴家想杀人!”

“为何?”殷戈止冷笑:“你不是个普通百姓吗?”

“普通百姓就没有报国之心?”歪了歪脑袋,风月摇曳着小蛮腰就笑:“吴国士兵踏我大魏山河,害我家破人亡,父母皆没,兄妹全逝,您说,奴家不该杀人吗?”

眸色微动,殷戈止抬了抬下巴,眼睛却还盯着她:“你想屠尽吴国之人不成?”

“奴家没那个本事。”深深地看进他眼里,风月勾唇:“但只要是殿下想除的人,奴家必定相助。”

“哦?”殷戈止冷漠地看着他:“就因为我是魏国的大皇子?”

“还有一个原因。”风月掩唇,眼里瞬间涌上无边情意:“因为奴家爱慕殿下,能为殿下所用,奴家心甘情愿!”

本还是紧绷的气氛,被她这一句妖里妖气的话给说得崩了盘。殷戈止哂了一声,伸手就掐着她的脖子把人拉到自己面前:“说真话!”

“这…就是真话啊!”委委屈屈地眨眼,风月道:“殿下这般英明神武,奴家爱慕您,有什么不对吗?”

好像也是,挺顺理成章的。

手上一松,手里的人“呱唧”一声掉回了稻草堆,殷戈止转身,看着窗口外头的月亮,开始沉思。

下一更16点

第37章 不忠便杀

上天掉馅饼这种事,你说殷戈止这种人,会不会信?

不会,他只会信天上掉陷阱。

所以就算风月的话挺有说服力的,他也没听进去,只对她背后的情报网分外感兴趣。

到底是怎样的情报网,才能提供这么多不得了的东西?

说不如做,半晌之后,殷大皇子回头,看着稻草堆里打着滚儿的人,说了一句:“既然如此,你不如送我个问安礼。”

问安礼这种东西,都是下级主动给上级送的,头一次见上级这么不要脸开口要的。

然而,现在命悬一线的小羊羔风月并没有心情吐槽。一听就点头如捣蒜:“送啊送啊送啊,您想要点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