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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来找他,叶御卿都是遇见了麻烦的,但殷戈止明哲保身,一向是毫不留情地回绝,不与他同一战线。叶御卿也习惯了,毕竟殷戈止喜欢易掌珠,而易大将军与自个儿的立场,可不算太一致。

但是今日,面前的人捏着茶盏,眼里竟然流露出了犹豫的神色!

他犹豫了!

如同看见天上掉金子了似的,叶御卿笑得整个人都灿烂了,放了扇子,十分真诚地就接着道:“也不是什么大麻烦,只是武官要做的事情,御卿实在不擅长,只能求助于殿下,还望殿下能援手一二。”

眼里犹豫之色更浓,殷戈止像是在经历什么挣扎。半晌之后,叹了口气问:“何事?”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咽了口唾沫,叶御卿忍不住往窗外看了一眼,然后转回头来,笑道:“父皇授意御卿查访护城军,说近来由于难民又增。不阴城频频出事,护城军有失职之处。但…御卿向来从文,在军中说话,恐难令人信服,所以…”

所以这得罪人的事儿要不然你来?

殷戈止没吭声,安静地喝了一口茶。眉目间满是为难,还带了点不耐烦。

“当然,御卿知道,此事本也与殿下无关,没道理把殿下牵扯进来。”瞧着他有要拒绝的意思,叶御卿连忙道:“但御卿觉得。殿下兵法武学方面的造诣,无人不信服。只要殿下肯援手,那一切后果,由御卿承担,断然不会令殿下为难。”

也就是说你放心去吧,出事儿了我帮你顶着!

殷戈止垂眸,食指轻轻摩挲着手里小巧的茶杯,终于开口:“最近几日,在下身子不好。”

不想奔波。

叶御卿笑得咬牙切?的。

身子不好?身子不好你还往梦回楼跑啊?不是差点就在风月的房间里被毒死了吗?结果才恢复一点,就又跑过来了?还想再被毒彻底点?

人做事都是要回报的,叶御卿明白,殷戈止要的回报也简单,都这么说了,那他没有不应的道理。

“殿下被下毒之事,御卿一定会严查,绝对不会饶了凶手。”义正言辞地开口,叶御卿道:“杀人偿命,敢对您动手的,不管得逞没得逞,一样要偿命。殿下只管拿着此物去护城军查访,剩下的事情,御卿一定会给殿下一个交代!”

东宫的印信,红玛瑙的章子,安静地躺在叶御卿的手心。

殷戈止像是不曾察觉,也没想过接过这东西代表了什么一样,顺手就拿了去,颔首道:“好。”

眼眸微亮,叶御卿起身拱手:“如此,就多谢殿下了。”

“哪里。”

兴高采烈地下楼,叶御卿觉得今儿不阴城的天气都格外的好!他想拉殷戈止入伙真的想得辗转难眠啊!这样一把绝世好剑。一旦助他,就可以帮他在兵权方面劈开一条口子,打破易国如一手遮天的情况,为叶氏皇族后代的江山添几分稳固!

殷戈止入吴一年,深居简出,不与人打交道,但吴国会武之人都知道他的厉害,崇敬之人不在少数。他身份尴尬,无法掌权也无法为官,这更是自个儿最看重的优点,一直想加以利用…啊不是,加以器重。

感谢蠢到家的对殷戈止下手的人们,这回一中毒,终于是把无欲无求的殷戈止给逼急了,愿意出山了。

朝天拜了拜,叶御卿摇着扇子正想继续往梦回楼走,但脑子里闪过方才进去看见的画面,脚步就是一顿。

哎呀呀,不巧不巧,他看上的姑娘,他也看上了,现在正是拉拢人心的时候,他为主,自然当让。

遗憾地看了梦回楼的方向一眼,叶御卿想,无妨,那姑娘说不定还能成为他与殷戈止之间,最重要的纽带呢。

茶楼上空了,殷戈止一扫多余的表情,轻哼了一声。捏着茶杯抿了一口便起身。

风月醒了,正坐在屋子里把玩个东西呢,就见殷戈止开门进来。

“公子哪里去了?”娇嗔一声,风月道:“奴家还以为您今儿不来了。”

“喝了个早茶而已。”殷戈止问:“何愁已经在搬东西了?”

楼下后院门口停了好些马车。

“是啊。”风月颔首:“赵家公子也是大方,想来不会委屈何愁。”

不会委屈?殷戈止嗤了一声,那赵悉风流成性,后院的小妾都不知道有多少,何愁这样的青楼姑娘,进去当真不会委屈?

不过想想这些姑娘是做什么的,他也就不多操心了。

“昨儿公子问了奴家好些事情,奴家现在也想问公子一件事儿。”起身去抱着人家胳膊,风月抬头眨巴着眼睛道:“您到底是怎么察觉奴家有异的?”

知道死在哪儿,她也好改进啊,被他发现还有生路,被别人发现那才是真的死定了。

轻哼一声,殷戈止道:“银子。”

微微一愣,想起灵殊丫头跟自己哭诉的银子被劫匪抢了的事情,风月咬牙:“还当真是你干的!”

又不用尊称?睨她一眼,殷戈止道:“用银子包纸条,你很聪明。”

背后冷汗又开始渗了,风月咽了口唾沫。

也不知道他这话是夸她还是夸他自己,这法子最早算是殷大皇子发明的,为了保证战报在传递过程中不出现意外,就将战报塞在刀柄和剑鞘里。让传令兵带着上路,饶是传令兵被杀了,敌军也找不到战报。

她活学活用,这不就把纸条塞银子里,让灵殊去买郑记的绿豆糕么,外人的确也发现不了啊,谁知道遇见了祖师爷。

不能说她失算,只能说是运气不好。

“纸条太轻,银子分量会不对,你没告诉你的丫鬟实情,每次给她的银子都是裹着纸条的,你的丫鬟也就理所应当地觉得一两银子就该是那种分量。所以后来接到我的银子,她觉得不对劲。”

闲散地坐在凳子上,殷戈止慢悠悠地道:“我只是试探了一下有没有这种可能,毕竟那老板娘与人接触,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只有银子能传递东西,没想到蒙对了。”

风月:“…”

瞧着这人脸上气定神闲的样子她就来气。仿佛别人精心的设计在他看来就是老旧的套路,随便蒙一蒙就能破解的。

好在自己有心理准备,从遇见这个人开始就没抱太多侥幸心理,被发现了就摊梦回楼的牌,坦诚相待,投入他的麾下。

直到现在。身为魏国百姓的风月,依旧相信跟着大皇子是不会输的。

姑且跟着他吧。

转脸一笑,风月伸手就给他捏肩:“公子真是神机妙算,慧冠一方,奴家甘拜下风,愿为公子驱遣。”

“嗯。”漫不经心地应了。殷大皇子指了指左肩:“用力。”

嘴角抽了抽,风月将自己的手伸到他面前:“公子,您忘了吗?奴家还带着伤呢,虽然是恢复得不错,可要用力也难了点啊。”

依旧包得严严实实的手,只露出手指在外头瞎晃。殷戈止瞧着,抿唇道:“你倒是厉害,没好全的手,也能一直这么折腾。”

风月嘿嘿直笑:“反正奴家除了脱衣舞,什么都不会,不弹琴也不作画,手废了也不碍事,还能动就行。”

可真是心大啊,殷戈止眯眼。

“主子。”正聊着呢,观止进来,看了风月一眼,小声在殷戈止耳边道:“干将带来了。”

说小声也不是很小声啊。她恰好就听见了啊!风月咬牙,脸色有点难看,没敢回头。

一个身形威猛的人恭恭敬敬地低头进屋,朝着殷戈止就跪了下去:“主子。”

殷戈止没回头,也没让风月下去,直接开口:“我待你不好?”

干将咬牙,摇头:“主子待属下,恩重如山。”

“嗯,那你这算是恩将仇报?”

没明说是什么事情,但看一眼旁边的风月,干将额头上的汗水刷刷地就往下掉:“属下…不敢。”

风月很想平静,但看见干将。她还是没忍住手抖。

这一抖,殷戈止就伸手上来覆住她的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慢慢回头看了干将一眼:“那我能知道,你背叛我的原因吗?”

嘴唇发白,干将连连磕头:“属下没有害主之心。只是…这梦回楼办事一向很快,属下以为,能解主之忧。”

“哦?”侧头看了风月一眼,殷戈止目光温和:“梦回楼办事快原来已经有名声了?那我怎么不知道?”

喉咙微紧,风月咬牙,心思转得飞快。立马就叹了口气。

这气叹得是惆怅感慨啊,听得殷戈止挑眉,睨着她道:“有话就说。”

“奴家想夸您的人呢。”扭身坐在他大腿上,她笑道:“梦回楼接过很多客人,也留下过客人很多的东西,唯独这位公子。来过我梦回楼,但不知身份,也没留下信物,若是哪天有人想害公子您,奴家一定拿不出东西来。”

干将嘴角抽了抽。

“你的意思。”转头看向地上的人,殷戈止温柔地问:“他也喜欢来梦回楼啊?”

风月眼也不眨:“对啊!在奴家还没挂牌的时候。就勾搭上奴家了!”

下一更16点

第42章 救命的恩人

干将的脸,在听见这句话之后,瞬间从白变得通红,又变得发青。然后低着头,一声也不敢吭。

殷戈止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风月朝天叹了口气,努力陷入回忆:“那是几个月前的一天了,这位公子来梦回楼玩,恰好在后院碰见奴家,当即就被奴家闭月羞花、沉鱼落雁的美貌给震惊了,于是想跟奴家一夜春宵。”

殷戈止眉梢动了动,干将觉得背后一凉,忍不住就反驳:“没有!”

“是没有度成啊,但是公子在梦回楼留宿了啊。”风月眨眼,一本正经地瞎掰:“那晚奴家试探了公子一晚上,公子也没泄露自己的身份,倒是察觉了奴家这梦回楼的秘密,之后,也就偶尔在遇见棘手之事时。过来找奴家帮忙。”

殷戈止表情麻木,伸手撑着下巴,跟看唱大戏似的看着她。

咽了口唾沫,风月挺直腰杆:“奴家可没撒谎,这位公子只不过来找奴家帮了两次忙。因着忌惮他将秘密泄露,奴家也就都应承了。本还有些慌张,怕他是什么坏人,结果是公子的人啊!奴家对公子的仰慕之情真是如滔滔江水绵绵不…”

“闭嘴!”听够了,殷戈止瞥她一眼,转头看向地上还跪着的人:“你说。”

干将一脸心如死灰的表情,抬起头来看着他:“属下无话可说。”

还能说什么啊?啊!这么离奇的故事都被关风月给编出来了。他难不成还去丰富故事情节啊?

“你是同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殷戈止淡淡地开口:“那么多场仗都跟我一起打过来了,刀剑你都肯替我挡,我实在想不出你背叛我的理由。”

风月垂眸,老实地捏着帕子站在一边。

干将是魏国前锋营副将,武功高强战功赫赫,所以殷戈止信任他。即便来了魏国,也带着他,让他做暗卫。

其实在魏国继续留着,哪怕奔波些,地位也是比暗卫高的,但他自愿跟他来魏国,隐入暗处,不显人前。这样的人,功名利禄于他都是浮云,但美色的话…

微微侧头看一眼风月,殷戈止觉得,风月说的话也许是真的。干将来过梦回楼,无意中发现梦回楼是个情报传递之所,毕竟他现在做的也是这个,观察起来比他细致。

发现之后,与他无关的事,就没有在意,只在接到他某些困难的任务的时候,才想起来这儿找人帮忙。毕竟这一年来,干将知道他所有的事情,真要背叛,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才背叛,还做的是有益无害的事情。

基于对干将的信任,殷戈止强行说服了自己,并且觉得很有道理,就应该是这样,不然也不会有别的可能了,干将只忠于他,没有人能从他手里抢人。

“罢了。”他道:“下次有这样的事情,你也该提前告诉我。”

已经不抱什么希望的干将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惊呆了。但想了想,还是镇定地朝殷戈止磕了头,然后出门。

“公子,来尝尝这个啊。”劫后余生,风月连忙笑得跟朵花似的,端了点心就凑到他面前去。

殷戈止安静地看着她,目光流转,连她一根头发丝儿都没放过。风月笑着,身子却紧绷,恍然有种被他看穿的惊悚感。

然而,打量她一圈之后,面前这人什么也没说,拿了糕点就吃。

心口猛地松下来,风月觉得,多伺候这人几天,自己可能都得短命几年。

已经短命了几年的干将从梦回楼的后门出去,无声无息地进了郑记糕点铺。

看一眼他的神色,老板娘郑氏脸上笑容不变,让掌柜的来看着前头,然后便跟着去了楼上。

“出事了?”递了帕子给他,郑氏皱眉问。

擦着头上的汗水,干将眉头皱得比她还紧,缓了半晌才道:“那丫头怎么会跟殿下撞上了!”

郑氏一顿,叹息:“大概是缘分吧。”

“说什么缘分!要是被发现身份,她哪里还有活路在?”眼睛都红了,干将压低着声音,嗓子发紧:“关将军一家上下,都是殿下监刑处斩的,在殿下心里,将军是叛国之人。他的女儿,你说他会放过吗?”

郑氏也很担心,擦了擦手坐在旁边:“那怎么办呢?这遇都遇见了,咱们担心这些也没用啊。大小姐很机灵的,应该没事。”

那点机灵,在殿下面前,当真有用吗?干将死死地闭眼,长叹了一口气:“你小心遮掩就是,晚上知会其他人,你们都是死人了,过去的事情,就当全忘了,别露出丝毫破绽。我不能久留,先走一步。”

“是。”满脸愁容地应了,郑氏跟着下楼,一到人前就换了张脸,伸手塞给干将一包点心:“客官下次再来啊~”

干将颔首,走得头也不回。

他发过誓一生只效忠大皇子殿下,但,关将军救过他的命。

他是前锋营的副将,前锋营跟着大皇子征战过,自然也跟着关苍海征战过,彼时他还是个小将,双方对阵之时冲得太快。四周都是敌兵,打得狼狈不堪。精疲力尽快要成刀下亡魂之时,是那满脸络腮胡子的关大将军,策马闯过来,一刀横陈,救了他下来。

他还记得,那人把他拉上马,笑得粗声粗气地夸他:“好小子!够勇猛!”

在沙场上一起浴血奋战过的人,都会有一种特殊的感情和信任,所以当所有人都觉得关将军是当真叛了的时候,他没有。

他在家里偷偷供奉关将军的灵位,每天给他上香,因为他知道,关家上下,满门忠烈,已经一个都不剩了,他要是不供,英魂都无归处。他想过给大皇子进言。然而战火又起,殿下根本无暇再顾其他。再者,他也是一介莽夫,根本说不了什么条理清晰的话。所以他觉得,关家可能是要蒙冤千古了。

然而,跟着大皇子初到吴国之时。关清越联系上了他。

或者说,是关风月。

那传闻里敢爱敢恨,潇洒不羁的女将军,穿着一身红纱袍,顶着满头珠翠,笑眯眯地问他:“将军。我爹的灵位,可不可以拿给我?你带着不方便。”

现在想想,风月可能是一早就知道,总有一天会与大皇子遇见,所以找上了他。但是,她怎么知道他在供奉关将军的灵位?

不管怎么说吧。从这些事儿来看,至少关风月是个很聪明、也早有打算的姑娘,他担心没用,她要是都会暴露在大皇子面前,那他更是没什么法子能遮掩。

心乱如麻,干将叹息一声,干脆不想了,加快步子,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去。

殷戈止吃饱喝足,心情不错,拎着风月一起去了校场。

安世冲和徐怀祖早早地就来练习剑法和刀谱了,瞧着身法。真是又努力又有天赋。

“殿下的运气一向很好。”风月忍不住道:“就连随便收的徒弟,也是根骨奇佳。”

谁告诉她,这是他随便收的了?殷戈止轻哂,看向安世冲。

“师父!”那边两个人也看见他们了,立马收了刀剑,?刷刷地过来行礼。

“练得不错。”殷戈止颔首:“世冲进步很大。”

“谢师父夸奖。”安世冲笑了,开心得很,旁边的徐怀祖不高兴了,扁嘴道:“师父,徒儿也有进步啊。”

“没人说你没长进,只是世冲明显比你练的时间长,所以下盘更稳。”殷戈止伸手敲在他手背上。长恨刀便脱了手,落在他掌心。

“看着。”

徐怀祖一怔,愕然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喃喃道:“我还说这刀打死不脱手的!”

风月低笑:“那是你师父的空手夺白刃,不用打死,你也拿不住。”

安世冲点头:“连风月姑娘都看得懂。瞧你这出息。”

捏捏手腕,徐怀祖撇嘴,不情不愿地看向自家师父。

不看不知道,一看他又愕然了。

殷戈止在耍刀,一招一式,都是给他的刀谱上画着的。可同样的招式。为什么他耍起来就跟街头卖艺的人似的,在师父那儿,就是一套精悍的武功绝学?

大风飞扬,风月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殷戈止,他的身躯其实一点也不壮硕,罩着白衫还能装一下文弱书生。但摸过才知道。这人身上每一寸的肉都很紧实,能迸发出很可怕的力量。

比如眼下,这横刀一扫,极为简单的动作,他能将刀挥得四平八稳半点不晃,过处虎虎生风。扬起一片沙子,将风月扑了个灰头土脸。

抹了把脸,风月?掌:“公子真是文韬武略,上天入地,无所不能!这一套刀法精妙绝伦,在公子手里,更是所向无敌。”

安世冲和徐怀祖本来还打算恭维的,但是没想到,所有能恭维的词,全被风月给用了,两张无辜的稚嫩的脸,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收了刀,殷戈止又嫌弃地扫了风月一眼,然后走回他们面前,把刀还给徐怀祖。

“师父!”回过神来,安世冲道:“明日是家父五十大寿,不知师父可否赏光,驾临寒舍,喝一杯薄酒?”

下一更18点左右

第43章 小气的人

安国侯府的酒可不是谁都能喝到的,风月眼睛都亮了,很想替殷戈止点个头!安国侯可是吴国皇帝的挚友啊,那关系好得,一句话顶得上言官十本奏折!但也正因为如此,安国侯府鲜少与人结交,上门之人也不得谈政事。

跟这样的人结交,有益无害啊,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能捞回自己一条小命。

然而,殷戈止看了安世冲一眼,摇了摇头。

期盼的眼神顿时黯淡下来,安世冲低声问:“师父有事要忙吗?”

“没有大事,只是君子言而有信,我答应了明日一整天都陪着风月。”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胡扯,殷戈止道:“既然答应了。就不能食言。”

微微一愣,安世冲瞬间释然:“原来是这样,这是小事啊,师父可以带风月姑娘一同前往。”

风月吓了一跳,连忙摇头:“这叫小事?奴家是什么身份?哪有资格进侯府啊。再说了,跟大皇子一起进去,定然是会被人查来处的,要是有人将奴家的身份捅到侯爷那儿去,岂不是要让殿下背个不敬之名?”

安世冲眼神又黯淡了下去。皱眉半晌没吭声。

徐怀祖一巴掌拍在他背上,笑道:“这有什么难的?且让风月姑娘扮作师父的丫鬟,不就好了?”

若是当成并肩的女子带进去,那定然是要暴露身份的,可若是丫鬟。那就无所谓了,谁还不带两个丫鬟去伺候啊?

“正好,我先前还跟家里的人提过,说给师父选个丫鬟,好歹可以做饭,也不至于让观止大人那般操劳。如今带风月姑娘去,就说是我送的,也顺理成章。”徐怀祖笑嘻嘻的,说完就看着殷戈止:“师父觉得如何?”

还能如何啊?风月撇嘴,本还以为他是脑子抽抽不想去,谁知道是在这儿哄骗小孩子,逼得人家两个单纯的少年连台阶都给铺好了,就等着这位大爷下,不下还是人吗!

“如此,那为师也只能去了。”殷戈止勉为其难地颔首:“风月也准备一番吧,到底是侯府,规矩森严,你也别给我丢人。”

“多谢殿下,奴家明白。”风情万种地颔首应下,风月捏着帕子,心里疑惑得很。

让她一起去做什么?她这种现在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带着不是累赘吗?大好的机会,他该去跟人家侯爷谈谈人生理想,聊聊大好河山啊!

安世冲高兴了,眼里都满是光亮。看得风月一阵唏嘘。

现在的小年轻也真是满腔热血,单纯善良。就因为殷戈止武功厉害,有点牛逼的过去,就这么崇敬他,也不仔细看看他是个什么人。

不过,一般人仔细看,也的确看不出他的本性,只会觉得这人沉默寡言,颇有高手风范。只有她,能穿透他这皮囊,看到殷戈止黑漆漆的心肠。

离开校场,殷戈止二话没说就带她往使臣府的方向走,路过成衣店啊首饰铺之类的地方,还停下来,进去买点东西。

“公子。”风月赔笑:“奴家上不得台面的,带奴家去那种地方做什么啊?”

伸手把东西都放在观止的怀里,殷戈止勾手示意她过去。

“嗯?”凑脸到他面前,风月眨了眨眼。

殷戈止认真地低声道:“都是大尾巴狐狸,你给我装什么兔子?在我面前都天不怕地不怕,你还怕镇不住场子?”

嘴角抽了抽,风月掩唇一笑,呵呵地道:“奴家哪里不怕了,奴家这样身世飘零无权无势的姑娘,哪里敢…”

“少废话!”睨着她,殷戈止这凌厉的眼神仿佛能直接穿透她到对面的墙上打个洞出来:“你不想去侯府?”

怎么可能不想呢?这种高门之地。有机会能去,那肯定是不去白不去,但是瞧着面前这人,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像是被他捏在手里的棋子,不知道自己会被放在什么位置。

“公子要奴家去,奴家定然会去。”笑了笑,风月勾住他的手臂:“只是,奴家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您不会还不信任奴家吧?”

一听这话,就知道这小妖精戒心未除,殷戈止抿唇,低下身子眼眸深邃地看着她:“我信不信任你,你明日去了就知道。”

她的筹码已经给出来的,他的可还没有亮给她看呢。上位者,若是实力不够,怎么让人甘愿追随?

两人已经隔得很近,风月一瞬间啥想法都没了,看着他这张张合合的薄唇,下意识地就含了上去。

殷戈止僵了身子。瞳孔一缩。

四周的车水马龙、人声?沸好像在这一瞬都停住了,他眼前是她含笑的眼睛,唇上温热,有不老实的小舌头,直往他牙关闯。

观止也傻眼了,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抱着一大堆东西替他们挡着路人的目光,红着脸道:“主子,这是大街上呢!”

他当然知道是大街上,吻过来的又不是他!殷戈止微恼,一把将人扯开,冷声道:“你不要脸,我还要。”

眨眨眼,风月笑眯眯地道:“公子实在秀色可餐,奴家没忍住。造次了。”

“…”

头一回看自家主子接不上人的话,观止惊叹不已,抱着盒子就凑到殷戈止旁边去,小声道:“主子,您别害羞啊。这种事儿是姑娘吃亏,您又不吃亏!”

“你哪只眼睛看我害羞?”殷戈止冷着脸道:“没有。”

虽然很不想拆自家主子的台,可这样的主子实在千年难得一见,他忍不住就戏谑了一句:“您耳根子红了。”

殷戈止停了步子。

风月正暗骂自己不要脸呢,冷不防就感觉旁边的人不走了。

“怎么了?”她心虚地问。

该不会是反应过来了。现在要揍她吧?

“买点东西。”指了指旁边的铺子,殷戈止面无表情地对观止道:“进来搬。”

抬头看了一眼,是个瓷器铺子,大概是想给安国侯爷买贺礼吧?风月没多看,继续低头沉思。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殷大皇子就潇洒地走出来了,背后跟了一个巨大的花瓶,瞧着贼沉。

“哇。”风月眨眼:“这家店的花瓶这么厉害,能自己走路?”

“姑娘…”虚弱的声音从花瓶后头传出来,观止颤颤巍巍地道:“花瓶怎么可能走路,会走路的是属下…”

这啥情况?风月没看明白,就见殷戈止心情甚好地道:“店里伙计忙,不送货,观止力气大,就他拿着便是。”

抬头看了一眼铺子里闲得看热闹的伙计。风月呵呵笑了两声:“您真是体贴。”

“过奖。”微微颔首,殷戈止大步就往前走,还甩下来一句:“别磕地上了,这个是要当贺礼的,沾不得灰。”

观止:“…”

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风月连忙提着裙子追上前头的人,殷勤地问:“您晚上想吃点什么啊?”

殷戈止道:“酱烧猪舌。”

风月:“…”

有一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宁得罪君子,也莫得罪殷大皇子!此人心胸极窄,报复心极强。手段阴毒,一旦惹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倒霉了。

心有余悸地看一眼背后的大花瓶,风月决定晚上好好讨好一下这位大爷。

叶御卿不去梦回楼了,风月就得了空闲。在使臣府提前混混,装个丫鬟什么的,适应适应角色。

殷戈止也当真没客气,府上所有的活儿,瞬间就从观止那儿转移了一半到她头上。

“主子。”灵殊瞪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她:“这府上为什么没别的下人啊?”

翘着二郎腿躺着晒太阳。风月道:“主人抠门,不给发工钱,自然就没别的下人了。”

抠门的主人站在院子门口咳嗽了一声。

晃悠着的脚一僵,风月紧了身子,慢慢地把腿放下来。然后起身,飞扑到殷戈止面前,朝着人家就是一个狗腿十足的大礼:“公子您来啦?”

拿眼尾扫着她,殷戈止问:“打扫干净了?”

风月笑道:“您这客院虽然不住人,但观止也是时常打扫。并没有多脏。这不,清理一番就能住了。”

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闪过去,风月一顿。

客房?灰尘?

“既然能住了,那就好生收拾,明日我要看见个端庄的丫鬟。”殷戈止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看她有点走神,还瞪了她一眼:“听见了吗?”

“听见了听见了!”被这一打岔,风月死活都抓不住那点一闪的灵光了,干脆媚笑:“奴家一定不会给您丢人的。”

“是奴婢。”

“奴婢明白!”

点点头,殷戈止领着她去饭厅,灵殊麻溜儿地就去厨房端菜,按照自家主子的吩咐,啥也不多说,老老实实做事。

“梦回楼下毒一事,已经在衙门立案,方才有人来传话,说朱来财已经被关在了大牢。”殷戈止道:“三司使那边还没有动静。”

“衙门什么时候抓人这么果断了?”风月一边刨饭一边道:“按理说三司使府上的人,没那么好抓啊。”

殷戈止没吭声。

有叶御卿在,山稳河绝对不敢拦,并且,也绝对不敢救。

最后一更20点左右

第44章 安国侯府750钻石加更

“其实还有个问题,奴家不是很明白。”一边盛饭,风月一边道:“朱来财虽是对您下了杀手,但您要杀了他的方法实在很多,做什么要这般费事?”

看她一眼,殷戈止没说话,眼里却满是嘲讽,看得风月当即一个寒颤,撇嘴道:“奴家就是问问而已嘛!”

“你不是在查山稳河吗?”他道:“揣着明白,给我装什么糊涂?”

那锭银子落在了他手里,她在查山稳河的事情他自然也就知道,怎么就把这茬给忘了,白给人嘲笑一回!

咬咬牙,风月从善如流地笑:“奴家只是对山大人很感兴趣,毕竟是当朝三司使。掌管钱粮,却不知道您是怎么想的。”

想用朱来财,吊个山稳河?不好吊啊,山稳河一旦弃车保帅,剩下个朱来财。能有什么用?

她盯准山稳河,是因为此人与太子的关系不太好,先前就有恩客在醉酒的时候说,太子的命令和山稳河的命令不同,下头的人却都得听。实在为难。

这么一说,太子肯定也对山稳河有点兴趣,要是她能提供点什么线索,叶御卿也该更看重她一分。

没想到却被眼前这人给截胡了!

眼睁睁看着风月盛了第三碗饭,殷戈止沉默了片刻。若无其事地端起茶抿了一口,然后道:“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必知道我怎么想的。”

那我杀了您行不行啊?——要是再借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许就把这句话说出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