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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兰长德死了,赵旭也已经死了,收拾完石有信,她大概就可以联系言清进宫了。

正想着呢,就听得灵殊跑进来禀告:“主子。外头来了个穿着鹤袍的仙风道骨的人,瞧模样就三十多岁,说找您。”

他们身处照影山下的农家,按理说是不会有人找来的。可一听这人的外貌描述,风月笑了:“正好有话要问他,快请言大人进来。”

言清,当年的东宫管事,她机缘巧合下结识的朋友,自关家没了之后,他就辞职离宫,说是要回老家,然而分明一直留在澧都,替她办事。

“言大人。”看着施施然走进来的道士模样的人,风月笑着问了一句:“宫里的事情准备妥当了么?”

言清本是听闻石有信抓着了,过来凑个热闹,谁知道一来就听见这么一句话,脸当即就垮了,头上的道士帽子都歪了下来:“你这么着急做什么?魏文帝自遇刺之后身子一直不好,兴许不用你犯险,他自己就…”

眉梢微挑,风月笑道:“他自己死,那我就活不安生了。”

“…”怅叹一口气,言清摇头:“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心里的执念不但没少,反而更深。看来陪在你身边的人。并未好生劝导。”

翻了个白眼,风月都没管老朋友久别重逢的喜悦,上去就拎着这人的衣裳,眯眼道:“劝导我什么?劝导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我呸!你每次来都得说这些大道理,有什么意思?不照样帮着我报仇?”

被她拽在手里,言清瞬间不要那仙风道骨了,眉毛垂下来,好生好气地道:“我就说个场面话,你冷静点,冷静点!这么多年不见了,就不能先坐下来喝个茶?”

“没茶!”风月皱了皱?子:“先说事情办好了没有,我还指望着你把我弄进宫呢!”

说起这事,言清就不免想起了三年前的某些事情,当即严肃了神色,低声问:“您要是当真弑君,那该如何面对孝亲王?”

面对殷戈止?风月挑眉:“我为何要面对他?”

事成之后,她多半是活不成的,根本不用考虑这种问题。

诧异地看她一眼,言清小声道:“您与他好歹私定了终身呢,向来只听说男人始乱终弃。还没见过女子满不在意的…”

更何况,三年前的关清越与别的进东宫的姑娘可不一样,她压根就不想当殷戈止的侧妃,是当真喜欢他。

摸摸?梁,风月也不扭捏,点头道:“我承认,以前是挺喜欢他的,甚至不要脸的事情没少干,但是那份感情,早淹死在关家流淌出的鲜血里了。我没法儿怪他恨他,可是也没法儿像从前那样爱他敬他,相互利用而已。等一朝事成,我与他注定是要成为仇敌,再也不见的。”

言清瞪眼,活像看个怪物似的看着她。

哪有女子这般狠心的?对别人狠心就罢了。她这分明是要跟人玉石俱焚同归于尽!

“别用这种眼光看着我。”抓抓脸,风月道:“这件事我一早就想通了,从看见他的第一眼开始就想通了。你们也不必担心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其实挺无耻的,按理说都回了魏国了。挨个找人算账的话,怎么也该把殷戈止算进去的,毕竟就算他无心,却也直接导致了关家的灾祸。

可是,想想殷戈止那变态的武功和深沉的心机。不是她怂,她只是不能再葬送自家兄弟的命。

就让他一个人好好活着好了,带着对她的恨和一辈子也报不了的仇,好好活着好了。

长叹一口气,言清将手里的拂尘往桌上一扔。很是无奈地坐下道:“我一贯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清越啊,别怪我没提醒你,孝亲王就算对他父皇有怨,也绝对不会坐视魏文帝被刺杀,所以你的计划,最好再搁置一段时间,仔细想想。”

风月沉默,跟着他在桌边坐下,盯着茶杯里的茶叶沉思了半晌。然后一脸严肃地问:“我要是去对孝亲王用美人计,你觉得有没有可能先放倒他,再进宫谋刺?”

言清看她的眼神顿时充满质疑:“三年多以前你都没能迷惑大皇子,现在是哪儿来的自信出此狂言?”

风月:“…”

不是她自信,是她不傻,她能感觉到殷戈止对她不一样,谁见过堂堂的殷大殿下弯腰下来亲吻个女人的?还是亲在她挡着嘴的手背上,怎么看怎么觉得古怪啊!也许殷戈止这种表面正经的人,内心就是不喜欢正儿八经的姑娘,偏生爱她这种风尘妖媚的呢?

“不过…”话锋一转。言清皱眉道:“要说三年前你没有迷惑住大皇子,那也不一定,毕竟这都快四年了,他一直在派人找我,要不是我人脉广躲得好。早被他挖出来了。他找我也不会有别的事情,当初在东宫办的差事,除了你那一件,别的都是记录在案的。要问别的,他不如去翻册子。”

也就是说。找了三年多的人,其实就是想知道,当初进东宫那个侍奉了半个月的女人是谁。

风月愕然,瞪着言清,有点不敢相信地指着自己的?子:“你是说。他一直在找我?”

“对啊。”很不优雅地白她一眼,言清摇头道:“那么多大家闺秀他没看上,怎么就看上你这么个粗鲁没规矩的?”

心口蓦地一热,风月张大了嘴,伸手抹了把脸。

这么多年了。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单方面仰慕殷戈止,结果不得人欢心不说,还被人监斩了满门。想想都觉得自己可怜,一颗单纯无辜的春心捧出去,叫人摔碎了踩烂了扔回来。

如今突然发现,不是啊,不是她一个人在单相思,殷戈止,或者说是殷沉璧,三年前虽然一直对她冷漠,可心里,其实是给她留了个位置的?

对呀,那人外冷心热,一向寡言又冷着脸,年少不懂事的她便觉得那是不喜欢。现在回过头一看,任何送进东宫的女子,不管有没有被宠幸,都是只留一夜的。连续留了半个月的,可不就只有她一个?

咧了咧嘴,风月迎着言清古怪的眼神,嘿嘿笑道:“我不乐别的,就乐原来以前不是我一个人傻,这样我心里也好想些。”

当真是这样吗?言清摇头,人间自是有情痴啊,自己痴还笑别人痴!

笑着笑着,风月就笑不出来了,想想以后注定会发生的事情,她垂眸,沉默良久。

再度抬头,眼里就满是坚定,看着言清一本正经地道:“大人还是尽快安排我入宫吧。”

风从庭院里吹过,划上她的眉眼,打了个卷吹过院墙,吹得外头站着的人白衣烈烈。

最后一更18点(??∀?)??

第152章 原来是你4100钻石加更

魏国大皇子殷沉璧,五官随了先皇后,生得俊俏多情,但久经沙场,自成一股子铁血刚硬之气。世人皆知,殷沉璧薄情风流,从未将人放在心上,却没人知道,也曾有两个人闯进过他不喜迎客的心扉。

有青涩傲气不知名姓的女子,他寻之三年,辗转难忘。本以为一生要沉此无望相思,谁知道三年之后,有衣不蔽体的下贱妓子,扯着断裂的红绸,摔进他的怀里。

遇见风月的殷戈止是欢喜的,就算她背景颇深、来处不明、目的不清,可她很热闹,笑着闹着。予他饭菜温热、予他美人多情、予他烛光盈盈。大半年过去了,殷戈止觉得自己已经可以放下三年前那个人,不踏进梦回楼,不找言清,不用再问那人是谁、在哪里。

可是没想到,上天好像跟他开了个玩笑。院子里传来的话,他每个字都能听见,连在一起,倒是想不明白什么意思。

或者说,压根不愿意去想。

但,他的内功实在太过扎实。里头人说什么话,都听得如在耳侧:

“你当真不在乎,执意要进宫的话,那我替你安排。”叹息一声,言清站了起来:“我也不宜久留,就先告辞了。有什么需要的,让人传话就是。”

“有劳。”风月的声音里一点犹豫都没有,甚至还带着笑。

殷戈止垂眸,僵硬地挪动着身子,拽着观止一起隐到旁边的树林里去。

“主子!”离那院子远了,观止才敢呼气,这一声喊出来,却是带着颤音,脸抬起来,眼里也含了泪。

深信“男儿有泪不轻弹”的观止,从十五岁开始就没这么丢脸地哭过,可他实在做不出其他的反应,一看自家主子愈加平静的脸,他喉头上下滚动,眼泪跟石头似的一颗颗往下砸。

“你哭什么?”轻声开口,殷戈止声音空灵,双眼无神地看着他的方向问。

观止哽咽,抬袖擦着眼睛,只觉得喉头生疼:“风月…风月姑娘,竟然想刺杀圣上。”

他觉得难受啊,自家主子那么喜欢她,帮着她护着她,她在下这样的决定的时候,竟然一点也不考虑自家主子,仿佛根本没有考虑两个人的将来,压根没有想过要与自家主子有将来。

怎么能这样呢?两人在一起那么久了,虽说是互助互利,可感情也是半分不假的。主子今日来之前还说风月姑娘不善文笔,要写罪状还是得他来,面儿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分明是惦着她想着她才来的,却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那些话,他听着都觉得难受,主子会是个什么心情?

一想到这个,观止喉咙就再难成声。

听完他的话,殷戈止倒是笑了,轻轻勾着唇角,越想笑得越厉害,摇着头看着观止道:“你只想到这一点,就哭成了这样,那我,岂不是要哭倒几座城?”

被他这笑晃花了眼,观止愣了,连忙伸手扶着他:“主子?”

“没事。”殷戈止低声道:“我没事。”

只是心口的东西疼得厉害,让他看不清前头的路。

原来这么久了,他会爱上的,还是这个人。

原来三年前的相思咒没有消失,而是变成了死咒。

原来她曾爱过自己,只是以后,再也不会了。

心跳骤快,疼痛欲裂,没走两步路,他便半跪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手指掐进地上的泥土里,指节泛白。

“主子!”观止慌了,连忙扶着他道:“我们回府!”

殷戈止低笑,被观止拉着胳膊扛起来,跟着他的步子往下走。

眼前泥石混乱,他有些茫然地想。风月这样的决定,要他怎么办呢?要他在她杀了皇帝之后手刃她?还是要他拦住她,让她含恨而终?

她心里干干净净的,已经没有他了,他的生与死、悲伤与绝望,统统与她没有关系,她只求自己心满意足,还愿赠他满怀痛苦。

可他不能,他舍不得她痛苦,更舍不得她死,就算她瞒了他这么久,就算她冷漠又薄情,他也舍不得。

路过树林下头的农家院子时,殷戈止终于停了下来。

观止目光惊恐地看着他。

言清已经走了,风月姑娘站在那院子的门口,像是在目送。一看见他们,脸色骤变,猛地冲了过来。

“王爷这是怎么了?”眨了眨眼,她有点慌乱地道:“进去坐会儿吧?”

要是平时,观止一定会觉得她这是关心自家主子,可一想背后的路上走着言清,他便了然了,头一次对风月冷声道:“不用姑娘操心,我会扶主子回去休息。”

“你这样扶着我还是很累。”沙哑着嗓子开口。殷戈止垂着眼眸道:“风月也来送我吧。”

心里一惊,风月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眼前的殷戈止是她从未见过的虚弱无力,像是经历了一场大病,眼里那摄人的光都消失得没了痕迹,看起来像下雨天在外头流浪的狗,叫人心生不忍。

摸了摸自己的同情心,风月点头:“好,我去跟灵殊说一声。”

捏紧了殷戈止的手,观止眼带疑惑地看着他,后者眼里无波无澜,除了嘴唇发白,看起来竟然像无事了一般。

他在想什么?观止不明白,转眼风月就已经出来了,一手扯过主子的另一只胳膊,就扛在了自己肩上,斜眼睨着他道:“这样的王爷还真是难得一见,要是有画师在。该给您画下来以作纪念。”

殷戈止没吭声。

风月觉得有点古怪,不仅因为这人身上寒意竟然透过衣裳传到她肩上了,更因为观止一眼都不看她。因着灵殊的关系,观止对她一向不错,哪有像今日这般冷漠的时候?

挠挠头,风月突然有点怂:“要不。扶您到城门口上车,奴家就先回去了?他们还做了饭等奴家吃呢。”

殷戈止道:“好。”

然而,到了城门口,风月正要走,冷不防却被他一把抱上了车。

“王爷?”风月瞪眼。

殷戈止抬眼看她:“我想吃你做的饭。”

说这句话的时候,马车便已经动了轱辘往前走了。

气不打一处来。风月咬牙:“王爷,奴家现在不是您的丫鬟了。”

“嗯。”

“那您还让奴家做饭?”

“我想吃。”

你怎么不想死啊?当真有点生气,风月掀开车帘就打算跳车,马跑得不快,跳下去也摔不死。

瞳孔微缩,殷戈止伸手就将她捞了回来。抱着人双手交叠扣着肩膀,低斥了一声:“你不要命,那给我!”

风月很想说,我扔了也不给你啊!可听得他微微有些发颤的声音,她眨眼,莫名地就老实了,扭头问了一句:“发生什么事了?”

“留在孝亲王府吧。”背后的人唇在她耳畔,声音沙哑,带着莫名的情绪道:“你留在孝亲王府,想做什么,我替你做。”

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风月冷笑:“王爷不是说不帮奴家么?这上赶着带奴家去孝亲王府是什么意思?”

殷戈止没吭声。只将她搂得死紧。

心里一跳,风月突然有种不好的直觉,捏着拳头问了一句:“您今日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就刚刚你看见我的时候。”殷戈止低声道:“我刚到,路上走得急了,犯了心绞痛。”

是这样吗?松了手,风月想不明白了,是这样的话,他怎么非得带她去孝亲王府啊?

这个问题,等到跨进孝亲王府大门的时候,风月终于有了答案。

观止带着护卫关上了门,一向不喜人多的殷戈止,这回?许暗卫们统统出来站着。将四周院墙围死。她跟着他朝主院走,一路上很多家丁丫鬟,像是提前接到了什么命令,眼角余光都往她身上飘。

为了避免自己多疑,风月趁殷戈止不注意,拔腿就往后跑!

不出意料。没跑两步,她就被人架了回来。

“殷戈止。”不笑了,风月平静地抬眼看着他:“你是不是听见我跟言清说话了?”

别开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殷戈止问:“你晚上想吃什么?”

“你打算关着我,不让我进宫?”

“刚送来的猪肉很新鲜,你要不要尝尝?可以做很多样式的菜。”

盯着他那半垂的眼帘。风月失笑,笑出了声:“何至于此啊王爷?您想同奴家过不去,直接杀了奴家就好了,关什么关呢?”

终于抬了眼,殷戈止平静地道:“你以为我不想杀吗?”

微微一震,风月皱眉。就看他朝自己前行一步,伸手轻轻抚上自己的脸。

“要是能杀,我绝对不会留你这祸害至今。”

可惜,她这一场赢得太漂亮,他输了,压根下不了手。

一股子火气冲上来。风月看着他道:“那多谢王爷高抬贵手了,只是不曾想这一路同行的情谊会断在这里,下次若有机会,奴家会杀了王爷的——奴家能杀。”

殷戈止闷笑,笑得胸腔微微颤抖:“那还是你厉害,关家女将军。”

“过奖了。”凌厉了眉眼,风月咬牙,一字一字地吐出来:“殷氏孝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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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天打雷劈

天色陡然阴沉,狂风呼啸,吹得院子站着的护卫和家丁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观止傻眼瞧着,就见这两人一个黑衣如夜,一个红衣似火,衣摆被风吹得偶尔碰在一处,人却像是隔了千山万水,再也难相逢。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有细雨飘落下来,染上人的眉眼。殷戈止微微抬头,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下雨天。

那个时候的风月笑得眼波潋滟,一把桃红的油纸伞撑在他头顶,拉着他非要去菜市场。

“我是大魏的皇子。”他道。

“嗯呐,奴家知道。您很威风,也很厉害。”

“所以呢?”还让他去买菜?

“所以…”踮着脚尖踩着水,风月突然转头看他,眼里波光动人,笑着道:“所以奴家喜欢您啊。”

一脚踩在水里,水花微微溅起。带了几轮涟漪。

那个时候的下雨天真好,即便走路染得衣摆上都是泥,他也觉得心里舒坦。面儿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可眼里却是真真切切映着这人明艳活泼的影子,以至于之后每逢雨天,他总能想起她那扭着腰笑得花枝乱颤的模样。

而现在。下雨了,眼前的人却不笑了,双眼平静,目光却跟带了刀子似的,他心跳一下,便被扎一下。疼得他笑出了声。

“罢了。”殷戈止垂眸:“下雨了,别在这儿站着了。”

风月冷笑,别了头没再看他,转身就往后院走。

“你去哪儿?”

“王爷不是要关我么?”风月道:“我自个儿选地方。”

自个儿选地方,就想离他远点,哪怕被关也被关远点?殷戈止垂眸。伸手就将人捞了回来。

“别人看着你,我不放心。”他低声道:“还是亲力亲为比较好。”

眼睛都红了,风月回头“吭哧”一口咬在他手臂上,半点力气没省,很清晰地感觉到牙齿撕开皮肉的声音,接着就有血腥味儿充盈?间。

这比刀割可疼多了,殷戈止却没吭声,低头看着她微微发抖的小脑袋,伸手摸了摸。

“滚!”风月是当真生气了,又生气又委屈,狠狠一脚踹在他小腿上,侧头啐了口血沫,跺着脚往主院走!

要是别人看守,她还会想办法逃出去。可被他看着,那就是绝望,灭顶的绝望!殷戈止不想让她杀皇帝,就算知道关苍海是被皇帝冤死的,就算知道皇帝自私昏庸独断专行,可那是他亲爹,他不能让她杀!

她其实可以理解,真的,各自有各自的立场,都是命数。但帮了她这么久,与她同行了这么久的人,突然站到了自己的对面要与自己为敌,她心里莫名地就觉得憋屈,止不住地眼睛发酸。

那是殷戈止啊!从吴国到魏国,从对付易国如到对付石有信都帮着她的人,在老爹棺材前头上过香的人,嘴上嫌弃她背地里一直替她收拾残局的人…哪怕是问问她的想法。来劝劝她也好啊,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直接将她关起来?

主屋的门“嘭”地一声被关上,风月一点也不端庄地跌坐在地,蹬了蹬腿,突然嚎啕大哭,哭声跟孩子一样,歇斯底里,痛彻心扉。

殷戈止站在门外,双手紧握,脸色苍白。

天色渐晚,雨下得也愈加大,风月哭够了站起来的时候,就听得屋顶外头的天上“咔擦”一声巨响。

“轰——”巨大的雷声砸下来,当真让人体会到什么是五雷轰顶!

心里的郁结哭完了,本就畅快了不少,再加上天公作美,风月突然就乐了!打雷好啊,有人就该天打雷劈!

“姑娘。”观止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您的晚膳。”

摸了摸肚子,的确有点饿,这个时候饿着自己可不是好事儿,风月立马开门,伸手就接过了观止手里的托盘。

结果就见殷戈止脸色惨白地站在门口,脸朝着她的方向,眼神涣散。

吓了一小跳,风月撇嘴:“观止,你把他搬走吧,放在这儿怪吓人的。”

黑了半张脸,观止道:“姑娘,这是我家主子的房间。”

风月:“…”

雷声大作。殷大王爷看起来状态很不好,活像马上要被吓死了似的,精气神都没了。风月幸灾乐祸地想,要不就让他在外头站着,打一晚上的雷,明儿就能给他收尸,然后自个儿就能离开这儿了!

然而,在她想的时候,观止已经扶着人进房间了。

有点可惜地摇头,风月自顾自地坐下去吃饭,吃完了便洗漱一番,抱着被子躺在了主屋外室的软榻上。

头顶雷声时不时地响起,吵得风月左右翻身睡不着,正有些恼火,屋子里的灯却突然亮了。

微微一愣,风月侧头,就见殷戈止披着衣裳坐在桌边,手里拿着几张纸,嘴唇依旧是惨白,可神色镇定,看起来竟然没被雷声吓着。

奇怪地挑了挑眉,她有点不敢相信。先前那么怕打雷的人,现在居然不怕了?难不成以前都是装的?也不像啊。

不过现在他们已经是对立的仇人了,就算他行为诡异。她也不该好奇,别说打雷天起来看东西了,哪怕他脱光衣裳出去狂奔,她也不能在意!

摇摇头,风月翻了个身,闭眼就想努力睡着。

可是人吧,越想回避一件事,那件事就越会在脑海里徘徊不去。翻了几个身,风月最终还是坐了起来。

她实在很想知道,让殷戈止顶着雷声起来看的东西,会是什么?

桌边的人提了笔在写东西,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风月咬牙,踩着鞋就小心翼翼地挪过去看了看。

殷戈止完全没有回避她的意思,几张纸大大方方地铺开放在桌上,上头写的都是外面传进来的消息。

“廷尉失踪,朝野震惊,民间流传出其罪状。与贺兰监察使情况相似。”

“恶意煽动民情之人已经有数十入狱,一一审问,并无主谋,此事已上报丞相,还未惊动陛下。”

看起来反应不错啊,风月勾唇。照这样来看,只需有人开始追查廷尉的过失,那石有信就可以“畏罪自尽”了。

“贺兰长德死了,新上任的监察使武泽是个心怀热血之人。”雷声轰鸣之中,殷戈止淡淡地道:“他会顺着这些风声开始审查石有信的过往。而石有信,有改死刑之意已久。想必背后没少杀人,查出来也是大罪。人可以交给你杀,但柴老夫人那儿要给交代,罪名便由我来定。”

翻了个白眼,风月嘲讽道:“都到这个地步了,您还装什么好人呢?”

殷戈止抬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若是不服气,那你可以阻止我。”

“…”

王爷了不起呗,朝中有人了不起呗!风月耸肩:“您高兴就好,但别想我感激。”

“受不起。”别开头,殷戈止语气冷淡地道:“你我各走各路,只是你在我孝亲王府之中,恐怕是不能为所欲为了。”

“行。”气极反笑,风月点头:“您不就是不想让我杀魏文帝吗?那好,我不出去,魏文帝也迟早死在我手上!”

“关清越!”手紧了紧,殷戈止满眼寒霜地抬头看她:“你非得断了我们之间所有的生路,是吗?”

“我们之间的生路?”这七个字听得好笑。风月细腰扭动,又笑得花枝乱颤了:“从您出现在关家的监斩台上之时,我们之间所有的生路,不就已经断了吗?”

“难不成就因为您是皇室中人,所以您杀得我爹,我杀不得您父皇。您杀就有生路,我杀,就是生路全断?”

媚眼如丝,风月勾唇,涂了丹蔻的手指拂过自己的嘴角,摸了摸自己笑着的弧度,叹息道:“皇室可真是霸道啊!”

“轰隆”一声雷响在头顶。殷戈止白着脸闭上了眼。

已经全断了吗?

已经全断,那她又何必来招惹他?招惹得他以为她与他之间,并非死路。结果努力走了这么久,她却说,前头是没路的,您还在走什么呢?

哑然失笑。殷戈止摇头,深吸一口气,闭眼道:“你爹不是我杀的。”

“嗯,你爹杀的。”风月微笑:“那我找你爹报仇,有错吗?”

“风月。”有些头疼,桌边坐着的人头一次用近乎乞求的语气。沙哑着嗓子道:“咱们可以先不说这个吗?”

看他一眼,风月觉得自己的好奇心果然是不该有,跟他废什么话啊?还不如去睡觉!

想罢,起身,滚上床去就裹了被子,再也不看一眼身后。

屋子里的烛光亮了一宿。大雨也下了一宿,第二天观止打开门,就见自家主子坐在桌边,伸手拿着封信递给他:“送出去。”

主子起得真早啊,观止想,难不成是因为和风月姑娘在一起。所以睡得好了?

殷戈止睡得好不好不知道,但风月是睡得挺好的,虽然很气愤,可一觉睡下去梦都没做一个,早上起来精神百倍,还梳妆打扮了一番。

“主子。”

两人一起用早膳的时候,外头有家奴进来禀告:“石丞相求见。”

石鸿唯?

下一更14点之前发(??∀?)??来呀互相伤害呀!

第154章 孝亲王忤逆

他来干什么?

殷戈止放了筷子,低声道:“请他去旁边花厅坐坐。”

说罢,转头看向观止,嘴皮一翻就道:“看紧她。”

“是。”

风月翻了个白眼,继续吃自己的早膳,对石鸿唯不太感兴趣,毕竟跟她没什么关系。

的确没关系,人家是冲着殷戈止来的。

“王爷。”拱手朝殷戈止行礼,石鸿唯笑道:“老臣奉陛下之命,择了闺中女子数十名,来给王爷过目。”

一听这话,殷戈止连坐也不想坐,斜眼便道:“丞相要是为此事而来,那就不必多说了。”

他脸色不太好看,若是其他官员。此刻怕就是该跪下行礼,可石丞相脸色都没变,不慌不忙地道:“老臣来之前便知道劝不了王爷,故而连画像都没带。”

看了他一眼,殷戈止这才松了神色。坐下来问:“丞相还有别的事?”

微微拱手,石鸿唯笑道:“不知王爷可听闻京中传言?说是关苍海的冤魂归来了,要将曾害过他的人一一除去。”

不动声色地端起茶盏,殷戈止摇头:“此等荒谬之言,倒是未曾传到本王耳里。若当真有冤魂。为何偏要这么久之后才归来索命?”

“所以,老臣以为,近来京中发生的几件大事,并非冤魂索命,而是有人蓄意报仇。”石鸿唯抬眼。苍老的脸上一片严肃之色:“从王爷在福禄宫欲替关家翻案开始,与关家之案有牵连的人,便接二连三地出事。先是您指证的贺兰长德写‘昭罪状’下落不明,后是当年第一个上奏严惩关家的太尉赵旭获罪而死,如今,当年主审关家一案的廷尉石有信也失踪了,王爷不觉得很巧吗?”

果然是有风骨的老臣啊,这大清早的,竟然上门来质问他了?殷戈止淡然抿茶,轻轻将茶杯搁好,慢条斯理地道:“的确是挺巧的,丞相睿智,朝中如今人心惶惶,民间也是流言四起,却没人注意到此事,除了大人。”

瞳孔微缩,石鸿唯皱眉看着他:“王爷这是承认了?”

“承认?”茫然地抬头看他,殷戈止问:“本王承认什么了?”

目光犀利,石鸿唯一身正气地问:“难道发生的这么多事,都与王爷毫无干系吗?”

“您可有证据,证明本王与这些事情有关系?”目光坦然,殷戈止看着他道:“血口喷人不是个好习惯,丞相是两朝重臣,三公之首,说话更不能全凭自己的揣测。”

深深地看他一眼。石鸿唯垂眸:“这倒是老夫莽撞,没提前准备好证据。不过王爷,要是当真有证据,老臣可能便不会上门,而是直接在朝堂上与您相见了。”

眼里带了点嘲讽的意味,殷戈止颔首:“那本王就等着大人在朝堂上传本王问罪。”

话到这儿就说死了,石鸿唯脸色不太好看,低着头朝殷戈止拱手,转身之间轻声说了一句:“您已经不是当年的大皇子了,王爷。”

殷戈止挑眉,手撑着下巴,淡淡回他一句:“那你们也可以露出真面目了,丞相。”

身子一顿,石鸿唯拂袖就离开了王府,乘车便进了宫。

魏文帝正坐在龙榻边喝药,皇后乖顺地服侍着,低声道:“您最近少操心些,御医都说了要好生养着,有什么事,就交给太子去做吧。”

“他?”咳嗽两声,魏文帝略微不屑地道:“他还接不了朕的玉玺。”

一听这话,皇后便有些不满了。当初殷沉璧不是太子都曾掌玉玺,处理过七日的国事,为什么沉玦这名正言顺的太子却接不了?那立他做太子干什么?

不满归不满,到底是凭自己本事爬上后位的人。皇后脸上依旧带着笑,拿帕子给皇帝擦着嘴角,温声软语地道:“太子不会的,陛下可以教啊,总归是要交到他手里的,难道陛下要眼看着魏国江山后继无人不成?”

先前说过,魏文帝是个极重权欲之人,任何惦记他手里权势的人,他都看不顺眼,哪怕是自己枕边的人,和自己亲生的儿子。

所以,一听这话,他冷笑了一声,推开皇后的手,阴阳怪气地道:“除了他,朕还有别的皇子。太子可立,也可废。”

这话说出来其实是想警告皇后,让她老实点别想着夺权,太子的废立权可都在他手里呢!然而,听在皇后耳朵里。那就不是这个意思了。

皇后脸都白了,忐忑不安地收回手,心沉得厉害。

殷沉璧回国,封亲王,本就对沉玦威胁甚大,如今这废太子的话竟然从皇帝嘴里说出来了,那就是把他们母女往绝路上逼啊!有殷沉璧在,沉玦的太子之位就不会稳当!她得想想办法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