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中燕笑道:“我在中原混了两年,江湖上的人物总会认识几个。”她对“怎样认识耿电”这个问题避而不答,这两个武士自也不敢多问。要知她不但是公主的身份,而且是拖雷亲自派遣的。按照“细作”(即今之间谍)的规矩,若是没有顶头上司的命令,可不能探听同伴的秘密。这两个人是拖雷手下的“金帐武士”,地位很高,但比之公主,总还是相差甚远。

  云中燕接着说道:“我来的时候,叔叔曾吩咐过我有机会不妨结识几个汉人中的江湖豪杰。说老实话,我倒不是为了忌惮那黑小子的武功,这样久都没有找人和他算帐,而是想笼络他。可惜这黑小子不肯受我笼络,不过我还是要尽力而为的。”

  年长的那个武士道:“公主高瞻远瞩,和国师之见正是相同。国师也吩咐过乌蒙,不许伤这黑小子的性命的。”

  云中燕吃了一惊,说道:“国师也来了中原吗?”

  原来蒙古的国师龙象法王乃是蒙古第一高手,十多年前败在李思南的师父手下,从此就没有到过中原。云中燕知道他是在练一种极厉害的内功,想必他现在已经练成,所以才敢再来的。

  年长的那个武士说道:“不错,正是国师叫我们来接公主的莲驾。”

  云中燕道:“国师现在什么地方?”

  年轻的那个武士道:“在羊角峒一家姓娄的人家里,这个人是石元的结拜兄弟。”年长的那个武士说道:“元帅知道公主还要在中原多玩一些时候,故此特地请国师出马。公主,你把那部兵法交了给他,就用不着亲自回和林一趟啦。”

  羊角峒距离他们所在之处不过两日路程,云中燕心里好生为难,暗自想道:“我若把这部兵法交给了国师,黑旋风面前可是不好交代!不错,我还有一本副本,可以把副本给黑旋风,但即使这样可以瞒得过他,我的心里也是有所不安。”把副本给黑旋风,这本来是她原先的主意,但在她今日见过了轰天雷和耿电之后,心情已经逐渐有了变化。

  她知道不论是把正本或副本送回国去,被黑旋风知道了,都是不能原谅她的。而这件事情,迟早也必然会给黑旋风知道,因为按照拖雷的计划,吞金之后,就要灭宋,到时自必要用这部兵法和宋国打仗。

  “大后天就要见到国师了,只有两天时间,要找一个人商量也不可能了,怎么办呢?”云中燕心想。

  年长的那个武士接着说道:“国师已经打探清楚,那黑小子名叫凌铁威,绰号轰天雷,是梁山好汉的后代,他的许多叔伯都是当今豪杰,捉着了他,对我们大有用处!”

  这正是云中燕最担心的事,“但愿耿电能够及时赶回去才好,”云中燕想道:“宁可耿电伤了乌蒙,我在叔叔面前多费一番唇舌解释,料想叔叔也不会太过难为我的。但若轰天雷给他们捉了回去,我要救他也难,这可就真是糟糕透顶了!在轰天雷和黑旋风的心目中,我这个‘妖女’是做定的了!”

  轰天雷在那座古庙里等了许久,不见耿电回来,野兔已经烤熟了。轰天雷饥火中烧,但耿电尚未回来,他可不便自己先吃,只好干咽口水。

  忽听得一个人说道:“好香,好香!分一只野兔我吃行不行?”

  这人突如其来,以轰天雷的本领,事先也没听到丝毫声息,直到他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方始发觉,不由得大吃一惊。抬头一看,只见是一个衣衫褴褛的汉子,戴着一顶破毡帽直压眉梢。

  轰天雷一惊之后,大喜说道:“时叔叔,是你!”

  原来这个衣衫褴褛的汉子,正是梁山伯好汉时迁的后代、神偷时一现。

  时一现笑道:“我惯会偷鸡,可在这荒山里无鸡可偷,给你这烤野兔的香味引来了。”

  轰天雷道:“我这野兔是要留一只给朋友吃的,时叔叔你要吃,把我这只拿去吃吧。”

  时一现道:“你的朋友是谁?”

  轰天雷道:“是江南大侠耿照的儿子,名叫耿电。”

 

  时一现笑道:“我是和你说笑的。我看你倒是饿得慌了,快吃吧,别等你的朋友了。”

  轰天雷面上一红,说道:“我是有点饿,但我那位朋友就要回来的。”心想:“想必是我的饿相,教时叔叔见笑了。”

  时一现好似知道他的心意,忽地正容道:“威侄,我可不是和你说笑的。你不吃饱了,怎有气力逃跑?”

  轰天雷怔了一怔,道:“我为什么要逃跑?”

  时一现道:“你知不知道正有敌人要追捕你?”

  轰天雷道:“哦,你是说云中燕那妖女吗?我那位姓耿的朋友正是去追捕她的,她如何还敢回来找我麻烦?这妖女本领有限,她来了我也不怕。”

  时一现不觉怔了一怔,说道:“什么云中燕,我说的可不是什么妖女,是金国武士!”

  轰天雷道:“金国的武士?啊,那想必是云中燕的手下了,有多少人?”

  时一现道:“我看见有两骑马上山,是不是还有人从另外一面上山,我就不知道了。”

  轰天雷笑道:“只有两个人何用怕他?”

  时一现道:“我的武功不如你,眼力可比你强,这两个金国武士,依我看可不是等闲之辈。听说你受了年震山所伤,现在好了没有?还是谨慎一些为妙。当真强敌来了,时叔叔可没有本领保护你呢。”原来时一现乃是天下第一神偷,但真实的本领却只不过相当于江湖上的二三流人物。

  轰天雷笑道:“时叔叔不用担心,那位姓耿的朋友武功比我还要高明,轻功尤其了得,他就快回来的。”

  时一现皱眉道:“他们的马跑得很快,此时恐怕已经上了山了。你的朋友轻功再好,也赶不过他们的骏马。他们见这古庙有火光,一定会到这里找你,别多说了,赶快走吧,我可以给你找个地方躲藏。”

  轰天雷摇了摇头,说道:“江湖上以义气为先,我怎能抛开朋友,私自逃走?”

  话犹未了,只听得暴风骤雨般的马蹄踏地之声已传来了!

  时一现苦笑道:“现在要跑也来不及了,快躲到神龛后面!哈,你瞧,有个好地方让你躲藏呢。”轰天雷生平最讨厌的是胆小鬼,坚决说道:“不躲!”时一现道:“好汉不吃眼前亏,拼一时气血之勇,不是真勇。你伤还未愈,倘有损失,叫我有什脸皮见你爹爹?你不肯躲,我这个做叔叔的唯有跪下给你磕头了!”

  话说到这个田地,轰天雷不躲也不行了,说道:“时叔叔,你溜出去叫耿电回来对付他们。”时一现道:“我会见机而作的。不管等一下出了什么事情,你都不许出来。”

  轰天雷刚刚躲好,只听得蹄声臭然而止,两个金国服饰的武士已是翻身下马,大踏步走进这座古庙来了。

  乌蒙早已打听清楚,知道轰天雷是个二十岁左有的少年,一见时一现这副奄尖的样子,不觉皱起了眉头,喝道:“你是什么人?有个姓凌的黑小子你见过没有?”

  时一现说道:“我是逃荒的穷汉,借这座破庙避避风雨的。官长大人,你可别要难为我啊!”

  卓合图哈哈笑道:“你这个穷汉有什么东西值得我和你为难?不过你可得实话实说,刚才和你一起的那黑小子哪里去了?”

  时一现道:“我可没有见过什么黑小子,你们要找黑小子请到别处去,这里的黑炭头倒有许多。”说罢,懒洋洋地拨开木炭,添上新的柴火,拿起一只烤兔,说道:“糟糕,兔也烤焦了。好在还没有变成黑炭。”

  卓合图怒道:“谁有功夫和你胡扯,我只要你供出那个黑小子来。哼,我知道那个黑小子刚才一定是在这里,你敢在我们的面前说谎。”

  时一现叫起撞天屈道:“我委实是没有见过什么黑小子!”

  乌蒙游目四顾,心里想道:“这破庙里可没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原来那尊弥勒佛的腹内是中空的,轰天雷是躲在佛像中,乌蒙可不知道,神盒的帐慢是破烂的,他两侧都瞧过了,不见有人,怎想得到要把佛像翻过来看。

  乌蒙正想出去,忽地心念一动,说道:“这两只野兔是你打的吗?”

  时一现道:“老天爷可怜我三天没东西吃,叫我撞上这两只野兔,虽然烤得有点焦了,也很香呢。官长,你要不要尝尝。”

  时一现是想尽量拖延时间,等待耿电回来。却不知已经是给乌蒙看出破绽来了。

  乌蒙心里想道:“这厮又不是猎人,一无绳网,二无弓箭,怎捉得住两只跑得飞快的野兔?他自称是个逃荒的穷汉,却又敢和我们胡说八道,分明不是一个普通的人。”

  乌蒙想到的,卓合图也想到了,他是蒙古有数的摔角高手,当下冷冷道:“好,待我尝尝。”突然一把扭住时一现的手腕,将他双臂反扣背后,喝道:“这滋味比烤免如何?哼,你不说实话,还有更好的滋味让你尝呢!那黑小子藏在哪里?快说!”

  时一现的武功平常,给他用力一拗,腕骨欲裂,痛彻心肺,不由得“啊呀”一声叫了出来,但仍是说道:“官长,你把我杀了,我也不知你说的那个什么黑小子!”

  轰天雷藏在弥勒佛的腹中,看不见外面情形,却听得见时一现的叫声,他不知时一现是受了什么折磨,哪里还能忍受,一声喝道:“我在这儿!”就在佛像肚中,“砰”的一拳,将弥勒佛的大肚皮打破,跳了下来。

  乌蒙喝道:“好大胆的小子!”在轰天雷跳出的同时,他的劈空掌亦已发出。

  那尊弥勒佛“轰隆”倒下,两股掌力一撞,弥勒佛碎成无数泥块,满屋子尘土飞扬。

  时一现趁着尘土弥漫,蒙着卓合图的眼睛之际,轻轻巧巧的一个沉肩缩肘,脱出了他的掌握。身法的奇妙,就像是变戏法一般,原来高明的偷儿,定然练过脱缚的方法。双手给粗绳绑住,还可以自动解开,何况只是给人抓着。

  卓合图大怒道:“你这骗子,往哪里跑?”时一现身法溜滑之极,哪里还能给他抓着?

  乌蒙此时已和轰天雷交上了手,掌风呼呼,方圆数丈之内,普通的人,站都站立不稳。时一现虽会武功,不是常人,但功力有限,站得稳也插不了手。

  轰天雷叫道:“时叔叔,你快走吧!我那位朋友就会回来的了!”

  时一现翟然一省,想道:“不错,我在这里也是帮不上他的忙,还不如赶快去把耿电叫来。”身似水蛇游走,几个迂回起伏,已是逃过了卓合图的阻拦,溜出了这座破庙。

  乌蒙冷笑道:“你有多少朋友,都叫来吧,一网成擒,省得我们费力!”

  卓合图道:“还是赶快把正点儿捉了回去,免得夜长梦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