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人俊是个识货的大行家,那一抓登时也就不敢向前抓去。原来吕东岩使的是炉火纯青的绵掌功夫,招式看来简单,远远不及娄人俊一招之中蕴藏八式擒拿手法的复杂,但却擅于以简驭繁,只此一招单纯的手法,已足以化解娄人俊繁杂之极的一招八式!

  绵掌功夫练到了炉火纯青之境,有击石如粉之能,娄人俊自是深知厉害。他只恐一旦硬拼,万一自己功力稍逊,那就难免重伤。是以也就立即随机应变,凝掌停招,静观敌势,以收后发制人之效。

  吕东岩见他应招如此老练,心头也是不禁微微一凛:“这厮昔年纵横黑道,委实不可小觑!我要胜他,只怕也得在百招开外!”心念一动,倏地就从娄人俊身旁掠过。

  双方兔起鹘落,不过是电光石火之间。说时迟,那时快,娄人俊的浑家见他纵起,已是呼的一鞭,向他双足卷来。

  吕东岩身子悬空,一个倒翻,中指一弹,铮的一声,把她的长鞭弹开。跟着一脚踏下,恰恰把她的鞭梢踏住。

  娄人俊赶忙来救,双方动作都快,吕东岩踏着鞭梢,身形一俯,长臂疾伸,只听得“哎哟”一声,已是抓着一个人的琵琶骨,将她举起来了。

  娄人俊吃了一惊,随即却哈哈大笑道:“吕东岩,你欺负我家的婢女,算得什么英雄好汉!”

  原来吕东岩本是要抓娄人俊的婆娘,张彩玉见机,松手弃鞭,侧身疾闪之际,信手把一个丫鬟推上前去,做了她的替身。吕东岩抓着的正是这个丫鬟。

  吕东岩喝道:“我的女儿在哪里?不交出来,吕某决不与你甘休!”娄人俊笑道:“你抓着我的丫鬟就想与我换人吗?这未免太把令媛的身份贬低了!”大笑声中,连发攻招,掌劈指戳,竟是不理那个丫鬟的死活。

  吕东岩倒是怕伤了这个丫鬟,当下使个巧劲,把这丫鬟掷出三丈开外,喝道:“你以为我就抓不住你这臭婆娘吗?”身形一起,如影随形,对张彩玉紧追不舍。张彩玉失了长鞭,毫无招架之力。娄人俊飞跑上去救援,连劈七掌,却总是差了那么三两寸,连吕东岩的衣角也没沾上。

  娄人俊夫妻忙于应付强敌,自是无暇阻拦时一现了。时一现脱出重围,立即向娄人俊的卧房跑去。

  娄人俊计上心来,喝道:“时一现,你有多大本领;胆敢进我房间!嘿嘿,我正好来个瓮中捉鳖!”不再与妻子夹攻吕东岩,却一个转身,跑去追赶时一现。

  张彩玉怪声笑道:“吕东岩,你只顾与老娘为难,不顾女儿清白了么?”

  吕东岩本来就可以抓着张彩玉的,听了这话,大吃一惊:“时一现要跑进那间房子,莫非我的女儿是在里面?他们要砧污瑶儿的清白?”

  娄人俊追捕时一现,这乃是“围魏救赵”之策,算准了吕东岩决不敢置之下理的。果然吕东岩在大惊之下,顾不得再抓他的妻子了。

  时一现正在推开房门,叫道:“吕大哥,你打发他们,我进去看。”原来他因为未敢断定秦龙飞是否已经离开,生怕给吕东岩撞上了,即使吕东岩不取他的性命,他的父亲也要取他的性命。他先进去,就可以叫秦龙飞溜走或藏起来,保全他的一条小命。

  娄人俊叫道:“时一现进来了,快用暗青子招呼他!”他明知道秦龙飞已经溜走,却故意说成了房间还有人,叫吕东岩不敢不火速跑来。

  吕东岩飞步抢上,呼的一掌,把娄人俊震退三步,喝道:“我女儿损了一根头发,我就要你的命!”

  时一现进入房间,见后窗打开,房内无人,登时省悟:“原来我刚才听到的声音,乃是龙飞背了吕姑娘从后窗走了。”还未来得及把后窗掩上,吕东岩也进来了。

  吕东岩道:“我女儿呢?”时一现灵机一动,指着后窗说道:“令媛恐怕是已经逃出去了。”

  吕东岩道:“你刚才看见房间里有没有别人?我的女儿是不是给缚着的。”

  时一现道:“娄人俊倒不敢大过为难令媛,只是把她关在房中。我也没有看到别人,不过或许是有侠义道的朋友后来来救令嫒也说不定。”要知时一现和秦家世代交情,秦龙飞也还没有做出坏事,为了维护世侄,迫于无奈,只好说一次谎话了。

  吕东岩稍稍放心,心道:“原来娄人俊是恐吓我的,大概瑶儿不知从哪里得到轰天雷被囚娄家的消息,跑来打探,给他捉住,他实是要瑶儿作为人质。”

  心念未已,只听得娄人俊哈哈笑道:“吕东岩,你的女儿跑了,你可跑不了啦!”

  只听得噼噼啪啪的连珠密响,前窗后窗,都有乱箭射了进来。

  原来,娄人俊早已把数十名弓箭手召来,围着这一间房子了。

  吕东岩何等本领,焉能给乱箭所伤?随手在床上抓起一张毡,一个旋风急舞,乱箭纷纷落地,没一枝箭射到他的身上。

  可是时一现却没有这等功夫,只能躲在房间里乱箭射不到的角落。

  时一现拾起一枝箭,只见簇尖黑得亮晶晶的,凑近鼻端一嗅,有股刺鼻的气味,时一现失声叫道:“这是毒箭。”

  “不错,这是毒箭!”在外面指挥弓箭手的娄人俊哈哈笑道:“有胆的你们就闯出来,管教你们着了一枝,马上就是见血封喉!”

  以吕东岩的一身上乘武功,或者可以从箭雨之中逃走出去,但时一现却是不能了。他的轻功虽好,怎快得过飞箭?数十张弓攒射之下,难保不着一枝!

  时一现道:“吕大哥,你冲出去,别管我!”

  吕东岩苦笑道:“双拳难敌四手,我也没有把握冲得出去,时兄,咱们有难同当,你可别说这话。如今咱们只有和他耗上了!”

  吕东岩与时一现被困在房中之际,也正是黑旋风和耿电偷进了娄家庄的时候。

  秦虎啸与龙象法王恶斗是在庄子东面的后院,娄人俊的卧房则是在西面的前院,娄家庄很大,这两个院子的距离差不多也有一里之遥。

  黑旋风进入了娄家庄,竖起耳朵一听,说道:“东面西面都似有人厮杀,咱们先往哪一方?”

  耿电忽道:“有人来了!”话犹未了,只听有人喝道:“好大胆的小子,原来是你!”说时迟,那时快,耿电已是从墙头跳下去,和那两个人交起手来。

  原来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乌蒙和卓合图,他们从后院赶来帮忙娄人俊,双方恰好在中途遇上。

  那晚耿电与云中燕在林中叙话,卓合图和乌蒙来迎接她,是以认得耿电。

  耿电有“闪电手”之称,出手迅捷无比,一个照面,就点着了乌蒙的穴道,卓合图立即使出摔角绝技,一个“肩车式”把耿电扛了起来。正要挞下,说时迟,那时快,黑旋风亦已似旋风一般的扑到,一掌向卓合图的颈项斫下去!

  这一掌还未斫得正着,只听得“咕咚”一声,卓合图已是倒在地上。

  原来摔角的“肩车式”挞人手法,必须狠、准、快三者兼备,一气呵成,方能使敌人没有反击的机会。黑旋风倏地扑来,卓合图不能不骤然一惊,本能的闪过一边,就在他扛起耿电将挞未挞之际,耿电的指尖己先点着了他膝盖的“环跳穴”。

  黑旋风哈哈大笑,说道:“耿兄,真有你的,也不让一个给我——”话犹未了,忽听得耿电叫道:“小心!”

  黑旋风反手一掌,“轰”的一声,把来人震开三步。这个在他背后偷袭的人乃是乌蒙。原来乌蒙是龙象法王的大弟子,功力很是不弱,他在给耿电点了穴道之后,运气冲关,自行解穴,刚好在黑旋风到来的时候解开了。

  黑旋风喝道:“好呀,昨晚你倚多为胜,如今咱们再决雌雄!”

  乌蒙领教过黑旋风的厉害,单打独斗,已是心有怯意,何况黑旋风这边还有一个耿电,而他又刚给耿电点了穴道,深知耿电的功夫,也不在黑旋风之下,如何还敢“再决雌雄”?

  当下乌蒙一个转身,抓起卓合图就跑,口里则在连声大叫:“来人哪!来人哪!”

  耿电与黑旋风悬挂着轰天雷的安危,无暇去追赶他们。耿电说道:“听这东西两边的厮杀之声,似乎都不止一人,看来定是另外有人,分头来救凌大哥了。”

 

  黑旋风道:“好,咱们也分头前往救援!”耿电道:“好,你往东边,我往西边!”

  娄人俊在院子里指挥那些弓箭手,把乱箭射入房中,困住了吕东岩不敢出来,正在大为得意,哈哈大笑道:“吕东岩,看你能够躲到几时,嘿、嘿,莫不成你要做一辈子的缩头乌龟?”

  吕东岩大怒,骂道:“你这下三滥的老贼,用这等卑鄙的手段,还敢自鸣得意?你以为我就奈何不了你吗?”

  娄人俊道:“有胆的你出来!”时一现低声道:“吕大哥,莫上他的当!你瞧,哈,有人来了!”

  娄人俊正在得意,忽见一条黑影,捷如飞鸟地扑进了在后窗窗外假山上的那队弓箭手之中,霎时间,“哎哟,哎哟!”的叫声不绝于耳,已是有七八个人倒了下去!

  后窗外面的弓箭手阵脚大乱,娄人俊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与妻子上去堵截耿电。

  他们夫妻还未曾和耿电交上手,吕东岩与时一现己是从后窗跳出来了!

  张彩玉长鞭卷地扫来,喝道:“躺下!”耿电折扇一挑,喝道:“撒鞭!”两人手法都快,这条长鞭本来要卷耿电双足的,给折扇一挑,登时卷着了扇柄,双方各运内力,一拉一扯,把长鞭拉得笔直。耿电并没“躺下”,张彩玉也没“撒鞭”。

  娄人俊一看有机可乘,扑上前来,施展大擒拿手法,抓耿电的琵琶骨。说时迟那时快,吕东岩已然来到,冷笑喝道:“姓娄的,咱们见个真章吧!”娄人俊深知他的绵掌功夫有开碑裂石之能,如何还敢去伤害耿电?反手一抓,双方移步换招,斗在一起。

  张彩玉手腕一翻,鞭梢一抖,倏地松开,一个“玉带围腰”,仍是续取攻势。“玉带围腰”本来是攻击对方“中盘”的,她使的这招却从“中盘”移向“上盘”,封喉锁颈,鞭法的轻灵翔动,确是不同凡响。

  但耿电的身手,却比她还更矫捷,双方倏地变招,张彩玉的长鞭打了个空,他的折扇一压鞭梢,倏然间便削向她的手指。耿电这把折扇,边缘镶有钢片,张开可以当作短剑使用。

  张彩玉吃了一惊,连忙一个旋身急转,倒纵出一丈开外。仗着长鞭之利,舞起了一圈银虹,把全身防御得风雨不透。

  张彩玉那四个丫鬟则围着了时一现,四条长鞭盘旋飞舞,交织成“鞭网”,时一现仗着超卓的轻功,在空隙中穿来钻去,但一时之间,却也是无法突围了。

  此时双方已是变成了混战局面,弓箭手无所施其技,纷纷退下,以免池鱼之灾。本领较高的娄人俊手下,则上去填补弓箭手的空档,布成了三重阵势,把吕东岩、耿电困在当中。

  吕东岩猛地一声大喝,呼呼呼猛劈七掌,方圆数丈之内的敌人都感到劲风袭胸,除了娄人俊夫妻之外,其他的人连那四个丫鬟在内,人人都感到呼吸不舒,不由自己的向后连退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