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刹那间,轰天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原来叫青袍老者做师父的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师弟秦龙飞。他大吃一惊之后,失声叫道:“师弟,是你,你、你、你叫这老贼做什么?”

  青袍老者冷冷说道:“龙飞,你据实回答他吧!”

  秦龙飞扭转了面,说道:“师兄,不可无礼!我已经改投这位萨老前辈的门下,他是我的师尊!”

  青袍老者哈哈笑道:“你听见了没有,秦龙飞是心甘情愿拜我为师的。嘿嘿,你的师弟叫我做师父,我还不是你的长辈吗?焉能说我冒充?”

  轰天雷又惊又怒,喝道:“师弟,你当真是心甘情愿拜这妖人为师?”

  秦龙飞木然地点了点头。他本来不想说话的,但一看青袍老者冷森森的目光正在朝他射来,瞧得他心里发慌,只好多说两句:“凌师兄,你不可对我恩师一再无礼,否则可休怪我不客气了。”

  轰天雷瞧出不对,说道:“师弟,我不信你是真心拜他为师的,你是有什么把柄捏在他的手里,以致受他挟持,对么?”

  青袍老者冷冷说道:“好,我暂且住手,让你们师兄弟叙谈。凌铁威,你大可以不厌其详,问清楚你的师弟。”不过他仍然站在两人中间,秦龙飞也因心中有愧,不敢过来和轰天雷正面相对。

  轰天雷继续道:“或者你是怕了他的暴力,被他强迫为徒之后,就不敢挣脱他的魔掌,是么?”

  秦龙飞讷讷说道:“不是,不是的……”轰天雷道:“还说不是,我看你分明是心中有愧,以致说不出话来。师弟,你不用害怕——”

  青袍老者一声冷笑,打断了轰天雷的话,向秦龙飞说道:“对,你一点也不用害怕,我教你的功夫已足够你对付师兄了,你还怕他打你不成?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用不着顾忌,好,你告诉凌铁威,为什么要改投我的门下?”

 

  轰天雷是恐防秦龙飞害怕恶师,青袍老者却颠倒过来,说成是秦龙飞害怕师兄。不过秦龙飞内疚于心,的确也是对师兄有儿分畏惧的。

  但经青袍老者这么一说,秦龙飞却是不能不为他慑伏了。只好掩着良心说道:“我的师父神通广大,武功盖世,我心悦诚服拜他为师,这又有什么不对了?”

  轰天雷又气又急,喝道:“不错,这妖人的确是神通广大,你喝了他的迷魂汤了,你已经迷失了本性啦!师弟,你醒醒吧!”

  秦龙飞茫然说道:“你要我如何清醒?”

  轰天雷喝道:“你放着家传的光明正大武功不学,学这妖人邪派毒功,这不等于舍弃黄金而拾取粪土吗?师弟,你怎能如此执迷不悟!”

  秦龙飞咬咬嘴唇,偷看青袍老者的脸色。青袍老者冷冷道:“他说我教你的功夫不行,你用我的功夫打他!”

  秦龙飞吃了一惊,说道:“师父,你要我打他,他是我的师兄呀!”

  青袍老者冷笑道:“你现在是我的徒弟,认真说来,他已经不是你的师兄了,除非你不认我为师!”

  秦龙飞冷汗涔涔而下,嗫嗫嚅嚅他说道:“弟子不敢!”

  青袍老者道:“既然不敢,为何你不替我争一口气?”

  轰天雷冷冷的看着他,说道:“师弟,你当真任凭这妖人摆布了吗?好吧,你若然不念往日同门之谊,那就来吧!”

  秦龙飞听得“摆布”二字,忽地瞿然一省,心道:“我怎么忘了?”

  可惜他这“瞿然一省”,并非就此醒悟过来,决心挣脱妖人的摆布;而是恰恰相反,他想起了青袍老者早就吩咐过他的说话,更进一层的听从青袍老者的摆布了。

  轰天雷当然不是真的想要与他交手,见他眼神不定,心里想道:“看来他的良知尚未泯灭,此际正是交战于心。”

  心念未已,果然便听得秦龙飞说道:“师父,不是弟子不肯奉命,还请师父听我禀告下情。”

  青袍老者道:“好,你说吧。”

  秦龙飞说道:“我这位旧日的师兄,是和我一同长大的,有如手足一般。请师父网开一面,原谅他的鲁莽无知,同时也让弟子有另一条路好走。”

  轰天雷虽然极不满意他说出这样窝囊的话,但见他还有手足之情,总是好了一些,“只要他良知未泯,就有回头之日。”轰天雷心想。由于抱着这个希望,轰天雷也就暂时不再多说什么,冷静的等待事情的演变。

  青袍老者缓缓说道:“你要顾全同门之谊,那也未尝不可。你们从头做起,仍然可以做师兄弟的。我的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应该明白了吧?”

  秦龙飞装作恍然大悟的神气,拍一拍脑袋,说道:“对,弟子真是糊涂,怎么这样简单的事情都没想到!”

  轰天雷冷冷说道:“你想到什么了。”

  秦龙飞道:“师兄,我说你才是执迷不悟!”

  轰天雷道:“哦,怎的反而是我执迷不悟了?”

  秦龙飞道:“我的家传武学,深浅如何,难道你还知道得比我更清楚吗?依我说呀,咱们过去所学的功夫,和我的师门所授,有如萤火之比日月!师兄,你是井底之蛙,但若及时醒悟,为时未晚!请你听我劝告,你也拜这位萨老前辈为师吧,咱们同一个师父,不是又可以做师兄弟了吗?”

  图穷匕现,轰天雷这才知道师弟非但没有醒悟,反而是为虎作伥,陷得更深了。

  他大怒之下,就要发作,忽地心念一动:“师弟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其中定有原因。我且再给他一个机会,看他如何?”当下朗声说道:“师弟,我助你挣脱这个魔头的魔掌,你现在赶快走!”口中说话,呼的一掌向青袍老者打去。他只道师弟之所以为虎作伥,乃是恐惧逃不出尊师的手心之故。哪知他在这里狠狠的和青袍老者恶斗,秦龙飞仍是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轰天雷大为着急,一面打一面大叫:“师弟赶快跑呀!我纵然打不过这个妖人,最少也能够和他拼个两败俱伤,他是不能加害于你的了,你还怕他什么?走吧,回家告诉你爹爹,找他算帐!”

  青袍老者化解了轰天雷一连数招极为凌厉的攻势,轰天雷忽觉掌心麻痒之感又再升起,青袍老者一招“闲云出岫”将他推开数步,但却没有连续攻击,反而自己也跳出了圈子,向秦龙飞招一招手。

  秦龙飞面如死灰,但却不敢不走过来,青袍老者说道:“凌铁威执迷不悟,我不屑和他动手,你用我的功夫打他。”

  秦龙飞颤声叫道:“师父,我、我、我……”

  青袍老者喝道:“你、你什么?他轻视本门武功,我是要你亲手击败了他,方能令他心服!你还不听我的吩咐?”

  秦龙飞应道:“是!”一咬嘴唇,脸色蓦地变得铁青,果然向轰天雷冲了过来,喝道:“凌铁威你胆敢侮辱我的师父,轻视我的这门武功,如今就叫你知道我的厉害,看掌!”

  轰天雷焉能给他打着?身形一闪,一招“引虎归山”,已是抓着他的手臂,立即低声说道:“快随我走!”

  他以为这是一个大好机会,可以使秦龙飞摆脱妖师的魔掌,哪知秦龙飞用力一挣,左手迅即反击过来,“乓”的一声,竟然在轰天雷的胸膛结结实实地打了一掌。

  青袍老者哈哈笑道:“好,好,打得好!再打,再打!”

  轰天雷的内功造诣比秦龙飞深厚得多,这一掌秦龙飞虽然打得着实不轻,轰天雷却只是稍微感到疼痛而已。不过他的内心却是伤痛之极了!

  在此之前,他还以为师弟并非心甘情愿为虎作伥的,这一掌打在他的胸膛,他这才知道秦龙飞根本无意挣脱妖师的魔掌。

  轰天雷“哇”的一口鲜血吐了出来,沉声说道:“龙飞,你可以不认我这个师兄,难道你连父母都不要了么?你甘心跟这魔头,如何还能回家见你父母?”他这口鲜血不是由于受伤,而是由于内心激愤所至。

  秦龙飞竟似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双眼朝天,避开轰天雷的目光,就像喝了迷魂酒的疯人一样,向轰天雷乱打。

  原来轰天雷只猜着一半,另一半还没猜着,猜着的一半是秦龙飞有把柄捏在青袍老者的手里,但还没有想到秦龙飞不仅是受挟制而已,他一离开这个青袍老者便有性命之忧。

  秦龙飞练的这门邪派功夫日子越久受毒越深,此时已是每隔七天就要发作一次,每次发作,倘若没有青袍老者给他解药,那份痛苦实非言语所能形容。

  青袍老者一面是手心捏着他的性命,一面又用揭发他的丑事来恐吓他。秦龙飞那晚在娄家庄做出侵犯吕玉瑶的事情,无疑已经错了,他料想这件事情,吕玉瑶迟早都会告诉她的父亲和轰天雷的,轰天雷知道了,他的父亲也就会知道的。因此即使青袍老者丝毫不加恐吓,放他回家,他也是不敢回去的了。

  除了母亲之外,轰天雷是最爱护他的一个人。他敢于和轰天雷交手,固然是为了妖师所迫,另一方面,也未始不是恃着师兄一向都是爱护他的缘故。

  他盲目乱打,料想师兄不会伤他,心想道:“万一师兄失手把我打死,那也很好,省得我受许多苦痛。”此时他己陷入半疯狂的状态,虽然盲目乱打,招数却是越来越狠。

  轰天雷心痛如割,只能勉强应付。本来好几次他可以抓着秦龙飞的,但在秦龙飞的疯狂乱打之下,要抓着他,非得下重手不可。轰天雷想起师父的恩情,如何能下重手?“师弟迷了本性,我决不能伤他!”轰天雷在心里自己对自己说道。秦龙飞听不见师兄心里的说话,但亦已知道师兄一定是这样想的。

  一个顾念手足之情,一个心里毫无顾忌。这么一来。饶是轰天雷的武功远胜师弟,也是不能不处在下风了。

  秦龙飞不知不觉使出了毒掌功夫,青袍老者传他的这套毒掌功夫,出掌之时,看似轻飘飘的毫不着力,其实却是暗藏劲力,比他原来所练的火候尚还未到的家传霹雳掌还要厉害得多。

  轰天雷忽然见他出掌轻飘飘的,和刚才的疯狂打法大不相同,只道是师弟不愿真打,于是漫不经意的就接了秦龙飞这掌。

  双掌一交,“蓬”的一声,轰天雷晃了一晃,竟是不由自己的退了两步。这还不打紧,双掌一交之后,他的手心立即又有麻痒痒的感觉,和刚才他接了青袍老者的毒掌之后的感觉完全一样。

  轰天雷又惊又气又是伤心,喝道:“师弟,你舍弃本门光明正大的武学不用,真的要用这个魔头所教的邪派毒功来伤害我吗?”

  秦龙飞冷冷道:“现在你知道我师门武功的厉害了吧?你打不过我,你、你、你还不求饶?”

  秦龙飞状若疯狂,心里却还有几分清醒的。他这样说,并非已是毫无自知之明,而是向轰天雷暗示,要轰天雷逃走。其实他心里的话是:“你假装打不过我,赶快逃跑吧!”可轰天雷是直性子,却哪里懂得他这弯弯曲曲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