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黛受宠若惊,在掌柜的不小心露出的惊讶表情下,偷偷用眼神觑着聂川,意思再明显不过,别弄的这么亲近行吗?保持距离不好吗?聂川假装看不见。

  忽然,门外传来了一道戏谑的男声,“这间房里有香味儿,聂二爷来了?看来今天我不用自己掏银子了!”

  聂川示意掌柜的开门,把敬王世子赵勤给迎了进来。

  赵勤进门一见聂川身边有美人相伴,顿时来了精神,“诶!这就是聂兄新得的小嫂子吧?果然非同凡人,聂兄好福气!”

  卿黛不知来人是谁,乍然听到这孟浪之语脸色微红。

  见赵勤一副不着调的样子,聂川黑了脸,“掌柜的,请世子爷去隔壁用餐。”

  “诶诶诶!聂兄,我多嘴了还不行吗?小嫂子勿见怪。”赵勤嘴上虽然恭敬了,但席间他与聂川说话之时仍是忍不住瞧几眼卿黛,他真不是有心的!奈何美人这东西就像磁石,离的这么近,想一眼都不看,很难。

  所以,聂川全程脸色都是臭的,恨不得立即把赵勤给踢出去,说话也没什么好气。

  可赵勤的脸皮奇厚,全程侃侃而言,从时政要市井,从远古到未来,胡诌八扯的,原本因有陌生男子在场颇为拘谨的卿黛,竟被他的妙语连珠逗的忍俊不禁,甚至目光炯炯的期待他接下来说什么。

  聂川终于熬过了这顿令人心堵的饭,在赵勤揶揄的飞眼中与之告辞,带着卿黛直接回了别馆。

  中午吃的太饱,加上午后和煦的暖风一吹,人很容易犯困,正在书写的卿黛眼皮都快粘合在一起了,笔下的字也是歪歪斜斜的。

  “二爷,我可不可以小睡一会儿?”

  聂川从账册中抬起头,走了过来,在她背后俯下身子,把她整个人纳入到他的胸膛范围内。夏日衣裳轻薄,男人身上特有的味道让卿黛的困意霎时去了几分,昏沉中多了几丝羞窘。

  “写成这样子,还想着偷懒?”

  “也、也没有很差吧?”

  “呵。”下一瞬,他竟握住了她执笔的手,在白纸上一笔一划的写了下去,“手腕的姿势要像这样,下笔要稳。”

  小手被他整个握着,卿黛忽然间浑身都麻了一般,只能那么无力的被他握着,随他而去。他的呼吸和体温如此清晰,一个‘卿’字落下,她越发的局促不安。

  她听见自己细声说道:“二爷,我自己来吧。”

  聂川不语,继续握着她的手把她的名字写完,继而在旁边开始写自己的名字,眼看着就要书写成的并列的两个名字,卿黛的心中几不可察的颤动了一下,她没去深究那到底是什么。

  ‘川’字洗完,聂川从她手中拿开了毛笔,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摩挲着她柔嫩的右手。

  昏昏沉沉的静谧午后,浓郁的暧昧在房间里流转,而他的声音同样如正午的阳光般蛊惑人心。

  “黛黛,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他此时周身的气息温和极了,似乎与这温热的空气融合在一起,半点棱角都没有,迷糊间的卿黛自然的少了几分戒备心。“我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喜欢年轻风趣的吗?”

  难道会有人不喜欢年轻风趣吗?

  “喜欢的。”

  在她的头顶上,聂川咬牙,“权势和财富呢?”

  卿黛微怔,“我喜欢踏实安稳的日子,这两样都不是我的心头好。”

  聂川颇不赞同她这种论调,虽然不认为这是她的真心话,但他不止一次听到她说过类似的话了。心内讥讽,面上却依旧平静,“难倒黛黛喜欢没出息的男人?”

  “我不觉得想当平民百姓就是没出息,如果他年轻努力,有勇气有担当,一生只有一个女人,我不觉得这样的人是没出息。”卿黛目光微散,像是陷入了关于谁的回忆。

  聂川的心顿时被什么东西死死揪住了!脸色也一下子变了。

  他不过是试探一番,她居然能如此清晰的向他描述了一个理想中的男人!这让他不得不怀疑她的心中当真有这样一个男人存在!

  她的心门就是为了那人而锁的吗?除了年少时嫉妒大哥之外,聂川这是第一次在别人身上体会到什么是嫉妒,特别是女人。

  “二爷?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卿黛发现他没话了,起身问道。

  聂川胸膛微微起伏,注视着她浑然不觉的双眸,“没有,累了就去歇一会儿吧。”

  “哦,那好吧。”

  卿黛一头雾水,她应该没说错什么吧?从认识的第一天起,她就与他定了两年之约,她的想法他应该早就清楚了吧?这两年她的人归他所有,但她的心是自由的,她想他们之间是有这个默契的。

  聂川查账的事告一段落,傍晚带着卿黛一起回了聂府。一进了院子,淮哥儿就亲昵的扑了过来,规矩的对聂川行礼之后,就窝在了卿黛身边。

  “姨娘,你昨晚怎么没回来?我还以为你走了呢。”

  卿黛摸了摸他的肉脸蛋,“姨娘是被你爹带走的,怎么会不回来呢?姨娘答应过淮哥儿要陪你玩的。”

  聂川欣慰的看着二人,这两个倒是投缘,比亲母子也不差什么,只不过,若按那狗屁合约的话,两年后卿黛离府,儿子不该伤心死?

  这时,聂木走了进来,见到聂川和卿黛回来,面上一喜。

  “见过二爷,见过卿姨娘。对了,卿姨娘,我这里有您一封信,今天下午送过来的。”

  卿黛接过信封,信封上只写了她的名字,别的什么都没有,“谁送来的?”

  “门房说是一个小孩子送来的,别的什么都没说,就说让您亲启。门房恰好看到我,就让我带过来了。”

  她的信?会是谁送的呢?家里人不可能,以他们的性情有事就直接上门了。齐小玉?那丫头也不必这般迂回,那会是谁呢?

  卿黛目光忽的一凝,会不会是他?

第16章 她是不是要私奔

  卿黛微妙的表情变化皆被聂川看在眼里,他不动声色的问道:“熟人来信?”

  “不知道,可能是我弟又闯了什么祸,不敢名目张胆的上门吧。”卿黛有些心虚,她心里知道不可能是那兔崽子,他认识的字还没自己多呢,哪里会写信?

  聂川伸出手去,“既然如此,还是赶紧看看吧,好歹是你的家人,真要是有什么事我也不好不过问。”

  卿黛下意识的把信塞进了袖口里,“不必了二爷,他不敢闯大祸了。再说我欠二爷的已经够多了,就不麻烦您了。淮哥儿想不想吃姨娘亲手做的核桃酥?”

  “想!淮哥儿想吃,姨娘做的东西都好吃!”淮哥儿牵着卿黛的走,把她往厨房的方向拖。

  “二爷那我先下去了,不打扰你们说事了。”

  聂川盯着她略显仓惶的身影,拳头攥在了一起。

  “聂木,最近看着她些,再有外来的东西直接交给我,明白吗?”

  聂木被他森寒的语气惊到了,虽不知为何那封信让二爷如此忌惮,但经过这些时日,有一点他看的明白,卿姨娘的事都是大事,以后做事万不可大意了。

  “属下明白。”

  接下来的几天,聂川有时会把卿黛带去别馆,有时会把她留在家里,但不管他在不在,都没有放松对她的观察。但卿黛的表现一直很正常,正常的有些不正常。

  聂川问过她信的内容,她的回答相当的轻描淡写,“小事而已,被大少爷带走的时候我就已经与家里人恩断义绝了,别说没出什么事,就算真的出了大事我也不会管的。”

  聂川并没有追问她,他在等,如果那封信真的是一个男人所写,以她这几天的表现来看,绝不是打算当做无事发生的样子。

  没过几天,就是一年一度的花神节了,每当这天大街小巷都充满了各色争奇斗艳的花卉,还有民间举办的各种热闹的街头活动,吸引着无数的男男女女。

  这一天,无论多么古板的人家,都会允许自家女孩儿出去看看热闹,小娘子们向自己的夫君提出三五成群去逛街的要求一般也都会被答应。

  卿黛提出想出门,轻而易举的就得到了聂川的准许,他除了让她带上素喜,不许逛太久之外,并没有说其他的。一切比她预想的要顺利的多。

  聂木见卿黛脚步轻快的离开后,二爷的脸色发黑,不禁也跟着他把事情往不好的地方想,“二爷,卿姨娘应该不会和人私奔吧?”

  突然,聂木觉得脸疼,二爷的眼刀子刮的。

  卿黛早就对素喜道明了实情,并再三像她保证自己只是见上那人一面把话说清楚,绝不做任何出格的事,好说歹说素喜才决定帮她。

  主仆二人怕惹不必要的麻烦,特意往不起眼打扮。二人穿过一个热闹的花车游街队伍,又过了两道街才终于到了信中所提的相约地点,一个茶楼门口。

  此时游人都聚集在花车那边,这边人很少,庄梦麟早早的就等在了那里,没见到她时,他的心一直忐忑着,翻来覆去的问,她会来吗?

  就在他胶着不定之时,那抹倩影终于闯入了他的眼帘,是她!她的一眉一目都刻在他的心里,只一眼就能认的分明!

  “黛黛!”

  卿黛见他清瘦了许多,目光中满是痴情,心里难受极了。她与他的婚约是小时候双方母亲定下的,这些年虽然她一直没有对他生出什么男女之情,但是到了年龄依婚约嫁给他未尝不是一个好选择。

  而且他是一个很好的男子,相识了这么多年,若说她对他半点感情都没有,那是假的。

  然而世事多变,谁又能想到她会突然被卖进了聂家当了小妾?

  她与他是真的再也不可能了,正因为如此,今天这一面她必须来。无论是身还是心皆无法回应他的深情,就更加要给他一个清楚明白的结果,让他死了这条心。

  “庄大哥,好久不见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找个地方说话吧。”

  庄梦麟半是甜蜜半是苦涩的点点头,眼神舍不得离开她半分,“随我来,茶楼后面是一条河,咱们去河边说话。”

  “好。”二人加上素喜一同转到了茶楼背后,墙边紧挨着一条河。与此同时,两道高大的身影进了茶楼里,直接扔给店家一锭银子,径直朝茶楼后院走去。

  素喜心跳如擂鼓,站的离二人稍远,心中默默的祈祷着,卿姨娘求求您,说几句话咱就回去吧,千万别出其他幺蛾子,她害怕呀!卿姨娘若是真就这么跑了,二爷会不会扒了她的皮?

  庄梦麟与卿黛面对面,早在腹中打了无数遍草稿的满腔质问,到了嘴边却只化作一句,“黛黛,你过的还好吗?”

  一句话惹的卿黛红了眼眶,这世上还是有人关心她的,只可惜,她不能要。

  她不敢让眼泪落下来,很快收敛了情绪,微笑道:“我过的很好,每日锦衣玉食,出来进去都有人伺候,不像在家里每日劳作,多谢庄大哥关心,你还好吗?”

  庄梦麟深吸了几口气,“这段时间我到你家去了几次,也明白你是身不由己。我很快就要参加科考了,相信我一定会金榜题名,一有机会我就会把你夺回我身边。黛黛,我一直真心爱慕你,我不会在意你的过去,如果你愿意,只需要再等等我,我一定说到做到!”

  卿黛的心骤然翻了个儿,也更加难过了。赤子之心让人感动,然而他太天真了,就算他真的能金榜题名,初出茅庐毫无背景的小子又岂能与聂家相抗衡?再说,他现在年少情深,对自己又是心有不甘,当然觉得一切都可以不在乎,那么将来呢?等到情淡之时,他依旧会不在乎吗?就算他可以,他的母亲呢?

  卿黛并没有因一时的感动告诉他自己与聂川的两年之约,世上之事,变数太多,如果一切都不能确定,那么还不如把它藏在心里。

  “黛黛,我现在只要你一句话,只要你说是,我这辈子为你粉身碎骨也甘愿。你的心里还有我吗?”

  卿黛袖口下的手死死的攥着,指甲扎的手心生疼,面若可人的桃花,说口出的话却如寒冬里刺骨的冷风一般伤人,“没有,其实我的心里从来没有你,我一直拿你当我的哥哥。当年和你的婚约是我娘擅自做主的,我爹一直不承认这桩婚约。庄大哥,我很抱歉,你一定会高中的,然后会找到一个与你相配的好女子。”

  庄梦麟难以置信的望着他,震惊和伤痛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你还是那么善良,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要再说了,你的心意我明白。”

  “庄大哥,我……”卿黛见他不愿相信,急忙解释。

  “我叫你别再说了,你说的话我全都不相信!”巨大的打击一下子击垮了庄梦麟,他整个人看上去像丢了魂魄一般。

  卿黛强压下心酸,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庄大哥,咱们已然走上了不同的路,这辈子缘分已尽了。您有你的阳关道要走,我也有我的命数。”

  怕他仍不清醒,她放出了狠话,“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是个从小就与算盘为伍的人,不仅不够善良,还很势利,聂二爷能给我享不尽的富贵,我也想试试有钱人是什么滋味,而你不能。”

  庄梦麟猛然从伤痛中醒了过来,惊愕的注视着她,仿佛在确认眼前这个与卿黛拥有同样的皮囊的女人,到底是不是让他倾心的那个。

  “庄大哥,这辈子就此别过吧。来生如果你不嫌弃,卿黛自会补偿。”

  庄梦麟浑身颤抖,堂堂男儿,泪水霎时不要命似的从脸上划过。卿黛用力的抠着手掌心,歉疚的看着他。

  “庄大哥……”

  “你走吧!走!卿姨娘,我叫你走!”突然,庄梦麟不管不顾的冲卿黛大喊,喊完之后就转过身子,再也不肯看她一眼了。

  “那你多保重,再见。”

  卿黛再也抑制不住鼻酸,在他看不见的背后流下了无可奈何的泪水,带着一脸惊慌的素喜匆匆离开了。

  此时,茶楼后院的一处房顶上,聂木瞧着旁边面如滴墨的主子,出了一身冷汗。

  “二爷,咱们下一步怎么办?追上卿姨娘吗?要不然属下找几个人教训教训那小子?”

第17章 在意?不存在的!

  “你不要动。”聂川扔给聂木四个字,然后就在他诧异的眼皮子底下从房顶跳到外墙上,又从外墙跳了下去。

  庄梦麟还沉浸在刚才的心痛中难以自拔,乍一见从天而降的聂川,就和见了鬼的感觉差不多。

  脸上的泪水已经风干了,庄梦麟挺直了腰杆,定了定心神,许多事瞬间就明白了,他不卑不亢的看向聂川。

  嘲讽的笑道:“呵呵,黛黛还是那么傻,殊不知这荣华富贵也不是那么好得的。”

  聂川冷凝的眸子打在他的脸上,脸上无半点笑意,“她的确很傻,但你私自递信把人约出来也不见得高明。另外,黛黛这个名字不是你该叫的。她刚才的话你听的清楚,我不想看到你和她再有什么来往。”

  庄梦麟收回了嘲讽,逼近聂川,初生牛犊勇气逼人,“黛黛这个名字我从小叫到大,不是你不让叫就不叫的。你们这种人,轻而易举的就能把别人的珍宝变成自己的宠物,什么叫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你是不会明白的。”

  此时的聂川,面对眼前这个锐气十足的年轻人,自己也像年轻了十岁一般,褪去了长久岁月练就的沉稳,把潜藏在内心深处的锋利全部释放了出来,怎么说话伤人就怎么说。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轻而易举的让她变成了我的人,是爱妾还是宠物全凭我的心意。至于你说的青梅竹马,那是过去,我不需要明白,而她的以后,也与你无关。”

  果然,庄梦麟听了这话,眼中的怒火像要喷薄出来把聂川烧成灰烬似的,而聂川则目光平静的看着他,哪怕他的心中并不平静。

  忽的,庄梦麟仰头大笑出声,笑的躲在墙头的聂木浑身一震,这不知死活的小子!都这个时候了,不赶紧卑躬屈膝的求饶,笑个什么?

  “聂二爷,多谢你今日露面,不然我兴许就真的被黛黛的话给糊弄过去了。你的出现恰好证明了,你空有几个银钱,却半点儿没得到黛黛的心。不然你又何必这般不自信,故意放她出来,又不敢在刚才露面?我就知道,她从来不是嫌贫爱富的女孩儿,聂川,你等着,总有一天我会让她重新回到我身边!”

  “你在做梦。”聂川眉头微拢,终见一丝羞恼,只因对方说的皆是实情。

  “是否是做梦,咱们走着瞧就是了。”庄梦麟掸了掸袖子,像颗春日里蓬勃挺立的杨树一般,留给聂川一个颇为轻蔑的眼神,迈步离开了。

  聂木从墙上跳了下来,“二爷!那小子!您就让他这么走了?听他说这次要参加科考,用不用……”花银子使绊子这种事,从上到下,古来有之。

  更何况是二爷这种有身份有大把银子的主,若是真想,操作起来并不难。

  聂川一腔怒火正没处发,不善的睨着他,“不必,爷等着他便是!”他倒是要见识见识这个口气大过天的小子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卿黛在自己的府里,他坐等他来抢!

  毛头小子,等他羽翼丰满那天,卿黛说不定已经是他几个孩子的娘了,看他如何抢?

  再者说,他就不信了,自己会比不过他?

  话虽如此,聂川的心里却堵的不得了,任他如此自我排解都排解不了,原来她紧锁的心门不是没钥匙,而是那把钥匙压根在别人手里!

  卿黛带着素喜离开后,无心在街上闲逛,直接回府去了,已经离河边很远很远了,心脏还是止不住的狂跳,这大概是她进府以来做过最大胆的一件事了。

  “姨娘,您差点吓死我了,这事要是被二爷发现就完了。”

  卿黛其实心里更怕,但她嘴硬,“怕什么?怕我跑了呀?放心,死也是我在前面。”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趁早忘记今天的事儿,回去咱们都别再提了。”素喜抚着胸口,心有余悸。

  卿黛瞧她逗人的小模样直笑,与庄梦麟见面积累的沉郁也扫了大半,不管过程如何痛苦,这件事总算有了个了结。

  聂川在她回来不久之后也回府了,他迫切的想找卿黛问清楚,她背着那小子掉的几滴眼泪是什么意思?还对人家轻易了许下了来生,怎么?今生不能在一起很遗憾吗?

  可在往二房走的路上,他忽然又停住了脚步,他这是在干什么?卿黛不过是个有趣些的妾而已,他买她回来不过是为了出气玩儿的,为何要这般在意她心中的想法?她来到自己身边有一段日子了,他不仅没有实施任何报复措施,甚至从未真正占有过她。

  真他娘的怜香惜玉!他大概是脑子抽了吧?

  心中纵然有一百个疑问,聂川全部强压了下来,他绝不能去质问她!否则就是在变相的告诉她,自己在意她。

  在意?根本不存在!

  他想通了之后转身想出府,正好看到迎面走来的春梅。

  “见过二爷,见到您太好了,老夫人正到处找您呢。”

  “找我何事?”

  “冯老夫人过来了,卿姨娘已经被叫过去了,老夫人让您赶紧过去。”

  聂川眉头紧皱,“就她一个人来的吗?”

  春梅知她心思,抿起嘴角笑了,“二爷放心,冯二小姐没来。不过我看冯老夫人多半也是因为她的事来的,您有个心理准备。”

第18章 你真的要娶她吗

  卿黛和素喜刚进府就被人带到春晖园去了,说是老夫人要见她。她心中不免忐忑,上次见老夫人还是因为三小姐的事,她怎么也猜不到这回又是为了什么,她可是好久没和三小姐单独打交道了。

  她恭顺的跟着去了,一进门,就见上首正端坐着两个老太太,除了老夫人之外,另外一个看她的眼神尤为不善,一双细长的眼睛眯着看她,闪着厌恶的光。

  “妾身卿氏见过老夫人。”

  “起来吧,这位是冯家老夫人,也就是莹莹和淮哥儿的外祖母,她特意前来府上探望两个孩子,顺便也想见见你。”老夫人还算和蔼,眼前的即便是个妾,也是自家人。

  “见过冯老夫人。”

  冯老夫人收回了打量的目光,笑的一脸和善,“快走近些我瞧瞧,当真是个美人儿呢,瞧这眉眼生的,比那我苦命的大女儿还要俊上几分。”

  卿黛心里明白,人家并不是真心想夸赞她,不过是想看看她是个什么货色罢了,“您说笑了,我听说二夫人才貌双全,是不可多得的大家闺秀。”

  “哎!才貌双全又如何?到底是命薄啊!想当初她和聂二爷鹣鲽情深,举案齐眉,到了还是撒手走了,留下一双年幼的儿女,叫我这做母亲的如何能放心的下啊?”

  老夫人接过了话茬儿,“老妹妹不过太过伤怀,两个孩子是我们聂家的亲孙子,断不会有人敢亏待他们的。”

  冯老夫人哀戚之色一收,言语暧昧的说道:“老姐姐说的在理,可到底是没了娘的孩子,二爷身边的人又杂,这冷一分热一分的谁能像亲娘似的照顾周全?”

  这话一出,她究竟是何来意老夫人心里也有数了。其实冯芊若身为两个孩子的亲姨母,给儿子当续弦也不是不能考虑。可身为母亲,她也有自己的顾虑,冯家出来的女人似乎体格都不怎么好,不说二儿媳,就连她带来的那个红烛不也是整天病歪歪的吗?把冯芊若娶进来不要紧,怕就怕冯家在聂家再折了一个女儿,到时候对儿子的名声也不好。

  “老妹妹这话说的莫不是在挑理?怪我对孩子们照顾不周?老二身边只有卿黛和红烛两个,红烛出自你们冯家,卿黛虽然年轻,但也是个老实本分的,我们聂家还能让亲孙子受屈不成?”

  “母亲所言极是!小婿见过岳母。”

  见聂川说着这话走了进来,冯老夫人心里一紧,她还想趁机敲打敲打这狐媚子姨娘,并在聂老夫人面前为自己女儿铺铺路呢,谁成想他来的竟这般快。

  “贤婿这声岳母我可不敢当,你可是许久不登冯家门了。”

  聂川并未立即回话,冯老夫人显得有些尴尬。

  “老妹妹,他手上事情多,之前一年有大半年都在外头跑,我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老夫人给了她台阶下。

  卿黛猛然见到聂川,因为心虚不敢把目光往他那边飘,这种场合,她要低调,低到看不见才好。

  冯老夫人笑道:“您说的对,我也是在开玩笑罢了,咱们两家还有孩子在,我是怕以后生分了。”

  “不能不能~”

  冯老夫人话锋一转,“文若去世已经有几年了,两个孩子日渐大了,后宅不能没有主母教导,特别是莹莹,再过几年就是大姑娘了,我知道府里教导有方,但女孩子家有些事是要母亲教的,书临也该再续一门亲了。”

  书临是聂川的字,卿黛是头一次知道。

  老夫人笑道:“你说的在理,可这孩子总是推托,我这边一直在给他留意着呢,他年纪大又不愿意出仕,且不好找呢。”

  “老姐姐,我向您提一门亲如何?你看我家芊若怎么样?她对莹莹和淮哥儿一直疼爱有加,她是他们的亲姨母,若是能亲上加亲,咱们两家这份情就更牢固了。”

  老夫人一听果然是要说这个,目光转向了聂川,乐呵呵的说道:“他可不小了,如今就是我这做母亲的也不好做他的主了。芊若那孩子我很看好,但成不成还是要看我这犟驴的心思,再说芊若还年轻,嫁过来做填房也着实亏了些。”

  冯老夫人有些急了,“自古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您若是点头,哪有他不答应之理?芊若那边您放心,为了两个小外甥的将来,做填房她是不介意的。书临,你看你母亲这边不反对,你的意思如何?我此番过来芊若并不知情,只是私下过来问问你的心意。”

  聂川看了一眼卿黛,见她正眼观鼻鼻观心,顿时胸中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她倒挺悠哉,刚会过了情郎心情正忧伤是吗?

  “岳母大人、母亲,此事过于突然,还请容我考虑些时日再答复。”

  卿黛身子一顿,着实诧异,她可是清楚的记得那晚在正房里发生了什么,冯芊若又是怎样灰溜溜夜半三更离开聂家的。这才几天,男人的心怎么转变的这么快?

  就连老夫人也吃了一惊,她明白儿子不怎么喜欢冯家人,本以为他会一口回绝呢,没想到他竟留了这么大的余地。

  也难怪冯老夫人喜形于色了,“好好!你肯考虑就好!听老人的话绝对错不了。”这么一来,她看卿黛也没那么碍眼了,不管是什么样的货色,只要女儿一嫁进来,都不是她的对手。

  聂川和卿黛一起回了二房,他的样子一切如常,但卿黛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也许是她多心了吧。

  那个满肚子心眼儿的冯芊若真的会嫁进来吗?虽然依上次的情况看,他好像对她不喜,可也许有别的利益考量呢?孩子?家世?

  她明白,聂川的正室是不可能一直空缺的,可她私心里一直希望她在的这两年里能空缺着,就算是找,也最好找个和善些的。那个冯芊若,她敢肯定,她进门的三天内就会想办法弄死自己。

  夜里,聂川思绪翻涌难以入睡,正仰躺着闭目养神。

  卿黛悄悄的朝他凑了凑,“二爷?睡了吗?”

  “嗯?”

  “咳,二爷,您真的有意娶冯小姐吗?”夜让她小心的探问变的格外轻柔。

  “嗯。”

  无声数秒。

  “你不愿意?”聂川睁开眼,侧头看她。

  卿黛有些不知该怎么开口,她不过就只呆两年而已,可人家娶夫人是要生活一辈子的,她实在没有资格指手画脚,可那人是谁不好,偏偏是冯芊若啊!

  “二爷,我没有不愿意,我只是觉得冯小姐的脾气似乎不太好,而且好像把三小姐的性子带歪了些。”

  “所以?”

  卿黛鼓了鼓勇气,“其实您的条件这般好,肯定有更好的闺秀适合您,也能更好的充当两个孩子的母亲。”

  昏暗中,聂川翘起了嘴角,“不好,我觉得她就挺好的。”

  卿黛一哽,嗓子眼儿瞬间像被一团棉花堵住了似的,不太舒服。

  是她逾距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二爷开始玩心眼了,哦吼吼吼~~~~他会得到自己想要的反应吗?还是会自取其辱呢?

第19章 让我睹物思人

  卿黛好不容易才睡着,当晚她做梦了,梦里都是那天聂二爷和冯芊若共处一室的画面,他们在一道纱帘后面各种暧昧的贴近纠缠……

  画面一转,冯芊若已经梳了妇人的发髻,她和三小姐坐在堂前,而她则跪在她们脚下挨打,骂她勾引聂二爷,她想大声喊冤枉,脖子却像被人捏住了似的,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她想把怀里的两年契约拿出来给她们看,但冯芊若却没给她这个机会,上来对着她的脸又是一巴掌。

  “啊!”她大叫出声。

  聂川被她的叫声惊醒,一瞧枕边人满头的大汗,这究竟是梦到什么了?不会是梦到和她那情哥哥生离死别吧。

  他支起身子,从床头拿过一条帕子,轻轻的为她擦拭额头的汗。卿黛朦胧中感到有人在帮助她,犹在梦中的她下意识的转身撞进了那人的怀里,寻求庇护。

  聂川被这突然的一下撞的胸口疼,其实卿黛也疼醒了。

  但她不管,她就当自己没醒,有他在,就算在梦里也无人敢撒野吧。她小心的把手臂搭在了他的腰间,若有似无的重量,却是她第一次主动。

  聂川原本憋闷了一天的心忽地一暖,不论是真是假,现实还是梦境,他总算感觉自己被她需要了。

  他伸手拽过薄被,给她盖好,把娇小柔软的她收在了怀里。

  卿黛睁眼的时候发现眼前挡着一堵人墙,立即想起了昨晚投怀送抱的行为,小脸一红,蹑手蹑脚的把他的胳膊从身上拿了下去,然后便悄悄的下地梳洗。

  聂川起身,穿着薄薄的里衣下地伸展筋骨,露着一大片硬实的胸口,色气十足。

  “呃!骨头睡的发疼,难道我真是年纪大了?”

  卿黛眼神慌乱,拾起一根朱钗假装若无其事的插到头上,“二爷应该是白天累着了,晚上才睡不好。”他何止年纪大,记性还不好呢。

  聂川嘴角噙着笑意,远远的看向她正照着的铜镜,与里面的美人儿恰好对视上了,美人儿顿时手忙脚乱。

  “我去看看淮哥儿起来没。”卿黛说完就脚底抹油溜了出去。他干嘛那样看着她的镜子笑?怪瘆人的。

  她出去了,聂川才笑开,锤了锤发麻的那只手臂,身心舒爽。他的魅力岂是那么好抗拒的?即便她是块硬石头,他也有信心让她化成软棉花。

  他的笑容还没落下,外面传来一声巨大的响声,在宁静的大早上格外刺耳。

  声音是从书房传来的,他过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只见素平正跪在地上慌张的捡碎瓷片。

  看见他过来了,素平主动领罚,二房的摆件每样都不便宜,她家里最近出了点事情,刚才打扫书房的时候心思就有些恍惚,不小心把架子上的一个花瓶给碰翻了。

  不过她心里倒是没那么害怕的,二爷对下人一向宽厚,只要不偷不摸,这种失误他一般不会大发雷霆。

  “二爷,花瓶是奴婢不小心碰倒的,都怪奴婢做事不小心,请二爷责罚。”

  然而,这次她判断失误了,二爷激动的手直颤抖,甚至亲自蹲下身子捡起一个碎片,自言自语,“怎么偏偏是这个?”

  这边动静大,卿黛也跑了过来,入眼的就是这一幕。

  “二爷?这是怎么了?”

  素平吓的直流眼泪,“是奴婢不小心……”

  聂川突然发难,拿着碎片猛地站了起来,手指着瑟瑟发抖的素平,“好个不小心?我要你这笨手笨脚的丫鬟有何用?你可知你打碎的是什么?”

  素平无声抽噎,垂着头不敢说话。

  “是什么?二爷,不过就是个花瓶而已,她也不是故意的。再说若是贵重的东西本来就不应该放在容易碰到的地方。”

  聂川把矛头又转向了卿黛,“你知道什么?这是夫人生前最喜欢的一个花瓶,正因为如此,我才把它放在日日能看到的地方!这该死的丫头,聂木!聂木!死哪儿去了?”

  聂木闻声奔来,有了之前的教训,他不敢轻易乱说话,静等吩咐。

  “把素平带下去重新管教,让她的手脚学的稳当一点。扣除她一年月银,若是教不好,就直接发卖了!听到没有?”

  二爷这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惊呆了,聂木跟了他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看见他因为个花瓶怒发冲冠。

  卿黛想帮着劝几句,但那毕竟是他心爱的东西,带着关于夫人独一无二的回忆,她怕火上浇油。于是就眼睁睁的看着素平被聂木给领走了。

  直到走出很远,素平才放声哭了出来,聂木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劝道:“你不知是撞到什么火头上了,过段时间就没事了。”

  素平哭的委屈极了,“聂管事,我想不明白,那花瓶从来没听过有什么稀奇的,之前一直放在仓房的角落里接灰,前段时间素宁觉得书房的摆设该换换了,这才摆出来的。怎么就成了夫人的心爱之物了?”

  “你这丫头!心里想什么就非得说出来?亏得是在二房,在别的地方你小命早就没了。”

  她想不明白,然而聂木心里多少有谱了。

  “听说你爹生了大病,需要银子是吧?等下我这边给你拨一百两救急,先回家看你爹吧。”

  素平瞪大眼睛,不再哭了,“可二爷那边说扣我银子,让我……”

  “不必担心,听我的保你无事,过几天就一切正常了。”

  素平半信半疑的听了他的话,聂管事说话还是可信的。

  卿黛见聂二爷居然对素平发了那么大的火,看来这个花瓶对他而言真的很重要,想不到他看上去冷冷清清的,心里还是很重情的,不知道夫人是个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他这样念念不忘。

  她怕再激怒他,蹲下身子默默的帮他把碎片捡起来,聂川却抓住了她的手,把她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