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炮竹是小的给出去的,五少爷的小厮找我,说少爷想要去后院的湖边炸鱼玩儿,小的不肯给,他就说是五少爷的命令,小人不敢不给。”

  卿黛的眉拧成了一团,面沉如墨,“你说淮哥儿?”

  “正是,求卿姨娘明鉴!饶过小人这回吧!小的也想不到他们竟然玩到厨房去了。”

  管事的看卿黛这幅摸样,心里打着鼓,喝斥道:“说吧,收了什么好处?”

  那小厮见瞒不过管事的,只好承认,“给了我五两银子。”是他几个月的月银。

  管事的看向卿黛,“卿姨娘您看怎么处理?”

  卿黛前所未有的心累,“把他赶出府去吧。”

  “是。”

  外人都走后,卿黛问道:“淮哥儿此时在何处?把他找来。”

  很快,下人们就在花园里一处假山上面发现了两个小男孩,一个四岁多,一个稍大一些。

  淮哥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说姨娘找她,就欢欢喜喜的往回跑。

  很快就跟个小疯猴子似的跑到了卿黛身边,依赖的拄着她的膝盖。

  “站好!”

  淮哥儿吓的一哆嗦,不知道卿姨娘这是怎么了,赶紧站好,“姨娘~”

  “灶坑里的炮竹是你放的?”

  淮哥儿点头,“是我呀。”

  卿黛咬牙,“为什么放?”

  “我和石头本来想去湖边炸鱼,但是风太大总也点不着火。后来我们想着厨房有火,就把炮竹扔进了灶坑里。”

  淮哥儿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有一说一的答着。

  “那时候厨房只有一个人,她没看见我们,我们等了半天也没人过来生火,后来我们两个觉得没意思就离开了。姨娘,怎么了?”

  望着他无辜又有些惧怕的小脸,卿黛气血止不住的上涌,这小兔崽子!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就因为这个生生害了一个小姑娘一辈子!

  她气的直发抖,所有的道理,所有的责骂全部被一口气堵在嗓子眼儿里,就要憋死她!

  “姨娘~”

  这种熊孩子,不打他一顿怎能解恨!她一把拽过淮哥儿,手臂高高的举起,毫不留情的落下,然而,就在要碰到他屁股上的时候,生生的被她给停下了……

  这不是她的孩子!即便她再喜欢他,他再依赖她,他终究不是自己生出的孩子!他的亲娘虽然死了,可他亲爹依旧好好的,她有什么资格打人家的孩子?

  如果他是自己的孩子,依她的性格和为人,今天非叫他先脱层皮!叫他知道什么叫痛,叫他永远不敢再犯。

  可他,不是她的孩子呀!

  停顿了许久,久到淮哥儿不解,语带哭音,“姨娘你怎么了?是不是淮哥儿做错了什么?”

  卿黛闭了闭眼睛,复又睁开,对站在一旁提心吊胆的几个丫鬟说道:“素宁,带他去看翠儿,一五一十的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发现她有些脱力,素喜赶紧上前扶着她,“您看上去不太好,先回屋歇歇吧,余下的事等二爷回来再说吧。”

  素喜跟她许久,二人早已培养出了深深的默契,刚才那一幕她都看在眼里,自然明白卿黛心里在想什么。在她看来,卿姨娘和淮哥儿早和亲母子没两样。可这一旦出了事便能看出来,终究是不一样啊。

  二爷对卿姨娘一向很好,两个孩子也没的说,因此素喜以前根本不能理解卿黛的心思,她隐约的觉得卿姨娘在抗拒与这个家融合,这是她想不通的。

  可眼下,她虽然说不好,却多少有些明白了。

  可转念一想,哪个续弦不是这么过来的?

  可卿姨娘,连续弦都不是啊……

  淮哥儿看过翠儿之后,知道自己闯了大祸,终究还是小孩子,吓的哇哇直哭,在外面不住的敲卿黛的门,“呜呜,姨娘我错了,我再也不调皮捣蛋了,呜呜……嗝……”

  他在外面抽噎,卿黛在里面倒在床上捂着耳朵流眼泪,她也说不清自己在哭什么,就是觉得心像猫抓一样疼。

  很快淮哥儿就被奶娘和几个丫鬟弄走了,卿黛又躺了会儿,这才起身,把进府之初聂川亲手写的那个两年契约找了出来。

  看了又看,确定上面一个字也没有花,又重新收好放在了隐秘的地方。

  聂川一回府就听说出了什么事,立即收拾这一坨烂摊子,他叫人把石头退回了他原来的家,叫人给翠儿用最好的药,在问过翠儿的意思后,把她提为淮哥儿的大丫鬟,等伤好的差不多了就由专人亲自训练她。

  在淮哥儿心性未定之前,就让她时常出现在淮哥儿面前,警告他胡闹要付出的代价。

  卿黛在油灯下捧着一本书,目光却没有焦距,不知道盯着哪里。

  忽然听见了淮哥儿撕心裂肺的大哭声,孩子还小,暂时都在一个院子住,那哭声一声比一声清晰。

  可想而知,肯定是聂川回来了,正收拾淮哥儿呢。

  她死死的捏着拳头站在窗边。

  “姨娘,淮哥儿白天已经吓的够呛,哭过一场了,再哭嗓子该坏了,您去劝劝二爷吧。”

  卿黛脸上紧绷着,没做声。

  素喜心急,淮哥儿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要是打坏了怎么办?”

  卿黛身子微动,一瞬之后依旧保持镇定,“你出去吧,我要休息。”

  “卿……哎,反正谁心疼谁知道!”

  过了许久,外面声音见歇,聂川终于回房了。

  卿黛起身帮他更衣,问道:“二爷,没把孩子打坏吧?”

  聂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莫测难言。

  “打个半死,死不了。”

  卿黛给他解腰带的手蓦地顿住了,面皮控制不动的抽动了一下。

  聂川突然爆发,把腰间微颤的一双素手抓了起来,举到身前,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的眼眸,“既然这般心疼他,为何不亲自教训他?你是怕我怪罪你是吗?还是说你依旧想我们保持距离?”

  “……”卿黛嘴唇颤抖,死死的咬着,说不出话来。

  “我在你心里就那般小气?还是说我如何也进不了你心里?!”

  “……”卿黛不知该如何解释,她就是那么做了,那么想了,叫她如何解释。

  聂川盯着她几欲咬出血的嘴唇,捧着她的后脑恨恨的吻了上去,直到确定她不再虐待自己的唇,才放过了她。

  二人相拥而立,卿黛精神放松了许多,想了想,终于把她酝酿了一晚上的话说了出来。

  有些男女,没有真心才好相处,就像这个世上大多夫妻,而有些男女,付出真心便格外难以自处,就像她对聂川。这段关系让她体验到了男女之情,但也让她越来越拧巴,越来越不像自己,她真的很讨厌这样。

  “二爷,还有不到一年时间我就要走了,我想给淮哥儿留下个好印象。”

  说完这话,她感觉抱着自己的这个男人突然浑身硬的像块石头,他久久没有说话,就在她以为他默认了的时候,他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

  “黛黛,你等我再谋划谋划,我前面还有许多阻力……”

  卿黛没等他把话说完,“然后呢?娶我吗?”

  聂川蓦地一震,娶?这个念头也许一直存在他心里,却从未具体到一个字上,卿黛的话如醍醐灌顶般让那些念头找到了出路,“有何不可?”

  卿黛从他的怀里退了出来,直直的看着他,她已经试探他到如此地步,就换来了有何不可四个字……

  “二爷,休息吧,我今天很累,你看上去也很累,其余的事以后再说吧,大过年的我们不要争吵了,过个祥和年吧。”

  聂川盯着她整理床铺的身影,目色幽深迷茫,她听到他说要娶她,为何竟是这般冷淡的反应?

  他走上前去,从后面抱住她,“黛黛……你在生气?”

  “没有,二爷想多了,快睡吧。”

  “黛黛,只有你不离开我,要我做什么我都乐意。”

  “睡吧。”

  第二天,聂川前脚刚走,淮哥儿就被奶娘给抱过来了,天冷无事,卿黛还未起床,便叫他一个人进来了。

  淮哥儿两个眼睛肿的只剩下一半大,显然是昨天哭的狠了。

  “姨娘~”嗓子也发哑。

  “过来~”说不心疼是假的,昨天的气也是真的。

  淮哥儿扁扁嘴,哒哒的朝卿黛跑去,蹬了小鞋就往床上爬。

  “哎哟~疼~”

  卿黛赶紧把他抱了上来,从上到下查看,“你爹打你哪儿了?”

  “屁股。”

  卿黛赶紧把他裤子往下一扒,只见肉肉的两瓣儿屁股上有四五个紫印子,顿时松了一口气,看聂川昨天的样子,她真怕他下重手把他打坏了。

  “姨娘,爹爹掐我。”淮哥儿边说边搂住了卿黛的脖子,凑近了怀里。

  “掐的该不该?”

  “该。”淮哥儿闷闷的说道。

  “知道错了吗?”

  “我知错了,我再也不玩儿危险的东西了。”

  “还有呢?”

  “我要向翠儿姐姐道歉,快快长大,以后给她买好药膏。”

  “这还差不多。”卿黛欣慰的点头,总算长了教训。听说石头已经被送回家去了,聂川再给淮哥儿找小厮应该会找再大一些的孩子,是非观已经定性的孩子。

  一大一小嘀嘀咕咕好久,淮哥儿眼睛疼,加上昨晚没睡好,确认姨娘已经原谅他之后,很快就在温暖的被窝里睡着了。

  卿黛摸着他的小脸蛋,想着‘有何不可’这四个字,像魔咒似的盘旋在她脑子里。

  可吗?

  她与他各方面有天壤之别,出身、见识……没有一样对等的,即便他是愿意的,摆在他面前的还有世俗、宗族、事业……

  就算冲破了这些,万一,只是他的一时冲动呢?待年华逝去,一无所有又心气极高的她该如何自处呢?那时候就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很快便到了除夕这天,府里各个穿戴一新,吃了下午饭,聂川便让人把年礼装上车。

  “黛黛,我们走了,晚上你和素喜她们一起,多喝几杯,好好热闹一下。我和孩子们明天上午就回来了。”

  虽说分家了,但除夕晚的守岁是一定要一起过的,这种场合,侯府内原本住在一起的妾氏也就算了。卿黛的身份是不适合去的,不然倒显的扎眼。

  “好,快去吧,别冻着孩子。”卿黛嘴角挂着笑,给淮哥儿整理了一个棉帽,小家伙穿的圆乎乎,像个球似的,可爱极了。

  聂莹莹一双细眉拧起,看向聂川,“爹,咱们不能带着卿姨娘一起去吗?”

  “去了会给你姨娘惹祸端的。”

  卿黛摸了摸小姑娘的辫子,“好了,快去吧,明天早点回来,给你们准备了礼物。”

  “那我们走了。”聂川心里也不好受,但眼下只能如此,幸好一年也就这一天。他牵着两个孩子往外走,聂莹莹犹不服气,远远的还能听到她和聂川理论。

  “为什么卿姨娘不能去?”

  “她什么时候能去?”

  “把弟弟留下陪她过年吧,我去给爷爷奶奶拜年……”

  卿黛望着他们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松开被指甲扎的生疼的拳头,告诉自己要笑着过日子,没有他们她一样要过的好,甚至更好!有何不可?

  翠儿的脸已经好一些了,至少受伤的半张脸能看出来是脸,只是还不能见风,不宜出来走动。关于她的一切善后事宜聂川都安排好了,不需要卿黛操心。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聂川不在家,整个院子的空气都变轻了许多。卿黛让厨房做了一大桌子菜,把素喜素宁奶娘她们全都叫上,整整十多个人。又让小厮们把二爷的好酒搬出了几大坛,一副不醉不休的架势!

  原本有些拘谨的丫鬟们,几杯酒下肚就放开了,划拳行酒令讲笑话唱小曲,大家各显才能,欢笑声差点把房盖掀开。

  “这里这么热闹?”一男子掀开门帘走了进来。

  素喜和素平借着酒劲儿立即上去一人一个胳膊把他往里拉,“聂管事来了,快快,姐妹们早就想敬你一杯了,今天你可不许跑!”

  “对!不许跑!”一呼百应!

  聂莹莹的大丫鬟素心也是个胆大的,端着酒凑到他嘴边,“我先敬大管事的一杯,祝大管事万事如意,早生贵子!”

  “哈哈哈!他还没成家,和谁生贵子啊?”

  “那谁知道啊!哈哈哈!”

  酒已经凑到了嘴边,聂木像是误入妖精洞的唐僧,只得笑道:“这帮疯丫头,反了天了,等明个儿看我扣你们月银!”

  卿黛拍案而起,“姐妹们别怕!叫他随便扣!他扣我补!”

  聂木就着素心的手灌了一杯,“好了好了,我算服了各位姑奶奶了。我不过就是想来问问这边缺些什么罢了。”

  素喜小嘴巴巴,“缺什么?什么都不缺!就缺大管事陪我们喝酒!”

  聂木摇头苦笑,完了完了,这帮女人真疯了!

  他不着痕迹的把目光瞥向一直安静的某一个,却见那人也在看他。甫一对视,那人就荒乱的移开了目光,差点碰掉了筷子。

  卿黛狐疑的凑近身边的素宁,“怎么了?冷了?”

  素宁按下心悸,“咳,没有。”

  与这边的热烈截然不同,侯府那边气氛凝滞如冰。

  大房和二房之间不可能热络,昨晚因为大少爷的事大夫人和大老爷打了一架,大夫人即便涂了厚厚的脂粉也掩盖不了她乌青的眼眶。

  老太爷对于大少爷不在的事也是耿耿于怀,甚至迁怒聂川,如果他没有非要闹着分家,安城就不会受那么大刺激,至今都不肯回来。

  他们已经知道安城在书院了,大夫人甚至亲自去接了,但是聂安城说死不回来。

  三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大少爷永远不回来才好,大房两口子打死了才好。

  在场唯一称的上高兴的就是老夫人了,但也不敢表露太过。她当然开心,她的儿子和孙子孙女全都回来了,恨不得每天都是过年。

  家宴撤了要守夜,淮哥儿躺在聂川怀里早就睡着了,聂莹莹虽然没什么困意,但是百无聊赖,大人们聊天她一句听不懂,每句话都明白,但放在一起就不怎么明白。

  她想她可能再过几十年才能长那么多心眼儿吧,期间他们还差点吵起来,集体围攻父亲,左一句银子又一句孝顺,烦死人了。

  她靠在聂川胳膊上,“爹,你说卿黛娘现在在干什么呢?我想回家了,卿姨娘包的彩色水饺比这里的好吃。”

  淮哥儿听见好吃的,吧嗒吧嗒嘴,“姨娘,水饺~”

  聂莹莹伸出罪恶的两根手指,捏了捏他的鼻子,“小笨蛋,就知道吃和闯祸。”

  聂川轻轻叹道:“我也想回去啊。”

  她干什么呢?会不会一个人抱着被子哭?会不会想他们?甚至会不会一走了之?

  这么一想,黑夜就变的尤其漫长,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

  “卿姨娘?姨娘?醒醒!”素喜拿着沾水的帕子给她擦脸。

  原想着卿姨娘嚷嚷的欢,酒量应该不错,没想到这么快就醉倒了,她只好和素宁先把她送回房里。

  素喜给她擦完脸,端着盆去倒水,素宁帮她把鞋子脱了,盖上被子。

  “别走!”忽然,她的手被闭着眼的卿黛给拉住了。

  素宁顿了顿,坐在了床边。

  “聂川……”

  素宁不好言语,知道她是在呓语。

  “聂川……你算个屁!”

  素喜倒水回来,恰好听到这一句,酒顿时全醒了,赶紧要拉素宁走。素宁可是一直忠心伺候二爷的,卿姨娘的胡言论语说不定就会传到二爷的耳朵里。

  素宁冲她嘘了一下,素喜不敢违抗她。

  卿黛继续,“你就是个实心王八蛋!老!抠!阴险狡诈!玩弄人心!欺负我年纪轻,我就是不甘心!可不可?可你娘个头!”

  素喜赶紧冲过去捂住了卿黛的嘴,“呵呵素宁姐姐,这里有我伺候就行了,你赶紧去前面吧,卿姨娘一直有这毛病了,喝多了就说胡话。”

  素宁神色怪异的站了起来,“那好吧,有需要就找我。”

  “嗯嗯,知道了。”

  她走后,素心看着人事不知的卿黛,摇头叹气,“你这下完蛋了。”

  一向阴暗的小房里,今夜点了温暖的炭火。庄梦麟把煮好的饺子和亲手炒的两个小菜端上了桌,然后把老娘扶下了床。

  “娘,您多吃点儿。儿子向你保证,这是儿子这辈子最后一个穷年。儿子将来一定会飞黄腾达,让你安阳晚年。”

  庄大娘给他夹了个饺子,“傻孩子,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水到渠成就好。你只要好好的,娘跟着你过什么样的日子都心甘。”

  庄梦麟也给她夹了一个饺子,“娘,儿子没有说大话,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庄大娘看了狼吞虎咽的他几眼,颇为忧虑的说道:“儿子,你和娘说,你心里是不是还忘不了卿家那丫头?”

  庄梦麟顿了下筷子,假装若无其事,“没有,儿子一心读书科考,谁也不惦记。”

  知子莫若母,“哎……儿子,娘不是嫌弃那丫头,只是有些人没缘分就是没缘分,强求不得啊。”

  母子两难得提起这个,庄梦麟知道,母亲必然是把这事藏在心里许久了才会选择在今天说出来。

  “娘,儿子觉得有些人的缘分是老天给的,有的却是要靠自己争取的,也许老天会给那些争取的人一次机会,而不争取的人就永远没有机会。”

  “……那丫头就那么好?值得你如此?”

  “……以前觉得她是世上最好,现在……不知道。就算哪天我不喜欢她了,我也希望她过的顺心如意,不必畏首畏尾仰人鼻息。”

  她不仅是他的一个梦,更是他的一个目标,就像科考对他而言一样重要。不知从何时起,出人头地,给她幸福,让娘安享晚年,这三条几乎融合在了一起,这是他从小就立下的志向,于他而言,哪一点没做到都证明他的无能!

  庄大娘不再说什么了,情之一字复杂万千,就连深陷其中的人都参悟不透,又何况他人呢?她相信自己的儿子能做的好。

  第二天早上醒来,卿黛觉得自己的头像是被人狠狠的敲了一棍,昨晚真的喝太多了。

  素喜在地上忙来忙去,见她醒了,端过来一杯温水。

  “素喜?我昨晚喝多了没说什么醉话吧?”

  素喜脸皮一抽,“没有,一句都没说,睡的可踏实了。”

  “是吗?那就好。”

  聂川给二老拜完年之后饭都没吃就带着两个孩子回来了,孩子们一下马车就撒欢的往里跑。

  “还是回自己家舒服啊!”

  “嗷呜嗷呜!我要找卿姨娘!”

  “我也去,来呀!看谁跑的快!”

  “姐姐你又欺负我!”

  聂木迎上来把昨晚的事简单说了下,聂川失笑,一群醉酒的女人,那画面可以想象,幸好,她没有顾影自怜……

  “安城在书院那边可还适应?”

  “还不错,人情世故懂了不少,我留给他银子,他没要。等着让我给他找活儿呢。”

  “那就给找吧,找个别耽误他读书的。”

  “他说打算好好学三年再考进士。”

  “应当。”

  卿黛正头疼的吃饭呢,忽然被个红色小炮弹扑个满怀,顿时头更疼了。

  “姨娘过年好!”聂莹莹拉下弟弟,姐弟俩像模像样的给卿黛行了一个礼。卿黛笑意直达眼底,从身上摸出两个红包来。

  “我还没你们两个钱多呢,压岁钱是个心意。给你们一人做了一件衣服,等我吃完饭给你们,别嫌丑啊。”

  “新衣服!不嫌,绝对不嫌!”两个孩子一齐欢呼,他们的衣服数不胜数,但一直都是外人给做的,还从来没有这么亲的人亲手给他们做过衣服呢。

  “那就好,吃了没?”

  “没有!”异口同声。

  “没吃?”卿黛一愣,侯府不至于不给早饭吧?她哪里知道这几个一刻都不肯多呆。

  丫鬟们去厨房添菜,聂川走了进来,“我刚才在外面听到有新衣服?”

  他目光直直的看着卿黛,卿黛只当没瞧见,嘟囔着,“拿自己当孩子吗?还要新年礼物。怎么不要压岁钱呢?”

  聂川也不恼,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厚厚的大信封,假模假样的叹气,“哎!看来有些人不是孩子了,就不想要压岁钱了。”

  谁知话音未落,一只小手就快速的抢了信封,两个孩子迅速围在卿黛两侧,“姨娘快看看有多少!”

  只见里面装的都是崭新的银票,两个孩子一起随卿黛的动作数数,“一百、二百、三百……两千!”

  这下炸了锅,两个小的顿时围攻聂川,一人捉一个袖子开始摇,“爹你好偏心,才给我们一百两!”

  聂川不慌不忙,“那我还没有新衣服呢?要银子还是要新衣服?”

  “哼!谁稀罕臭银子?”

  “哈哈哈哈!”卿黛被逗的笑了起来,他费心费力赚来的银子被儿女说是臭银子,真好笑。

  聂川瞧她是在真笑,悄悄松了口气。

  大年初一,家里来了许多送礼的客人,一时间门庭若市,聂川见客的时候都是带着卿黛一起,不管她累不累,都要带在身边,美其名曰,学习。

  一天下来卿黛累的两股战战,再瞧聂川就像没事儿人一样。

  他给她续了杯茶,“这才刚开始,明天人更多,不过没那么重要了,让聂木聂森接待就可以了。咱们也要亲自出去送几分礼。”

  “咱们?”

  “对啊,咱们。”

  卿黛白眼一翻两腿一蹬,在家当木偶不算,还要去外面当木偶。

  与之相反的是,今年的靖北侯府虽然依旧有客,与往日却不可同日而语,老太爷和大爷的脸保持着同样的漆黑。

  以往上门的多数是看在聂川的份上,如今他分出去了,靖北侯府这块招牌到底还有多少成色一目了然。

  终于把这个年过去了,不止聂川卿黛,人人都累的半死,聂川大发慈悲叫大伙轮流歇几天,包括聂木。

  于是聂木悄悄的把素宁约了出来,二人在护城河边瞎溜达。

  初次约会的男女往往很尴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时候,就总是喜欢把话题往别人身上扯。

  “素宁,你说卿姨娘对二爷到底是什么心思?我有些看不懂她。”聂木皱着眉头,他自诩为人精明,却真真看不透卿姨娘。不过他可算看透了聂二爷。

  他这段时间让自己办了不少事,又出银子又出力,想来都是为了以后做铺垫,这份心卿姨娘应该知道吧。

  素宁也凝着眉,她忽然想起了卿黛的醉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可聂木又不是别人……

  聂木是谁啊?是聂氏的大管家,聂川最信赖的左右手,素宁脸色一变他就暗道不好。

  “素宁,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你也是自小进府的,二爷对你一向不错。你难道不想看他们甜甜蜜蜜在一起吗?二爷和卿姨娘在感情上都有点傻,两个都是闷葫芦,还都死要面子争高低。咱们不推一把还能指望谁?”

  聂木循循善诱,句句打在素宁这个大丫鬟的心坎儿上。

  “好吧,那你可千万别告诉二爷。”

  “我保证不说。”聂木郑重其事。

  “上回卿姨娘醉酒说梦话……”

  “什么?”听了聂木的话,聂川瞬间弹起,“她真是这么说的?”

  “呃……据说是,大概可信。”

  王八蛋、老、抠之类的那些话他也就忍了,最后那句是什么话!可不可?可他娘个屁!

  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别人听不明白,他还能不明白吗?难怪那天她不肯再多说,难道她内心是这样看待他的真心的?

  虽只是梦话,却也伤人。

  转眼春暖花开,京城里一下子涌进了大批赶考的学子,客栈酒楼哪哪儿都是爆满,大街上未婚的姑娘也多了起来,到处充满了希望的气息。

  向汝贞约庄梦麟在酒楼见面,二人坐在二楼靠窗的位置,熙熙攘攘的热闹景象尽入眼帘。

  “这段时间准备的怎么样?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尽管开口,努力了那么久不能差在这几天上。”

  庄梦麟笑的前所未有的轻松,向汝贞甚至有些看楞了神儿,“你放心吧,我都准备好了。不然也不会应邀出来换换心情。”

  “那就好,本来我还担心你太紧绷,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之前那个刑部的周大人你还记得吧?”

  “记得,怎么?”

  “过年的时候他与我父亲喝酒还提起你来了呢,看来十分欣赏你。你这次好好发挥,得他赏识毕竟有好处。”

  庄梦麟嘴角紧抿,看了看向汝贞,他并不是一个心无感知的傻子,向汝贞虽然从未对他提过半点要求,也从未表露过半个字。但他能感觉的出来,她对自己的关心已经超出了一般爱才惜才的范畴。

  可他又不能直说,向小姐出身清贵,心气儿自然不低,她在什么都没表露的情况下,叫他如何开的了这张口。可是就这样承受她的好,又不是君子所为,所以他还是要说些什么,及早表明自己的态度。

  正琢磨怎么开口,却听对面那女人颇为不屑的轻笑了一声,“你是不是在自作多情?”

  “嗯?”庄梦麟以为自己听错了。

  “呵,果然是在自作多情吧?你放心,我对你没什么意思。如果那个雨天碰到的不是你,我一样会救人,如果那个人恰好是个读书人,品性又不差,我一样会帮他。”

  “哦,是吗?”庄梦麟在她笃定的、略点讥讽的语气下应了声,觉得心安理得的同时又不知从哪升起了一股酸气,真是怪了。

  向汝贞见他看向窗外,咬着唇看了看他,心中气闷,话虽如此,可我那天遇见的偏偏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