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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声

  “这并不是一个让人高兴的故事。”我坐直身子,淡淡道。

  “可我讲得很精彩不是吗?”黑袍一号不以为然,“你看你跟你夫君,听故事的时候一点犯困的感觉都没有。”

  敖炽“哼”了一声:“你跟一对甜蜜幸福的新婚夫妇讲这样悲伤的故事,居心何在!”

  “没有居心。”黑袍一号摇头,“这恰恰是我的祝福。”

  “这也算祝福?”我哈哈一笑,“听的我肠子都碎了。”

  “比起那姑娘,你们幸福多了,最起码,没有错失任何一段时间。”黑袍一号缓缓道,“永不轮回,永不相离。你们或许可以做到这样。”

  永不轮回,永不分离……我和敖炽对看一眼,或许我们真的能做到?!

  “你从哪里听来这样的故事?”我问,“还是你是当事人之一?”

  “我只是偶尔喜欢逛逛博物馆的闲人,凑巧听来的罢了。”黑袍一号道。

  “希望女王殿下喜欢你这个故事。”我笑笑,“不然七天之后,我们就得手拉手从地球上消失了。”

  “我有信心!”黑袍一号握拳。

  我从帐篷里探出头去,夜色仍浓,沙丘寂静,有相爱之人在身旁,有怪人讲故事,有吃有喝的沙漠之夜,让我觉得留下来是很对的!

夜叉

楔子

  白天的时光倒也过得特别快,我与敖炽比赛骑骆驼,赌注是蜜月结束后的居家生活里,输一次洗一年的碗。

  黑袍们不跟我们玩,全部缩在帐篷里睡大觉,个个懒得要死。

  但,我不得不说黑袍们烤出来的羊肉串实在太美味了!加上上好的红酒,让第二个降临的夜晚变得分外美好。

  在我还没把嘴角的油渍擦干净时,黑袍二号从一个包里摸出一个海螺,放到我们中间。

  “你要讲海螺姑娘的故事吗?我看这么老掉牙的故事,女王陛下是不会喜欢的。”我拿起这个天生着美丽图案的玩意儿,下意识的把它凑到耳畔,绵长的海风声,悠扬而来。

  “错!”黑袍二号把海螺抢回去,“我要讲的,是夜叉。”

1

  身体很轻,因为少了一只脚,手臂却重,因为它抓着一柄三尺长剑。青光凛冽的剑刃上,是一个挨一个的缺口,像牙齿,最凶悍兽类的牙齿。

  唐泽趴在黑色的木板上,枯叶般飘在平静的海面上,呼吸微弱而短促,仅存的力量全部汇集在右手。

  他已经没了意识,但,本能却让他紧抓着手中的剑,身后的海水,殷红一片。

  乌紫的血液四溅开去,与金色火焰缠绕成蛇的暗蓝海水轰然而起,直上苍穹,把半弯冷月都吓到了云后。风口浪尖上,黑色大船颠簸飘摇,风浪直灌舱内。甲板上,河一样的浓稠污血肆意蔓延,数十具尸体胡乱交叠,上半身为人,下半身为乌贼一样的触手,有的还在神经质地颤抖。

  两支桅杆上,各稳站着一个人影,于风浪中巍然不动。

  “交出来,否则你跟它们一样。”

  唐泽的剑指向脚下那堆腐肉,碧绿的头发湿成一缕一缕。

  桅杆的另一端,女子端丽姣好的容颜模糊在汹涌的海水之后,除了脸,她全身尽是黑色的皮肤,片片鱼鳞覆盖其上,闪着滑腻的光。

  呵呵。

  女子冷笑,松开紧紧抓住桅杆,生着蹼的“双手”,只用脚让身体倒挂在桅杆上,张口吐了颗紫气横绕的珠子,一把抓在手里,旋即纵身朝海中跃去。

  落水前的刹那,一句话铿然有声:“你,会有报应!”

  硕大的漩涡从海水深处奔腾直上,大船仿若小小蚂蚁,开始不停打转,悚人的破裂声四起,不过数秒,船体从中间裂成两截,被漩涡中心的力量,朝海底拖去。

  唐泽高高跃起,以他的本事,逃离一条即将沉没的船,委实太简单。

  然,他抛得下这船,却躲不开紧跟而上的无形气浪,那是足以将世界冻结成冰的至寒,不属于任何人类的力量。

  这只千年海魅,用自己的性命造就这场毁灭性报复。

  方圆十里的海面,在瞬间结成了冰。

  唐泽被困在半空,因为避闪不及,他的左脚,陷在巨大的冰柱中。

  舍不得腿,就要舍得命。

  海魅用元丹“做”出的绝冰,比南极冰山更顽固,除非找来上百只海魅的鲜血泼上去,否则永不融化。

  唐泽挥起了剑……

  两种完全不同颜色的血,在他的剑刃上交合融汇,成了另一种怪怪的颜色。

  再没有力气潇洒如前,燕子一样在海面上轻盈纵跃,抱着船只的残骸,唐泽只能选择漂浮……

  我等你回来!等你带着它一道回来!等你!

  谁的声音在耳际嗡嗡作响?!

  是她吧?!那个在海水另一端的陆地上苦苦等待的女人。

  对啊,自己向她许了承诺,一定要回去,带着她想要的东西。

  可是,回去……如何回去?!

  唐泽的身体,越来越冷……

  暖暖的液体,氤着刺喉的腥臭之气,从舌尖缓缓流入体内。

  每一个濒临冻死的细胞,在这样让人难受的暖意中渐渐复苏。

  唐泽掀起沉重的眼皮,一块背光而生的阴影模模糊糊地印在视线中。

  咳咳!

  肺里似乎流入了不该流入的东西,浓烈的腥味呛得他猛咳。

  这时,唐泽才看清,嘴里喷出来的不光是唾沫,而是混着唾沫的血滴。自己的胸前,已是濡湿一片,白衣早成红杉。

  呼呼的热气,莽撞地喷到他脸上。再抬头,一张混着泥土和赃物的脸,跟自己近在咫尺,一头蓬乱如蒿草的头发在风中摇动,发梢不时扫到他的额头和鼻子,散发着一股怪味。

  生着长长黑色指甲的手,或者说更像爪子,捧着一匹卷成锥形的厚厚树叶,里头,还有残留的红色液体,轻轻漾动。

  “你是什么东西!”

  唐泽大呵,一把推开眼前的双手,拖着断肢朝后退,并下意识地寻找着跟自己形影不离的长剑。

  惶乱的目光朝四面投射着,但不远处几座苍莽高山在薄雾中比肩而立,山下荒草遍地,乱石嶙峋,更有多处高达数十米的石洞,从山脚下朝海边一字排开,不像天生,更像人为。

  身后哗哗的海浪声一阵高过一阵,唐泽回过头,天海接成茫茫一线,哪里辨得出方向。

  “剑呢?!我的剑呢?!”唐泽怒吼着,双手在地上乱抓,断肢上的剧痛已至麻木。

  一直蹲在原地的家伙,一动不动地看着几近癫狂的唐泽,半晌,站起来,转身朝右侧一棵歪脖子大树下走去。

  跟普通人类没有差别的背影,还很娇小,像个女人,身上裹着黑色的毛皮,胸前挂着一串白白透透,羊脂玉一样的圆珠子,手臂和小腿都露在外头,打着赤脚,肮脏的皮肤上,尽是泥浆污物。

  唐泽这才算看清了这家伙的全貌,心脏抑制不住地狂跳。

  他的目光随着对方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