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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敖炽一把把海螺抢过来,说:“干嘛,用这个来提醒我们生活有风险选择需谨慎么?”

  “不,这也是祝福。”黑袍二号指着他与我,“你们没有在该离开的时候停下,也没有在该停下的时候离开,我想以后也不会。”

  “行,这礼物我收了。”我笑嘻嘻的把海螺包装起来,伸个懒腰,打着呵欠靠在敖炽身上,渐渐睡去。

  梦里,有海水的声音,粼粼的月光,还有个尖耳朵的姑娘,她的爱与恨,是世界最干净的珍宝。

蜂鬼

楔子

  骑骆驼比赛真是一件有益身心的好事!因为这件事,我算了算,基本上一百年之内我都不用在洗碗了。敖炽把他的骆驼军团挨个臭骂了一顿,反被它们喷了一脸臭臭的口水。

  虽然没有鸟语花香、山青水秀,单一的沙漠也十分欢乐啊。不记得以前是谁讲过一句话,可能是我自己——去哪里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跟谁去。

  一切欢乐与有趣的源头,大概就在这句话里了。

  今夜,该黑袍三号讲故事,所有黑袍里,三号的身材似乎最瘦,还总是佝偻着背,总是想把手脚并用去走路的样子,丑的很。

  他把自己塞进一堆软绵绵的垫子里,没有骨头似得半躺着,嘴里放出嗡嗡嗡嗡的声音。

  “有病啊!怪叫什么!”

  敖炽抓了一个苹果砸过去,三号一把接住,嘻嘻笑问:“你们觉得刚才的声音是什么?”

  “不是蚊子就是蜜蜂。”我答。

  “是蜜蜂。”三号打了个响指,“好,那我就讲蜜蜂的故事!女王殿下万福!”

1

  暴雨从乌沉的云端疯狂而下,犀利的雨滴穿过层叠的竹叶,无情击打在一个于林中疾奔不止的男人身上,一件破损的雨衣裹住个小小的身躯,被他紧紧抱在怀里。

  男人很年轻,20出头的样子,一头乱发湿漉漉的贴在额际,他一边跑一边对怀里的小人儿说:“宁儿不怕……爸爸带你去看大夫……你不会有事……”

  想在泥泞的山路上顺利奔跑,不是件容易的事。男人脚下一滑,顺着斜坡滚落到一条不浅的山沟里。待他被雨水迷了视线,从天旋地转恢复正常时,顾不得胳膊上被山石划得鲜血淋漓的伤口,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掀开雨衣,焦急地喊着:“宁儿……没事吧?没事吧?”

  雨衣下头的小脸苍白如纸,小嘴微微翕开,长长的睫毛凝固在紧密的眼上,人男人怎么呼喊都没有一声回应,一身蓝花小裙子被雨水浇得透湿。

  “宁儿……不要……不要离开爸爸!”男人疯了一样,把早已没有了呼吸的女儿抱起来,拼命用脸去贴她冰凉的额头,撕心裂肺地喊,“宁儿!起来!看看爸爸!起来啊!”

  男人的眼泪与雨水混为一体,头上的天空与心里的天空,都在此时分崩离析

轰隆一声巨响,从最深的云层中爆出,一条细如发丝的金线从空中笔直坠下,摩擦着空气。烧出火焰状的痕迹,以流星般的速度朝匍匐在地面上的父女撞去。

  沉浸在至痛中的男人,没有发现空中的异状,只在一瞬间,恍惚觉得似有个大大的气泡在头顶上炸开,莫名的压力将他的心脏往下一拽,紧接着一道抢眼的金光,从怀中幼女的心口钻了进去,浅若朝晖的光晕瞬时从尸体中荡漾而出,温暖的将失去生命的躯体包裹起来。

  紧闭多时的幼嫩双眼缓缓张开来,失神的眸子渐渐生出了光彩,小女孩的喉咙蠕动这翕开的小嘴飘出一口压抑已久的长息。

  “宁儿……”男人惊愕又惊喜地望着复活的女儿,一把将她拥入怀中,又哭又笑,“你醒了!你好了!我的宁儿!”

  女儿眨了眨眼睛,漆黑的眼眸没有昔日的光彩,尚未恢复血色的脸上茫然一片,她抬起手移到他的肩上,用力一推,男人竟被她生生推开数尺,跌倒在地。

  “宁儿……你……”男人不敢相信,弱小的女儿竟有这般力气。

  她没有理会自己的父亲,仿佛他只是个陌生人,深呼吸了口气,她有些仓皇地看着四周,踉跄着朝山沟的另一头跑去。

  “宁儿!你要去哪里?”男人忍痛爬起来,追上去抱住女儿。

  只是稍微用力的一甩,男人便摔倒在泥泞里,狼狈不堪,他费力张开被溅进泥水迷住的眼睛,看着那个往前奔跑的小小身影,绝望地大喊:“宁儿!回来!爸爸在这里啊!”

  “不要枉费力气了,你跑不掉的。”

  蓦地,漠然的声音在男人头顶响起,他回头一望,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个男人,深黑的渔夫帽完美地遮住他的眼睛,线条简单而挺括的黑风衣在雨里泛着闪亮的青光。

  不待男人对身后的不速之客作出反应,一把精巧的金色匕首刺开了雨幕,嗖地一声刺进了女孩的脊背。

  “啊”一声惨叫,女孩倒了下去在冰凉粗糙的地上痛苦抽搐。

  “你在干什么!!”男人被这一幕激怒了,他猛地推搡了那黑衣人慌忙扑到女儿面前,惊慌失措地抱起她,本能地想替她拔出那把匕首。可是,他的手刚一触到匕首,便被一阵钻心的刺痛给弹开了,一道长长的伤口出现在他的掌心,因为伤口形成的速度太快,鲜血在皮下呆滞了片刻,才慢慢渗出来。

  “放开她,不要再碰那把匕首。”黑衣人走到他面前,冷冷道,“她不是你的女儿,你的女儿已经死了。”

  “胡说!”男人的手愤怒地握成了拳头,抱着女儿的双臂反而更紧了些,“她是我的宁儿!我的女儿!你这个疯子,为什么要伤她!她还这么小!”

  说着,他不顾一切地再次去握那把匕首,换来的却不过是多一次痛楚,多一道伤口,匕首依然纹丝不动。

  “这不是普通的匕首。”黑衣人猛拽住他的手腕,厉声道,“再碰一次,你这只手就废了!”

  “疯子疯子!”男人的脸被巨大的怒火扭曲了,泪水夺眶而出,“我只有宁儿了!我只有她了!她是我的一切,我活下去的唯一理由!我……我一度以为我失去了她,可是上天又把她还给了我!我不允许任何人再伤害她,绝对不允许!”

  “她不是你的女儿!”黑衣人的声音提高许多,似要把这个疯狂的男人惊醒,“她只是潜入你女儿尸体里的妖怪!”

  男人固执地猛摇着头,把女儿护得更紧:“我不听你这个疯子的胡说八道!她是我的女儿!她是!”

  话音未落,他使尽全力甩开黑衣人的手,出乎意料地跪在他面前,边磕头边央求:“求你了,放过我女儿!她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唯一!”

  伤口流出的血,从他撑到地上的手掌下流出,与流动的雨水混成一片混浊的红,砰砰的叩头声不绝于耳。

  面对一个绝望父亲的祈求,黑衣人沉默了。

  “受了伤……封在躯壳里应该没什么问题……”

  许久,他喃喃一句,然后蹲下身,握住自己送出的匕首朝外一拔,一道清晰的伤口出现在女孩瘦削的脊梁上。见状,他口中念念有词,一手抚在伤口上,做了个朝外拉出的动作,另一手则挥起锋利的匕首贴着女孩的背部划了下去,又顺势在空气里一抓,动作麻利,快如闪电。

  一声凄厉的悲鸣从女孩口中发出,旋即便再没了声息。

  “宁儿……”男人不知所措地摇晃着女儿,朝黑衣人大吼,“你对她做了什么?”

  黑衣人不说话,站起了身,从衣兜里掏出个精致的小锦囊,紧握的右手往锦囊里一开,似是放了些东西进去。在他收紧锦囊的刹那,一点点蓝色的光晕从锦囊口飘出,旋即消失在雨中。

  “她没事。”黑衣人把锦囊送到男人面前,紧抿的薄唇如刀锋般锐利,“如果你想同她和平共处,那么收好这个。若她今后有任何不良异状,只要用力捏一捏这个锦囊,她便会老实下来。”

  男人探了探女儿的鼻息,她的呼吸的确比刚才平稳许多,放下心来的他,迷惑而警惕地望着面前这个奇怪的黑衣人,问:“你究竟是什么人?”

  “猎人。”黑衣人把锦囊扔到他怀里,又掏出一张白色手绢,从地上找了块小黑石,在手绢上写了几个字后叠好,一并扔给他,“收好这两件东西,谨记!”

  说罢,他转过身,踩着山沟一测的石块,轻灵地朝空中一跃,转眼便消失在雨中。

2

  这孩子,长大后应该是个美丽的女子吧。陶昂凝视着这个面相可爱的小病人。

  那是一张细嫩得可以掐出水的脸孔,黑而柔软的齐颈短发,带着天生的垂坠感,整齐地散开在枕上,长密如扇的睫毛安静地覆盖住一双半睁着的眼睛,嵌在里面的眸子蓝得像最明朗的一片海,多么少见的颜色!看她的双眼久了,视线竟像个沉入水里的大石,不自觉往下陷,那片少见的美妙蓝色,不期然间让陶昂想起了他最近常做的一个梦——

  漫天绚烂的阳光,从赤金变得湛蓝,海底与天空像互换了位置,空旷无垠里,几片茸茸的羽毛缓缓飞旋,以一种好看的舞蹈之姿,快乐且自由地往高处飘摇。

  陶昂的目光离开她的眼眸,眉头微微一皱,只因她脸上那层缺了血色的苍白,和不时因为某种不适而紧抿一下的小嘴,蓦地让他心疼。

  “据说流羽在很久前就入院了,可病历上没有记录她的入院时间,所以她的准确年龄我们都不清楚。”护士阿萍边收拾着推车里的药品,边惋惜地说,“这孩子很可怜的,刚入院的时候患上了CML,后来做了骨髓移植,本来以为她可以康复出院了,可又检查出她脑下垂体分泌异常,整个身体都停止了发育,到现在为止,她的外表年纪看起来也不超过8岁。”

  “为什么病历上会没有记录准确的入院时间和病人的真实年龄?”陶昂疑惑地问道。

  阿萍摇摇头,无奈的回答:“流羽的原始病历遗失了,后头新建的病历就少了这两项,具体原因是什么,我也不知道,我接手流羽这个孩子的时候,她的一切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我就知道这么多。”

  “谁是她的主诊医生?”陶昂又问。

  “院长啊!”一提到院长两个字,阿萍脸上即刻出现了春天,“据说当初这孩子被父母送到医院来之后,她的父母就双双消失了,只是每个月把不菲的医药费打进医院账户,从不来探望自己的女儿,反正我是一次没见到过。这算哪门子父母哪!”她鄙夷地撇撇嘴,继续道,“咱们院长看这孩子着实可怜,不但亲自担任她的主诊医生,平时对她也是嘘寒问暖,还嘱咐我们要多关心她,尽量让这孩子有一种有家有亲人的感觉。”

  陶昂没说话,只在脑中搜寻着关于院长这个人的记忆,印象里,院长是个风度翩翩的中年男人,一尘不染的镜片后是一对睿智而平和的眼睛。目前为止,他们只有过一面之缘,在他第一天到永复医院上班时,照这里的规矩,到院长办公室同他打个照面,彼此客气地寒暄了几句。

  “这个,陶医生,我还要去给别人换药,先走了。”阿萍跟陶昂打了个招呼,又把他拉到一旁,小声说,“刚才我忘记锁门,让流羽跑出来的事儿,你可千万别张扬出去啊,不然我这个月奖金要饱汤了!院长特别嘱咐我们如果病房里没人,一定要把门锁好,流羽毕竟是个特殊的孩子,万一跑出去出了啥事,那可不好说了。”

  “呵呵,放心,我不会说的。”陶昂笑了笑,“你快去忙吧,我看看这孩子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