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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有心思调侃我!”钟旭给了他一记粉拳,旋即像想起了什么,问,“刚才那几个看客叽叽咕咕说什么?我看他们的表情似乎不太对头。”

  司徒月波想了想,说:“他们说,别墅又出现了,修道院也关不住王储和玛丽。他们的报复又开始了。嗯,大概就是这些,没头没脑的,不知道什么意思。”

  “王储?!玛丽?!别墅?!”钟旭挑出了关键词,一拍手道,“对了,你白天不是跟我说过,什么王朝继承人在迈尔灵有一座狩猎别墅么?!”

  “是。”司徒月波道,“那是弗兰茨·约瑟夫皇帝的独生子,王储鲁道夫。也是那闻名天下的茜茜公主的儿子。”说着,他的眉头渐渐出现了个川字,“这么一说,我到想起了一点关于这个人的故事,还有那个……玛丽。”

  “先等等!”钟旭打断丈夫,拉着他的手站起来,“故事先留着。我们得在支援部队到来之前先去地窖看看莎碧娜的尸体。”

  说罢,夫妻俩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门,下了楼,躲在转角隐蔽处打量着对面坚守岗位的警察。确认四下再无他人后,钟旭对司徒月波耳语一番。

  理理衣衫,司徒月波若无其事地向两个虎视眈眈的警察走去,并露出无害的笑容。

  “两位警官,刚才我送老板回房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一些可能对这案子有用的线索,我特别来跟两位说一下。”

  警察对视一眼,其中一人问:“什么线索?”

  “呃……是这样的……下午莎碧娜她……”司徒月波走到他们面前,边煞有介事的说着话边不着痕迹地移动着自己的位置,两个警察不由自主地跟着他的行动而背过了身来。

  “下午死者怎么了?”其中一个性急的,见他半晌不出下文,急急问道。两个被司徒月波引开了注意力的大汉谁也没发现背后那道飘然而至比猫还轻灵的黑影。

  啪啪两声,警察们的后脑勺上同时粘上了一张红底黑字的符纸,两道无形气流波动而出,霎时便嵌入两人身体中。但见这两人的眸子从蓝色迅速换成了无神的灰色,如蒙上一层陈年的尘土,整个人则像被冻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钟旭满意的笑脸从他们背后冒出来,食指往两张符纸的中心稍稍用力一点,呵了声:“眠!”

  两个警察的眼睛唰一下闭上,咚咚倒在地上,意识全消。她拍拍手,拉了司徒月波便朝他们守卫的侧门跑了进去。

  走在灯光昏暗的楼梯上,司徒月波不无担心地问:“老婆,他们不会有事吧?”

  “那两道符只会让他们昏睡十五分钟罢了,醒来之后什么都不会记得,包括见过我们。”钟旭拍胸脯要他放一百个心,她加在符纸上的咒力不过浅浅半成而已,若要她用上十成威力,那两个家伙恐怕一年也醒不过来。

  地窖里的陈设单一又有些杂乱,两排摆满葡萄酒的酒柜靠墙而力,几个旧年的木质大酒桶斜倒在一旁,然后便是些乱七八糟的杂物了。

  莎碧娜就仰面躺在酒柜下头,身边是一瓶摔碎的葡萄酒,而这破酒瓶的顶部,还捏在她手里。

  忍住心头的难过,钟旭快步向前,仔细查看着莎碧娜的尸体,那架势像足了一个最专业的法医官。唯一的区别是,她不凭借任何工具,只微微闭了眼,凝神半跪在尸体旁,祷告般专心致志。

  很快,钟旭张开眼,只说了一句:“妖邪之气!”

  “你说莎碧娜是被……”司徒月波略略一惊。

  “笼罩在她身上的邪气还新鲜着呢。”钟旭抬起头,皱眉道,“而且你看看莎碧娜,我想她身上大概一滴血都不剩了。”

  司徒月波忙蹲下来细看,发现这生前脸上红润得过分的老太太,此刻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她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像被漆了层白漆般夸张。

  “吸血鬼?”他冒出一句。

  “你电影看多了!”钟旭白他一眼,指着莎碧娜的颈动脉道,“看看,有伤口么?”

  莎碧娜的脖子上光洁如初,没有任何可疑的伤口,事实上,她全身上下都没有发现一个伤口,如果不是明显的失血过多,她就像睡着了般安详。在她脸上,看不到半分被突然袭击的惊恐和对死亡的绝望,她的嘴角,甚至有一丝安逸的微笑。

  空气里还飘荡着蒸发于其中的葡萄酒的味道,加上这微笑着死去的老妇人,地窖里的氛围诡异徒生。

  “我看莎碧娜是在拿酒的时候,被突然袭击……可是,可是她这表情实在让我费解!”钟旭捏着下巴思考,一分钟后,她的目光落在莎碧娜摊开的左手掌上,凝看片刻,她拿手肘捅捅司徒月波,说,“你看她的掌心!”

  一个不易察觉的,小小的红点,埋在她掌纹密布的手心。

  “也许,这就是她致命的原因。”钟旭话音刚落,司徒月波又看着莎碧娜的前襟道:“莎碧娜的衣服上,好像有几道抓痕?”

  经他一提醒,钟旭发现莎碧娜的前胸上的确有几道整齐的抓痕,灰色的呢料衣裳微微破开,露出同为灰色的里子,难怪刚才没留意到这细节。

  掌心的红点,胸前的抓痕,还有莎碧娜的微笑,以及那层妖气,这一切要怎么联系起来才是最佳答案呢?

  赶在警察醒来前,带着满腹疑问,钟旭和司徒月波回到了房间。

  “这次的事,非管不可!”钟旭一拳擂在桌子上。

  “你已经管了。”司徒月波啜着热腾腾的红茶,咂砸嘴道,“莎碧娜生前人缘应该还不错,仇杀可能性不大。”

  钟旭像看火星人般盯着丈夫,一字一句道:“莎碧娜的死,根本不可能是人类造成的。留在她身体上的妖气再明显不过。你不会怀疑我的判断吧?”

  “呃……当然不会!老婆在这方面的判断力绝对是顶级的!”司徒月波马上讨好地搂住妻子,却又试探着说,“不过,你是专职处理邪魅死灵的,妖跟这些似乎不是一个种类吧?”

  钟旭想了想,点头:“不错。妖灵跟死灵的确有差别,而我们钟家一般也不插手妖魔界的事。”说到这儿,她柳眉倒立,“但是,这次我忍不下这口气!这些妖灵,偶尔出来捣个乱偷个东西也就罢了,这次竟然敢在我的眼皮子下头害人性命,不除掉它,我死也不安心!”

  司徒月波知道妻子“言出必行”的钢铁作风,也没有阻止的意思,只说:“一,别让自己受伤。二,别让无辜者受伤。”

  “我办事,你放心!”钟旭朝他吐舌头,又看着窗外的夜色,严肃地说,“如果不除掉这凶手,我担心很快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莎碧娜,这些东西不讲人性的。”

  “不管它有没有人性。我到对它的杀人方式很有兴趣。”司徒月波想起莎碧娜的死状和她手心的红点,忖度着,“莎碧娜全身的血,总不会是从手掌里流尽的吧?!那么小一个点……不过凶手如果不是人,这也不是没可能……”

  “不错啊,懂得分析案情了。”钟旭赞赏地拍拍他的肩头,继而正色道,“你说的我早想到了。要把一个活人身上的血榨得一滴不剩,其实并不需要挖肉凿骨那么麻烦。据我所知,妖魔界里有一类血妖,只需在受害人身上开针尖那么大个伤口,便能用灵力把人体内的鲜血在瞬间压缩成一道血气,一吸而尽。它们的本事,是人类物理学永远法解释的。像你刚才提到的吸血鬼,没错,他们也吸人血,但是跟血妖比起来,他们的吸血方式着实太没有技术含量了。”钟旭顿了顿,神色有些凝重,“所以,我认为这次,我们遇到了一只比较少见的血妖。”

  司徒月波皱起眉,问:“血妖长什么样子?有什么别的本事么?”

  “不知道。我跟妖不熟。”钟旭遗憾地摇头,“我也只是听我奶奶略略提过,血妖不是对一种妖怪的称呼,而是对整个妖魔界里会用这种聚气之法吸食人血的高级妖灵的总称。这些血妖有可能幻化成人的模样,有可能是一只蹲在角落的流浪猫,甚至可能是一只路过的刺猬,外形根本不会固定。”

  一只小小的飞蛾在不恰当的时候呼一下飞过两人的头顶,司徒月波下意识地一缩头,目光追随着那只不速之客,充满怀疑之色。

  “别那么草木皆兵的!”钟旭把他的头扳正,哭笑不得。

  “说正经的,如果真是那传说中的血妖干的。我们要怎么才能把它揪出来?”司徒月波极认真地问妻子,像小学生在请教专家。

  “啧啧。总裁大人不做生意改抓妖了么?”钟旭不忘露出惊讶之色揶揄一番,她这个丈夫,从前成天挂在嘴边的就是资本收购股票基金之类的名词,未曾想过他也有涉足自己的“生意”的一天。

  “身在异国,你家人又不能助你一臂之力,只有我这个做老公的上了!”司徒把胸脯拍得嘭嘭响,视死如归。

  “能伤到我的妖灵大概还没出世呢。”钟旭一翻白眼,并不领情,而后却又露出不解之色,“只是有一点让我很奇怪。如果是血妖干的,我不可能觉察不到它残留下的妖气。”

  “妖气?你刚才不是说莎碧娜身上有妖气么!现在又说觉察不到?”司徒月波似乎被她弄糊涂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钟旭耐着性子解释,“血妖在杀莎碧娜的时候,在她身上留下妖气是自然。可是在它的目的达到后,它总是要离开的,不论飞天还是遁地,它多多少少会在离开的路线上留下气息,这是妖灵们抹煞不掉的记号。我们往往可以从这上头追查它们的下落。但是这次,我把灵力提升到极高,也没有在除了尸体之外的地方发现任何妖气。凶手作案后,好像就在现场凭空消失了一般,干净得很哪。这点我现在还想不通。”

  “那岂不是断了线索?”

  钟旭却不以为然:“有凶案,必然有破绽。挖地三尺我也会把凶手抓出来!”

  “挖地三尺……”司徒月波心里骤然有不祥的预感划过……

  这时,一阵嘈杂从外头传来。是警察援兵终于赶到。

  那两个对刚才被钟旭下咒的事懵然不知的警察早已醒来,彼此还以为是太悃打了个盹儿而已,这会儿像个没事人般忙着配合同事们一道处理命案现场。

  整个旅馆的客人大概都没办法在这样的环境下入睡,好几个好奇者还从房里钻出来,看热闹般打量着那群忙碌的警察。

  钟旭站在窗口前,看着折腾许久的他们抬着莎碧娜的尸体出去,上车,离开。闪烁的警灯在黑夜里流下一长串光影,然后消失,整个森林旅馆终于恢复了平静。

  “睡会儿吧,过一会儿就该天亮了。”司徒月波拖起她的手往床那边走,打了个呵欠。

  钟旭不肯,说:“睡不着。凶手一天不伏法,我就……”

  “你就一天不睡觉?犯什么小孩子脾气!”司徒月波沉下脸,“我们现在还在蜜月期,你不要把自己提前搞成黄脸婆!”

  他话音未落,房间外突然响起一声山摇地动且饱含无限恐惧的尖叫。

  夫妻二人迅即冲出房门,目光很快便落在走廊另一端,倒数第二间房的门口——

  一个穿着睡衣的美国女人,掩口瞠目地指着敞开的房门,两只脚可笑地上下跺着,用这种无意识的方式宣泄着自己的恐惧。

  那群住店的美国佬出事了?!

  两人几步窜过去,顺着那女人指的方向一看,房间内,横躺着一男一女,男的歪斜着躺在床下,一只脚搁在床沿上,被子床单被蹬得乱七八糟;女的趴在离他不远的地毯上,手里捏着一个空咖啡杯,原本装在里头的咖啡洒在浅色的地毯上,褐黑一块。再抬眼看去,当房内的情景映在墙上硕大的装饰镜里时,凌乱与不安顿时加倍。

  外头的美国女人软软朝地上坐下去,捂着嘴,连靠近一步的勇气都没有。顾不得安慰这被吓傻的女人,钟旭迅速走到床边,俯身探那男人的鼻息,又触了触他的颈动脉,目光在他裸露在外的惨白皮肤上细细搜索,最后停留在他僵直摊开来的左手掌上,凝视片刻,她皱了皱眉。

  “老婆,这个还活着!”那边,司徒月波把那一头褐色乱发的中年女人扶起来。钟旭忙跑过去,像个职业医生般检查这个幸存者身上有没有致命的伤口。

  司徒月波朝床边努努嘴:“那个呢?”

  “死了。”钟旭干脆地回答,又掀开那女人的眼皮看了看,这才放了些心道,“如无意外,这个只是晕了。”把手放在女人额头上,钟旭凝了口气,将一股清暖之气从掌心“压”入对方体内。半晌,她放下手,说:“等会儿便能醒过来。”

  这时,房间外响起咚咚的脚步声,阿镜和店老板匆匆而来,刚才那声尖叫,足以惊动楼下的他们。

  “暂时别进来!”钟旭朝门外一脸惶恐的两人坚决地摆摆手,又指了指那个傻掉的女人,不容反驳地朝阿镜吩咐道,“你们先把她扶下楼去!先别报警,等会儿我下来找你们!”

  阿镜不知所措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慌乱地点点头,和店老板一起把那美国女人从地上拉起来,跌跌撞撞朝楼下而去。

  “如果这是同一个凶手干的,我不得不佩服他。”司徒月波扶着有醒转迹象的中年女人,回头看看那倒霉的男受害者,又试探着问一脸严峻的钟旭,“该不会被我说中了吧?”

  “跟莎碧娜的死状几乎相同。”钟旭证实了他的猜测,却又疑惑地说,“不过他的表情就没有莎碧娜那么平和了,似乎在死前看到了极恐怖的东西,五官都扭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