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西王气势汹汹,一路上没受到半点阻挠。到了京畿一带更是接连有人倒戈,大多人都已经提前被策反,不仅不阻挡他们前进,还有不少人开城门相迎或者直接派兵马追随。

  樊延觉得到了京城,估计少不了内应开城门,逼宫只是迟早的事。

  “你怎么这时候回来了?”姜若皎知道军中靠军功立足,现在北边形势大好,樊延却选择回来报信,岂不是错失了从龙之功?

  樊延定定地看了姜若皎一眼,才说道:“我本就是王爷义子,日后少不了荣华富贵,用不着去争这个功。”

  姜若皎顿住。

  以前平西王只是平西王,樊延给平西王当义子没什么大不了,可要是平西王举事成功,那他这个义子的分量可就不一样了。

  要是他再立个从龙之功,以后怕是要封个异姓王。

  自古以来异姓王没几个善终的,不是自己心有不甘举兵造反,就是遭到皇帝猜忌下场凄惨。

  姜若皎听出樊延的顾忌,叹息着道:“那你快去报信吧。”

  樊延点点头,没再多作停留,驱着马儿朝着平西王府疾驰而去。

第54章

  樊延带着几名传信亲兵抵达王府, 平西王太妃与卢氏都被惊动了。

  看到为首的樊延,平西王太妃微微讶异,接着和气地拉着他落座, 仔细询问他北边的情况。

  樊延先把平西王写的家书递给平西王太妃,才有条不紊地给平西王太妃细说起自己返还报信时的形势。

  他对姜若皎只能说“形势大好”,在平西王太妃则不用避讳那么多,把一路上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讲得清清楚楚。

  樊延虽才年方弱冠,却参与过不少大大小小的战役, 对局势的预判能力远超于常人, 表述起来也是言简意赅,连对行军打仗一无所知的卢氏都听明白了。

  平西王太妃心中赞叹不已, 只觉再没有见过这么出色的少年郎。

  这年轻人不仅外表出色、武力高强,还能洞悉战机、料敌于先, 着实了不起。

  “祖母,我听说父王派人回来报信?”樊延正讲到京畿那边的反应, 就听寇世子边迈步入内边嚷嚷。

  樊延停了下来。

  寇世子看清坐在平西王太妃下首的樊延, 脚步同样停顿下来。

  一看到樊延, 他就想起他与姜若皎订婚前的事。

  那时候他被扔进大牢里反省,他娘对他说他父王有意要收个义子把世子之位传给别人。

  没过多久, 樊延就出现了,他父王对樊延十分欣赏, 提出要把樊延收为义子。

  虽说废世子的事没再提起过,寇世子心里头还是有点疙瘩。

  更别提樊延和姜若皎还早就认识了。

  一想到樊延和姜若皎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寇世子心里一下子又被酸意给淹了。

  倒不是他不信任姜若皎,只是他父王看不上他却很喜欢樊延, 不免让他想到姜若皎是不是也更喜欢樊延这样的。

  怎么樊延幼时好巧不巧就被姜家收留了?

  可现在局势不明, 寇世子只得压下心底泛滥的酸意, 坐到平西王太妃另一侧询问起来:“父王让你回来的吗?父王那边如何了?”

  樊延又简明扼要地把北边的情况给寇世子讲了一遍,末了才说道:“父王也担心家中的情况,所以让我回来看看。”

  卢氏问道:“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吧?你住的院子好些天没住人了,我这就让人去收拾收拾。”

  樊延道:“我还是住在军中,调遣起人手来比较方便。”

  卢氏听了也就作罢。

  樊延把北边的消息带到了,便打算起身回军营去。

  寇世子也跟着起来别过卢氏二人,迈步跟着樊延出了门才问:“难得你回城里来,要和我一起去趟阿皎那边吗?她一定也很挂念你。”

  樊延脚步微顿。

  他早前注意到姜家食肆周围有不少王府的人守着,他去过姜家食肆的事是瞒不住的。

  樊延据实以告:“我回来时路过姜家食肆,已经与她说过话,就不和世子一起过去了。”

  寇世子一听,心里更酸了。

  那么多条街道,怎么樊延回来时就正好路过姜家食肆?

  寇世子酸溜溜地说道:“原来你先去见了阿皎。”

  樊延纠正道:“路过时正好见到了。”

  他既然是回来给王府带消息的,断然没有中途先去见别人的道理。

  何况寇世子和姜若皎还有婚约在身,寇世子明里暗里都是在试探他对姜若皎的想法,他不能让寇世子对姜若皎妄加猜测。

  女子婚前就见疑于丈夫,婚后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尤其是寇世子还是这样的身份和地位。

  以后她有可能拥有人人艳羡的显赫荣宠,也可能因为见弃于皇室而坠入谷底,被许多人落井下石、争相把她踩在脚下。

  在他还没法给她帮上什么忙的时候,最好连关心都不要表现出来,以免给她带来不好的影响。

  樊延道:“我去牵马了,世子慢走。”

  寇世子看着樊延走远,心里还是不大高兴。他大步迈出府外,踏着雪去寻姜若皎。

  姜家食肆已经把停业的牌子取走,又开始开张营业,不过店里没几个客人。

  寇世子跑进厨房寻人,却见姜若皎在指导清平做新菜。

  两个人离得倒不怎么近,就是寇世子总觉得这和尚来投奔姜家姐妹俩越想越居心叵测。

  姜家到底只有两个女孩儿,他就算是个和尚也不该大摇大摆地住进食肆里来。

  寇世子整颗心在酸水里泡了半天,怎么捞都捞不起来,偏又不能和姜若皎明说。

  毕竟年初他们就为这些事吵过几次,姜若皎觉得他的气愤和怀疑都是在无理取闹。他要是再把这些怀疑翻出来说,姜若皎怕是不会像现在这样和他好了!

  姜若皎注意到寇世子又跑过来了,有些诧异。她把手洗干净,才拉着寇世子去了后院,看着突然变得蔫耷耷的寇世子问:“怎么了?不是回家去了吗?”

  谁会在他生辰这天给他不痛快,卢氏还不把对方活活撕了?

  寇世子被姜若皎牵着走到花木扶疏的后院,心里的郁闷一下子散了大半。

  他伸手把姜若皎抱住,将她抵在墙上亲了上去,想要确定她是真真切切属于他的,绝不会被人抢了去。

  她这么好,别人肯定也会发现她的好,继而想要把她娶回家。瞧瞧算得上是她青梅竹马的樊延、再瞧瞧兴许想要入赘的清平,她在遇到他之前都招多少人了?就那么几条街的距离,为什么不能是他先遇到她?要是换成是他先遇到她,他就不会这么嫉妒他们了。

  姜若皎感觉寇世子这次的吻有些来势汹汹,呼吸都被他亲得有些不畅,身体更是微微发软。她伸手推他,想把他推远一些,反而被他牢牢抱住不肯放开。

  姜若皎只得任由他放肆地在她唇舌间攻城掠地。

  寇世子亲了个够,又用嘴碰了碰她被蹂躏得色泽微艳的唇,才状似无意地问道:“义兄刚才来过你这边?”

  姜若皎见识过寇世子当场发飙的模样,一听这话就明白他的小肚鸡肠。她见寇世子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实则耿耿于怀,只得如实说道:“你走后不久他骑马入城,我正好看见了就问了问北边的情况。”

  姜若皎的话和樊延的说法一模一样,寇世子却还是没法把淹进心里的酸水倒光。

  怎么樊延这么巧从这边路过,她又这么巧看见了樊延!

  以前他来来往往路过这么多回,她就从来没有看见过他!

  寇世子还是忍不住把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我们住得这么近,以前怎么就没见过呢?”

  姜若皎没想到他还琢磨这事儿。见他好好的生辰快把自己郁闷坏了,姜若皎顿了顿,缓声说道:“谁说没见过?我们小时候就见过。”

  寇世子一愣,没想起有这么一回事。他抱着姜若皎道:“你不许骗我!”

  “我骗你做什么?”姜若皎没好气道,“你仔细想想,你小时候是不是曾跟你祖母去寺里住过几个月。”

  寇世子一琢磨,是有这回事。

  姜若皎这么一提,他就想起了那会儿的事,他不耐烦跟着祖母礼佛,每天想方设法跑出去玩儿。

  后来他溜达去听主持讲经的时候还交到个朋友,对方和他英雄所见略同,都觉得主持讲得不知所谓。

  两个小孩儿凑一起嘀嘀咕咕地嫌弃了半天,决定手拉着手玩雪去。

  他还记得那小孩儿特别会堆雪人。

  他们一起堆了半天,结果她的都堆好了,他的怎么堆都不像样,弄得他生气极了,跑过去就把她雪人一推。

  接着他又后悔了,想到女孩儿特别喜欢哭,不由紧张地看向她。

  那小孩儿却没有哭,只是不搭理他直接转身跑了。

  接下来几天他一个禅院一个禅院地找了她老久,才把她给找出来别别扭扭地道了歉。

  小孩子之间从来没有记仇的想法,他道过谦以后两个人又玩到了一块。

  可小孩子懵懵懂懂的,记性还特别差,根本不懂得对方叫什么、住哪儿,只知道凑一起瞎玩。

  后来那个新朋友跟着她母亲离开了,这段短暂的友谊也就告一段落了,他甚至再也没想起她来。

  寇世子回想起那久远的一幕幕,一下子愣在当场。

  她就是他当时交的朋友吗?

  他们居然真的早就见过吗?

  寇世子只觉自己被这件事冲昏了头,伸手一把将姜若皎抱了起来,喜不自胜地说道:“那是你吗?是我更早认识你的吗?比樊延他们还要早对不对?”

  姜若皎冷不丁被他抱了起来,骤然腾空的感觉让她慌了一瞬,接着便环住他脖子免得摔下去。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那时候妹妹身体弱,她母亲又信佛,便带着她们姐妹俩到寺里小住祈福。

  那时候她和寇世子都才三四岁出头,两个人话虽然说得挺溜,往来起来却幼稚得很,都是讨论去什么地方玩儿、做点什么好玩的事儿,也没想过问问对方是谁。

  后来她去寺里没再遇到寇世子,也就把这事儿抛诸脑后。

  再后来寇世子带着人过来堵人,她听了许多关于他有多荒唐的传言,自然对他严防死守,不许他靠近姜映雪半步。

  那种情况下,她不可能和他说什么我们三四岁时见过面。照寇世子的混账性格,他才不会因为听到这种事就意识到自己做的事不对,更可能的是嘲笑她拿这种陈年旧事来攀交情。

  不过是一段没人记得的童年小事而已,他至于高兴成这样吗?

  姜若皎稳住了身形,低头往他脖子上咬了一口,愠怒地说道:“你快把我放下来!”

  寇世子得意洋洋地说道:“我不放。”他抱着姜若皎跑进雪地里,还踩着地上刚刚积起来的薄雪上转了个圈,兴冲冲地问,“你记了这么久,是不是那时候就喜欢我了?”

  姜若皎没好气道:“三岁小孩懂什么喜欢不喜欢?”

  何况他从小就是那样的狗脾气,谁能喜欢上他?

  “反正你就是喜欢我。”寇世子才不管,跟小孩子抱小孩子一样继续抱紧她,欢天喜地地道,“那时候我也老喜欢抱你了对不对?可惜我们差不多大,我才刚把你抱起来我们就一起摔雪地里头,差点被雪给埋了!”

  姜若皎生怕他把自己摔雪地里来个重温旧梦,把他的脖子环得更紧了,咬牙说道:“你快把我放下。”

  寇世子就不放,他抱着姜若皎一屁股坐地上。

  姜若皎被他带得撞入他怀里。

  地上只铺着一层薄薄的雪,两个人的重量往下一压,雪都快被压化了。

  姜若皎察觉自己整个人跨坐在寇世子身上,只觉自己已经许多年没这么狼狈过。她挣扎着要起身,却被寇世子牢牢环住了腰,凑近向她索要了一个绵绵密密的吻。

第55章

  寇世子没事的时候就很嘚瑟, 现在想起来小时候的事,和姜若皎腻歪够了就跑回家,直奔他祖母的住处。他屁颠屁颠地冲到他祖母跟前, 眉飞色舞地说道:“祖母您知道吗?我和阿皎早就认识了。”

  平西王太妃看了他一眼,笑着挑眉问道:“哦?你说说你们什么时候认得的。”

  寇世子便把自己刚被姜若皎提醒着记起来的事儿给平西王太妃讲了。

  寇世子还觉得跟梦里一样,怎么自己心里想要什么就有了什么。他欢欢喜喜地和平西王太妃说道:“我们小时候就见过了,你说稀奇不稀奇。”

  平西王太妃道:“是挺稀奇。”

  寇世子却是空前地敏锐,奇怪地看着平西王太妃说道:“我怎么感觉您不是很吃惊?我想起来时可吃惊了!”

  平西王太妃见自家孙子这副傻乐呵的模样, 无奈地说道:“你当时那么小一个, 真觉得我们放心让你一个人出去玩儿啊?你交了什么朋友,我们自然是知道的。”

  当时先皇驾崩, 她荣升为太妃,自然得去寺里替先皇吃斋念佛一段时间。

  寇世子这个孙儿也被捎带过去了。

  寇世子第一回 跑出去她就派人跟着了, 后来他欺负完别人家小姑娘又焦急地去找人,她也派人去把那小姑娘摸了个底。

  姜家人为人老实厚道, 她们也就没拦着他每天兴冲冲跑去找人玩。

  事实上要是他过后哭闹一下, 她们就会告诉他姜若皎在哪。可小孩子的记性太差了, 他也就头一天没找到人郁闷一下,第二天就被别的事儿吸引走了, 压根没有再想起来。

  既然他忘性这么大,他们也没有特意让他去找别人家小姑娘玩。

  没想到兜兜转转两小孩又碰到一块了, 这小子还傻乎乎地追着别人欺负,一天到晚净做些混账事。

  寇世子自己把人忘了,听平西王太妃这么说却是丝毫不乐意自省,反倒哼哼唧唧地说道:“您当时怎么不告诉我?你要是当时就跟我说了, 我早就天天去找她玩儿了!”

  平西王太妃睨着他道:“你要是来问一句, 我就跟你说了。可你不是没问吗?”

  寇世子没声了。

  不管怎么样, 都是他先认识姜若皎的,这事儿没跑了。他琢磨了一会,还是觉得他们之间缘分特别深,也就不在意过去那点小事了,喜滋滋地跑回去给兴福他们都散了许多赏钱。

  既然北边那边传回来的是好消息,寇世子也就不那么忧心忡忡了,每天一大早就跑去找姜若皎外出溜达,饶有兴致地陪着姜若皎采购食材去。

  众人见此情景,都觉得很不可思议,毕竟就连寻常男子也很少愿意这样陪着妻子到处跑,何况是寇世子这样的出身!可事实摆在眼前,他们想说“这不可能”都做不到,只能捏着鼻子听自家媳妇说什么“看看别人的男人再看看你”。

  姜若皎一开始还劝寇世子别跟着,后来渐渐也习惯了。

  临近除夕,姜若皎照例要去寺里给她爹娘上个香念个经。

  寇世子一听就很起劲,把自己拾掇拾掇,一大早就跑过来说要一起去。

  没过多久,裴徵也过来了,说要陪姜映雪去寺里给未来岳父岳母上香。

  寇世子听裴徵这般积极,自己可不能被比了下去,立刻说道:“我也要上香!”

  四人一起出了城,相携登山入寺。

  去年冬天她们在寺里相逢,气氛还很有些剑拔弩张,不过一年多过去,他们竟是可以走在一起了,不得不说世事着实奇妙得很。

  主持见了姜若皎四人,也觉得人世间的事捉摸不定。

  好在四个小年轻站在一起怎么看怎么般配,虽说磨合起来必定不容易,可到底是两桩好姻缘,想来姜父姜母在天有灵应当也可以瞑目了。

  主持笑道:“再给我做顿斋饭吧,兴许这是我最后一次吃到了。”

  姜若皎道:“瞧您这话说得,叫人担心你身体是不是出了问题。”

  主持骂道:“你这张嘴从小就不饶人。”

  他们都心知肚明,平西王大事将成,姜若皎她们必然是要赴京的。

  至于他,生在寺里长在寺里,打从他从师父手里接过担子,这辈子就不可能弃寺而去。

  寇世子却是好奇地问:“阿皎小时候很能说吗?”他记忆里小时候大家说话都还不太利索,后来姜若皎又老是直接抄家伙揍他,倒不知道姜若皎伶牙俐齿的一面。

  主持见寇世子兴致勃勃的模样,不吝于和他分享姜若皎小时候的趣事:“她当然能说,那会儿大伙讲经时都怕她来,没事她就要找找俗讲故事里的茬。她还爱学什么侠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自己还是那么小一个,闲事倒是管得不少。”

  说到兴起了,主持还给寇世子举了个例子:“清平以前曾在别的寺里待过几年,老是被师兄弟欺负。有次清平过去的师兄弟随着他们师父过来寺里辨经,又想拦着清平欺负他,不想被阿皎撞个正着,她冲上去拿头一撞,硬是把人撞开了。后来两边开始辩论经文,她就跑去捣乱,把别人辨得哑口无言!一直到现在,人家都不乐意过来我们寺里了。”

  毕竟被个小姑娘说得反驳不来,实在是太丢人了,一般人都丢不起这个脸。

  寇世子本来只是听兴致勃勃地听姜若皎小时候的趣事,没想到竟是听到她“英雄救美”的光辉事迹。

  只不过她是英雄,那清平竟是被救的“美人”。

  寇世子忍不住抬手摸姜若皎脑门。

  姜若皎骤然被主持揭了底,本来还有点不好意思,被寇世子一手搭了上来后不由瞪着他道:“你做什么?”

  寇世子收回手,又摸了摸自己脑门,才说道:“你脑壳也没比我的硬,怎么小时候竟能把人撞出去!”

  姜若皎:“……………”

  姜映雪也是头一回听到她姐姐的光辉往事,望向姜若皎的目光顿时又亮了几分:“阿姊果然从小就很厉害!”

  姜若皎不想搭理他们了,决定给主持做斋菜去。

  这老和尚年纪不小,记性倒是挺好,这些陈芝麻烂谷子都能扒拉出来给寇世子他们讲!

  而且这家伙明明是出家人,套路起人来却一套一套的,让她做个斋饭都说什么“最后一次了”。

  听了这种话,谁还能拒绝?

  姜若皎特意做了几样主持爱吃的斋菜,满满当当摆了一桌子,与寇世子他们围坐在一起吃了午饭。

  饭桌上最活跃的还是寇世子,老想从主持嘴里掏出更多她小时候的事,连带姜映雪也目光灼灼地听着,弄得姜若皎忍不住悄悄掐了寇世子一把,让他少问几句。没看见姜映雪和裴徵也在旁边听着吗?

  寇世子一点都不觉得自己问得多,难得遇到个算得上是姜若皎长辈的人,他怎么能不多问几句!

  吃饱喝足,一起下山。

  寇世子还在琢磨着从主持嘴里听来的那些话。

  他忍不住和姜若皎嘀咕:“怪不得那清平回去投奔你,原来你以前英雄救美过。”

  姜若皎听得一阵默然,她小时候的横冲直撞如今还成了英雄事迹不成?

  姜映雪倒是难得和寇世子英雄所见略同,拍着手说道:“没错,我起初还以为我说了一句‘你还俗了可以来我们店里打下手’,那清平和尚就真的来了,没想到阿姊和他那么早就见过了!”

  寇世子一听就不乐意了,不甘落后地说道:“哪里早了,我和你阿姊认识得更早,你才刚出生没多久我们就一起堆过雪人了!”他说着又得意起来,“你都没和你阿姊堆过雪人吧?你阿姊小时候可会堆雪人了!”

  姜映雪:“……………”

  说实话,从她记事起,她阿姊就很出色了,读书写字都学得快,对她也非常好,有什么好东西都先让给她。

  只不过她小时候体弱多病,她阿姊自然不会带她玩雪,堆雪人这种事她还真没尝试过。

  她不能玩,她阿姊也不可能去玩,要不然她在屋里看了眼馋会吵着要出去。

  后来长大了,她身体好起来了,却是过了想玩雪的年纪,再没有过玩雪的念想。

  姜映雪不由看向姜若皎,想知道寇世子说的是不是真的,她和寇世子小时候是不是曾一起玩过雪。

  姜若皎知道寇世子已经和平西王太妃以及他那些狐朋狗友挨个炫耀了一遍,却没想到他还要跑姜映雪面前显摆。

  他那时候干的就是推倒别人雪人的混账事,脸皮得多厚才好意思把这事儿挂在嘴边?

  姜若皎说道:“那都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姜映雪和寇世子较起劲来:“那我们回去后就在庭院里堆个雪人!”

  这些轮到寇世子不甘心了。

  他越发觉得姜映雪有点碍眼,就算是妹妹也不带天天黏着姜若皎还向他示威的!

  寇世子给裴徵递了个眼神,意思是“管管你的未来媳妇别让她给姐夫我添堵”。

  裴徵却不搭理他,含笑说道:“我也没堆过雪人,带上我一起吧?”

  寇世子气得不轻,也寸步不离地跟着姜若皎回了姜家食肆,表示他和姜若皎一起堆,姜映雪和裴徵一起堆,他俩一准堆得又快又好!

  四个人里头年纪最小的分明是姜映雪,可要比起幼稚来姜映雪觉得自己输得很彻底。

  比不过比不过。

  几个人热热闹闹地堆起了雪人,寇世子小时候是人菜瘾还大,现在学了那么多年画画,倒是长进了不少,不仅堆了雪人,还堆了雪狮子、雪狸奴、雪狗儿,小小的庭院都被他堆得快挪不动脚了。

  寇世子正要好好和姜映雪她们炫耀炫耀自己的杰作、顺便好好嘲笑他们一番,就见兴福急匆匆地从外头跑了进来,口里喊道:“世子,姜大姑娘,太妃娘娘让你们赶紧回去,有要紧事要与你们说。”

第56章

  姜若皎与寇世子对视一眼, 让姜映雪在家中好好待着便回了王府。

  姜映雪体质偏寒,刚玩过雪,手上冰冰凉凉, 她听姜若皎分析过形势,可事到临头还是有点紧张,不知平西王那边到底是什么情况。

  裴徵见姜映雪一脸彷徨,伸手握住她的手让她稍安勿躁:“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姜映雪手掌一暖, 仰头看向近在咫尺的裴徵。

  裴徵和姐姐一样聪明, 肯定对局势早有预判,他都说不会有事, 那肯定就不会有事。她顿了顿,犹豫着回握裴徵宽大的手掌, 心里却还是有些不安宁。

  另一边,寇世子拉着姜若皎回到平西王王府, 府中上下气氛都有些紧张。

  两人直奔太妃居处。

  平西王太妃神色沉沉地坐在那, 听着樊延说起北边传来的急报。

  见姜若皎两人到了, 她招招手让她们坐到自己身侧,面上并没有多少喜色。

  姜若皎心头一跳, 紧张地看向樊延。

  莫不是北边出了什么意外?

  樊延说道:“父王此战大捷,已被迎入宫中, 初定在大年初一接受禅位、举行登基大典。”虽然平西王太妃和卢氏母子都还在西南,可眼下最要紧的是早日接过权柄稳住人心,其他事宜慢慢补上就是了。樊延道,“父王命我立即点三万精兵护送祖母和母亲入京, 我觉得应当先把边防安排停妥才能动身。”

  平西王已经带走大批精兵北上举事, 要是他们再抽掉兵马北上, 边防难免会削弱不少,说不准蛮族会伺机兴兵越境。

  平西王太妃说道:“你考虑得对,既然北边大捷,我们也不急着赴京。你先把边防的事安排下去,我们这边慢慢收拾好行李再北上也不迟。”她欣赏地看着樊延,“以后你们父王将是天下人的君主,不会事事为西南考虑,可我们不能忘了西南是我们的根。”

  要不是外面越来越乱,平西王太妃也不会赞同平西王带兵举事。

  现在虽然举事成功了,要考虑的事却更多了,再不能像以前那样只考虑怎么行军打仗。

  平西王太妃让樊延给平西王送封八百里加急,言明她们徐徐入京的打算。

  她在信中还让平西王早日安稳朝局,自己匀些人过来接人,别想着把西南的兵卒都调光。

  就算要把兵调走,也得调点人回来守好边境吧?

  她这个儿子怕是举事太顺利,高兴到有点昏了头。

  平西王太妃看向姜若皎两人:“我们晚一些再入京,你们没意见吧?”

  寇世子说道:“祖母你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

  平西王太妃摇着头道:“要是我留在西南不走了,你们难道还要留下来陪着我这把老骨头不成?”

  “祖母一点不老。”寇世子道,“要是祖母想留,我们陪着祖母有何不可?京城那边还没个定数,要是急吼吼赶过去又被人赶出来就太丢人了。”

  姜若皎拉了拉他,让他别乌鸦嘴。

  平西王太妃听了寇世子的话却恍惚了一下。

  是啊,京城是什么好地方?

  人到了那里,很多都成了鬼,到处都是算计,到处都是争权夺利。

  平西王太妃叹着气说道:“算了,你们两个小的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吧,你目前是你父王的独子,这趟京城你总是要去的。”

  寇世子没注意到平西王太妃说的是“目前”,拉着姜若皎就要走。

  姜若皎却敏锐地捕捉到这两个字。

  她见平西王太妃神色不太好,也就没有多问,起身跟着寇世子离开。

  屋里只剩平西王太妃和卢氏。

  卢氏本也想起身去想想要收拾什么,平西王太妃却拉着她的手让她坐近一些。

  平西王太妃说道:“这次去京城,你要有心理准备。”

  卢氏这段时间心里确实有些惶恐,既担心平西王兵败,他们举家都要跟着陪葬;又担心平西王事成了,很多事她应付不来。

  她父母兄长从小宠爱她,就没想过要让她当什么精明干练的人。

  平西王府这样简单的后院她管起来已经很熟练了,换成偌大的后宫她还真不知如何是好。

  见平西王太妃拉着自己的手这样亲切地说话,卢氏心里安定了不少。

  卢氏说道:“有母亲在,儿媳什么都不怕。”

  这不是假话,一开始她年纪还小,代表王府出去应酬心里总有些忐忑,后来平西王太妃帮她镇了几次场,她心里也就安定下来了,和在娘家时一样轻松从容。

  平西王太妃看着卢氏,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开口好。

  平西王正当壮年,如今还不到四十岁,入主京师后便有不少人想要把家中女儿献上去给他。

  按照樊延带回来的消息,平西王目前还守得住心,说是要等她这个母亲进京才能考虑后宫之事。

  卢氏做事虽有些糊涂,却也没有犯过什么大错,平西王太妃心里还是认可这个儿媳的。

  可她也不可能拦着正当盛年的儿子不纳妃嫔。

  平西王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事事都听母亲管教的少年郎。

  平西王太妃叹了口气,还是对卢氏实话实说:“我们回京之后,可能会有不少人提出要充盈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