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他实在有点偏科,以他的水平拿个状元也是可以的。

  探花竟也是个颇有争议的人,裴徵!

  这人在考生之中知名度不高,不过西南来的人都知道,他是西南有名的“别人家的孩子”,连太子殿下早些年都曾被“你看看人家裴徵”这样的话荼毒过。

  论才华,裴徵自然没得说。

  问题在于裴徵又是一个外戚。

  他是太子妃的妹婿,妻子可是太子妃唯一的妹妹。

  开泰帝把他钦点到探花的位置上,明显是在抬举太子妃的娘家人啊。

  要知道太子妃父母双亡,又与族人恩断义绝,如今家里就只剩这么个相依为命的妹妹。

  本来需要开泰帝确定的名次就只有前十这么几位,选上来的文章也都是一等一的好,具体谁先谁后其实会掺入很多文章以外的考虑。

  一开始考官看到开泰帝排出来的前三脸色也不太好看,很担心这次当考官会成为他们仕途上的污点,不过在仔细研读被选入前十的文章和对应的履历后,他们最终还是没有反对这个排名。

  虽然状元、榜眼、探花起步会比寻常进士高,但那也只是起步而已,以后能走多远还是得看他们踏入仕途后的表现!

  从考卷上来看,开泰帝算不得徇私,这个排名算得上十分公允。

  看看前十这批进士选得多好,不仅南北均分,出身还五花八门,有农家子弟,有世家子弟,也有外戚子弟,整体看起来十分均匀,寒门出身的甚至比世家大族的要多一些!

  考官们最终在排名上遂了开泰帝的意,顺便也说服了自己。

  留给考生们做心理建设的时间没考官们多,他们看到一甲进士里的三个名字时忍不住议论纷纷。

  考生之间是没有秘密的,一甲进士的身份背景很快在人群之中传了个遍。

  那些对自己排名满意的人还好,不满意的乃至于落第的酸话就多了,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这次的状元和探花名不副实。

  这些话没多少人真正在意。

  自古以来也鲜少有明文规定外戚子弟不可以参加科举。

  人外戚子弟还凭着自己本事靠进士,难道不比直接求皇帝赐官励志多了?

  要知道废帝时期太后母子俩要抬举谁,就算对方只会溜须拍马也能直接当个三品大员!

  合该让他们考,考出真本领才给他们授官!

  比起空降三品,授给状元探花他们的七八品小官都是小意思,还不是得老老实实从地方上干起?

  京城里头敲锣打鼓大半天,新科进士们齐齐穿上御赐的袍子前去宫中谢恩。

  远远地见过开泰帝一面后,排名靠前的一甲、二甲进士都被赐了御马,让他们来个跨马游街。

  就这么小半天的功夫,新科进士里头哪些成婚了哪些没成婚早被人摸得清清楚楚,百姓们都等着看有哪个新鲜出炉的年轻进士会被人抢走当女婿。

  太子殿下也很好奇,他和姜若皎偷偷出了宫,跑到茶楼上占了个围观榜下捉婿的最佳位置,瞅瞅有没有热闹可看。

  太子殿下道:“我们表哥可是三元及第,又长得这般俊朗,你说会不会有人把他抢回家去?”

  姜若皎道:“这些事一般都是提前通过气的,舅舅他们没说,应当是不会有了。”

  太子殿下有点失望,不过很快被底下的哄闹声吸引过去,好奇地探头去看下面发生了什么。

  原来吏部尚书说到做到,还真安排家丁过来抢自家乘龙快婿。

  这不,百姓们惊叹地让出路让吏部尚书家的家丁们喜气洋洋地把他们家女婿抬走了,离得近的人抢到了几颗喜糖,乐滋滋地和旁人分享起自己的好运道来!

  太子殿下也看得津津有味,正要转头和姜若皎讨论讨论,却见姜若皎的目光落到不远处几个同样骑着马的人身上。

  那几个人全是姑娘家,骑在马上却同样英姿飒爽,一点都不输给男子。

  为首的小姑娘年纪最小,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她一双星眸莹亮动人,看完刚才的好戏后翻身下马,与身边的几个侍女说着什么。

  太子殿下见姜若皎望着那几个陌生女孩儿,不由问道:“你认得她们吗?”

  姜若皎摇了摇头,笑着说道:“不认得,不过你不觉得她们这样的姑娘很少见吗?”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种潇洒可爱的小姑娘一看就不是京城能养出来的,姜若皎忍不住多欣赏几眼。

  太子殿下也觉得那小姑娘好看,可见姜若皎一瞬不瞬地盯着人小姑娘看,他又有点不是滋味:到底他是男的还是姜若皎是男的,她怎么可以盯着好看的姑娘不放呢!

  太子殿下冷哼道:“我看也就一般般。”

  姜若皎笑睨着他。

  不等太子殿下多酸几句,旁边的朝槿就惊呼:“娘娘快看,她们要抢表少爷!”

  姜若皎一愣,和太子殿下一起往下看去,却见那几个侍女跃出人群挡住卢应巡他们跨马游街的去路。

  那明媚可爱的小姑娘从天而降跳到马前,仰头看向卢应巡,目光灿灿地说道:“我看你最顺眼,你给我当丈夫吧!”

  她刚才可是听其他人说了的,榜下捉婿就是看中谁就把谁捉回家。

  她正好缺个夫婿,左看右看都觉得卢应巡最俊,所以就果断带着人出手了。

  听说卢应巡是个状元,可见一定聪明得很!

  现在近距离一看,这位状元郎果然俊朗得很看,身形也修长好看,哪怕放到军中也是个出色的好儿郎。

  哪哪都让人很满意。

  这样好的夫君人选,旁人居然不敢抢,说什么他是卢皇后外家的子侄。

  京城的人真是奇怪,明明想出了这种看对眼就抢回家的好主意,事到临头又考虑这个考虑那个!

  既然其他人都不敢动手,她可就要下手了!

  小姑娘说干就干,不等卢应巡反应过来就示意侍女们围上前把卢应巡擒住,学着刚才吏部尚书家那些家丁那样直接把人扛走了!

  茶楼上的姜若皎和太子殿下面面相觑。

  这,是事先说好的还是真被人抢走了?

  姜若皎想想卢应巡平日里的从容自在,不知怎地竟有点儿想笑。她轻咳一声,含笑说道:“先让人去和舅舅说一声吧。”

  太子殿下如梦初醒,忙叫人去告知卢重英这桩大事:他儿子当街被人抢去当女婿啦!

第130章

  状元被人抢走了, 还是个小姑娘亲自抢的,自然比刚才家丁抢亲更让人津津乐道,很快地, 街头巷尾都传开了。

  姜若皎和太子殿下乐了一会,派人去打听那小姑娘到底是谁家的,怎么虎头虎脑地冲上去抢人。

  被人扛着走的卢应巡也纳闷得很。

  可惜他被人扛进府后视野才恢复如常。

  小姑娘刚才只看了吏部尚书家抢亲,接下来要做什么却不晓得。

  她让人放下卢应巡,好奇地蹲到他面前打量他的长相, 只觉发丝有些凌乱的卢应巡也依然俊秀。

  小姑娘一脸苦恼地望着卢应巡, 询问当事人的该怎么办:“你是京城人吗?榜下捉婿接下来要做什么呀?是要马上成亲的吗?爹爹不在京城,我们可能没法立刻成亲, 不然爹爹又该抽鞭子打我了。”

  卢应巡打量着周围的陈设,知晓这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 见小姑娘懵懵懂懂,还毫不设防地蹲在个陌生男子面前嘟嘟囔囔, 不由怀疑这家人到底是怎么教孩子的。

  再听她说她爹会对她甩鞭子, 卢应巡更是皱起了眉头。

  这小姑娘的爹是怎么回事, 对女儿也非打即骂吗?这简直是胡来啊。

  哪有这么养女儿的?

  卢应巡道:“姑娘,你我素不相识, 怎么能成亲?”

  小姑娘睁圆了眼,说道:“我听她们说榜下捉婿, 就是看上谁就带回家成亲啊。”她还和卢应巡描述了一番,表示刚才吏部尚书家的家丁就是这么干的,她只是学他们的罢了。

  卢应巡无奈解释:“他们两家早就相看过了,榜下捉婿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不是真抢人。”

  小姑娘瞠目结舌:“你们京城人玩的花样可真多, 害我都信了。”她还以为真的是看上了就可以扛回家呢!她对着卢应巡左瞧右瞧, 越瞧越觉得可惜,依依不舍地说道,“那你家住在哪儿?我把你送回去吧,都怪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闹出了这样的笑话。”

  卢应巡见她诚恳认错,一开始无缘无故被人当众扛走的怒火也没了。

  见小姑娘仍是毫无防备地蹲在他跟前,卢应巡想到她那会打女儿的爹,犹豫片刻还是报了家门:“我叫卢应巡,我父亲是工部尚书卢重英,你到外面问问就知道我们家在哪,要是需要帮忙的话可以来找我。”

  小姑娘刚才还有点后悔抢了个读书人,两个人可能没什么共同话题,这会儿听卢应巡大大方方地自报家门,便觉他和那些个满嘴之乎者也的酸书生不大一样。

  虽然闹了乌龙很不好意思,可是当不成夫妻还可以当朋友嘛!

  她最喜欢和好看的人当朋友了!

  小姑娘开开心心地道:“我现在送你回去,顺便认个路,以后就不用问人了。”她说完又想起自己没自报家门,马上给卢应巡补充了一个自我介绍,“我叫聂东宁,东边的东,安宁的宁,我出生时我爹爹刚打了胜仗,把东边那些草原人的老巢给端了,所以就叫我东宁啦。现在我爹爹正撵着西边的草原人跑!他怕我非要跟着他去打仗,就把我赶来京城了,唉,我一个京城人都不认得,而且也不想戴老重老重的头饰、穿一点都不方便的裙子。”

  卢应巡听到聂东宁自报家门,愣了愣,才发现她应该是那位赫赫有名的聂大将军的女儿。

  算算日子,朝廷派出的援军应该早就到北边了,聂大将军让人把女儿送到京城,应该是想和朝廷表忠心。毕竟大家都希望再无战事,只要上台的不是昏君,聂大将军肯定不会想着造反。

  听着聂东宁的埋怨,卢应巡道:“聂姑娘若是不想穿,那就不必穿。你本就是代表聂将军来京城的,没必要穿得和其他人一样。”

  聂东宁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真的吗?我不用和其他人一样吗?”

  卢应巡点头:“陛下他们都不是讲究这些虚礼的人,不会非要你学旁人的打扮。”他给聂东宁举了个例子,“我们太子妃早些年还和太子殿下一起去鹤庆书院念过书,如今更是进了户部权代户部尚书。”

  聂东宁过去只听人说京城规矩多,却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变化。她开心地说道:“那就太好了,看来是我姑姑她们太久没回京城,知道的都是老一套了。等我回去了,一定好好给她们讲讲京城的变化!”

  聂东宁招呼人和自己一起把卢应巡送出门,就察觉周围有不少人或明目张胆或装作不经意地守在府外看热闹。

  聂东宁向来敏锐得很,发觉这些人只是好奇,并不是细作或者对他们怀有恶意,也就没有去管,而是扬起脑袋问卢应巡:“我是不是把你名声给败坏了?”

  听说读书人最重名声,她让人当街把卢应巡扛走,要是真害了卢应巡罪过岂不是大了?

  卢应巡知她从小长在边境,不觉得名声对女子才更重要,摇着头说道:“不妨事,只是一场误会而已。”见聂东宁明显天真懵懂,他不得不给她讲讲人心险恶,“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聂姑娘你到底是个姑娘家,以后不要随随便便把陌生男人抢回家了,要是他心生歹意哄你骗你,你说不准会吃大亏。”

  聂东宁辩解道:“我才不会随便抢人,我是看了好久才动手抢你的。”

  谁知道京城人套路这么多,害她真以为把人抢回家就能成亲了,白白高兴一场。

  卢应巡道:“若我是心怀不轨的,有心骗你怎么办?”

  聂东宁还是不明白,仰着头看比自己高半个头的卢应巡:“那你骗我呀,你把我骗高兴了,我又不吃亏。”

  “那我要是个负心汉,对你骗身骗心又不负责任,你不是得伤心?”卢应巡只能耐着性子更深入地解释一下女孩子被骗的危险性。

  聂东宁道:“我才不伤心。”她左顾右盼,看见旁边一户人家门口有个石狮子,二话不说跑过去扛起石狮子往地上一摔,轻轻松松地站在石狮子残骸边上对卢应巡道,“我以后的丈夫要是当负心汉,我就这样和他一拍两散!”

  卢应巡:“……………”

  围观群众:“…………”

  躲在暗处的围观群众此时看向卢应巡的眼神里充满了同情。

  那户人家的门房听到响动跑出来一看,心疼不已地说道:“怎么回事?我们家石狮子怎么碎成这样?”

  聂东宁不好意思地说道:“你去聂府找我们管事,我们管事会给你赔的。”

  卢应巡抬眼一看,巧了,这竟是吏部尚书府上。

  卢应巡上前对那门房说道:“这石狮子我们就不赔了,你回去你们尚书说是聂大将军家的千金摔的,看他敢不敢来要赔偿。”

  那门房有点不知所措。

  卢应巡领着聂东宁走人。

  聂东宁道:“摔了别人东西不赔不好吧?”她小时候控制不住力道,她爹都不纵着她,要她自己掏钱赔,她赔一次心疼一次,就知道不能乱来了!

  卢应巡道:“他们就是刚才榜下捉婿害你误会的那家人。”

  聂东宁这才明白卢应巡刚才说他们活该是什么意思。她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奇怪?”

  她从小到大也没在意过这个,还觉得自己继承了父亲的天生神力很了不起,不过姑姑搬到她们家后总说她这样是嫁不出去的,要她千万别再在人前舞刀弄枪,她来京城时姑姑还让她争取在京城骗个丈夫回去。

  刚才很多人看着她的眼神都带着惊惧,足以证明她姑姑的话是对的:外面的人果真很胆小,力气大点都会被吓到。

  好在,卢应巡应该是不一样的!

  聂东宁小心翼翼地看着卢应巡。

  卢应巡对上小姑娘满是期待的目光,只得说道:“不奇怪,很多人想要这样的本领还要不来。”

  聂东宁满意了,高高兴兴地把卢应巡送到家门口。

  卢应巡正要犹豫着要怎么和聂东宁话别,就看到自家大门吱呀一声开了。

  “表哥,你回来了啊,我们还想着派人去接你呢。”太子殿下从里头跳了出来,假模假样地开了口。

  姜若皎好奇地打量着立在卢应巡身边的小姑娘,刚才她们在茶楼上往下看,瞧得没那么真切,这会儿面对面一看才发现小姑娘长得水灵灵的,要多讨喜有多讨喜。

  姜若皎笑着招呼道:“聂姑娘,我们正好到舅舅家做客,舅舅家里人不多,怪冷清的,你要不要进来坐坐?”

  卢应巡无奈地看着姜若皎夫妇俩,知道他们一准是在御街上看热闹觉得不过瘾,特意跑卢家守株待兔来了。

  户部尚书不是该忙得脚不沾地的吗?

  户部衙门那边怎么就给他们放假呢?

  聂东宁没卢应巡那么多想法,她见姜若皎友好地朝自己展露笑颜,知晓这是个好人,立刻说道:“好啊好啊!”

  另一边,卢夫人早听人说儿子被人抢了去,心里正担心着呢,一直催着卢重英带人去把儿子接回来了。

  卢重英老神在在地说:“他自己长了脚,想回来自然就回来了。那么大一个人了,你还担心他吃亏?”

  直到姜若皎夫妻俩知晓抢亲人的身份过来守株待兔,卢重英才有点替儿子担忧起来:将军府高手如云,不会真把他儿子霸王硬上弓了吧?

  这会儿听人说聂家姑娘亲自把儿子送回来了,太子夫妻俩还把那聂家姑娘请进门聊得挺欢,卢重英和妻子对望一眼,开始琢磨起娶聂大将军的女儿得准备多少聘礼。

第131章

  状元被抢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 有门路的人家都打听出抢人的是谁了。

  吏部尚书得知自己门前石狮子被砸,第一时间去了解情况,才知晓自家榜下捉婿还捉出个乌龙来了!

  左右石狮子也不贵, 吏部尚书决定吃了这哑巴亏,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没办法,谁也不知道开泰帝希不希望新科状元和聂大将军家联姻,他还是先装死为好!

  开泰帝自然也从旁人那听说了此事。

  他知道卢皇后也关心她侄子的婚事,便当笑话与她提了一嘴。

  卢皇后听说侄子当街被人抢走, 有些担忧地说:“他们不会起什么矛盾吧?”

  听说那聂家姑娘在军中长大, 说不准长得膀大腰圆,比汉子还汉子。要不然怎么能当街把个大男人抢走?

  开泰帝道:“应该不会, 巡哥儿多聪明的人啊,他不乐意的事谁都逼不了他。”

  就是聂家女儿长什么样, 开泰帝也不知晓。而且他头一次给人赐婚,就赐出了一对问题极大的夫妻来, 真不敢乱点鸳鸯谱了。

  见卢皇后还是担心自己侄子, 开泰帝便让人去看看太子回来没有。

  这小子今天休沐, 一准会看热闹去。

  姜若皎两人刚从卢家回到东宫不久,听到开泰帝派人来请, 太子殿下不甘不愿地去了中宫那边。

  一听连开泰帝都听说了御街上的热闹,太子殿下不由乐了:“表哥这风头可真是出大了, 我们看到他被扛走时都惊呆了!为了把热闹看够本,我们还去卢家待了半天来着。”

  开泰帝也知晓太子夫妇俩把人请进卢家的事,追问道:“那聂家姑娘长相和品性如何?”

  提到这个,太子殿下话就多了, 哼哼唧唧地说道:“我觉得也就一般般, 不知道为什么阿皎却特别喜欢, 拉着别人说个没完,连个眼神都不匀给我,还约好下回邀她到东宫玩。”

  比起太子殿下的酸言酸语,开泰帝还是更相信姜若皎的判断。他说道:“既然能得你媳妇的认可,那应该是个顶好的姑娘。她和巡哥儿是怎么回事?”

  太子殿下说道:“误会一场,她看吏部尚书家的家丁去抢人,就觉得榜下捉婿是真的捉了就能成亲,压根不知道别人是相看过的。”

  卢皇后本来还觉得这事不靠谱,听到只是误会一场又有些失望。她怀着身孕,难免比平时感性,总觉得儿子侄子该成亲成亲、该生娃生娃,一切才算是圆满。

  “你巡表哥可喜欢那聂家姑娘?”卢皇后忍不住追问。

  太子殿下道:“我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不过我看他都让人姑娘家送他回来了,应当是不讨厌的。”

  卢应巡那么聪明一个人,真要是不喜欢的话有的是办法拒绝,肯定不会和对方那样招摇过市。

  开泰帝道:“年轻人的事,我们就不管了,随他们去吧。”

  太子殿下道:“那是,我们也管不了啊,要是父皇你提出给他们赐婚,聂大将军说不准连夜从北边杀过来。”

  要知道开泰帝早前给楚王赐婚,结果没几天就把楚王圈禁起来了。

  卢家二房更惨,直接让人给端了。

  太子殿下觉得一时半会可能没人敢让开泰帝赐婚。

  几人一讨论,决定还是先静观其变为好。

  三日后便是琼林宴,开泰帝领着太子殿下亲自见过新科进士。

  席间自然是吟诗作对各显其能,开泰帝不太会鉴赏,不过他还带了卢重英,就着卢重英的反应对新科进士夸赞或勉励几句就完事。

  卢应巡这位状元郎自然格外引人注目,尤其是他跨马游街当天还闹出那样的闹剧,不少人都忍不住多和他聊上几句,还有人酸溜溜地问他什么时候迎娶聂大将军之女。

  外戚和实权大将军勾勾搭搭,胆子可真是够大的。

  卢应巡听了这些话,面上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心里却把这些家伙记了一笔。

  到了开泰帝面前,卢应巡自然又被打趣了几句。

  这事闹成这样,卢应巡也开始考虑是不是找聂东宁商量商量,索性他们凑一对算了。

  他对婚姻之事没什么概念,对男女之事也不怎么执着,只觉小姑娘还挺可爱的,要是他们能成亲日子肯定不会无聊。

  像他爹和他娘这样举案齐眉的夫妻关系,虽然能让所有人交口称赞,于他而言却不免有些乏味。

  卢应巡说干就干,琼林宴结束后就去了聂府。

  聂东宁正被姑姑家派来的嬷嬷按着梳妆,听人说卢应巡来了,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二话不说让嬷嬷退下,提着裙摆去见她在京城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嬷嬷见聂东宁跑得飞快,只觉这位表姑娘她是救不回来了,只能唉声叹气地随她去。

  “你来了!”聂东宁跑到卢应巡面前,想到嬷嬷刚才念叨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礼仪,赶紧把提着的裙摆放下。她开心地问道,“几天不见,我怪想你的,你也想我了吗?”

  这话说得太自然,让卢应巡都疑心她是不是对谁都这样。

  听说北边民风开放,不打仗时军中甚至时不时举办篝火晚会,邀请周围的未婚男女一起来聚会,积极解决边关婚嫁难这个大问题。

  想来就是那样的环境下,把她养成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性格。

  面对这么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卢应巡一时间还有点难以开口。

  他动心了吗?

  他也说不上来。

  这样贸然把求娶之事说出口,未免有些轻率。

  婚姻之事还是应该正经点比较好,这样私下找人家姑娘商量无异于私定终身。

  卢应巡道:“接下来几日我都有空,你要是不知道上哪玩好的话可以来找我,我带你到处转转。”

  聂东宁一听,自然高兴地说道:“我正愁没人陪我玩!”她这几天也就进宫觐见了开泰帝,又去东宫找了姜若皎她们,别处她都没来得及去,有个熟悉京城的人带着玩自然最好。

  卢应巡离开聂府,才发现自己这段时间不知怎地竟变得有些莽撞了。

  他怀揣着满腹心事回到府上,正要让小厮去打听打听京城有哪些好玩的去处适合带女孩儿去玩,就被他爹喊去书房聊天。

  卢重英问:“你对聂家姑娘到底是怎么个想法?”

  卢应巡答:“我也不知道。”他觉得他爹好歹是成了亲的人,不免把自己的疑虑和卢重英讲了。要是换了平时,他不会贸然跑到别人家去,今儿却是到了聂府才觉出不对味来。

  卢重英一听,觉得聘礼确实该准备起来了。他也没直接道破卢应巡的心思,只说道:“既然你们约好要去玩,那就好好玩吧,成亲不是儿戏,还是要相处过后才知道适不适合。”

  卢应巡奇道:“你与阿娘成亲前也和阿娘相处过吗?”

  卢重英默了一会,点头说道:“那是自然,我们成亲前见过许多回了,也曾一起出游过几次。”

  只不过那会儿妻子表现得温柔贤淑,到了成亲后却有点凶。

  唉,这种事就不说出来吓唬儿子了。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哪有什么十全十美的婚事,他这想法多多的儿子能顺利娶到媳妇就不错了!

  卢应巡不知道他爹心里在想什么,经他爹一点拨便不挣扎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有,相处同游也是必不可少的。

  左右他们的事都直接闹得满城风雨了,倒是不怕被人说三道四!

  卢重英摸清了儿子的底,心情愉快地去和妻子分享这一喜讯:可喜可贺,他们那不近女色、不想娶妻的儿子,终于有红鸾星动的迹象了!

  接下来几日,状元、榜眼、探花都很清闲,二甲、三甲考生却忙得脚不沾地。

  他们先是被六部的招新启事忽悠得眼花缭乱,接着就开始艰苦地进行一场场专业水平考试。

  有些胆大包天的家伙,一口气把六部的考试都报了,估计是想试试看能不能瞎猫碰上死耗子,侥幸能挤进六部补个缺!

  要知道他们要是进不了翰林院和六部衙门,接下来就要去地方上从最艰难的基层岗位干起。

  那当真是又苦又累又没前途。

  所以有的人就把所有考试都报了,六天考下来直接把自己考脱形。

  第七天还得去考吏部的大试作为保底。

  姜若皎和太子殿下两个招新考试的始作俑者,这会儿也尝到了自食恶果的滋味:安排考试一时爽,阅起卷来简直让人想撕卷子。

  两人坐镇户部,带着户部侍郎他们一起批阅六套不同的卷子,争取能挑选出适合户部的人才。

  不加班加点改卷不行,人挑出来后还得和其他五个衙门协调商量,别选重复了。

  这时候先考先改卷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我们先选出来的人,你们后面的换换吧!

  为此,姜若皎和太子殿下领着整个户部挑灯夜战,不可谓不努力!

  两人熬到半夜,总算把卷子都改完了。他们正要回东宫倒头就睡,却听中宫那边有人过来报信:“殿下,殿下,皇后娘娘要生了!”

  姜若皎和太子殿下齐齐一激灵,刚酝酿出来的睡意全没了。

  他们对望一眼,把收尾的事交给户部侍郎,相携去了中宫那边。

  女医们都已经就位,太医也在外头候着,里头传来卢皇后一声接一声的叫喊,听得太子殿下紧张不已,不由自主地攥紧姜若皎的手。

  开泰帝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连外袍都没穿,在寝殿外走来走去,想进去看看,又怕影响生产过程,只得在那着急地转着圈儿。

第132章

  太子殿下一看他爹这模样, 也跟着紧张起来,心里还想着要是姜若皎怀上了,自己也只能在外头这样等着, 岂不是更加心急如焚。他决定回头要抽空研究研究生产是怎么个生法,研究明白了到时候好跟进去帮忙!

  卢皇后虽是第二回 生产了,可到底相隔了十多年,生起来不比第一回快多少。

  直至天色将明,产房里头才传来婴孩的哭喊声, 起初有些微弱, 后来就响亮许多了。

  开泰帝欣喜地迈步入内,就见女医抱着个小娃娃出来, 朝开泰帝贺喜:“陛下,是位健健康康的小皇子。”

  开泰帝一听是个儿子, 看了眼那脸皮皱巴巴的小娃娃就挪开了眼。

  既然女医都说健健康康,他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径直入内看刚生产完的卢皇后。

  卢皇后脸上的汗水已经被擦去, 头发却还是贴在额头上, 让她整个人看起来还十分虚弱。

  见到开泰帝进来,卢皇后本想说点什么, 最终却只能勉强挤出一声“陛下”。

  开泰帝接过女医手中的热毛巾,替卢皇后擦拭起额头和颈窝。

  卢皇后得知开泰帝不准备纳妃了, 对这孩子是弟弟还是妹妹都没什么想法。她让人把小儿子抱来给她瞅瞅,又打发守了一晚的太子夫妻俩回去歇息,才终于沉沉地睡了过去。

  太子殿下和姜若皎一起往回走,还跟姜若皎埋怨起来:“父皇和母后真是的, 都不让我抱抱弟弟, 真是有了小儿子就不要大儿子。”

  姜若皎道:“你又没抱过孩子, 刚出生的小娃娃可娇贵了,谁放心给你抱?”

  太子殿下嘀咕道:“反正我觉得他们肯定会更喜欢弟弟。”

  “你不喜欢弟弟?”姜若皎奇道。

  她可是知道太子殿下自从知晓皇后怀上了,就时不时搜罗些适合小孩子玩的玩意儿,准备回头一股脑儿送给弟弟妹妹!

  “我当然喜欢。”太子殿下反驳。要是不喜欢,他怎么会想伸手去抱,别人家的孩子他可没这么热心。他哼道,“我就是埋怨父皇和母后几句,又没有说不喜欢弟弟。”

  太子殿下跑回东宫,就开始跑库房里挑挑拣拣,把适合男娃娃玩的东西囫囵着找出来,准备回头就送去中宫那边,不把弟弟的住处堆满不罢休。

  姜若皎熬了一晚,有些困了,没和太子殿下一起闹腾,回到寝殿睡下补眠。

  太子殿下忙活完才感觉自己筋疲力尽,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房中,倒在姜若皎身边呼呼大睡。

  睡梦之中,他的手下意识地按到了姜若皎肚子上,迷迷糊糊地想着生孩子这么难,他们还是晚一点再要孩子好。

  两人一觉睡到晌午才被饿醒。

  他们草草用了午膳,又去中宫看弟弟。

  经过小半天的静心照料,小娃娃皱巴巴的脸舒展了一些,不过刚出生的小孩儿都丑得差不多,太子殿下也没大惊小怪。

  太子殿下拿着棉被向卢皇后展示了几回自己的抱孩子熟练度,才终于从卢皇后手里哄到了抱弟弟的权限,嘴里酸不溜丢地说道:“等我有了孩子,我也不让父皇抱。”

  开泰帝见太子殿下小心翼翼抱着弟弟瞎乐,忍着没把“谁想抱你孩子”这种话说出口。他说道:“你弟弟都出生了,你们也抓紧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