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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普拉特先生,你在那里吗? " 对方的声音那么接近,把彭伯利吓了一大跳; 他转过身来,看见林间灯光闪烁着。接着,铁门嘎吱地大声响着,他还听见碎石子路上的马蹄声。

  彭伯利一下子呆住了,着实吃了一惊。他没预料到会有马。如此一来,他想穿越草地走到索普村去的计划显然是行不通了。万一被追上的话,他就完了。因为他的衣服上沾有血迹,双手也血淋淋的,更别提他口袋里还有那把刀子。

  他只是迟疑了片刻,便马上想起那棵橡树,于是他转身跑向那棵树,很快地爬到橡树顶上。并且尽可能不让手上的血迹沾到树上。橡树的大枝干朝在平方向伸展,差不多有三英尺长;彭伯利趴在大枝干上用外套紧紧裹住自己,从树下往上看,几乎察觉不出树上有人。

  彭伯利刚刚躲好,之前林间闪烁的那盏灯光便来到眼前,原来是一名女子拿着马厩里的提灯走过来了。几乎在同一时间,反方向只有一道更亮的灯光投射过来,那是一名骑马的男子和一位骑脚踏车的男子。

  两人飞速赶到,那名骑马的男子一看到这名女人,就大声问道,"帕顿太太,发生了什么事吗 ?" 就在这时,脚踏车的车灯刚好照在平躺的尸体上。两名男子同时惊呼,女子更是尖叫起来,男子立刻下马跑向尸体。

  他弯下腰一看,惊道:"怎么会这样?这是普拉特啊。"骑脚踏车的男子也凑上前来,车灯正好照着一大摊的血迹。骑马的男于对骑脚踏车的男子说:"汉福德,他被人杀死了。 "

  汉福德提着灯上上下下地观察尸体,并在方圆数码的范围内照了又照。

  "欧格尔曼,你身后的东西是什么?"他忽然说道,"那不是一把刀吗?" 汉福德马上走上前去,欧格尔曼立刻举手阻止他。

  " 别碰它!" 欧格尔曼大叫,"我们让警犬来闻一闻。不管凶手是谁,警犬会马上找出那个坏蛋的。天哪!汉福德,这家伙简直就是自投罗网了!" 欧格尔曼注视着地上那把刀,一副兴高采烈的神情; 接着,他转身对他的朋友说,"听着,汉福德,你赶快骑车到警察局去。警察局很近,就在四分之三英里远的地方,五分钟就到了。请他们派警察来,或是你直接把警察带来也行;我先在附近的草地上搜一搜。如果你回来时我还没找到那个坏蛋,我就让警犬先闻一闻凶刀,再把凶手揪出来。"

  "好的。"汉福德回答。

  接着汉福德二话不说,迅速骑着脚踏车消失在黑暗中。

  "帕顿太太,"欧格尔曼说,"请看好刀子,别让任何人碰它。我这就去搜查草地。 "

  "先生,普拉特先生死了吗?" 帕顿太太呜咽着问道。

  "哎呀!"将军说,"我倒是没想到这一点,你最好去看一看;不过,于万要注意!别让任何人碰到那把刀,不然警犬会把味道搞混。 "

  他急忙爬上马鞍,横穿草地往索普衬的方向疾驰而去。彭伯利听见马蹄声渐渐远去,庆幸自己刚才没有逃走。因为那个方向正是他原本打算逃走的路线。若是他刚才逃跑的话,这会儿必定会被马追上。

  将军一走,帕顿太太满脸惊恐地走近尸体,提着灯凑近死者的脸部。突然间,林荫路上传来脚步声,帕顿太太马上站直身子,剧烈地颤抖着,听到熟悉的声音之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帕顿太太,出了什么事吗? "一名提着灯的女仆问道,旁边还有一名年轻男子陪着她前来找帕顿太太。

  "老天?那是谁?" 那名男子惊呼。

  "是普拉特先生,他被谋杀了。"帕顿太太说。

  女仆尖叫起来。接着,两名仆人踮着脚尖靠近死者,十分惊恐地看着尸体。

  "别碰那把刀。" 当男子正打算捡起刀子时,帕顿太太赶紧说,"待会儿将军要让警犬来闻它"

  "这么说,"男子说,"将军也到了吗? "

  这时,草地上传来的马蹄声越来越近,仿佛答复了男子的问题。

  欧格尔曼看到一群仆人围着尸体,便勒马停下来问道。"帕顿太太,他死了吗? "

  "先生,我想是的。"她回答道。

  "啊!应该去找医生来,不过,贝利,不用你去,我要你备好警犬,带着它们在林荫路那一端等我,我会叫你。 "

  于是,他再度策马踏上草地,男仆贝利则匆匆离开。两名女子留在原地瞪着尸体,并窃窃私语着。

  此时彭伯利全身动弹不得,非常不舒服。他一动也不敢动,甚至不太敢呼吸,因为那两名女子就在树下。他从树上往下看,一片灯光从贝斯福德方向沿着马路快速往这里移动着。不久,这些灯光被树干遮住,再过一会儿,传来阵阵车轮的呼呼声,树干也被照亮了,原来是另一批人马提着灯抵达现场。他们骑了三辆脚踏车,分别是汉福德、警探以及一位警官。当他们走过去时,将军也正骑着马回到林荫路上,马蹄声响有如雷鸣。

  将军勒住马匹,问道:"艾利斯和你一起来了吗?"

  "先生,没有。"对方回答,"我们动身赶来时,他还没从索普村回来,今晚他迟了许多。 "

  "你有没有叫医生?"

  警探把脚踏车停靠在橡树旁,说道:"有的,先生。我已经通知希尔斯医生了。 "

  彭伯利低低地伏着身子,甚至闻得到提灯所发出的臭味。

  警探撞着又问:"普拉特死了吗?"

  "好像是死了。"欧格尔曼回答,"不过还是留待医生判断比较好。凶刀就在这里,我们没有碰过它。现在我去把警犬带来。"

  "好啊!就这么办。"警探说,"凶手跑不远的。"欧格尔曼又策马上路,警探则满意地搓着双手。

  不到一分钟,黑暗中便传来低沉的狗吠声,然后是碎石子路上的脚步声。接着,灯光下出现三只样貌凶恶、四肢灵活但体型瘦削的猎犬,还有两名摇摇晃晃小跑步的男子。

  "嘿,警探!"将军喊道,"你牵一只,我牵另外两只。"

  警探跑向前来,抓住一只警犬的皮带,将军则将警犬带到地上那把刀子面前。彭伯利小心翼翼地抱着树干偷看,以一种仿佛和自己毫不相干的好奇心,望着那只大猎犬。他注意看着那只警犬如何弯下身狐疑地嗅着那把刀,然后再高高抬起头颅,皱起前额,露出忧郁的神情。

  警犬一动也不动地在原地站了许久,接着它转过身,将口鼻凑近地面,来来回回地嗅着。突然间,它抬起头大声吠叫,然后又垂下口鼻,往榆树和橡树之间走过去,跟在后头的将军见状便跟着一起跑去。接着,警探也把另一只警犬带到刀子面前,很快地,他也被拖往将军那个方向。

  "它们绝对不会失手的,不是吗,"贝利对着满意的警官说,同时将第三只猎犬也带过来,"你看一一"

  狗链上一阵猛烈的拉力打断了他的话,接下来,贝利也跟着其他人一起跑,汉福德先生则跟在后头。

  此时,警官抓着刀子的刀环,小心翼翼地捡起刀子,用手帕包起来,再放进自己的口袋中。然后,他也跟着猎犬走了。

  彭伯利冷酷地笑了笑。虽然遇到了预料之外的麻烦,不过他的讨划总的来说还是相当成功的。如果此时那两名不知所措的女仆走开的话,那么,他就可以趁警犬不在、附近没人的时候从树上下来。他注意地听着狗吠声,越来越远,渐渐模糊了。他咒骂起还没赶来的医生,糊涂的家伙!难道他不知道这是生死攸关的事吗?这些可恶的医生真是毫无责任感!

  突然间,彭伯利听见脚踏车的铃声,并看见一道光线沿着林荫路逐渐靠近。脚踏车迅速抵达现场一名矮小的老人跳下车来,站在尸体旁边。他将脚踏车交给帕顿太太之后,便弯下腰来察看死者的眼睛,然后他站起身来说,"帕顿太太,这件事真是骇人听闯,这可怜的家伙确实已经死了,你们还是帮我把他抬进屋里吧,你们两位抬脚,我抬肩膀。 "

  彭伯利看着他们抬起尸体,摇摇晃晃地走在林荫路上。接着,他听见他们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并且听见宅门关起来的声音。彭伯利继续聆听着四周的动静,草地远处断断续续传来低沉的狗吠声.除此之外,四下毫无动静。再过一会儿,医生便会回来骑走他的脚踏车,此刻,眼前暂时空无一人。

  彭伯利直起身子,觉得腰酸背痛、全身僵硬。他的双手依然抓着刚才紧紧抵住的树干,而且仍然湿漉漉的。他迅速爬下树干,再听了听周遭的动静,又稍微四下查看了一番,确定没有灯光后,便越过林荫路,.悄悄地穿越毗邻索普村的草地。

  当晚夜色相当浓重,草地上连个鬼影子也没有。他迈开大步疾走,在黑暗中不时地东张西望,偶尔还停下来听听四周有没有什么动静。不过,除了远处隐约传来的狗吠,四下一片寂静。他记得离自己住处不远的地方有一道很深的沟渠,上面有座水桥可以通行,现在他就是朝着那个方向走。因为他知道,如果别人看到他现在的模样,必定一眼就看出他的罪行。抵达水沟之后,他弯下身子先清洗双手和手腕等处;当他弯腰之际,胸前口袋里的那把刀子掉落在沟边浅珑的水中。他摸索着取回刀子,然后在泥泞中尽可能深地挖了一个洞,再把刀子埋进去。最后,他用一些水藻拭净双手,过桥往家中走去。

  彭伯利走近屋子的后门,很满意地发现管家正在厨房里。于是,他若无其事地用钥匙轻轻开了门,然后赶紧回到楼上的卧室。回卧室之后,他在浴缸里彻底梳洗了一番,再处理掉弄脏的水。接着,他换下脏衣服,将它们放进皮箱里。才刚处理完毕,招呼晚餐的铃声就响了。他在餐桌旁坐下来,整个人焕然一新,精神饱满。他对管家说·"我在伦敦的事情还没办完,明天还得去一趟。 "

  "那你明天会回来吗?"管家问。

  "也许会,也许不会,要视情况而定。"彭伯利说。

  他没有细说,管家也没有多问。彭伯利不是个喜欢吐露心事的人,他行事极为谨慎,而谨慎之人总是不多话。

  2.棋逢对手--警犬(由克里斯托弗·杰维斯医师口述)

  吃完早餐后半小时,屋内炉火正炽,早晨的烟囱冒出缕缕烟雾,这大概是一天当中最怡人的时刻了。尤其当阴暗的天空笼罩整个城市,清晨寒冷的空气弥漫在街道间,河上鸣着汽笛的拖船冒出雾气,而夜晚的气味仍未完全消散时,早晨的这个时刻更显珍贵。

  秋天的早晨是湿冷的,炉火熊熊地燃烧着,我将湿滑的双脚伸向炉火,一面沉思着。我并没有在想着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像猫一地悠然自得。没多久,桑代克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他的声音引起我的注意,于是,我懒洋洋地回过头去。只见他正用大剪刀从早报里剪下一些值得一读的东西;此时,他停下来,拇指和食指间夹着一张小剪报说"报上又有一则关于警犬的消息。"他说,"我们马上会听到一桩严刑逼供的惨剧。"

  "打断如此美好的早晨也是一桩惨剧......"我惬意地轻抚着小腿说,"是什么案子? "

  桑代克正待回答时,铜制门环上传来一阵敲门声,破坏了这片刻的宁静时光。桑代克走到门口,开门让一名身穿制服的警员进来。我站起来,背对着炉大,准备一边舒舒服服地取暖,一边聆听发生了什么事。

  "我想您是桑代克医师吧 ?" 警方人员问,桑代克点点头,对方继续说,"先生,我叫福克斯,是贝斯福德警局的警探。也许你已经看过早报了吧? "

  桑代克拿起那张剪报拉过一把椅子坐到壁炉边,并询问警探是否用过早餐。

  "谢谢,"福克斯警探说,"我已经吃过了。我昨晚搭夜车进城。然后住进旅馆,以便今天可以早点来这里拜访。 你大概已经从报纸上看到了,我们不得不逮捕自己人。先生,你知道的,这实在很尴尬。 "

  "的确。"桑代克附和道。

  "是啊,这不但对警方不好,对公众也不好。可我们也没别的办法啊,不过,无论是为了警方还是被告,我们仍对他的平反抱有一线希望,因此,警长想听听您对这案子的看法。他还说,或许您会愿意出马帮被告提出辩护。 "

  "先告诉我一些重点吧。"桑代克从抽屉里拿出笔记本,然后靠在扶手椅上说,"请从头说起,将你所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

  "嗯,"警探先清消喉咙咳了几声唱便开始述说,"从那名被谋杀的男子说起吧。他叫普拉特,曾经是一位狱吏,退休后便在欧格尔曼将军家担任管家,欧格尔曼是一名退休的典狱长--也许你曾经听说过他和他那群警犬的事情。昨天傍晚,普拉特从伦敦搭此车南下,六点半的时候抵达贝斯福德。火车站的警卫曾经见到他,收票员和车站门口的行李员也都看到他了。行李员在六点三十七t分看见他离开火车站。欧格尔曼将军的房子离火车站约莫半英里远。六点五十五分的时候,将军、一位名叫汉福德的男子以及一位仆人帕顿太太,在通往将军宅邸的林荫路上发现了普拉特的尸体。普拉特显然是被刺身亡,因为尸体周围都是血,而且附近的地上有→把刀一一那是一把挪威刀。之前帕顿太太好像听见林荫路上有人呼救,由于那时普拉特先生也该回来了,因此她便提了一盏灯出去查看。然后她遇到将军和汉福德先生,三人似乎是同时发现死者的。汉福德先生马上骑脚踏车向警方报案,大家立刻派人去请医生,我则会同一名警官和汉福德先生一起回去。我们在七点十二分回到现场,将军也回来了。他之前骑马在草地和林荫路两侧搜索了一番,但是并未看到什么人。接着将军把他的警犬带到那把刀的面前,那三只警犬立刻嗅出刀子上的味道一一我还拉着其中一只呢。它们带着我们一路穿过草地,越过台阶和围篱,再沿着一条小巷跑到镇上来。它们一只接一只地迅速穿越马路冲进警察局敞开的大门,然后直奔正在办公的文书人员艾利斯的桌边。它们制造了一阵骚动,奋力地想攻击他,我们好不容易才控制住这三只警犬。艾利斯则吓得像鬼一样脸色发白。 "

  "当时警局里还有别的人在吗?"桑代克问。"哦,有的,还有两名巡警和一名信差。我们把警犬引到他们面前,但是警犬对他们毫无反应。它们要的是艾利斯。"

  "那你怎么办呢?"

  "当然,我们逮捕了艾利斯。没别的办法,尤其是将军当时也在场。 "

  "将军与此案有什么关系?" 桑代克问。"他是治安官,同时也是达特穆尔的前任典狱长,正是他的警犬扑到艾利斯身上的。不过,无论如何我们都得逮捕艾利斯。 "

  "有什么对被告不利的事情吗?"

  "有的。他和普拉特相处得很不好,他们是老同事,艾利斯在波特兰民事警卫厅任职期间,普拉特是那里的狱吏,后来艾利斯因左手食指被砍断而退休。他们最近曾为了一名在将军家做事的女佣而闹得很不愉快。据说已婚的艾利斯对那名女子太过关心了--或许这只是普拉特片面的想法而已--于是普拉特便警告艾利斯离将军的宅子远一点。自从那件事之后.他们就没说过话了。 "

  "那么,艾利斯是怎样一个人呢?"

  "他向来是个非常正直的人,沉默、稳重又和善。他是那种连苍蝇都不会去伤害的人,我们都喜欢他而较不喜欢普拉特。事实上,可怜的普拉特是那种所谓的老滑头。先生,你知道的,狡猾而且有点卑鄙、爱告密。 "

  "想必你已经搜查过艾利斯身上的东西了? "

  "是的,除了他拥有两个小钱包之外,没什么特别可疑的事情。不过他表示其中一个钱包一一一个猪皮做的小钱包是他昨晚在通往索普村的小径上捡到的。那个钱包并不是普拉特的。 "

  桑代克做了一下笔记,接着又问:"艾利斯衣服上有没有血迹或污溃呢,"

  "没有,他的衣服上没有任何污溃或是衣衫不整的迹象。 "

  "他身上有任何刀伤、抓伤或是淤青吗?"

  "都没有。" 警探回答。

  "你们什么时候逮捕艾利斯的? "

  "七点半整。 "

  "你们清查了他之前的行踪吗?他曾经到过凶案现场附近吗? "

  "是的,他之前去过索普村,而且回来的途中曾经路过林荫路上的铁门。当晚他比平常回来得迟,不过倒也没有特别晚就是了。 "

  "还有,死者呢?已经验过尸了吗? "

  "验过了,来之前我向希尔斯医师取了验尸报告。死者身上至少有七处很深的刀伤,而且全部集中在左背处。陈尸地点到处是血迹,希尔斯医师认为普拉特必然是当场失血过多而死。 "

  "伤口和找到的那把刀吻合吗? "

  "这我也问过医师了.医师说:'是的。'虽然他不能保证那把刀一定就是杀人凶器,不过这一点并不重要。因为那把刀上沾满了血,而且就在尸体附近发现的。 "

  "对了,"桑代克问,"那把刀后来怎么处理了呢? "

  "和我同行的警官用手帕将刀子包起来,然后放进口袋,后来我把刀子拿过来,原封不动将刀子连同手帕锁进公文箱了。 "

  "有人指认那把刀子是属于艾利斯的吗 ? "

  "没有,先生,还没有。 "

  "命案现场是否有任何显著的脚印或是打斗的痕迹?"桑代克问。

  警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先生,我还没勘查现场。"他说,"不过将军已经骑马找过,还带着篝犬搜寻过,之后,将军和我、园丁、警员以及汉桶德先生也来来回回一两趟了...还有必要吗?先生一一"

  "那当然,那当然。" 桑代克说,"嗯,篝探,我愿意为被告辩护。我觉得这桩起诉艾利斯的案子在某些方面相当可疑。 "

  警探显得颇为惊讶。他说:"先生,我倒是没发现。 "

  "是吗 ?嗯,那是我个人的见解,我想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我和你一起到现场去调查一下。 "

  警探很高兴地表示赞成。于是,我们先拿一份报纸给他看着,自己回实验室查火车时刻表,准备出发去调查。

  "杰维斯,"桑代克说,"我想,你也一起来吧?"

  "好啊。"我答道,"如果我帮得上忙的话。"

  "那当然,"他说,"两个人的头脑总比一个人的好些。而且,照目前的情况看来,我敢说只有我们的判断才是合理的。我们要带上实验箱,相机最好也带着。二十分钟后有一班火车从查令十字站出发。 "

  在火车上的前半个小时,桑代克坐在角落里,时而研究自己的笔记,时而若有所思地凝视着窗外。我看得出来他对这个案子很感兴趣,因此特别注意不去打扰他的思绪。然而过了不久,他就把笔记放到一边,点起烟斗,开始吞云吐雾。失去耐心、蠢蠢欲动的警探终于开口问道:"先生,依你所见,艾利斯是否有救 ? "

  "我认为可以找出对被告有利的证据。"桑代克回答,"事实上,我觉得那些不利于他的证据是相当薄弱的。 "

  警探倒抽了一口气说,"先生.,但是,那把刀又该怎么说呢?"

  桑代克说:"嗯,那把刀是哪来的 ?那是谁的刀 ?你都不知道。刀子上沾满了血,不过那是谁的血?你也不知道。让我们逐步来推敲先假设这是凶刀,那么刀上的血应该就是普拉特的血。但是,如果上面是普拉特的血,那么警犬闯了之后.应该会带你们到普拉特的尸体边,因为鲜血会散发出浓烈的气味。但是警犬并没有那么做,它们并没有注意到尸体。从这一点看束,似乎可以推断刀子上的血并不是普拉特的。 "

  警探摘下帽子,轻轻抓着后脑勺说·"先生,您的推论对极了。我没想到这一点,我们全都没想到。"

  桑代克接着说:"让我们假设另一种情况如果那把刀是普拉特的,那么,刀子就是用来自卫的。但是.这种挪威刀不太好使--一点儿都不像防身武器--需要花点时间先把刀刃打开,而且使用时得双手持刀。然而当时普拉特身上的七处刀伤全部在左背上,这表示他和凶手互相用双臂抱住对方,此外,顺便提一下,凶手是个左撇子。平过,就算那把刀是普拉特的,而刀子上的血是凶手的血。那么,凶手必然受了伤。但艾利斯并未受伤,所以他不是凶手,那把刀根本不能说明什么。"

  警探鼓着腮帮子,轻轻吐出一口气说:"我越来越糊涂了。不过,先生,警犬的反应又该怎么说? 它们的行动分明指出那把刀是艾利斯的,我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警犬的反应。 "

  "没什么好解择的,因为警犬根本没有陈述任何事实,是你们依据它们的行动做出某些推论的,但是这些推论可能大错特错,而且虽然不足以成为证据。 "

  "你似乎不太信任警犬的能力。"警探说。

  "在侦查犯罪方面," 桑代克回答,"我认为它们没什么用。你无法叫一只警犬出庭作证,也不能从它们口中得到任何有意义的陈述。就算它们有任何见解,也无法表达。其实--"桑代克接着说,"在侦查犯罪中,运用警犬的这整套系统是建立在相当谬误的推论上的。在美国,这些动物是用来找寻逃跑的奴隶的。然而,奴隶是身份确定的个人,所以你只要查明他的下落就行了。侦查犯罪中遇到的问题则全然不同,调查人员所关心的,并不是某位特定人士的下落,而是要知道某个陌生人的身份。就这一点而言,警犬完全没有用处。它们也许可以发现某些特性但是却无法表达它们所知道的事。如果不知道罪犯的身份,它们就无法指认;如果已经知道罪犯的身份,那么,警方就不需要警犬帮忙了。"

  "还是回到眼前这桩案子上来吧,"桑代克停了一会,接着又说, "我们找来某个代理者--也就是警犬--帮忙查案子,但是,套句灵媒的说法,我们和它之间没办法'通灵',因此也没有所谓的'媒介'存在。警犬的嗅觉神经特别灵敏,人类在这方面则并不是十分发达。警犬是用所谓的嗅觉来思考,因此它的想法不能传达给我们这些嗅觉不发达的生物。我们将刀子放在警犬面前,它们发现上面有某种特殊的味道,同时也发现这种味道和某片草地、某个人--也就是艾利斯身上的味道颇为类似。然而,我们却无法确认警犬究竟发现了什么,也不能确定此举真正的意义是付么。这还告诉了我们什么呢? 我们只能说,那把刀的味道和艾利斯身上的味道有某种关联; 但是,在找出真正的原因之前,我们无法断言这项关联足以当做证据。至于其他的'证据'只不过是你和将军想象的产物罢了。因此,目前并没有不利于艾利斯的证据。 "

  "案发时,"警探说,"艾利斯一定非常接近现场吧。 "

  "也许,"桑代克回答,"但是还有许多其他人也是啊。再说,他有时间把身上洗干净并且更换衣服吗?案子如果是他做的,他必定要换洗一番的。"

  "我想也是。"警探含糊地附和着。"毫无疑问,凶手一定得清洗一番,他花了点时间才刺了普拉特七刀,普拉特不太可能站在那里乖乖地被刺。事实上,就像我之前说的,从伤口的位置来看,普拉特并不是没有反抗。双方一定发生过打斗,凶手用一只手抵住普拉特的背,很可能两只手都在他的背后;一只手紧抓着普拉特的背,另外那只手则用力地刺他。凶于有一只手一定沾满了血迹,也可能双手都沾满了血。但是,你说艾利斯身上没有血迹,而且他似乎也没有时间或机会清洗。"

  "嗯,这真是件神秘的案子。"警探说,"不过,我还是不懂你要如何解释警犬的行为。 "

  桑代克不耐烦地耸耸肩说,"这些警犬还真是阴魂不散,其实整件案子真正的关键是那把刀。那把刀是谁的?刀和艾利斯之间有什么关系 ? 杰维斯啊,"桑代克转向我,并继续说,"这个问题交给你想一想吧,答案可能相当地稀奇古怪哦。 "

  当我们走出贝斯福德火车站时,桑代克看了一下表,记下时间,并说,"请带我们走普拉特当时走过的那条路吧。 "

  "这个嘛,"警探说,"他有可能走马路,也可能走小径。不过两条路都差不多远。 "

  从贝斯福德出发后,我们沿着马路朝索普村的方向往西走,不一会儿,便来到一处小径人口前的台阶上。

  "那条小径,"警探说,"大约在中途和林荫路相交。不过我们最好还是走马路。"

  再走了四分之一英里后,我们来到两扇生锈的铁门前。其中一扇门是开着的。进去之后,我们发现自己来到了一条宽阔、两侧种有树木的林荫路上,从树干之间向外望去,道路两旁各有一片很开阔的青草地。这是一条挺不错的林荫路,此时已接近年尾,树上的黄叶浓密地堆在人们的头顶上。

  我们从铁门处又向前走了一百五十码,警探停了下来。"这里就是陈尸现场。"他说。

  "正好九分钟。那么,普拉特大约是在六点四十六分抵达这里的,而他的尸体则是在六点五十五分时被发现--约在他抵达此地的丸分钟后。这么说来,发现尸体的时候,凶手一定还没有跑远。 "

  "是啊。死者看起来的确是刚死不久。"警探答道,"先生,我记得你刚才说过,你想先看看尸体吗?"

  "是的,如果可以的话,也请让我看看那把刀。 "

  "我得请人去警察局拿,我把刀锁在办公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