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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青州沉着脸,他从未把这人放在眼里过,虽则宋程昱少年天才,可之前宋程昱腿伤,耽误了许久的功课,才捡起来多久,怎就中了解元?

宋程昱面无表情:“贺世子,这次秋闱试题实在过于简单了,是吧?”

贺青州:“……”

宋朝夕真是低估宋程昱了,原以为这就是个一调戏就羞涩的弟弟,谁知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气死人不偿命的功课修得比她好多了。她从未这般畅快过,贺老太太还真以为解元是贺青州囊中物?宋程昱偏偏叫他们不能如愿!看到贺老太太铁青的脸,宋朝夕心情莫名不错,“哎呀,青州祖母,你怎么脸色不好?”

贺老太太气得近乎昏厥,虽则贺青州也中了亚元,可到底跟解元不一样,若是没有宋朝夕这般讽刺,她或许也能接受,可如今有宋程昱作比,她莫名觉得这亚元分量不够重。

她气呼呼地回了马车。

宋朝夕是最欢喜的,京城开设赌局每逢科考都有,只是往年宋朝夕没有参加过,可今年有宋程昱,她对这个弟弟有信心,便拿了一万两银票,赌宋程昱中解元。没想到竟然真的中了。

只是可惜宋程昱成了热门,后面再押注,就没有如今的彩头了。

她回去时哼着小曲,容璟回来时换了官袍,穿一身玄色的直裰,见她心情不错,便问:“今天有什么高兴的事?”

“宋程昱他中了解元!”

“就这事?”容璟自然早就知道了,原想着回来告诉她的,谁知她自己出去看了。

“当然不是,我押了一万两银票,赌他中解元,如今他中了,我能不高兴吗?”

容璟便有些无奈了,他靠近一些,她虽则没有亲自喂养孩子,可她毕竟刚出月子,偶尔孩子闹腾,她也是要帮着带的,身上便总是有股很淡的奶香味。他靠近时闻得更真切了,以至于他气血上涌,而她就这样瘫软地靠在他怀中,实在让人难以抑制住邪念。

也不算邪念吧,毕竟她是他的妻。

第92章

他气息呵在宋朝夕耳侧,惹得她莫名打颤,宋朝夕手抵在他胸口,低声道:“还不到时候,生完孩子要过几个月才能同房。”

容璟并不知道这些,只是微微一顿,从背后环住她,“我抱抱你。”

正巧青竹带着冬儿进来,二人见到他们抱在一起,鬼慌忙推出去,还体贴地关上门。

丫鬟的体贴让俩人对视一眼,许久没有同房,这种体贴都有些不习惯了。宋朝夕便拍拍他的手,又搂着他站了一会。阳光从支摘窗透进来,落在摇床的孩子身上,俩个孩子好吃好睡,见风就长,入秋后比从前大了一圈,据奶娘说,单胎的孩子都没他们长得高大。

宋朝夕看到一模一样的孩子,总爱盯着他们看。男孩和女孩到底是不一样,哥哥生下来便沉稳,妹妹则要娇俏一些,也不知道这两个孩子将来会怎样,但是宋朝夕知道,只要自己在一日,便会周全地护着他们。

她既希望他们快些长大,又希望时间能永远定格。她希望一切都不会变。

宋程昱中了解元的消息传回永春侯府,蒋氏高兴坏了。永春侯府已经许久没有好消息传来了,宋程昱虽是庶子,可一笔写不出两个宋字,蒋氏连忙叫人去准备鞭炮和喜钱,又派人把消息告知旁支的宗亲们,不少人上门恭贺,一时间永春侯府来往不觉。

蒋氏高兴,沈氏却差点把牙咬碎了,她手抖着问:“你不是说自己功课好的吗?怎么第一关都过不去,人家宋程昱中了解元,你呢?什么都没有!你让我的脸往哪搁?”

宋嘉良低着头不说话,他自己有几斤几两,自己是知道的,要不是沈氏逼他,他根本不会去考,他没有宋程昱的才华,也没有贺青州的天赋,他什么都没有,再者像他这样的废物就算真的考中,有此前的案底,也不可能入朝为官的。

沈氏说得他有些烦,他低着头往外走。沈氏跟在后面追他,到了游廊里,远远看到谢氏一身崭新的桃色褙子,拉着意气风发的宋程昱,母子俩好不得意!沈氏气得近乎怄血,她怎么可能不气!她从来没有把谢氏放在眼里过,谢氏虽然得过宠,可她笼不住宋丰茂的心,年纪也不小了,宋丰茂的心不可能一直放在谢氏沈氏。

可谢氏儿子争气,她儿子中了解元,如今京城人都知道了,真是好大的威风!

反观她的儿子,先是把人推下山崖被收监,又落了榜,如今宋丰茂看都不看他们母子一眼,一颗心都在新收的通房和宋程昱身上。沈氏心高气傲,哪里能咽的下这口气!

可她想不明白的是,秋闱那日她明明给宋程昱下了药,按理说宋程昱应该没法坚持到底才对,可为何宋程昱却一点反应没有!

宋朝夕听说宋嘉良来时,不由挑了眉头。

以宋嘉良的本事,秋闱肯定是考不中的,是以那日她没有在榜单上找宋嘉良的名字。

见到宋嘉良,她有些意外,“你找我做什么?”

宋嘉良知道她送给宋程昱一套笔,宋程昱十分宝贝,还拿给宋踪明和宋庭芳炫耀过,他远远也看过,心里十分委屈。明明他也秋闱,怎么宋朝夕就送了宋程昱一人,却独独忽视了他?他知道自己是个废物,没人瞧得起他,却还是忍受不住她这样的忽视。

他心里有一口气憋在那,恨不得现在就向宋朝夕证实,他不是废物!

可是怎么证明?他秋闱不中,又犯过案子,京城的名声坏了,大家都不跟他一起玩。他虽然是世子爷,可以他的本事,只怕此生只能混吃等死,可他不甘心她跟别人一样,用鄙夷又不屑的眼神扫过他。

宋朝夕瞥他一眼,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虽则宋嘉良这段时间没有惹出祸事,可他把人推下过山崖,宋朝夕还是没法对他放松警惕。

宋嘉良脱口而出:“我要去参军!”

宋朝夕一愣,她实在没想到宋嘉良会说这话。

他就是个二世祖,烂泥扶不上墙。

她已经不记得书中宋嘉良结局如何了,毕竟是个无足轻重的配角,或许未详细说明也不一定。但宋嘉良之前把冯良推落山崖,又对怀了自己孩子的丫鬟视而不见,只这两样就足够叫宋朝夕认清他的为人,更何况宋嘉良还曾经跟她不对付。

这样的人混吃等死一辈子也无妨,反正京城这样的世家子弟多的是,也不多他一个。

可她万万没想到宋嘉良竟然要去参军!

宋朝夕上下扫视他许久,才残忍道:“琵琶腿、车轴身、猿臂,你以为你符合选兵标准?”

宋嘉良只觉得她在朝自己的心口射箭,那么多人都不愿意参军,他一个世家子弟去参军,她竟然还嫌弃他,他还以为她会感动呢。被她一句话拉回现实,宋嘉良十分受伤:“我已经瘦了很多了。”

这倒没说错,之前坐过一段时间的监牢,又吃了那减肥虫,确实瘦了很多,可那又如何?不是宋朝夕瞧不上他,宋嘉良读书的苦都吃不了,还能去吃参军的苦?军队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如今参军要求极高,宋嘉良摆不正态度,以为自己这样的世家子弟参军就了不得了,若真这样,去了也白去。

“为什么要参军?”她眯着眼。

宋嘉良握紧手,“我不是学文的料,之前又犯过错,在京城待不下去了,还不如当兵去边关对阵杀敌,我知道国公爷是将军,我这次就是来找他的。我想参军。”

沉沉的脚步声传来,皂靴干净得不染一丝尘埃,容璟玄色的直裰衣角摆动,可见是听到了。他在外人面前一向威严,寒潭般的眼眸十分锐利,看人时不带一丝情绪,冷漠得如同锋利的冷剑,光芒都是冷的。

宋嘉良见到他有些紧张,“国公爷,我想参军,但我不知道参军要办什么手续,您就全了我吧!”

容璟微顿,深深看他一眼,“军队可不是收容所,刀剑无眼,若你打算去军队混日子,我劝你打消这个念头。”

“我不是去混日子,我知道我不是学文的料,我也知道大家都觉得我是个废物,我就是想去军队试一试,或许到了军队,我多少能有些用途。”

宋朝夕和他没有深仇大恨,宋嘉良做过许多措施,宋朝夕一向不喜欢他,可听到他说这番话,她还是不免有些被触动。她蹙眉道:“你真想参军?”

他无比坚定地点头。

宋朝夕看向容璟,容璟走到书桌前,执起毛笔写着什么,最终把信封好递给他,“你拿着我的信去找钟巍将军,他会替你办手续,安排你进入军队。但我话说在前头,我不会给你任何关照,你也别妄想有捷径可走,参了军便和其他人是一样的,若你混出头那是你的本事,若你混不出头,死在战场上,那是你的命。”

宋嘉良接过信,眼神比从前坚定许多,“我知道的。”

他又看了看宋朝夕,勾唇笑了笑,“后会未必有期,大姐姐,你多保重。”

他这么一走,宋朝夕倒是出神看了许久,参军凶险未卜,若宋嘉良死在战场上,沈氏恐怕会疯的吧?宋朝夕万万没想到,宋嘉良这么个坏到根子里的人,最后竟然会选择去参军,只希望他能想得开,未来在军队里打磨自己,替国效命,为自己赎罪。

容璟接过她手里的茶盏,喝了一口,“舍不得?”

“舍不得?”宋朝夕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国公爷,你交代钟巍尽管虐他!虐得越重我越高兴,千万别看在我的面子上便心慈手软,男人嘛,不折磨一下怎么行?就宋程昱这样的,不折磨不成器!”

她实在有些可爱,容璟不由摸了摸她头顶蓬松的发。

入秋后,湖心小筑又是另一番模样,只是被困在院子里的顾颜却看不到这一幕。她日夜在房中困着,渐渐的连出去院中走一走的心情都没有了,经常在屋里待着,眼睛不如从前好使了,有时候看东西都有些模糊。

隔壁院落忽然传来一阵嬉笑声,顾颜眉头紧蹙,“那是谁在笑?”

琳琅想知道一些的,欲言又止道:“我听到婴儿的叫声了,许是国公夫人带着两个孩子来前院了,老夫人最疼这两个孩子,有时候自己去后头看孩子,有时候又叫奶娘坐轿子把孩子抱给她看。”

顾颜愣怔了一会,有些不敢相信,“宋朝夕生了?什么时候的事?”

琳琅一直没敢告诉她,双生胎本来就是容易提前临盆,顾颜没问,她就不敢说这种消息让顾颜不开心。

“生了男孩还是女孩?”

琳琅低着头:“生了一对龙凤胎,大的是哥哥。”

顾颜沉默了许久,宋朝夕竟然得了龙凤胎?是呢,算算日子,预产期早就过了,只是她被困在这,人过糊涂了,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亏她之前还一直盼着宋朝夕生两个男孩,谁知宋朝夕的命竟然这般好,竟那么巧就是龙凤胎!

顾颜喉头发苦,又看向看守的丫头,“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她近日十分暴躁,琳琅害怕道:“国公夫人,奴婢怕您不高兴,不敢告诉您。”

“你怕我不高兴?你也觉得我比不上她,可我的孩子没了,她却怀了两个孩子,明明就是她克的我!是她克死了我的孩子!”顾颜状似疯癫地推掉桌上所有的茶盏,宋朝夕如今什么都有了,圆满得让她想摧毁。凭什么长相一样的姐妹,一个拥有完美人生,另一个却像阴沟里见不得光的虫子,只能被困在院子里?顾颜忽而冷笑一声,眼里淬了毒,“琳琅,你让侍卫去请国公爷,就说我有重要的话跟他说!是关于他妻子的,想必他会很感兴趣!”

很快,琳琅去而复返,带着容璟的消息来了。

顾颜面含期待,“怎么样!他来了吗?”

琳琅摇摇头,“国公爷说……说他不需要从别人口中听到自己妻子的消息。”

容璟根本不吃她这一套,更不会为了几句没有根据的话来她院中。

顾颜说不出的嫉妒,她和容恒明明那般恩爱,如今却离了心,宋朝夕和容璟的恩爱又算的了什么?人和人之间本质就是如此,只要久了,再深的感情都会腻味的。

宋朝夕正以为自己的感情能禁得起猜疑?

顾颜冷笑,接过琳琅取来的纸,将写好的信交给看守院子的护卫,“把这封信交给国公爷,我想他一定会很感兴趣的,我倒要看,国公爷听了这些消息心情会如何。”

大家都说容璟深爱容恒的母亲,死去的人是无可替代的,一个心里头有旧爱的男人,若是对自己的妻子起了猜疑之心,其结果会如何?想要离间一对夫妻,从不需要多高深的计谋,往往只要一些猜疑便够了,人和人之间本质脆弱,没有什么感情是坚不可摧的,宋朝夕和容璟亦是如此。

她便要做敲碎鸡蛋的那个石子,让这颗饱满的鸡蛋产生裂纹。

直至鸡蛋崩裂打碎。

梁十一将信递给容璟,容璟正在写信,听说这信的由来,便拆开看了一会。最终,他手指紧紧捏住池墨轩的纸,直至将纸捏得近乎变形。神色阴霾,周身气场冷硬,梁十一了解自己的主子,见到这样的他,莫名有些怵得慌。

“主子……”梁十一知道他是为了谁,要他说虽则夫人和世子爷年岁相仿,也有些令人误会的接触,可世子爷糊涂,夫人却不是糊涂的人,夫人那般敢爱敢恨,对主子的情谊不是假的。

再说夫人未有孕之前,主子日日都要叫水。主子公务繁忙,平日连打个盹的功夫都没有,却日日都要照顾夫人的情绪,房事上也不委屈夫人,这等尽心尽力,他这个做下人的看着都触动,更何况是夫人呢?主子样样都是顶尖的,房事上也不会例外,从一个女子的角度来说,自己的男人高高在上,权势逼人,又模样出众,痒痒顶尖,哪个女子不为这样的男人动心?

可当局者迷,也不知道他家主子是怎么想的。

容璟阖了阖眼,冷风吹过,他莫名咳嗽了一声,空中乌云密布,压得很低,像是要变天了。湖心小筑周围空旷,天气一变便十分明显,风吹得树木左右摇晃,有些骇人。

容璟并未回答,放下信,径直走了出去。

宋朝夕带孩子有些无聊,今日容璟休沐,她有一个时辰没看到他的人了,便想去找他。出了湖心小筑的门,她远远看到一个穿着玄色直裰的人站在桥尾的树下,湖心小筑平日没有别人,容璟又爱穿玄色,她便径直走了过去,到了那她故意猫着身子,踮脚想吓他。

手指碰到他肩膀的瞬间,他骤然回头。

瞥见容恒放大的脸,宋朝夕莫名一怔,笑容凝滞,满面错愕。

容恒看到她朝自己奔来,他莫名雀跃,顺势想抱住她。

第93章

宋朝夕眼里的惊诧还未来得及收回,便反应过来,防备地几步保持距离。

她跑来那一刻嘴角含笑,眼中的爱意骗不了人,容恒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回到一年多以前,与紫藤前那个回眸重叠。那一刻他忽然不想清醒,满心都在骗自己,觉得她那样的笑是冲着自己的。

若她真的那样对他笑该多好,他一定会好好对待她,绝不负她。

可惜她回神后,立刻冷下脸,声音冷冰,毫无温度:“世子爷没事不回去读书,站在这里干嘛?”

好端端的穿什么玄色,蓝色穿不出他的样子吗?

话里话外都在嫌弃他站在这里碍事吗,她眼里的厌恶近乎赤裸,这眼神刺痛了他,容恒一腔热意被浇灭,人也清醒过来。他其实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她,虽则成亲前确实做的不妥,但这么久了,她怎么也该消气才对,可她从见到他的第一面,就十分厌恶他。

容恒闭眼缓了缓,自嘲一笑:“宋朝夕,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宋朝夕蹙眉,冷笑一声:“薛神医不是你找的?宋朝颜那事不是你闹出来的?当初是不是你和宋朝颜设计我?”

容恒微顿,没想到她什么都知道,薛神医那事确实是他理亏,“我那时候脑子糊涂,希望你救宋朝颜,可后来我渐渐清醒,已经没有那样的想法了。”

宋朝夕可不想听他忏悔,真要忏悔就去书里跟原身忏悔去,若人做错事都可以道歉,那还要监牢要律法做什么?原谅容恒不是她的事,她犯不着跟着他嗦。

容恒喉咙漾着苦涩,“宋朝夕,我真后悔……”

他这一年似乎长高了许多,穿衣服褪去少年的纤瘦,肩膀上似乎有了男人的担当。宋朝夕听说,外头许多女子知道顾颜离被休不远了,都来打听想跟容恒结亲,除了有容璟的关系外,跟他本人也脱不了关系。这样貌确实算得上英俊的,只是宋朝夕一直对他有偏见,连带着对他的样貌也不待见。

如今直勾勾盯着她,欲言又止,眼中的挣扎不是假的。有些东西似乎就要压抑不住,就是宋朝夕这样对感情迟钝的人都未免发现不对。她心头一惊,心中闪过一个猜测,又被自己否定了,这似乎是不可能的,容恒怎么可能喜欢她呢?书中容恒对自己的妻子那般绝情,宁愿囚禁妻子也要给宋朝颜治病,如今他不爱宋朝颜,抬了素心做妾就算了,竟然还喜欢上她?

宋朝夕被他痛苦挣扎的眼神怔住了,莫名与他四目相对。

忽而间,一道极冷的声音传来:“你们在做什么?”

一袭玄衣的容璟正背手站在不远处,神色冷沉地注视着他们。宋朝夕从未见过容璟这副神色,虽则国公府人人惧怕他,可他对她一向和颜悦色,也十分关心她,因着年岁比她大许多,他的关心总带着保护的意味,把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下,从不让她受一点委屈。他的身份地位也给她带来许多荣耀,使得她无论到何处都用看别人的脸色,可以说,自成亲以来,她从没受过一丝委屈。

可就在这一刻,对上他冷冽的视线,她忽而有些心情复杂。

水流暗涌,她总觉得他情绪远没有看起来这般平静。

容恒埋着头,恭敬地行礼,心跟着提起来了。之前父亲似乎就猜疑他,可那时候他还不知收敛,今日他一时雀跃,差点就要抱住她了。虽然没有酿成大错,可他的心思却已经瞒不住,面对父亲总有难言的心虚和愧疚。他从小就怕容璟,说话都不敢大声,时至今日,他反而松了口气,以后再无需受这感情的煎熬了,毕竟父亲知晓后,他就是装也装不下去了。

“父亲,儿子只是跟母亲说几句话。”

“什么话需要离这般近?你又不是三岁小孩,你母亲比你小岁数,避嫌的道理还用我教你?”容璟毫不客气地训斥,让宋朝夕心情有些复杂,这人平时很少发脾气,怎么忽而间这般严肃,再说她也没做什么,只是差点认错而已。

容恒头埋得低低的,半晌才哑声道:“是儿子僭越了。”

他说完,竟再也说不出认错的话。其实说什么呢,说多错多,这府中有这么多暗卫,父亲什么查不出来?他也没做什么,只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罢了。

青竹站在不远处,有些焦急地看向他们,梁十一也守在一旁,青竹忍不住就问:“国公爷不会迁怒夫人吧?实则夫人也没做什么,就是认错人罢了。”

梁十一心头一叹,他家主子本就有所猜疑,夫人认错谁不好,竟然要认错世子爷。

再说世子爷和国公爷的背影都认不出,国公爷只怕听了会更气的。

不过这事说到底都要闹一次,总比夫妻互相猜忌,却不说开的好。

容璟想到方才他从游廊过来,远远看到宋朝夕巧笑嫣然,像是要上去捂住容恒的眼,却又忽然停住了。那一刻他怒火恒生,有什么情绪就要控制不住,他已经不少少年了,在他这半生中,除去年幼时有这样激烈的情绪,已经很多年没有生气成这样。

可那人是他儿子,他再生气也不至于失了体统,年岁渐长的人若是发脾气都显得有些无奈,他不希望露出那样一面。他依旧克制,却无法忍耐她对别人那般笑。

容璟压低声音,冷声道:“你回去吧,以后没什么事,就不要到后面来了。”

容恒一怔,讶异于父亲竟说得如此直白,这不是他的风格。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走了。

等他走,宋朝夕才盯着容璟冷沉的脸色,疾步跟在他身后,“爷,你该不会是误会了吧?”

她可不是那种放任误会置之不理的人,再说容恒根本不算什么,她也没有像书中那样嫁给容恒,事情都没有发生,他这样生气实在是没道理的。

“爷你走慢点,我跟不上,”宋朝夕跟他进了房间,她关上门,便见他面色沉沉走到屋中,拿起佩剑,宋朝夕一愣,他该不会想不开去教训容恒吧?这人一声不吭拿剑,实在有些吓人。

她挡在他面前,盯着他不让他走,“说清楚再走,我可不喜欢就这么不清不白被人误会。”

容璟阖了阖眼,有些头疼,“你想说什么?”

宋朝夕想了想如实道:“我刚才远远看到他站在树下,树挡住了他部分身形,我见他穿着玄衣,以为他是你,就过去想吓吓你,谁知他忽然转过身,我才发现自己认错了。他怕我摔倒想拉我一把,被我避开了,这事说起来也没什么。”

容璟想到顾颜信中所提,她说宋朝夕早在成亲前便和容恒心意相通。他其实是不信顾颜的,内宅女子的手段无非那些,顾颜此举只怕是为了挑拨。只是他无法否认,看到那些话,他依旧是愤怒的。

从前他出于信任,并未让梁十一调查过她的事,却不曾想,她和容恒成亲前便认识。

“你们没什么,他会那样看着你?”他已经很克制了,推开她要走,宋朝夕却不让。她拉着他的胳膊,她从前有孕时,他总是小心翼翼不碰到她的肚子,养成了习惯,一时难以改掉,看她离得近,不敢用力,总怕伤到她。

宋朝夕有些无奈,“我真的是认错人了,他最近好像长高了,穿着玄色衣服,乍一看跟你有几分相似,我真的以为他是你,想过去吓吓你而已。”

这话却莫名惹怒了他,他脸色平静,心头却一点不平。他沉着脸把她推到扇边,让她后背抵在扇上,人呼吸也是一滞。

容璟气势逼人,声音有点冷:“你连他长高了都记得,你竟然把他认成我?”

宋朝夕莫名有些心虚,她也不是故意知道容恒长高,只是方才站在他面前才发现的而已。她也不是故意认错,就当她怀孕后脑子便笨了不行吗?可容璟这样的态度真是有些伤到她了,他竟然怀疑她喜欢容恒?她宋朝夕就那么没眼光?说到底,他今日的怒火着实奇怪,即便她犯了错,他也不敢这样无由来一通。

倒像是在吃醋。

宋朝夕莫名有些复杂,容璟不会真的在吃醋吧?成亲以来,他一直很克制,他年岁比她大,给予她滴水不漏的关心和爱护,可二人这般相处似乎总少了一些,除了床笫之间,他对她从未有毛头小子那样的迷恋和占有,感情温润之余,似乎少了些激烈的情绪。以至于他们虽则是京中夫妇的典范,也从不怀疑彼此,她却很少有身为女人的自豪感。

那种看着男人为自己迷恋疯狂的满足。

可她深知,他们之间注定如此,他这年纪肯定不能如十几二十岁的男子那般,对女子的爱意都是新鲜的。他从前有别人,这些她都是知晓的,有时候她也怀疑,他是否在别人身上挥洒过过多的爱意,以至于到她这里,一切都不新鲜,是以他难以像第一次那般去爱别人。

她从不是爱多想的人,她也没觉得这些是事。

只是难免有些遗憾。

而今,她竟然看到他这样失态,眼前的他虽则尽力压制,却还是难言怒气。这样的他让她心头那一丝遗憾也被补缺了。

宋朝夕被他抵在扇上,离得近,她闻到他身上的檀香味。以前她以为他喜欢熏香,后来才发现他是为了掩盖血味,所以每次回来身上都是香的。只是这些他从不让她知道。

想到他对她的好,宋朝夕莫名勾了勾唇,手抵在他胸口,软声道:“把他认成你,是我的错。但你若认为我时刻观察他的身量,那我真是冤枉的。我只是方才站在他一侧,发现要仰头看他,这才知道的。无论如何,我对他真的没有一点想法,爷你实在是太冤枉我了。我不知道别的女人如何,但我却是这样的人。”

她干脆往他怀里钻,反欺身而上,红唇靠在他耳侧,呵气入耳:“我喜欢更大、更强的……”

她语气暧昧,容璟捏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却见她眸光潋滟,杏眸含笑,眉梢染着春色,竟像在勾人。

“你……”

“但是吧,你今日怀疑我,还是让我很不爽,爷,你说你要怎么补偿我!”

她说着就去解自己的扣子,红色胜火,肚兜堪堪遮住一半的轮廓,纤细的腰肢扭动,肤白胜雪,馨香撩人。

室内的温度似乎陡然高了许多,光线从支摘窗透进来,容璟眼神暗了暗,扔掉佩剑,把她拉到怀里来。

宋朝夕把他推倒在床,人坐在他身上,眉梢轻挑,红唇微微勾着,“爷,你可让我太生气了!”

她解开他的革带,他沉着脸内心吸一口气,把她拉过来欲挑开系带,她却忽然下了床。

“爷你刚才拿佩剑应该是有事要办吧?妾身就不耽误爷的时间了。”

容璟一顿,实在无奈地叹息,她要走,却被他从背后抱住,人也被按在软和的衾被中。

她乌发散落开来,就这样坦荡地勾他,掩饰都不曾。容璟声音有点哑,不过这次她没再捉弄他,只是有些委屈地抿着唇,再然后就真的把他推倒了,用实际行动证明她确实喜欢更大更强的。

拔步床吱呀吱呀,不知晃动了多久,细碎的呜咽和求饶声传到扇外,青竹和冬儿脸红地走远了些。

冬儿心底无比佩服,还是夫人厉害,国公爷那么大的火,都被夫人抚平了。

不过夫人那般姿色,男人也生不起气来吧?

他们许久不曾真正的欢爱,他心中本就有一团火,身上又有一团,两团火遇上,最终烧得她承受不住,到后来就只能抓住衾被,软成一团。他素久了,折腾得有些狠,把她两手按住,动也不让动,故意折磨她。之前她还能占据主动,到了床上就一点不是他对手,他这人从来不说,可要她溃不成军却也是轻而易举的。到了那关键的节点,他却故意停下来,问她:“以后还认错人吗?”

他说得轻飘飘,却着实磨人,宋朝夕眼都要哭红了,就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你总说我,那你呢?你以为我就不会介意吗?你的鲜衣怒马少年时与我无关,那时候是别人陪在你身边。若真说起来,我难道不该比你更介意?”

容璟深眸中闪过明显讶异,人也蹲在那,二人明明做着最亲密的事,他却忽然不动。她从不说这些话,他以为她真是无所谓的。她大度可爱,什么事都一笑而过,他以为她是不在乎的,却不曾想,她也在乎这些。

他神色松缓,亲得她近乎窒息,只能搂着他攀附在他身上。容璟折磨得久了,她嗓子都有些哑,他闻着她身上的奶香味,动作放缓,却比从前更磨人了。

宋朝夕合理怀疑他在报复,最后浑身都在颤,他却俯身亲她的眼泪,前所未有的满意。

二人许久不曾这般亲近,都心满意足,容璟顿了顿才说:“我与程氏并非你想的那般。”

他们还是第一次私下提起这位故人,宋朝夕心情也有些复杂。是她自己要嫁给他的,嫁了就不容多想,对于程氏,他们不约而同地闭口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