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出了公寓门口,便听到身后有人说话:“这是16号楼吗?妈的这什么鬼地方,所有楼活象一个模子倒出来的,晃得老子头都晕了。”

声音有点熟,她转过脸去看,正和那身材高大的男人打了个照面。

“严谨?”她睁大眼睛。

严谨看到她,立刻大踏步走过来,直接攥住了她的手腕:“真他妈巧,我正找你。”

他的手劲儿极大,谭斌的手腕象被铁钳夹住,疼得眼泪差点下来,拼命想挣脱,“你要干什么?”

“我干什么?”他怒气冲冲地逼近她,“我还想问你,你对小幺做了什么?”

谭斌停下挣扎,看着他忽然笑了,“我对他做什么?他是一男的,你觉得我能对他做什么?”

严谨不由分说拖起她就往前走,“你跟我走!”

谭斌气极,死活不肯动:“你放手!我凭什么跟你走?你再不放手我叫警察了!”

严谨一把甩开她,谭斌立足不稳,差点坐在地上

“行,你狠!算你狠!”他叉着腰嚷,“小幺现在重症监护室躺着,你他妈的是不是觉得特解恨?”

谭斌象遭了雷劈,脸一下变得刷白。

去医院的路程,只有三十分钟,她却觉得象三年一样漫长。

心内科的主治医师竟是她的熟人,文晓慧的现任男友,高文华。

看到谭斌,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难怪我看着他眼熟,原来是上回见过一面。”

谭斌紧贴着玻璃窗,在几张床之间拼命寻找着,却只能看到乱七八糟的氧气筒、各种各样的仪器和管子。

“心肌梗塞,幸亏送得还算及时,再晚就麻烦了。”高文华站在她身边,“平时有症状,估计被忽略了。有时候莫名其妙的头痛牙痛,其实是心绞痛的反射。”

“心肌梗塞?”谭斌转过脸,用力咬着下唇才能让声音保持正常频率,“他才三十四……”

“如今年轻人得这病的越来越多,今年我就遇到五六例,最小的只有二十八岁,送来的时候心源性休克,最后没有抢救过来……”

说到这里,高文华忽然停下,因为谭斌正看着他,眼睛里满是泪水。那是他见惯了的患者家属的眼神,充满了祈望和贪婪,象仰望上帝。

他叹口气,“跟我来,换一下鞋套和衣服,我带你进去。”

病床前只看了一眼,谭斌已经坚持不住。

他的脸上似乎只剩下黑和白两个颜色,睫毛覆盖在眼睑上,毫无生气。

她茫然地伸出手,似乎想摸摸他的脸。被高文华眼明手快地拦住:“不行。”

她把右手食指塞进嘴里,紧紧咬着,浑身发抖,五官整个扭曲了。

高文华看情形不对,伸手揽住她的肩膀,果断挟持她出去。

她的膝盖早已难以支撑身体的重量,模糊中她觉得被转移到另一个人手里,那人搂着她,在她耳边低声说:“孩子,别这样。”

谭斌抬起眼睛,眼前的老人正关爱地看着她,是程睿敏的干妈。

她的眼泪决堤一样疯狂涌出来,抱住老人终于哭出声:“我错了,阿姨,我错了!”

“别哭别哭,好孩子,他没事,会好的。”

严谨在一边抱着肩膀冷冷说一句:“现在知道哭了,早干什么去了?”

“这孩子,你给我住嘴!”干妈呵斥他。

严谨哼一声,跺脚走了。

“唉,你们这些孩子,就都仗着年轻胡闹。”在一间安静的休息室里,干妈递给谭斌一块热毛巾,摸摸她的头发。

谭斌低头接过,说声谢谢,却把湿漉漉的毛巾放在膝盖上呆呆看着。

“睿敏的父亲刚还在这儿,老头儿自己血压高,心脏也不好,先回去了。”

谭斌“嗯”一声。

“他母亲过两天也回来。”

谭斌这才抬起头,“他……国外的母亲?”

“啊,原来睿敏和你说了,没错。我和她在电话里谈了很长时间,她非常后悔。”干妈拍着谭斌的手背,“睿敏是我看着长大的,他的心结我很明白。毕业后不肯让他父亲帮忙,一个人跑到外面拼命,是因为他总想做成点什么给他母亲看,让她后悔当年放弃的,是个多么优秀的儿子。”

谭斌想起那条领带,一时没有出声,眼泪倒是收住了。

她有过预感,可是没有往深处想过,原来真相是这样的。

好逸恶劳原是人的天性,也许每一个工作狂的背后,都有一道过不去的坎。

程睿敏的是他母亲,她的,尽管她不想承认,但她心里非常明白,瞿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