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称病,五房那边安分了。四太太改邪归正。赵明坤被送走,赵桓朝赵桓阳两房没了赵明坤做靠山,能耐再大也越不过嫡母去,被殷夫人压制得灰头土脸老老实实。

  殷夫人嫁进靖国公府近三十年,今年这个年是她过的最舒心的一个年。

  年后各家走亲访友无甚可说。

  年初二,出嫁女回娘家拜年。赵桓熙陪着徐念安回徐家拜年,又遇上了陈栋。

  陈栋如今就借居在徐家二房,今日是特来给郑夫人拜年的。

  赵桓熙盯着人如雪中秀竹一样的陈栋,心里直犯嘀咕:拜年拜年,哪天不能来拜?偏选年初二来,分明就是来觊觎我冬姐姐的!好想打他一顿!

  回到靖国公府慎徽院,徐念安解下披风去洗手,他就从后头缠了上来,手搂着她的腰,弓着背把下巴搁在她肩上。

  “怎么了?”徐念安侧头问他。

  “我想给陈栋套麻袋。”他道。

  徐念安惊讶:“为何?”

  “他觊觎你。”赵桓熙气鼓鼓道。

  “没这回事,都过去了。”徐念安回过头继续洗手。

  “什么叫都过去了?这么说还有没过去的时候?你们真的曾经好过?”赵桓熙猛的直起身子,伸手握着她的肩将她转过身来,震惊地看着她。

  徐念安瞥他一眼,故意道:“你不是也曾有个黛雪姑娘吗?追问我的陈年往事作甚?”她身子一扭,挣开肩膀上他的手,拿布巾子将手上的水擦干,走出屏风。

  “那不一样,我从来都没喜欢过她。”赵桓熙追在她后头道。

  “都为了她来找我退婚了,这还不是喜欢,那什么是喜欢?”徐念安走到桌旁,将桌上散着的几张帖子收起来。

  “你……你明知道是怎么回事,还故意这样说!”赵桓熙说着,再次将她转过身来,又气又委屈:“我不管,我就要你说!”

  徐念安仰头看着他道:“父亲亡故那一年,祖母也亡故了,我们一家被分出伯府,那是我们最艰难的一年。亲戚们看我们一家老小病的病弱的弱,又没有顶梁柱,像个无底洞,怕沾上了就甩不脱手,都不敢伸手相帮。而我与你虽有婚约,却不过是我父亲和你祖父口头上定下的,当时我父亲骤然病故,你祖父又不在京都,我们也不敢厚颜上门求助。

  “这时候陈栋来了,他把他身上所有的银子,他的玉佩,他的发簪,他一切能拿得出来的值钱的东西都给了我,叫我不要急,说他回去就禀明父母,让他父母上门提亲。待他娶了我,与我一起养我母亲和我弟妹。”

  赵桓熙后悔了,他不该问。

  徐念安却还在继续说:“我那时候十三岁,还不知道情为何物,就知道孤立无援的时候,只有他对我伸出援手。在我最难的时候他肯帮我,以后一定会对我好。于是我一边勉力支撑门庭,一边等他来提亲,一直等到你祖父回来,他也不曾来。

  “你祖父回来后,便让你父母使媒人上门提了亲。两个月后,他来了,欢喜地告诉我,说他与家里抗争了三年,他父母终于同意遂他的意,来我家提亲了。我对他说,他来晚了。听说他回去病了一场,再见面,便是我四妹出嫁那日了。我说完了,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赵桓熙呆呆地看着她。

  徐念安转身走到柜子那边,收拾东西。

  赵桓熙看着她的背影,讷讷道:“若是没有我,你嫁他似乎也不错。他好像是真心喜欢你的。”

  “没有你我也嫁不成他,他父母从来就没同意过让他娶我。他家不在京城,但我二婶婶在京城。两个月的时间,刚好够我二婶婶将我已定亲的消息传过去,他赶过来。不过是他天真,看不出他父母松口,实乃事成定局之后,让他觉着天意弄人罢了。”徐念安道。

  话刚说完,便被他从背后一把拥住,只听他在耳边高兴道:“好险好险,幸好他家有眼不识金镶玉,不然我就没有冬姐姐了,还是我命好!”

  徐念安哭笑不得,偏着头问他:“我就那么好?”

  “那当然了,你是世上最好!”赵桓熙说着,凑过头去在她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

第117章

  转眼到了元宵,殷夫人心情好,府中又太平,她便带着赵桓熙夫妇,赵佳臻和殷洛宸傅云津一道去街市上看灯。

  元宵的街市,灯火辉煌犹胜中秋,照得来往行人脸都是暖的。

  徐墨秀和徐惠安也来了,到了御街上,遇上一早约好的余铭学,徐墨秀就去找赵桓熙说话,让余铭学和徐惠安走在一起。

  余铭学偷偷递给徐惠安一个热乎乎的纸包。

  徐惠安小声问他:“这是什么?”

  余铭学也小声道:“芝麻糍粑,是王家铺子的。他家的糍粑最好吃了,甜而不腻,我来时路上买的,你尝尝看。”

  徐惠安小心翼翼打开纸包,用纤纤细指拈了一颗裹满白芝麻的干汤圆整个放入口中,嚼了两下,腮帮子鼓起,笑眼如月地用小手掩着嘴道:“好吃。”

  余铭学见她漂亮又可爱,双颊悄悄红了,回过脸去垂着眼睫微笑道:“你喜欢就好。”

  “我去给我姐姐也尝尝。”徐惠安说着,小步追上徐念安,塞一颗芝麻干汤圆在她嘴里,对她说是余铭学带给她的。

  徐念安回头用赞赏的目光看向余铭学,余铭学脸更红了。

  徐念安又对徐惠安道:“人家特意给你带的,就不兴赏人家一颗?”

  这下轮到徐惠安脸红了。

  苍澜书院那帮学子又聚在遇仙酒楼旁边的茶楼二楼喝茶聊天,陆丰也在。

  一见徐墨秀赵桓熙等人来了,秋通他们便大声招呼起来。

  赵佳臻循声往楼上看,一眼便看到一年轻公子倚在二楼栏杆前,目若寒星面若美玉,身上披着一件玄狐肷大翻领的披风,灯光下遥遥看去,眸黑唇红优雅从容,矜贵而有气势。

  她看得时间长了点,徐念安察觉,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看对方,笑着对她道:“这位陆丰陆公子可算是三郎的新欢了,看他在三郎必要凑上去的。”

  赵佳臻移开目光,笑了笑没说话,拉着徐念安去寻殷夫人。

  徐墨秀赵桓熙他们四个进茶楼去了,

  陆丰坐在二楼栏杆边上,心不在焉地捧着茶杯,不时将目光投向楼下,连徐墨秀叫他都未听见。

  徐墨秀挤到他身边,问道:“看什么呢?这般专注?”

  陆丰猛然回神,收回目光道:“没看什么。你叫我何事?”

  殷夫人和徐念安她们在灯棚下遇见四太太带着她媳妇和赵姝彤,两伙人便合作一伙。

  “瞧,五房的在那儿呢,为着不用过来向咱们行礼,故意装着没瞧见咱们呢。”四太太站在殷夫人身边,看着灯棚对面的赵桓旭和赵姝娴低声道。

  殷夫人也瞧见了,不在意地一笑:“谁稀罕来着?”她就是这样的性格,只要自己和儿女生活过得好,旁人怎样她都不在乎。

  灯王活动开始后,苍澜学院的学子们便又从茶馆出来。因去年中秋飞月令活动效果良好,所以此番便做了飞灯令。

  不同于上回到最后才发力,陆丰此番一开始便很积极。佼佼公子,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引得一众围观人等欣赏倾慕不已。

  赵桓旭记恨他与赵姝娴退婚,与他针锋相对。可他只有一个人,苍澜学院这边十几个人呢。才学本就稍逊,人数更是难比,一炷香刚燃到四分之一,他便饮恨败北。

  毫无悬念,最后又是陆丰夺得了那盏灯王。

  他从管事手里拿到灯王之后,径直走到殷夫人面前,将灯呈给殷夫人,口中道:“伯母,上次晚辈得桓熙相邀游河,十分尽兴。今日此灯,便当做小小回礼吧。”

  殷夫人原本就很欣赏陆丰,见他如此知礼,十分高兴,接过那盏灯道:“你这孩子,也太客气了。”

  陆丰目不斜视,彬彬有礼地颔首道:“应该的。”

  殷夫人将灯递给赵桓熙,道:“喏,陆公子给你的谢礼。”

  “多谢陆兄。”赵桓熙将灯又递给徐念安。

  徐念安多精明的人,接了灯向陆丰道过谢后,便又将灯递给赵佳臻,道:“三姐姐方才不是夸这灯好看来着?这下可拿去仔细看了。”

  赵佳臻不接,只笑道:“看灯非得自己拿着不成?我偏要你拿着给我看。”

  徐念安也笑道:“我手酸,你自己拿着。”

  一旁赵桓熙爱妻心切,闻言忙从徐念安手中接过灯王道:“别争了别争了,我给你们拿着。”

  徐念安:“……”

  赵佳臻笑得靠在了殷夫人胳膊上。

  不远处余铭学看着身边的徐惠安,有些迟疑地说:“听说,去年中秋时,陆丰也为你赢过灯王。”

  徐惠安道:“那不是为我赢的,是为我姐姐赢的,姐姐叫我拿回家去给我娘看而已。”

  余铭学心里舒服了些。

  徐惠安又小声道:“而且,比起灯王,我更喜欢你给我带的芝麻糍粑。”

  余铭学闻言双眼一亮,兴致勃勃地与她说起京城中他所知道的那些有名的小吃来。

  众人一路赏灯一路游玩,直到戌时末才尽兴而归。

  回到靖国公府,徐念安让赵桓熙把灯给赵佳臻。

  赵佳臻道:“人家的还礼,你非给我作甚?”

  徐念安笑道:“是啊是啊,去年就请他了,偏巴巴地等到今日才还礼。我有更好的,这盏你就拿去吧。”

  殷夫人听着她俩说话,慢慢回过味来。难不成……

  不对不对,虽然佳臻在她眼里自是顶好的,可她毕竟和离过,和陆丰……还是太匪夷所思了些。

  殷夫人强迫自己赶紧打消这不切实际的念头,免得好高骛远到时候反而害了佳臻。

  赵佳臻最后收下了那盏灯,赵桓熙夫妇辞别殷夫人,回到慎徽院。

  一进房赵桓熙就从背后捂住了徐念安的眼。

  徐念安笑道:“你至于吗?我知道定是那盏灯做好了,今日送来。”

  赵桓熙气哼哼道:“你那么聪明做什么?罚你要做出惊喜的样子来!”

  徐念安笑着被她推到房里,只听他故作悬疑道:“冬姐姐,你看,这是什么?”说着将手一放。

  徐念安:“呀!好漂亮的灯,我好喜欢,谢谢你,三郎!”说着转身就扑他身上。

  赵桓熙:“……你这是在假装惊喜吗?好像跟你以前的样子也没什么分别……所以以前你的欢喜也都是装出来的吗?”

  徐念安笑得将脸埋在他肩头,道:“事实上是我被你捂花了眼,刚才根本没看清灯的模样,你非要我假装惊喜,我只能如此了。”

  赵桓熙好气又好笑,还能怎么办?只能把她转过身去,让她好好看那盏灯。

  大约是找同一个工匠定制的,这盏大花灯除了灯面上那八幅画不同了,其它的跟上一盏灯几乎相差无几。

  上面四幅画分别是他俩在牡丹花田里初遇,大婚当夜,他俩经过开着石榴花的小花园月门,他在她额上作画。

  徐念安当场打假,指着大婚当夜那幅画说:“你怎么瞎胡画呢?我们成亲那晚你用秤杆挑起我盖头时,根本没笑好吗?”

  赵桓熙心虚道:“在画里弥补一下遗憾都不行吗?”

  徐念安冲他皱了皱鼻子,哼了一声,又去看下面四幅画。

  下面四幅画分别是他背着她,他和她手牵手在大街上吃炙羊肉,他和她一起站在雪天里的红梅树下,还有……

  徐念安双颊涨红,羞怒质问:“你怎么连这个都画出来?”

  赵桓熙亲密地抱住她,一副无赖样道:“你不是说了吗?画我们两个人,我又没画别人。”

  “那你也不能把这个画出来啊,叫旁人瞧见了怎么办?还画得这般细致,你倒是有画春画的底子。”徐念安捶他。

  赵桓熙笑着抱紧她,亲昵地问道:“什么是春画?”

  “你再装!”

  “我没装。”

  “还嘴硬!”

  “我嘴不硬,不信你来亲一下。”

  “你——”

  “哈哈哈哈哈!”

  欢声笑语中,漂亮的花灯徐徐旋转,红梅树下那幅画之后,是一对男女站在窗前拥吻。窗外月色朦胧,窗内女子略矮,微微踮起了脚,男子俯着身子,微偏着脸,双臂紧紧地抱着她。

  正月十五一过,国子监和各大书院就开课了。

  接下来国公府里最近的一件事,便是五房赵姝娴出嫁。

  有了陆家这一出,五太太担心夜长梦多,将赵姝娴与何家的婚期定在二月初七。

  二月初五,赵姝娴在房里烦躁地来回踱步。

  越是临近婚期,她便越是焦躁。许是女子临出嫁了,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不安。偏她与自家嫂子关系也不到可以谈心的地步,府里唯一可以与她谈心的,只有隔壁被她抢了未婚夫的赵姝彤。

  自那日之后,她便没再见过赵姝彤。

  而今,她出嫁在即,祖父也给赵姝彤找了新的未婚夫,还是伯府嫡子。且过去了这几个月,她觉着,她们之间的恩怨也该翻篇了,所以派丫鬟去探探赵姝彤的动向。

  没一会儿丫鬟回来,说赵姝彤带着个小丫鬟提着花篮往小花园的方向去了。

  赵姝娴一听,忙整饬一下仪容,出了院子也往小花园的方向去,到了小花园一看,赵姝彤正和小丫鬟在荷塘边上剪腊梅花呢。

  “姝彤。”她就像以前一样笑意盈盈地唤了她一声,向她走去。

  赵姝彤转过头见是她,就停了下来,也不说话,只看着她。

  赵姝娴被她平静又淡漠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抬头看向道旁香气扑鼻的腊梅树,道:“今日这么好兴致?出来折梅花。”

  赵姝彤微侧头,吩咐身边的小丫鬟走远些去另一棵腊梅树那儿。

  赵姝娴见状,也吩咐跟着自己来的丫鬟去花园入口等自己。

  “你还来找我做什么?与我重归于好?赵姝娴,不会因为我脾气好,你就真当我是个泥人吧?”赵姝彤见附近没人了,开口道。

  赵姝娴皱眉:“你什么意思?我什么时候当你是泥人了?”

  赵姝彤有些心酸地冷笑一声,眼睛看向别处,道:“我一直知道你愚蠢自大又自私自利,但念着我娘与你娘交好,我们又是堂姐妹,能不与你计较的,我都不与你计较。可是这一次,”她回过头,看着赵姝娴,“何家的事,你真的恶心到我了。”

  赵姝娴被她说得恼羞成怒,讽刺道:“我愚蠢自大自私自利?那你呢?你又是什么好人?最后还不是因为一个男人跟我翻脸?”

  赵姝彤失望地看着她,道:“直到现在,你都不知道自己到底错在何处。算了,反正从今往后便是陌路,无谓再多争执。何夫人是个目光短浅又势利的,何公子是个唯母命是从的,你嫁过去之后,好自为之吧。”

  她说完这番话,招呼丫头回去。

  赵姝娴看着她的背影,握紧双拳胸口起伏,暗思:不就嫁得比我好瞧不起我了吗?装什么装?何绪宁唯母命是从又怎样?待我嫁过去,他自然会听我的话。徐念安能做到的事,我凭什么不能?等着吧,我必叫他金榜题名一路高升,让你们都来羡慕我!

第118章

  赵姝娴出嫁这日不是休沐日,虽然殷夫人按照府里其他嫡女出嫁的惯例给她置办得还算风光,但国公爷并未告假回来。

  五房觉着面上无光,特意派了人去请国公爷回来,国公爷说有事走不开,到底是没回来。

  何夫人很不满,暗自跟自己的女儿咬耳朵:“还以为五房在国公府多受老爷子的宠,结果这孙女出嫁老爷子都没回来看一眼,金氏不愧是姓金,光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何家四姑娘何雪桐道:“娘还有空介意她受不受宠?这可是国公府出来的嫡小姐,下嫁到咱们家,您还是想想如何与您这位身份高贵的儿媳妇相处吧?”

  何夫人点了何雪桐一指头,道:“什么下嫁?那不是她自己凑上来的?管她是公府还是侯府出来的,到了咱家便是我媳妇,她敢在我面前跳一个看看?”

  何家吹吹打打地把赵姝娴接走后,殷夫人回到嘉祥居,往正房里一坐,慢悠悠地喝了口茶,眉目舒展地感慨:“府里又清静不少。”

  徐念安和赵佳臻在一旁吃吃而笑,这时芊荷进来报道:“太太,我们安排在外头盯着阎家那边的人回来说,阎家大郎去顺天府递状子告状了!”

  殷夫人猛的直起身来,目光炯炯,道:“快,让苏妈妈找上次为倪家保媒的媒婆,明日便去倪家退亲!再派人去把秦氏给我叫来。”

  芊荷下去后,殷夫人看向一旁的赵佳臻,怜惜又歉疚:“若是我儿当初能有这般机缘,该多好。”

  “娘,都过去了,别总放在心上,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现在能把佳容救出来,就算是弥补了当年女儿的遗憾了。”赵佳臻明艳地笑道。

  殷夫人叹了口气,与两人说了几句话,丫鬟便报说秦氏来了。殷夫人让赵佳臻和徐念安去次间,传秦氏进来。

  自从公爹赵明坤被国公爷赶走以后,秦氏来见殷夫人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一是因为靠山走了,二是因为她曾经借庞黛雪害过赵桓熙。如今长房殷夫人一人独大,要收拾她这样一个庶媳不费吹灰之力。

  这般想着,她愈发屏气宁声起来,行过礼后乖乖站着,等殷夫人吩咐。

  殷夫人看见她就来气,若不是嫌碍眼,恨不得天天叫她来站规矩。

  她将茶杯往桌上一顿,冷声道:“佳容要和倪家退婚,沈姨娘说当初倪家送来的聘礼是你们公爹收着的。他没拿到我院子里来。明日之前,你们把这聘礼送到我院里来,明日去倪家退亲时好一并带过去。”

  秦氏惊讶失声:“退亲?为何?”

  殷夫人瞪她一眼,微微拔高声调:“这是你该问的?”

  秦氏忙低下脸,眼珠子有些慌乱地咕噜乱转,迟疑道:“佳容、佳容的聘礼,也未放到我们手上啊……”

  “没放到你们手上,也没送到我这里,你公爹吃了?你们不拿也成,到时候贪墨庶妹聘礼的名声传出去,若是影响了什么,可怪不得旁人!”殷夫人冷淡地说完,不想多看她一眼,叫她退下。

  秦氏又气又急,在慎修院焦躁不安地等到赵桓朝下值回来,屏退丫鬟关上房门对他道:“殷夫人说要佳容和倪家退亲,明日就退。”

  赵桓朝也是吃了一惊,问:“为何?”

  “不知道,她不让我问。而且她还要我们把倪家下给佳容的聘礼吐出来,说明日去退亲时还给倪家。”秦氏道。

  “这如何吐得出来?”赵桓朝浓眉紧皱,别的不说,自两家定亲之后,他借着倪家的关系在城北那家倪氏表姐夫开设的赌坊里投了不少银子,若此时两家崩了,这银子还想拿回来?

  “不成,绝对不能让他们退亲,我去一趟倪府。”赵桓朝心事重重起身出门。

  倪家正因为阎氏状告倪家大郎打死原配一事焦头烂额,倪家大郎外出托关系,赵桓朝没见着人,扑了个空,回家后便对秦氏说:“你去一下沈姨娘那里,就说若是她们敢趁父亲不在家与倪家退婚,她沈家从今往后的日子,就没那么太平了。”

  “万一她闹起来怎么办?”秦氏有些担心。

  “沈氏胆小怯懦,入府十余年,你何曾见过她大声说话?去便是了!”

  秦氏迟疑:“若是被殷夫人发现了……”

  赵桓朝心烦,不耐烦地斥道:“你不会悄悄地去吗?”

  秦氏遂趁夜深人静,悄悄去了沈姨娘房里。

  一开始她还好声好气劝沈姨娘不要让佳容和倪家退亲,沈姨娘只不理她。她见不成,便搬出赵桓朝教她的那一套,拿沈家来威胁沈姨娘。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何况是人?刚才秦氏在劝沈姨娘把佳容嫁到倪家去时沈姨娘已经忍到极处,如今再一威胁,沈姨娘顿时就爆发了,跳起来就把秦氏抓了个披头散发万紫千红,边撕打她边骂她黑心烂肠。丫鬟们拉架的拉架,吵骂的吵骂,厢房里一时热闹非常,把殷夫人给惊动了。

  殷夫人一来,沈姨娘便哭着扑到她脚边跪着,把秦氏来威胁她的话说了个一五一十。

  殷夫人冷笑连连,让丫鬟把沈姨娘母女扶回屋去休息,将秦氏带到自己院中,令人去叫赵桓朝过来。

  赵桓朝急匆匆赶到嘉祥居,见秦氏披头散发满脸是伤地跪在廊下哭。他强忍怒气,进屋向殷夫人行礼。

  殷夫人也不与他废话,开口便道:“秦氏身犯不顺父母,多言二条,可以休弃了。”

  赵桓朝一惊,问道:“不知夫人此言何出?”

  殷夫人道:“我与她说过,要佳容与倪家退亲,她却去威胁沈姨娘不许佳容和倪家退亲,此为不顺嫡母。她一个做媳妇的,多嘴长舌管到小姑子的婚事,还敢威胁府里的姨娘,此为多言。我解释得可还算明白?”

  赵桓朝头皮发麻,握紧双拳道:“此中怕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是没有的,我看你想要忤逆倒是真的!”殷夫人冷冷地瞥了眼赵桓朝,“我给你一天时间,若是后日,秦氏还未被休,我便使人去官府告你忤逆。该如何抉择,你自己看着办。”

  赵桓朝带着秦氏回到慎修院,秦氏见他闷不吱声地坐在那儿,忍不住哭着上去打他,道:“自我进门来,所做的桩桩件件都是为了你,若非如此,殷夫人如何会这般讨厌我?难不成你还真想听她的话休了我?若是把我休了,公爹和姨娘都不在,孩子们却依靠谁去?还不是任人磋磨……”

  赵桓朝一把抓住她的手,焦头烂额:“我何曾说想休你?只是如今人被架在火上,由得我选择么?父亲又不在家!”

  赵桓朝是真的不想休了秦氏。赵佳臻和李梓良和离后,定国公府暗中撺掇中军都督府里的人给他穿小鞋,他日子已经很不好过了。秦家虽然不是什么世家,但大小是个助力,而且他后院也需要秦氏打理。若将秦氏休了,助力成仇不说,家里还会一团乱。

  “你不想休我那你倒是去求人啊,去求国公爷,求老太太,总有人治得了殷夫人。”秦氏哭着道。

  赵桓朝思虑着道:“老太太如今这状况,是不会管长房的事的,只能去求祖父。我现在去。”

  说着他便出了慎修院,一路来到敦义堂前,问明国公爷此刻就在堂内,求见国公爷。

  看门的去了没多久,向忠来了,有礼而疏冷道:“桓大爷请回吧。国公爷说了,长房有主母,有事找主母便可。”

  赵桓朝顿觉心头一阵冰凉,仿佛直到此刻,他才明白在这富贵煊赫的靖国公府中,自己到底身处什么地位。

  失魂落魄地回到慎修院自己的房中,面对秦氏期待的眼神,他摇了摇头,在桌旁坐了下来。

  秦氏用帕子捂着脸大哭起来,边哭边道:“你将我休了,我还怎么活?”

  “若不休你,殷夫人真的一纸诉状递到官府告我忤逆,中军都督府的职位肯定保不住,前途也别想要了,你跟着我,又能怎么活?”赵桓朝表情麻木道。

  秦氏惊诧地瞪大泪眼看着赵桓朝。

  赵桓朝也看着她,道:“明日我送你回秦家,和秦家二老说明缘由。你暂时呆在秦家,我会写信给我父亲,待我父亲回来,我便去接你。”

  秦氏知道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忍不住又是一阵大哭。

  次日上午,赵佳臻和徐念安来到殷夫人房里,听她说了这事,都惊呆了。

  赵佳臻回过神来后,叹气道:“秦氏是看沈姨娘母女这十几年来不声不响逆来顺受惯了,以为是个好拿捏的,没想到会触这么大的霉头。”

  “女子本弱,为母则强。这句话用在沈姨娘身上,是一点都没错。”徐念安道。

  殷夫人四平八稳道:“早就看秦氏不顺眼了,她若安分做人,倒也罢了,偏撞我手里来,我还收拾不了她?赵明坤自以为带着杜姨娘躲出去就能逍遥自在了,他叫我半辈子不能安生,我若不原样还给他,这辈子岂不是白活了?”

  赵佳臻与徐念安互看一眼,心中都道:这老实人一旦反噬起来,也挺厉害!

  上午苏妈妈与媒婆一道去倪家退婚。倪家家世本不与国公府匹配,如今又官司缠身,再加上赵明坤被支到平凉府的事他们也知道,自觉这桩婚事并不能给他们带来多少益处,便干脆地答应了。

  听苏妈妈说聘礼被赵桓朝贪了,倪家也没介意,反正赵桓朝有银子在赌坊里,不怕他跑了。

第119章

  傍晚,赵桓熙下学回来,直接去了殷夫人的嘉祥居。

  殷夫人和赵佳臻徐念安不知在说什么,正笑作一团,赵桓熙看着心中高兴,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如此开心。”

  殷夫人眉开眼笑道:“桓熙,今日阿秀来信,说你写的文章通过苍澜书院先生的审阅了,二月二十可以去苍澜书院参加入学考试。喏,考证都给你寄来了。”

  赵桓熙接过那张像是请柬一样的考证,见封皮上写着苍澜书院四个遒劲有力的大字,里面写的是他的名字,考试时间、地点和他的座位号。

  他看了两眼,忽然反应过来,对殷夫人道:“二月二十娘不是要做寿吗?”

  殷夫人不在意地挥挥手道:“又不是整寿,做不做都无所谓,自然是你去考试更要紧。”

  赵桓熙看徐念安,徐念安知道他是惦记演《藕连关》给她看的事,便笑道:“你好好考试便是给母亲祝寿了。母亲您说是吧?”

  殷夫人笑道:“正是。”

  赵桓熙只得道:“好吧。”

  用过饭,殷夫人也没多留小夫妻两个,很快打发他们回去。

  赵桓熙照例去老爷子那里练了一个时辰的刀,回来沐浴过就叫徐念安给他找膏子。

  “怎么了?”徐念安一边寻了膏子出来一边问他。

  “今天祖父教我赵家刀法的反手刀,说是绝招,好难练,好在用的木刀,若是用真刀,敌人还没死我先把自己戳死了。”赵桓熙一边解开亵衣露出青红一片的肋下一边道。

  徐念安打眼一瞧,半年过去,这人去年夏天还单薄纤瘦的上半身,竟然有了明显的肌肉弧度,虽不夸张,但真的一眼就瞧出来了。

  她心下赧然,将脸偏向一旁,伸手将膏子递给他,道:“你自己抹吧。”

  赵桓熙闻言抬头,见徐念安偏着脸看着别处,从脸颊到耳根一片诱人的嫣粉,他便有些情动,道:“你给我抹。”

  “在肋下,你自己够得着,自己抹。”

  “我看不见,你给我抹。”

  徐念安听他无赖,转过脸来要把膏子塞他手里,结果就被他抓着手拉过去跌坐他腿上了。

  “冬姐姐,你脸为什么这么红?在害羞?你不是说我还小吗?你见到小孩也害羞啊?”赵桓熙就那样敞着亵衣搂着她,笑盈盈地问。

  “你别胡闹了。”徐念安想从他腿上下来。

  “冬姐姐,我好痛,你帮我抹膏子吧,好不好?求你了。”赵桓熙又把下巴搁在她肩上,眨着一双大眼睛可怜兮兮地瞧着她。

  这个人一撒娇徐念安就拿他没辙,这大概就是找了个比自己小的夫婿的弊端。

  “好,我帮你抹,你别缠上来了,快坐好。”徐念安正正神色道。

  赵桓熙坐好了,撩开亵衣,露出右边肋下那片青红痕迹。

  徐念安用指腹沾了药膏,一边给他抹一边问道:“这是戳了多少下啊,肿了这么一大片?疼不疼?”

  “练了百八十次,大概戳了二三十下吧。你给我抹膏子我就不疼,要是我自己抹就疼死了。”赵桓熙道。

  徐念安美目盈盈地瞪他一眼,收回手道:“好了。”

  “背上也要抹。”赵桓熙将亵衣脱到臂弯处,露出锁骨和略显青涩但已不那么单薄的肩膀。

  “背上也受伤了?我看看。”徐念安要下来。

  赵桓熙搂着她不放,只道:“你这样也可以看。”

  “这样我怎么看?”

  他将脸偏向侧旁,肩膀前倾,让她看伤。

  徐念安慢慢靠近他,想越过他的肩看他背上的伤势。

  越靠近,他身上那种热烈蓬勃的气息便越明显,当他的锁骨近在眼前时,徐念安已经觉得自己的双颊都被熏烫了。

  这时颊侧传来他热热的呼吸,他不知何时将脸转了过来,就这样近近地看着她的侧面。

  “冬姐姐。”他低低地叫她一声,声音糯糯的,带着点沙。

  徐念安握紧了手中装膏子的小瓷盒,唇舌发干,眼睫微颤地垂眸。

  他抬臂拥住她,徐念安被迫扑在他胸前,刚一抬头,他就亲了上来。

  房里顿时没了声音,只剩下红唇胶着辗转时两人或长或短的呼吸声。

  一番深吻后,赵桓熙喘息着稍稍离开她,但见她睫毛低垂,浓艳的春色从那白皙干净的皮肤底下透出来,丰满红唇靡艳红润晶莹泛光,还在微微喘息。

  赵桓熙头都昏了,抱紧她求道:“冬姐姐,我们做真夫妻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