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如今的四太太可不是以前的四太太了,面对老夫人的目光威压,她依然从容道:“婆母,您也知道念安这孩子做事一向妥帖,她原本是可以交代丫头将衣裳直接送到我四房来,只是如此一来,府中这人多眼杂的,难免有人要议论我这做嫡母的对庶子刻薄不上心,庶子的衣裳还要叫长房去做。暗中交付,不过是她为了维护我的颜面而已。谁知这院子里头还有那正事不干,成天盯着旁人一言一行的小人呢?至于那些个小首饰,大约是桓荣这孩子实诚,见我忘了此事,不好意思白拿长房的东西,就送些礼物聊表谢意。”

  “若是想表谢意,直接给银子不成?非得送女子首饰做什么?其中分明有猫腻。”李妈妈被她一句“正事不干,成天盯着旁人一言一行的小人”给刺到,语气不善地插话道。

  殷夫人皱眉看着她。

  四太太道:“长房给桓荣做衣裳,桓荣回赠礼物,那是两房之间礼尚往来。给银子?真把长房的人当绣娘使?你缝衣裳我出银子?李妈妈你好歹也是婆母身边的老人,怎么越活越回去了?这种话也说得出来?”

  殷夫人也道:“李妈妈是该好好学学规矩了,这好在都是家里人,若是在外人面前也这般胡乱开口,说的又都是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话,丢的那可是婆母您的脸。”

  “好了,既然是误会一场,那就都退下吧!东西也拿走。”老太太沉着脸道。

  殷夫人四太太徐念安等人行过礼,带着赵桓荣宜苏离开了令德堂。

  到了外头,两房也没多说话,四太太带着赵桓荣回四房,殷夫人带着徐念安回嘉祥居。

  “母亲,我就先回慎徽院了。”到了嘉祥居门口,徐念安向殷夫人欠身道。

  殷夫人看了眼跟在她身后的宜苏,点头:“去吧。”

  徐念安带着宜苏回到慎徽院,进了正房,屏退丫鬟,关上房门。

  宜苏在徐念安跟前跪了下来,一个头磕到地上,哭着道:“对不起小姐,奴婢给您丢脸了。”

  徐念安是真的没想到,一向周到细致的宜苏会犯这种错。她也不绕圈子,直言问道:“何时与他看对眼的?”

  事已至此,宜苏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伏在地上哭着道:“就……他带着小姐和姑爷躲进荷塘那次。”

  “一共见过几次面?”

  “除去荷塘那次,只见过一次。去年中秋,奴婢没有跟小姐上街。留在府里的丫鬟得殷夫人许可,都去兰湖里放莲花灯,奴婢也去了。当时想着心事,走远了些,就遇见了他。他不慎在假山上刮破了衣裳,我说我给他补,补好了就放在那个假山洞中,叫他第二天晚上自己来取。过后我去看他将衣裳取走没有,却发现假山洞中放着一对金耳坠。那些首饰奴婢没想收他的,每次去放衣裳我都放在包裹里一起带去,可是他每次都又放回假山洞里。奴婢担心被旁人拿走,只得拿回来,本想着有机会见面亲自还给他的。”

  徐念安看着她哭得颤抖的脊背,问道:“你做这些事时,想的是和他有个怎样的将来?”

  宜苏摇头:“奴婢没想过和他有什么将来,奴婢深知自己与他身份云泥之别,只是……小姐,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只顾一己之私没有考虑小姐的名声,您发落奴婢吧。”

  “你何止是没顾及我的名声,你连自己的性命也没顾及。你先回去,今日之事靠着四太太圆过去了,你自己不要做傻事,否则便是陷人于不义。发落你的事,容后再议。”徐念安端坐在椅子上道。

  宜苏给她磕了个头,仔细地擦干净脸上泪痕,起身慢慢退了出去。

  徐念安走到内室,合衣倒在床上,一时有些茫然,一时又有些心酸。

  宜苏是自小就跟着她的丫头,是她身边最周到最得力的丫头,她是希望她能有个好归宿的,所以迟迟没能给她选定合适的对象。

  但是赵桓荣,就算再不受重视,他也是公府公子,宜苏,她够不上。

  想到难受处,她忍不住抬眸看了眼床里侧赵桓熙的枕头,惊觉自己嫁给他时间越长,在遇事时竟然有种变得越脆弱的感觉。不应该啊,她明明应该变得更坚强才是。

  四房院落,四太太房中,也是窗门紧闭,赵桓荣跪在四太太跟前。

  “你怎么想的?已经背了个克妻的名声在身上,难不成还想传出在府里与别房丫鬟胡搞的风言风语?以后叫我还怎么张嘴给你说亲?”四太太急赤白脸道。

  赵桓荣直挺挺地跪在那儿,不动不语,木头一般。

  四太太看他这样子就生气,不耐烦道:“从今后不许再与长房那个丫头见面,瓜田李下的,要知道避嫌。我保得住你这一次,不一定保得住你第二次!你回去吧,若真熬不住,房里的丫鬟随便收一个做通房便是了。”

  赵桓荣这次开口了,“我不要。”

  四太太眉梢一下子挑得半天高,尖着嗓门道:“什么叫你不要?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姝彤出嫁在即,这档口,我决不允许四房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别逼我把你关起来!”

  赵桓荣向她磕了个头,道:“夫人既然知道为我说亲困难,这终身大事,不如就让我自己做主吧。”

  四太太瞪眼:“你莫不是还想娶了那丫头?赵桓荣,你真是个傻子不成?”

  赵桓荣道:“我将北上投军,绝不给四房脸上抹黑,只求夫人别再为我张罗婚事。”

  四太太这下真的惊到了,向他确认:“你要北上投军?”

  “是,我读书不成,唯有一身武力,除此之外,别无出路,还请夫人成全。”

  四太太对这个总是闷葫芦一般的庶子颇有种刮目相看的感觉,愣了半晌才道:“行,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到了夜间,赵桓荣打听着国公爷回来了,便去了敦义堂。

  国公爷见了他,问:“今日缘何来得这般早?”赵桓熙去苍澜书院之后,国公爷平日里亲自指点的只有赵桓荣了。

  赵桓荣跪下道:“祖父,孙儿想北上投军,成家立业。”

  国公爷闻言,也有几分惊讶,沉默半晌问道:“你想好了?”

  “想好了。孙儿留在京城一事无成,不如北上从军,靠这一身武力挣一份功业,也算没有枉费祖父对孙儿的一番教导。”赵桓荣道。

  国公爷还是第一次听他一口气说这么多话,问道:“方才你说成家,你嫡母为你找好人家了?”

  赵桓荣头低下去,道:“这是孙儿想求祖父的第二件事。孙儿瞧上了桓熙媳妇的侍女宜苏。孙儿背负克妻之名,也没指望将来能仰仗岳家如何,只想靠自己的双手拼搏前途,家中有一位与自己心意相通的妻子,余生便无遗憾了。如今唯一所虑,是怕有损公府的名声。若是祖父愿意成全,孙儿就去求桓熙媳妇放了宜苏的身契,带她北上,为她寻一户人家记作养女,再行嫁娶。以后,若无事,便不回京了。”

  国公爷沉默良久,道:“你去吧。”

  赵桓荣仰头看国公爷。

  “我会写一封信给李将军,但是你也别指望他对你特别照顾。踏踏实实从底层做起,对你有好处。”国公爷道。

  赵桓荣眼中泛起泪光,向国公爷磕了个头,道:“谢祖父成全。”

第129章

  嘉祥居,用过晚饭,赵佳臻知道殷夫人和徐念安有话要说,就带着萱姐儿去她房里说话。

  两人离开后,殷夫人问徐念安:“那丫头,你预备如何处置?”

  徐念安道:“四婶婶帮我们将这件事从表面上圆过去了,自是不能打罚的。但继续留在府中风言风语的也不妥当。她是自幼跟着我风雨患难过来的,也无家人可以投奔,我预备放了她的身契,将她安排在徐家的铺子里做活。过段时间,再为她寻一门合适的亲事,也算是全了我与她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

  殷夫人点头,道:“这丫头是有福气的,遇着你这么个心地良善的主人。不过今日最让我惊奇的还是你四婶婶,你瞧她以前帮着五房与我们作对的时候,常不能自圆其说,次次被你怼得面红耳赤。今日在老太太面前那番说辞,有理有据圆融自然,无中生有之事也被她说得头头是道,真是叫人刮目相看。”

  徐念安道:“许是被五房刺激之后,四婶婶是真的‘开窍’了吧。”

  殷夫人闻言,忍俊不禁。徐念安也跟着笑起来。

  婆媳两个正乐个不住,芊荷进来禀道:“太太,四房的荣五爷求见。”

  殷夫人看徐念安,徐念安也是一脸懵,不知道他此时怎会过来。

  殷夫人道:“让他进来。”

  赵桓荣进了正房,向殷夫人和徐念安都行了礼,道:“大伯母,弟妹,对不住。今日之事都是因为我懦弱糊涂引出来的,给你们添麻烦了。”

  殷夫人绷着脸道:“你该去向你嫡母致歉,今日若非她出手相助,此事绝难收场。”

  赵桓荣颔首:“是。”

  “你此刻过来,是为何事?”殷夫人问。

  赵桓荣看向一旁的徐念安,道:“我想求弟妹放了宜苏的身契。”

  “放身契,然后呢?”

  “我将北上投军,若她愿意,我带她一道去。到了那边为她寻一户妥帖人家认亲,然后娶她为妻。”赵桓荣道。

  徐念安惊讶。

  殷夫人也十分诧异,回过神来道:“这如何使得?宜苏是桓熙媳妇的侍女,你若娶她为妻,桓熙媳妇岂不是要管自己的侍女叫堂嫂?”

  “大伯母,我这一去,就在那边定居,若无大事,不会再回来。有事,我自己一个人回来,不会带上宜苏,断不会叫弟妹为难。”赵桓荣道。

  “不回来了?”

  “是。”

  “你爹娘同意了?”

  “祖父同意了。”

  殷夫人:“……”

  她看一旁的徐念安。

  徐念安看着赵桓荣,问:“宜苏只是个丫鬟,而且据她所言,你们一共就只见过两次面,堂兄为何愿意为她做到如此地步?”

  赵桓荣道:“没有说我嫡母不好的意思,只是自从我姨娘去世后,我再未穿过宜苏送我的那样一看就是用心做的衣裳。我只求一人真心待我,不论身份。”

  他离开后,婆媳俩一时都没了言语。

  公府公子娶一个婢女,哪怕他是庶子呢,这事也匪夷所思。

  但是按他所说,他带着宜苏远遁北地,找个谁也不认识他们的地方,让宜苏改头换面,从今后再不回来,似乎又没什么不可以。

  殷夫人沉默了一阵,对徐念安道:“你回去吧。”

  徐念安也没多言,起身向殷夫人行了礼,慢慢走了出去。

  殷夫人盯着门前月光与灯光交汇的地面,心中涌出凄凉的感觉。

  她觉得,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自己这辈子,也算是白活了。

  徐念安回到慎徽院就派人去把宜苏叫了过来。

  宜苏显然回去后又大哭过一场,眼睛红肿得不像样,跪在徐念安面前低着头一声不吭。

  她没脸面对徐念安。

  “他方才来见过殷夫人和我了,他说他要北上投军,如你愿意,他带你一起走,到了那边,给你改头换面,明媒正娶。这辈子,再不回京城了。”徐念安道。

  宜苏呆了呆,猛的抬起头来,睁着一双泪光闪烁的眼睛看着徐念安。

  徐念安放柔语调:“明日我就去官府办你身契的事。你跟他走吧,别说是公府公子,便是寻常人家子弟,也少有这般能为了一个人放弃一切背井离乡的。这件事你是做错了,但你并没有错付,我为你高兴。”

  “小姐……”宜苏忍不住哭出声来。

  “北地气候严寒,风土人情包括饮食习惯都与这边不同,你们两个人去到那里重新开始撑门立户,必定不易,如有困难,一定要写信来。”

  “小姐,对不起……”宜苏哭着膝行两步,伏在她膝盖上。

  徐念安想到她这一去她们两人这辈子许是都不会再相见,心里也不好受,强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花,伸手搭在她发髻上,道:“从今往后,你无须对得起我,只需对得起你自己,便可了。”

  三天后,赵桓荣带着已是自由身的宜苏离开了京城。

  明理去送行回来,哭得眼睛红红的。

  徐念安问她:“塞给她了吗?”

  明理点点头:“塞她包袱里了,只要她打开包袱,便会瞧见的。”

  徐念安略微放心,道:“不管如何,手里有钱,遇到困难总要容易度过些。”

  赵桓熙放旬假回来,徐念安与他说了此事。

  当时小夫妻两个正躺在床上,怕擦枪走火也不敢抱着,只面对面拉着小手。

  赵桓熙问徐念安:“你羡慕宜苏吗?”

  徐念安:“……”她没想过赵桓熙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羡慕宜苏吗?说实话,有点羡慕。虽说前路是可以预见的艰难,却也是可以预见的自由。

  两个人去了北边,相当于没了家人,没了任何束缚,只需要顾好彼此。这样的生活,哪怕艰难一些,她也愿意。

  她没回答,赵桓熙却道:“待我以后入了仕,我一定要争取一次外放的机会。冬姐姐,我没法给你一辈子那样自由自在的生活,但是几年还是可以的。我不想把国公之位让给赵桓旭了,我需要这个爵位来保护你,保护母亲和我姐姐。别人不来害我,我也不想害别人,但有的人不是这么想。我不能把你们的安危全都寄托在旁人的一念之间。”

  徐念安觉着自己十个月的时间没有白费,笑着点点头,又问:“最近这段时间在苍澜书院过得如何?适应得差不多了吧?”

  赵桓熙点头:“除了想你没办法,别的问题都解决了。只是自从陆丰与我三姐定亲之后,他便以我姐夫自居,管我比文林管我还勤快。冬姐姐,接触多了,我觉得陆丰与我想象中的不大一样。”

  “哦?怎么不一样了?”徐念安问。

  “在深入接触之前,我一直以为他是那种端方周正的君子,一言一行都会循规蹈矩。谁知今日放学之前,他居然问我有什么法子能让我三姐明天一个人去金明池边与他见面,还用王仙哥的《江山图》来诱惑我。”

  徐念安乐不可支,问他:“那你与他出主意了吗?”

  赵桓熙得意道:“那当然了,反正他都是我板上钉钉的姐夫了,跟我三姐见面也不是什么大事,出个主意就白赚一幅画,我是傻子才不答应。”

  徐念安笑着捶了他一下,又问:“那你打算如何做?”

  “明日吃过午饭,我就带你和萱姐儿出去玩。过一会儿派个人回来,跟三姐说萱姐儿在金明池边走丢了,咱俩正在找,三姐一定会过来帮忙找萱姐儿。”赵桓熙窃窃道。

  徐念安忍着笑点点头:“嗯,三姐果然没有白疼你。”

  赵桓熙羞恼,伸手去咯吱她:“你又打趣我!”

  小夫妻俩在床上笑闹成一团。

  次日午后,赵桓熙带着徐念安和萱姐儿去镇北将军府叫上聂国成,四个人去了瓦舍看戏,却叫知二去翔凤楼通知赵佳臻说萱姐儿在金明池边走丢了。

  是时赵佳臻正在改名“珍宝阁”的金玉良缘里面布置摆设,闻言急忙赶往金明池。别的不怕,就怕这丫头淘气跌池子里去了,她武功虽好,会不会水却是个未知数。

  赵桓熙傍晚要赶回书院,所以在瓦舍玩了一会儿就回了靖国公府,早早吃了晚饭就赶回书院去了。他心疼徐念安坐马车来回时间长,现在也不要她送了,带着几个护院自己去了。

  赵佳臻直到天色擦黑才回来,耳根带着薄薄艳色,神色如常地与众人打招呼。

  殷夫人问她:“铺子里很忙吗?回的这样晚?”

  赵佳臻极力克制着自己不去看徐念安那边,点头道:“我把珍宝阁从上到下都重新做了布置和规划,事情很多。”

  殷夫人道:“慢慢来好了,不着急,别累坏了身子。”

  赵佳臻点点头,双颊漫上薄薄一层红晕,灯光照着,殷夫人没发现。

  萱姐儿回房沐浴时,她叹着气对赵佳臻和徐念安道:“你们那个混账爹,怕是想回来。这两个月断断续续写了六七封信回来说自己身染有恙,我也不敢瞒着,去与你们祖父说了。你们祖父现在还没发话,但看样子是有点担心的,怕是会派人过去瞧他。若他真病了,说不准就会带回来养病。”

  赵佳臻眼中那点隐秘的柔情退却,没说话。

  徐念安沉默一阵,道:“要快些给佳容相看人家了。”

  三人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各自回房。

  徐念安走在嘉祥居通往慎徽院的夹道里,忽然从墙角走出个人来,拦住她的去路。

  徐念安一惊,上次从这儿跳出来的人是赵桓熙,然而现在赵桓熙并不在家。

  月光下她定睛一看,却是赵佳慧。

  “对不住三嫂嫂,吓到你了吧?”她向徐念安行礼道。

  “没有,这么晚了,你孤身在此等我,可是有话要说?”徐念安问她。

  赵佳慧点头,“有些话,我想单独与三嫂嫂说。”

  徐念安遂叫跟在身后的丫鬟先行回去。

  “三嫂嫂好胆魄,你就不怕我是故意支开她们,好害你么?”赵佳慧望着眼前女子道。

  徐念安一笑,道:“就算你是庶女,那也是自幼养尊处优的公府小姐,咱俩若是打起来,你未必是我对手。”

  赵佳慧也笑了笑,走近两步道:“三嫂嫂,我想与夫人做一笔交易,需要你从中斡旋方有成功的可能,不知三嫂嫂肯否出力?”

  “愿闻其详。”徐念安道。

  赵佳慧道:“我知道我大哥和二哥最近在筹谋让我爹回来之事,只要夫人答应管我的亲事,我能让我爹回不来,让祖父更加厌恶我大哥二哥,让他们在夫人手下再无翻身的可能。”

  徐念安惊讶地看着她,道:“你这是……”

  “三嫂嫂是在奇怪我为何要为了自己的亲事背叛亲爹亲娘亲哥哥?那你又是否知道失去了定国公府这个助力之后,他们准备将我送给恭贤郡王做妾室呢?”赵佳慧凄楚一笑,“恭贤郡王今年都八十三岁了,若真遂了他们的愿,不难想象,我的余生,不是被郡王府里的各色人等磋磨致死便是孤寡凄凉终老。”

  说到此处,她缓了下气息,控制住颤抖的声调,继续道:“我没求着他们把我生下来,可我既然作为一个人被生下来了,也由不得他们将我当个物件随便作践。这话我对着夫人不能说,因为三姐姐也曾被我爹强行配给了定国公府。三嫂嫂,需要你斡旋之处,便在此。我需要你当我和夫人之间的传话人。若成,我与我爹娘兄长彻底翻脸,以后能倚仗的只有夫人和三哥。我爹回不来,夫人多一个可以拿来联姻铺路的庶女,这笔交易,她不亏的。”

  “联姻铺路,你便这般信任我婆母?”徐念安问她。

  赵佳慧眸中泪光闪烁,“再差,总不会比给恭贤郡王做妾更差吧?”

  徐念安与她对视良久,缓缓点了下头,道:“好,我为你做传话人。”

  赵佳慧欠身行礼:“多谢三嫂嫂。”

  次日上午,徐念安来到殷夫人房里,看着她理完家事,请她屏退下人之后,就将昨晚赵佳慧来找她之事说了。

  殷夫人听罢,差点一口茶喷出来,瞠目看着徐念安不可思议道:“她有这胆子?”

  徐念安点头:“具体她还没跟我说,如果不是绝望到极处,想来也不会这般豁得出去。娘要是感兴趣,可把她叫过来细问。”

  “不急。”殷夫人抬手,思虑道:“这不会是他们的计策吧?”

  徐念安道:“昨晚儿媳回去之后仔细想过了,是计策的可能性不大。一来,如果娘同意与她做这笔交易,我们定是要带她去祖父面前让她自己说的。若是计策,无非是她当时在祖父面前说了公爹和她两个兄长许多坏话,过后又说是被娘您胁迫的。这样的计策能收获的效果不大,您给祖父做了几十年儿媳,您是什么样的人,祖父还不了解么?怎么可能信她不信您呢?二来,公爹能不能回来目前是个未知数,作为嫡母,您若想插手一个庶女的亲事,那是必然能插手的。赵佳慧冒着忤逆嫡母的风险来参与一个对您伤害不大的计策,可能性极低,毕竟我看着她也不像是个脑子不好使的。”

  殷夫人看她,道:“那你的意思是,与她做这笔交易?”

  徐念安点头,“先看看她手里到底都握着些什么筹码,若真能助母亲摁死庶房,让公爹回不来,她一个与家里人翻脸的庶女,还能翻出母亲的手掌不成?”

  殷夫人沉眉,捏着帕子不太甘心道:“若是如此,少不得还得为她寻一门差不多的亲事。”

  徐念安道:“家世不必太好,找个人好些的吧。反正咱们肯定是不指着用她去铺路的,寻个能让她安生过日子的人家就可以了。到时候万一公爹和两个庶兄逼到她婆家,她力有不逮,自然会来向母亲求助,母亲也就不用担心赵桓朝赵桓阳两个会借着佳慧的婆家翻身了。”

  殷夫人缓缓点头,“你说得很有道理,芊荷,派人去问一下,看看赵桓朝与赵桓阳在不在家,若不在,把佳慧叫过来。”

  芊荷答应着下去,没过一会儿,赵佳慧来了,进了正房规规矩矩地向殷夫人行礼,然后就低头站着听候吩咐。

  对这个杜姨娘所出的女儿,殷夫人自然是生不起什么好感。但是想想这么多年来两个庶子庶媳多少都有作妖,只有她安安静静本本分分的,一时倒也生不出多少恶感。

  她放下手中茶杯,开口道:“你托你三嫂的事,她都与我说了。你且说说看,你有什么法子能让你爹回不来,让祖父更讨厌你那两个兄长?”

  赵佳慧既打定了主意要为自己的终身放手一博,也没藏着掖着,开口就道:“夫人,我安了耳目在我大哥房里,听到大哥与二哥商议寄银子给我爹让他买通平凉府当地的大夫,装病好回来。等爹回来了,祖父去北边打仗,他们就把我送给贤平郡王做妾。还说有了贤平郡王做靠山后,就让爹休了您。到时候祖父不在家,祖母不管事,您闹也没用。”

  殷夫人气得额角青筋贲出,太阳穴直跳,强忍着道:“还有呢?”

  “爹以前在家时,把他和姨娘的体己银子放在我大哥那儿让他去放印子钱,逼死了人命,爹和大哥四处托关系走门路把事情压下去了,没让家里知道。后来佳容与倪家定亲之后,我大哥又把钱投到倪家亲戚的赌坊里。二哥和太仆寺少卿守寡的嫡次媳有染,两人经常去昭化寺幽会。还有……”

  赵佳慧竹筒倒豆子一般将她知道的赵桓朝和赵桓阳做下的污糟事一气说了出来,听得殷夫人和徐念安目瞪口呆。

  待她说完了,殷夫人忙问:“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赵佳慧摇头:“我没有证据,想来祖父也不需要证据。”

  殷夫人反应过来,是啊,这桩桩件件的,她说得有鼻子有眼,又这般污糟不堪,国公爷哪有脸去查?只会直接发作。

  她努力控制住表情,对赵佳慧道:“为防万一,下午你就留在我这儿,待你祖父下值,我就直接带你去见他。”

  赵佳慧顺从地行礼:“是。”

  让人将她领去耳房后,殷夫人靠在椅背上,望着门外不说话。

  徐念安明白,若不是赵佳慧反水,事态真的发展到赵桓朝他们谋划的那一步的话,赵明坤备不住真能干出不顾一切休妻的事来。

  国公爷能做一时的主,做不了一世的主。殷夫人想要下半辈子永远如现在一般安稳顺意,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赵明坤永远回不来。

  苍澜书院,上午最后一堂课上完,赵桓熙就跑到陆丰他们的课室外等着,一见陆丰出来就缠上去问他要画。

  陆丰道:“少不了你的,吃完饭给你。”

  两人走到半道与徐墨秀汇合,一道去了食堂。

  打好饭菜之后,赵桓熙看着餐桌对面一本正经的陆丰,突然好奇他和三姐相处时是什么模样,就问道:“陆兄,昨日你和我三姐姐都说什么了?”

  陆丰抬眸瞥了他一眼,拖着语调道:“大半时间都在问你,问你在书院吃饭怎么样?学业怎么样?衣裳是怎么洗的?沐浴有没有伺候的人?早上几点起床,晚上几点睡觉,中午有没有小憩时间?”

  徐墨秀在一旁憋笑。

  赵桓熙:“你这样看我作甚?还不是你不会逗我三姐开心,她与你无话可说才一直说我。我和文林姐姐在一起时,她怎么从来不问文林?”

  徐墨秀:“……”

  他拄着筷子看着赵桓熙道:“你看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那就是我不用我姐姐操心,而你……”话没说完,意思明显。

  赵桓熙:“……”

  陆丰道:“别听他的。你与我说说你三姐都喜好什么,下次我投其所好,她必然就不会一直说你了。”

  赵桓熙想了想,道:“告诉你我三姐的喜好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得加钱。”他一双明亮璀璨的大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陆丰,期待地问:“你家里还有些什么画呀?”

  陆丰:“……”

  靖国公府,赵佳臻和萱姐儿从金铺里回来,与殷夫人徐念安一道吃过饭,殷夫人得闲,抓萱姐儿去教她看账簿,赵佳臻邀徐念安到自己房间里小坐。

  两人在赵佳臻雅致舒适的闺房里坐定后,赵佳臻递来一本册子,道:“这是近两个月我根据扈刚报上来的消息整理的,你拿去看看。”

  徐念安接过来,一页一页地翻看。

  赵佳臻饮了两口茶,放下茶杯看着她手中的册子道:“我一条条仔细看了,没发现什么问题,会不会是你搞错了?”

  徐念安将册子上记载的日常琐事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完,抬头问赵佳臻:“二房的人这两个月往蒋家去了十几趟,三姐姐可知,蒋家那个表小姐临盆了没有?”

  赵佳臻道:“这我倒未曾留意。”

  “派人悄悄打听一下吧。”徐念安道。

  赵佳臻应了,到底是忍不住问徐念安:“府里这四个婶婶,二婶婶是最不愿与其它各房夹缠不清的,从来都是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二叔父和二房的堂兄弟们也是几房中发展得较好的。你究竟因何怀疑上二婶婶?”

  徐念安合上册子,道:“我第一次怀疑二房,是听娘说起三郎小时候差点被雷劈那件事。娘说,事后有下人说看到屋檐上竖着树枝,廊柱上缠着蛇,我查阅典籍,得知在高处竖棍状物可以引雷,而铜铁之类的金属可以导电,由此分析,知四在廊柱下被雷劈死,三郎被波及一事绝非偶然,定是人为设计。”

  此事赵佳臻也是记忆犹新,道:“没错,当时娘亲便怀疑是杜姨娘那边所为,只是没有证据。”

  徐念安摇头:“不会是杜姨娘,我朝惯例庶子是不能继承爵位的,杜姨娘害死三郎,对她那一房有何好处?三郎是母亲的命根子,他在母亲才有顾忌,他若不在,母亲没了指望,自然也就没了顾忌,这对杜姨娘一房有害无益。若说害死三郎是为了让母亲伤心欲绝从而垮掉甚至去世,那就更没道理了。母亲活着,公爹偏宠妾室冷待她,金陵侯府不好为母亲出头,可若外甥和妹妹接连过世,金陵侯能不上门讨说法?到时候国公爷追究起来,杜姨娘她担得起这个后果?”

第130章

  赵佳臻思索着点头,“你说得是,杜姨娘确实没这个必要冒险做此事,反正爹一向是偏疼她生的那两个。若是长房没有嫡子,而祖父又把爵位传给了我爹,也必然会要求我爹从兄弟房里过继一个嫡子过来以便承爵,轮不上那两个庶出的。”

  徐念安接着道:“在当时,三郎若是夭折,只会引发两个后果,一,祖父准备遵从嫡长继承制,把爵位传给公爹,公爹没有嫡子,需要从嫡出的兄弟房中抱一个嫡子过来记在自己名下。二,祖父看公爹不长进又没嫡子,准备效仿成国公府立贤不立嫡长,那就是从二房和五房中间挑一个承爵。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五房当时也只有一个嫡子赵桓旭,肯定不能抱给公爹,而二房却有三个嫡子,肯定是抱二房的嫡子过来做世孙。如果是第二种情况,三郎遭遇雷击时,五叔还没有战死沙场,祖父原本就看好五叔,五房根本没必要为了爵位来害死长房的嫡子。分析下来,只有二房,有动机做下此事。”

  赵佳臻听她分析得严丝合缝,一时毛骨悚然,不可置信道:“难道真是她?”

  徐念安道:“我想通这一点后,又想,到底是二叔父策划的此事,还是二太太?还是他们夫妻合谋?时间久远,没有人证物证,一切都只能靠猜。让我笃定二太太有问题的,是我妹妹的遭遇。为着我妹妹的名声,大约母亲也未将五房与陆家退婚的具体原因告诉你,今日我告诉你,是因为我妹妹。”

  徐念安将徐惠安公府遇险一事告诉了赵佳臻,赵佳臻惊诧地用帕子虚掩住嘴,失声道:“竟发生过这样的事?这也太无耻了!”

  徐念安表情平静,只道:“因为赵姝娴之前在我面前的表现,我先入为主怒火攻心,二太太去找过祖父之后,祖父唤我去,我就指认只有五房有动机害我妹妹,祖父因此才让五房与陆家退婚。

  “冷静下来后,我越想越蹊跷,此事要成,将我妹妹从家里哄来是一个,最关键的是,要能将施公子从二房院里神不知鬼不觉地带出去。因为施公子脑子不正常,施大太太看他看得很紧,担心他闯祸,他身边几乎是片刻不离人的。可以这么说,要把他弄到小花园去与我妹妹凑成一对,可比把我妹妹从家里哄来公府难多了。可五房为什么运气这么好,偏就两件事都做成了?”

  “难不成……是二太太暗中推了一把?”赵佳臻猜测。

  徐念安点头:“事发时我在忙着帮二房筹备宴席之事,不在院中,待我去时,施公子已经不见了,只看到二太太和施大太太吩咐丫头找人。过后我使人悄悄打听施公子失踪前后的事,得知是二房院里奉茶的一个丫头,将茶水倾在了施公子的衣袍上。施大太太本来要亲自去处理,是二太太命她自己的贴身丫鬟带施公子去赵桓淳处换衣裳,施大太太才丢开手。而施公子,就是在换衣裳的过程中,不见的。”

  赵佳臻不自觉地握紧拳头,问:“那此事到底是二房设计的,还是五房设计的?”

  徐念安道:“打听到施公子失踪原委后,我想,难不成是我冤枉了五房?此事其实是二太太察觉我与赵姝娴的龃龉,故意设下圈套引导我去对付五房的?退婚后赵姝娴来我院中骂我,我故意用此事试探她,结果,她心虚了。她的反应告诉我,此事确实是五房设计的,而二太太,可能只是察觉了她们的计划之后帮她们完成了将施公子诱出二房院子这关键一步。过后,二太太又以一副无辜受牵连的清白人模样将此事捅到祖父面前,用我给五房使了一手借力打力。”

  赵佳臻听罢,思虑一番娥眉紧皱道:“若是如此,此人城府之深,心机之歹毒,简直太过可怕。我觉得应该将此事告诉我娘,让她有个防备。”

  “若是告诉娘,以娘的性子,必然无法在二太太面前装得跟以前一样。二太太如此精明,被她知道娘已经察觉了,你觉得她会做什么?只有千年做贼,没有千年防贼的,现在是她在明我们在暗,情势对我们有利。一旦她知道自己暴露,收缩爪牙,而我们手中又没证据,就变成了她在暗我们在明,我们就被动了。”徐念安道。

  “说的也是。”赵佳臻在房里徘徊两步,回身对徐念安道:“那日城外板车之事,也定是她做的了,目的还是挑起我们跟五房鹬蚌相争,好让她渔翁得利。若是五房设的计,实施的人没道理连赵桓旭都不认得。在赵桓旭和桓熙只相差两个马身的情况下,就算桓熙撞上去了,赵桓旭也无法幸免。”

  “正是。眼下的情况就是不能打草惊蛇,在保证我们自家人安全的情况下,她动作越多,我们抓她小辫子的机会就越多。”徐念安思谋着道。

  “那你说打听蒋家表姑娘临盆之事的用意是……”

  徐念安道:“去年娘跟我提起这件事时,问我觉得二太太会怎么做。当时当着娘的面我没有明说,只说对二太太来说最好的情况便是拖到那位表姑娘生产,一尸两命,承珂就不必面对退婚或者嫁过去就有个姨娘和庶子(女)杵在面前的情况。其实我想说的是,若之前我对二太太的推断都没有错,那么以她的城府和手段,她想方设法也会促成那位表姑娘的难产而亡。从扈刚跟踪得来的消息看,二房这两个月确实在蒋家这条线上动作频频,而今,我就是想验证一下我的推测到底是对,还是错。”

  赵佳臻道:“我现在就命人去打听。”

  徐念安站起身,拉住她的袖子:“叫妥帖的人去,别叫二房那边察觉我们打听这件事。”

  赵佳臻面色凝重地点头:“我省得。”

  徐念安回了慎徽院,刚睡了午觉起来,赵佳臻来了,关了门窗和徐念安两人在屋里说话。

  “蒋家的那个表小姐,真的死了,一尸两命。”赵佳臻攥着帕子的手指微微泛白。

  引雷电害赵桓熙,暗地里配合五房设计毁徐惠安清白,板车拦路挡马匹,现在又加上蒋家表小姐之死。这桩桩件件,哪件不是要人性命之事?这还只是她们察觉的,背地里还不知有多少她们没有察觉的阴私事。和这样的毒妇生活在一个府中,难免叫人脊背发凉。

  徐念安看出她紧张,给她倒了一杯茶叫她定定神。

  两人沉默片刻,赵佳臻有些稳不住,道:“她太可怕了,咱们去告诉祖父吧,叫祖父做主。”

  “我们手头没有证据,一切都只是推测,而且我们推测的根据是咱们家的爵位之争,这话怎么能跟祖父说?”徐念安道。

  赵佳臻伸手揉额头,道:“我真的担心桓熙。这毒妇都能把手伸到蒋家去害人,伸到苍澜书院去害桓熙应当也不是难事。桓熙现在吃住在苍澜书院,便于下手的机会太多了。”

  徐念安道:“她暂时应该不会这么做,从我妹妹和板车拦路的事件中不难看出,因为祖父现在对传爵位给长房还是五房的态度不明,所以她现在的策略是想让长房和五房内耗,待我们分出了胜负,她再对付剩下的一个。她若现在去害桓熙,那赵桓旭她要不要害?把这两个都害了祖父能反应不过来?或者她把祖父一并害了,可公爹这个嫡长子还在外头呢,风险太大胜算不高。再说苍澜书院学子众多,桓熙和同窗同吃同住,不吃独食,她能下手的机会反而少。”

  “接下来我们怎么办?她现在还是我们赵家的媳妇,蒋家的事情我们肯定不能去碰,一个不好,我们赵家的名声也要受牵连。”赵佳臻道。

  “蒋家的事情我们的确不能去碰,但是和二房派去的人接头的那个婆子,要盯好了。待后面我们抓住了二太太的把柄,就把人弄过来,让她去祖父跟前交代去。对二太太,我们要么不动手,要动手就一定要一击毙命,否则遗祸无穷。接下来,还是要叫扈刚继续盯二房,叫他再派上几个得力的人,二太太的心腹,二太太的娘家,都要盯。事关重大,只能多给点赏银,叫他们辛苦些了。”徐念安道。

  “嗯。”赵佳臻忧心忡忡地点了点头。

  傍晚,殷夫人得了国公爷回府的消息,甚至都等不得他用过晚饭,当即就带着赵佳慧去了敦义堂。

  国公爷见殷夫人带了个庶女来找他,甚觉奇怪,问道:“何事?”

  殷夫人道:“公爹,今日佳慧来找我说了一些事,儿媳觉着事关重大,应该禀告给您知道才是,所以带了她来。”

  国公爷目光移向赵佳慧,赵佳慧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求祖父救救孙女。”她将上午对殷夫人说过之事一五一十又对国公爷说了一遍。

  国公爷听罢,面色铁青,追问:“所言属实?”

  赵佳慧道:“涉及父兄,孙女不敢胡说。”

  国公爷当即叫来向忠:“带人去把赵桓朝赵桓阳两人给我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