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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辆马车在崎岖的山路上行驰,四周群山环绕,黄河的渭水河段在他们的旁侧由西往东流去,只要向下看去,就能看到大河奔湍的壮观情景。

  谈沧羽再次回头看了看并无追兵,这才扯下唇上的假胡须,朝车厢说了句已经安全了。

  萧润冷着脸摔帘而出,脸上本来精致的妆被他胡乱抹得像调色盘,编好的发辫也被扯得一团乱。

  “我来吧,先别乱动。”谈沧羽想笑又不能笑,毕竟要顾及到太子殿下的尊严问题。

  萧润气鼓鼓的坐下,用袖子使劲地擦着脸。耻辱啊!这是他一生的耻辱!他怎么一时糊涂就答应那个女人的条件?居然男扮女装了?不过由于他憋了一肚子的闷气,在函谷关的时候对着士兵大发脾气,夹杂着天生的太子威严,倒也一下子镇住了场面。

  “殿下,你做的很好。”谈沧羽自然知道如何安抚这个小祖宗,动作迅速地把他的头发像平日里那么梳好,用水帮他洗好脸,再从布袋里掏出一套男装给他披好。“你姐姐呢?”

  萧润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谈沧羽说的是秦思思,撇嘴冷哼道:“那女人?一直在睡。居然在过关卡的时候都在睡!我真怀疑她是想自己舒服点才弄辆马车的!”萧润嗅了嗅手腕,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是那种廉价胭脂和熏香的味道。而更加让他怒不可遏的是,刚刚只有他一个人在紧张,这让他显得太弱小了。

  “呵呵,这也多亏了她的想法,我们才能舒舒服服地过了函谷关。希望以后我们也能这么顺利吧!”谈沧羽微笑地说道,低头为萧润系着腰带。

  萧润却并没有继续发火,只是仰头远远望着他们来时的路,还挂着稚气的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

  谈沧羽知道他在感慨什么,此间一出关中,就不知道何时才能归来了。自出生以来就从未出过京城的他,自然是对以后的路途充满着不安。“殿下,事已至此,唯有往前看了。”

  “师傅……”萧润低头喃喃道,“师傅,我什么都没了。身份、地位、权利、甚至连皇姐都没了……”

  少年空洞的言语回荡在耳边,谈沧羽的心一痛。想安慰他几句,却发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又何尝不是这样?身份、地位、家庭、雅儿……统统都没了……

  “失去?从头到尾你就是什么都没有好不好?你父皇给你的地位,给你的宫殿和权利,哪样是你自己的东西?有什么好伤心的?”车厢里传来一个没好气的声音,像是被吵醒的样子。“再说失去了又怎么样?夺回来不就好了?”

  萧润这次并没有反唇相讥,反而沉默了下来,默默地在心里反复地咀嚼着她的话,放在身侧的两只手紧握成拳。

  “殿下……”

  “师傅,不要再叫我殿下。就叫我润儿吧。”萧润把胸中的浊气吐出,振作精神地说道。

  谈沧羽还想说点什么,但却发现身旁的忍冬正在频频回头。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谈沧羽也不禁一呆。

  在狭窄的山路上,几匹马朝着他们奔驰而来,当头那个分明就是刚刚才见过的夏侯将军。

  “师傅,我……我赶紧躲进去吧!”萧润低下身就要钻进车厢内,谈沧羽连忙阻止了他。

  “不用,他既然追来,想必已经知道了我们的身份。而且看来人的数量,他来并不是要抓我们的。”谈沧羽让忍冬把马车停下,自己则跳下来立在路边,等着夏侯将军到来。

  听着急促的马蹄声渐近,谈沧羽不禁往寂静无声的车厢看去。一切都如秦思思所预料,当众混过函谷关,而且能让夏侯将军一个人察觉到他们的身份。他不得不承认这个变装的主意很好很强大。只是让萧润扮女孩子,恐怕就有故意整他的成分在了吧?

  谈沧羽面带微笑地想着,不一会儿就听到夏侯奉征刻意压低的声音道:“夏侯奉征参见太子殿下。”

  “免礼平身。”萧润在马车上稳稳端坐,倒是有几分临危不惧的样子。只是他也注意到他们所在的山路,已经被夏侯奉征带的人封锁了前进和后退的道路,脸色有点不太自然。

  谈沧羽当然也注意到了,朝夏侯奉征微微一笑道:“夏侯将军多礼了,只是不知你前来是何意?”他虽然有这么一问,但是却并不担心。若夏侯奉征有意抓他们回京城,在函谷关下认出雅公主的时候,就不会放他们走了。这时带亲信前来,应该只是询问而已。他在意的只是跟在夏侯奉征身旁的那个年轻人,并没有穿铠甲,只是一身灰色长袍。虽然年纪轻轻,但是却给人面目慈祥的感觉。

  夏侯奉征直起身子,握剑沉声道:“奉征只想请问一句,圣上是否还安好?”

  萧润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缝里逼出来道:“不知道,我已经有三个月没有见过父皇了。”

  夏侯奉征的头猛然抬起,确定了萧润并不是说谎之后,立即又低了下去。他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迅速在脑海中联想到一些事情,脸色越来越难看。

  “阿弥陀佛,大哥,你不是接到命令要擒拿太子殿下吗?”夏侯春穆在旁边小声地提醒道。

  忍冬闻言立刻全身戒备,护在萧润的身前一步。

  夏侯奉征险些回头掐死他这个唠叨的弟弟,若他真是要遵守圣旨,他又何必废话?这不是在确认圣旨的可靠性与否吗?若连贵为太子的殿下都有三个月没有见过皇帝,恐怕内宫已经全部被幽妃和南宫霆那个家伙掌控了。

  就在这万分尴尬的时候,车厢的帘子突然间掀开,露出一个明艳动人的俏脸:“嘿嘿,你居然认出我了?”

  夏侯奉征一呆,头脑里迅速开始出现刚刚看到的那幅旖旎画面,低着的脸开始不争气地发热发烫。还好他的肤色由于长年累月的日晒,黝黑粗糙,他的窘相别人不仔细也看不大出来。

  秦思思还正等着夏侯奉征回话呢,结果话没等到,直接一个布包就朝她的脸飞了过来,成功地把她砸回车厢内。后面还跟着谈公子没好气地声音:“快点穿上外衣!”

  轰!夏侯奉征彻底破功,强撑着想要抬头去看的欲望,却没想到他一贯喜欢扯他后腿的小弟,这次同样也没放过他。

  只听夏侯春穆惊讶地说道:“阿弥陀佛,大哥,你是不是生病了?脸怎么这么红?”

  第十六章 赶紧抛货

  夏侯奉征接收到谈沧羽审视的目光,还有刚刚他对雅公主说话的那个态度,脑海中浮现起了这个儒雅的贵公子的身份。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的精彩。

  谈沧羽有趣地看着夏侯奉征的窘相,他虽然和后者在京城活动的范围不一样,但是在各种场合也碰过几次面,彼此也都听过对方的名字。尤其,这个男人在京城还有着甚为闻名的流言。例如身为夏侯家这一代的长子,年逾二十五岁还未成亲。因为长幼有序,导致他的数位弟弟也无法成亲。又例如,他喜欢和士兵们打成一片,一点世家子弟的架子都没有。甚至,由于言行过密,还有人传出他有断袖之癖……

  不过看起来好像并不是这么回事,这个铁血将军貌似是个非常害羞的人。谈沧羽轻咳一声,善意地提醒道:“夏侯将军,此地不宜久留,您还有什么事吗?”

  夏侯奉征神色一正,铿锵有力地回答道:“太子殿下,在事情不能确定之前,请恕末将不能为殿下赴汤蹈火。”

  萧润小脸冷若冰霜,“你这是什么意思?”

  夏侯奉征不卑不亢地回道:“末将同样也会遵守圣旨上的缉令,只不过圣旨上所说乃是今日凌晨所发生的事,我想太子殿下应该也不会这么迅速地出现在函谷关下。”

  他的话一说出口,谈沧羽的表情缓和了不少。圣旨传令是在驿站转换传信兵,一站站马不停蹄地传下去的。萧润就是不吃不喝,也不可能这么快到达函谷关。夏侯奉征这么说,也就是心里有大半信了萧润是被人陷害的。但是他一开始又表明,自己不能站在太子这边,估计是家族的利益要在国家的利益之上。

  对于这点,谈沧羽也无计可施,因为现在帝国的的风气就是这样,否则他也不会寄希望于寻求其他世家的援助了。不过夏侯奉征肯放他们出关,这就说明事情有转机,只要他们没有明确阵营,那么以后还可以争取夏侯家族。

  萧润先是用眼神询问了一下谈沧羽,之后才容色稍霁,跳下马车绕过忍冬的守护,直接走到夏侯奉征面前,故作老气横秋地说道:“夏侯将军,那就此别过。期望能有再见之日。”

  “殿下,末将还有个不情之请。”夏侯奉征一躬身,身上的铠甲跟随着叮咣直响。

  “说。”萧润苦笑,他已经一无所有,不认为夏侯奉征还能有什么要求。

  夏侯奉征一把拽过身旁的夏侯春穆,连珠炮地说道:“末将把家弟拜托给殿下了,春穆虽然没用,可是在路上念个经求个佛还是可以的。”

  夏侯春穆一脸错愕,完全没料到大哥会突然把他卖了。

  萧润一愣,也同样没料到事情会发展到这样,反射性地朝谈沧羽看去。

  谈沧羽大喜,夏侯奉征原来是支持太子一边,又让亲弟弟跟随,明显是投诚之意。

  萧润见谈沧羽点头,便轻点额首,算是同意了。

  夏侯奉征像是怕他们后悔一般,告别之后,旋风般地带着亲信奔回函谷关,就留下一地的尘土和呆愣的几个人。

  几个人面面相觑,还是被抛弃的夏侯春穆双手合十,最先开口道:“阿弥陀佛,几位施主是不是要赶路?那我们就马上启程吧。”

  秦思思从车厢里伸出头来,满脸遗憾地说道:“这么年轻的一个帅哥,居然是个和尚,真可惜啊……”

  “阿弥陀佛,这位女施主,春穆还未出家。虽然这是春穆的宏愿,可惜家里人一直反对。”夏侯春穆一本正经地说道。

  秦思思仔细地看着他,确定他不是在搞笑,遂摇头同情地朝谈沧羽说道:“喂,你高兴个什么劲啊?我看这小帅哥恐怕是被他哥给抛弃了,才不是托付给你们了呢!”

  “怎么会?”谈沧羽不信,皱眉道,“我们快点上车吧,希望晚上可以到达洛阳。”

  夏侯春穆点头道:“你们上车吧,我走得很快。”

  正扶着萧润登马车的谈沧羽一个踉跄,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去。

  这小子打算徒步走到洛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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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谈沧羽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火堆,背靠着树干无奈地长叹。

  函谷关到洛阳只有不到三百里地,他们就算是坐马车,晚上赶在城门关闭之前也能来得及。谁想到夏侯春穆居然要徒步而行,没办法所有人都要配合他的速度,直接导致今天晚上需要风餐露宿了。

  “好啦,别板着脸啦!偶尔以天为盖,以地为庐也不错啊!”坐在他旁边的秦思思倒是很看得开,因为她从未在野外露宿过,尤其面前熊熊燃烧的火堆上面,还架着一只诱人的烤鸡。

  谈沧羽长舒一口气,看了眼坐在对面的萧润,担心地压低声音道:“我是怕太子殿下的身体受不了,万一惹上风寒……”

  “喏,那我们这个队伍里需要加一个会医术的人。”秦思思打断他的话,认真地思考道。

  谈沧羽默然,看着她许久,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你是在很认真地为殿下着想?”不能怪他多疑,因为这女人之前还对他们不痛不痒,今天整个就像换了一个人。

  秦思思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是啊,都答应你要帮你完成心愿啦!我说到做到。不要小看我哦!我的头脑很好的。嘿嘿,对了,这鸡什么时候烤好?”她说到最后换上了一副垂涎欲滴的表情。

  “……”还是不习惯和雅儿一模一样的脸孔做出这种表情,谈沧羽脸上的表情僵硬了片刻,使劲地闭了闭眼睛。“忍冬又去打猎了,一会儿应该还有的吃。”

  “唔,怪不得没见到他人。不过他穿黑衣服嘛,晚上也不太好认出来。”秦思思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拍了拍谈沧羽的手惊道,“快看!那个夏侯小和尚在做什么?”

  谈沧羽先是对手背上接触到的柔腻肌肤呆愣了一下,之后才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也愣住了。

  因为他看到,一身灰衣的夏侯春穆拿着一只大毛笔,对着空气,凌空写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