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异常的恐怖。

  第十七章 当皇帝有什么好的?

  夏侯春穆的动作很快,转瞬间就围绕着他们转了一周,回到火堆前合掌默默诵经。

  “夏侯小和尚,你刚才在做什么?”等他念完经,秦思思好奇地问道。

  “阿弥陀佛,春穆并不是和尚。刚刚春穆是在写金刚经。”夏侯春穆盘膝坐下,只不过是背对着火堆。

  秦思思一愣,才醒悟到他可能是食素,所以才不去看火堆上烤着的那只鸡。

  很好,非常好,又少了一个竞争者。

  “凌空写的金刚经?”萧润毕竟年龄小,更好奇。

  夏侯春穆语速迟缓地说道:“是的,只不过这并不是给人看的金刚经,而是给天上的诸佛看的金刚经,能保佑我们在夜晚不受山林间的鬼怪侵扰。”

  萧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对于这些子不语怪力乱神的东西,他也都是半信半疑。

  可是秦思思都差点要晕过去了,迷信啊!迷信!她才不认为什么佛法无边呢!在她看来,真真就是一个帅哥要落发变成秃头的巨大危机。可是就当她想说点什么的时候,谈沧羽从旁边适时地递过来一个鸡翅膀,成功地打乱了她的思路。

  “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吧。”谈沧羽动作迅速地把烤好的鸡分解开来,撒上点佐料,把两只鸡大腿上的肉细细的切好,递给对面的萧润。他虽然觉得夏侯春穆对佛经过于沉迷,但是这也是人家的信仰,无可厚非。最重要的是,他可不想让秦思思在相识的第一天就得罪了夏侯家的人。

  秦思思果然被他转移了注意力,很投入地吃起了鸡翅膀,间或还夹杂着几句含糊不清的称赞。

  而萧润则只吃了几片鸡腿肉就皱眉放下,咬了几口早上吃剩下的馒头,硬邦邦的,但是他还是皱眉咽了下去。

  “咦?你不吃了?那没动过的鸡腿给我吧。”秦思思兴冲冲地站起来,直接跑过去把鸡腿肉拿过来。途径夏侯春穆的面前时,还笑嘻嘻地把油腻腻的鸡腿肉伸了过去,戏弄他道:“夏侯小和尚,你要不要也来一个啊?不是有句话叫酒肉穿肠过吗?”

  夏侯春穆淡淡地扫了她一眼,认真地解释道:“酒肉穿肠过这句话不对。其实,信徒也不一定非要吃素。因为在乞食的时候,根本就没有选择素食的余地。所以佛祖虽然说过避免吃肉不要杀生,但是在律书《十诵律》中,也是规定可以吃‘三净肉’的,即自己没有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和不是为了自己想吃才杀的肉。”

  “啊哦,那岂不是眼不见为净?”秦思思听得十分惊奇,原来还有这等事情。“那你吃不吃啊?”

  “女人,你给我回来。”谈沧羽无奈地把她扯了回来,郑重其事地把手里的几个馒头朝夏侯春穆递了过去,“夏侯兄,若是不嫌弃,这里有几个馒头可以果腹。”

  夏侯春穆也不言语,只是深深地看了眼谈沧羽,这才拿了两个馒头。

  谈沧羽被他清澈的眼神看得直心虚,差点以为他看穿了秦思思并不是真正的雅公主。谈沧羽再三检讨自己在外人面前,应该像对待雅儿一样对待秦思思,可是当他一转头,看到秦思思毫无半分斯文地吃着鸡腿,顿时觉得他就算再怎么伪装也没用,人家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女人不是雅公主。

  这和头上有没有那个假发完全没关系……

  “对了,明天能到洛阳吗?”秦思思吃得半饱,被夜晚的冷风一吹,发现四周黑漆漆的阴森恐怖,才开始觉得风餐露宿好像不是一个很好的主意。

  “肯定能到。”谈沧羽肯定地说道。这时候忍冬又拎回来两只处理好的山鸡,用树枝都串好的,直接放在火堆上烘烤起来。

  “到洛阳的任务,就是去见独孤家的人吧?”秦思思擦了擦手,看着火上烧着的两只鸡,觉得自己好像还没饱。

  “不,正好相反,是应该避着独孤家的人。”谈沧羽嚼了块鸡肉,食不知味地说道。

  “呃?”秦思思非常不理解。

  谈沧羽看了一眼远处背对着他们的夏侯春穆,他已经吃完馒头了,盘膝坐在那里好像是在入定。为了不让秦思思的身份暴露,最好是别说这些话,但是也不能不对秦思思这个假公主做些准备工作,谈沧羽想了想,还是压低了声音,“你可能并不太知道独孤家族的地位。独孤阀在前朝就辅佐隋帝,但是在隋末大乱之际并没有掌控朝政取而代之,反而是选择了高祖拥护。其交换条件就是独孤阀仅次于皇家的地位和永久的富贵。”

  “喏,当皇帝多累人啊!当有钱人多好!果然是英明的选择。”秦思思对这个独孤阀立刻就产生了敬意,“不过当年独孤家的家主,怎么就能肯定高祖的这个誓言能一直兑现呢?”

  “听说是那个独孤家有祖训,不得抢占隋朝的皇位。而在我朝开始的一百多年内,独孤家的子弟确实也都遵守着这个祖训。”谈沧羽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夏侯春穆的动静,见对方一点反应都没有,便放心地说了下去。

  “英明!”秦思思竖起了大拇指。这个独孤阀应该是独孤皇后的子孙,应该就是独孤皇后立下的规矩,不许子孙后代去抢夺隋朝的天下。

  “迂腐!”萧润一直听着他们之间的谈话,闻言顿时不爽地顶嘴道。可能是今天吃的鸡肉不合他的口味,也可能是被冷风吹得有点气不顺,所以话一出口就带着火药味。

  “切!治理好一个国家多难啊?要保证平民百姓吃饱穿好,还要保证一些王侯将相没有谋反的意向,要保护边疆不受外族侵害巴拉巴拉巴拉的,多累啊!而皇帝所能享受到的那种锦衣玉食,大富之家也能享受到啊!更何况历史上长长久久的朝代根本就没有,朝代更替,就不知道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喜欢当皇帝。但是维持好一个家族就相对容易一些。喏,曲阜的孔府,多牛叉啊!”秦思思一边啃着鸡架,一边大放厥词。看着萧润小脸一阵青一阵白,秦思思突然发现,如果让这小子放弃了做回太子的梦想,自己岂不是也不用这么累的跑东跑西了?

  想到这里,秦思思就更加卖力地鼓吹道:“一个朝代能有多久多远?就算辉煌过几百年,到了一定时候也会被下一个接任者赶尽杀绝。更不要提在皇家的权势斗争中拼杀得你死我活的骨肉血亲。说是皇族,实际上是比普通人家还不如……”

  “闭嘴!”萧润腾了一下站了起来,小手指着秦思思颤颤发抖,本来清秀的脸在火焰的映照下显得有些扭曲。

  第十八章 独孤家

  喏,好像是说中小美男的痛处了。秦思思没啥愧疚地舔了舔手指,放下鸡骨头。反正她说的是事实嘛!

  “师傅!她!她!”萧润见秦思思并没有反应,习惯性地朝谈沧羽求助。

  谈沧羽却没有像他期望的那样替他反击,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转着手中的烤鸡平静说道:“润儿,她说的是事实。”

  萧润呆了片刻,指着秦思思的手不再颤抖,缓缓地收了回来,重重地坐回原地。

  “你自生下来,就在宫中呆了十三年,难道还看不透这点吗?”谈沧羽淡淡地说道,语气中满是责怪。

  “是,润儿错了。”萧润低头闷声认错。

  切,她白费唇舌了。秦思思不满地撇嘴,斜着看了一眼谈沧羽,心想这个男人还真是难对付。“继续讲独孤家族吧!知己知彼嘛!你刚刚说我们要避着独孤家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独孤家的祖训其实不止不让子孙后代去抢夺隋朝的天下,更不许独孤家的子弟君临天下。但是在一百多年前,长乐女皇登基的十多年前,发生了一件大事。”谈沧羽停顿了一下,伸手往火堆里添加了几个柴火。他虽然身为世家子弟,但是生火添柴的这些事做起来却一点都不生疏。

  萧润用木碗喝着清水,接下去续道:“因为独孤家族恪守自己祖先留下来的祖训,坚决不染指皇位又或者公开支持某个皇子,所以独孤家族在我皇家眼中都是又爱又恨的存在。独孤家族也深知掌控权利过大会引起圣上的忌惮,但是为了保护家族又不能不手中留有点权利,所以每代独孤阀的阀主都是会入朝为官,仅有这一人可以。独孤家的其他人就必须通过考武状元来完成夙愿。不过就是这个武状元,独孤阀每三年一次的大考也仅仅会从家族里选□一人参加。”

  “这么苛刻?”秦思思暗恨,她怎么不穿越去独孤家啊?每一代只要推一个人入火坑就可以,其他人就会高枕无忧,多容易当米虫的一个家族啊!这么想着,她不禁对独孤家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向往。

  谈沧羽做梦也没有想到他的重点谈话,居然会照成了反效果。但是他必须要给秦思思讲详细,让她有心理准备,将要面对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家族。“这种家族的选拔制度,久而久之就造成了独孤家族内部的两极分化。老一辈的坚持要遵守祖训,而年轻一辈的人则梦想着建功立业扬名于世。矛盾不断激化,终于在明宗三十五年爆发了。在皇家秋猎之时,独孤家的族人密谋造反,最终导致明宗受伤驾崩。即位的英宗念在独孤家族的功勋,只是处理了谋反的涉案人员,剩余的独孤家族自愿避往东都洛阳。”

  “听上去,洛阳的独孤家族应该还算安分吧?”秦思思听得津津有味,这种大家族秘辛,在她那个时代根本就是无从接触。

  “安分?”萧润用鼻子冷哼了一声,“等若干年岁月过去之后,独孤家族避往洛阳的弊端才开始显现。本来他们就家大业大,远离长安之后更加天高皇帝远,发展到现在足可以称霸一方。而且和其他世家大阀不一样,独孤家拒绝与我们皇家联姻。狼子野心,足以昭然。”

  秦思思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但是她想得却更深了一层。她还记得雅公主和萧润的母后就是出自苏家,可见现在皇室的地位岌岌可危。以往只听说过大家族的女子想尽办法入宫来攀龙附凤,以求得荣华富贵。现在反而是倒过来了,皇室需要出卖自己的子女来与大家族联姻,来巩固皇室的威严。秦思思突然想到,雅公主和谈沧羽的婚事是不是也是这样而来的?

  下意识地朝一脸凝重的谈沧羽看去,秦思思立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不会的,这男人那么爱雅公主,应该是难得的一对鸳鸯眷侣。

  只可惜现在已经阴阳两隔了。

  “所以,在打探清楚现任独孤家主的想法前,我们依然要乔装进入洛阳。”谈沧羽淡淡地下了结论。

  萧润在听到乔装这两个字之后脸色变得诡异非常。

  秦思思则笑得非常的灿烂。

  谈沧羽压根就没把这两人的小动作放在眼里,他更在意的是一直背对着他们坐着的夏侯春穆。他可以确定,当萧润和秦思思开始吵架的时候,夏侯春穆背后的肌肉瞬间僵持了。

  “在想什么?表情那么恐怖?”秦思思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随即嗤之以鼻道:“不会吧?你还想瞒过夏侯小和尚?我敢打赌,他肯定知道我是冒牌货了。”因为早在山道上她探出车厢的那一刻,他脸上现出的神情,可不是一般的愕然。

  “什么?”谈沧羽吃了一惊。

  “哎哎!拿稳点,鸡差点都被你扔进火堆里。还是我自己来吧。”秦思思拿过树枝,想了想,还是交给了忍冬去烤。

  “谈施主不用如此惊讶,雅公主和春穆有过几面之缘。”夏侯春穆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言下之意就是如果这样还分辨不出来是真是假,那他就是瞎子了。

  谈沧羽无言以对,他本来也没对秦思思抱着什么信心,但是一见面就被人认出来,这可不是他计划中的效果。还好他们现在是出了关中,见过雅公主的人应该不会多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夏侯春穆转过身来,非常认真地问道:“雅公主她是不是仙逝了?”

  萧润的头微不可查地点了两下。

  夏侯春穆低头宣了一声佛号,单手放在胸前立着,另一只手拿着念珠,轻声开始念着《往生咒》。

  一时间,围坐在火堆旁的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有经文声随着冉冉的炊烟缭绕着升上黑暗的夜空。

  第十九章 古都洛阳

  翌日。

  秦思思躺在马车里,连呻吟的力量都没有了。

  昨天晚上她睡在了车上,可是并没有足够的被褥,睡得她腰酸背痛,半睡半醒地挨过了一晚上。

  “哼!晚上睡得不好吗?睡在草地上其实更舒服哦!”同坐在车厢内的萧润,正“神清气爽”地笑道。

  秦思思都懒得理他,她难道还看不出来他的笑容都是逞强装出来的啊?抢马车抢不过她,又不愿和她一起睡在车里,切!难道还怕她对他意图不轨啊?哼哼,不过,别扭的小正太还真是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