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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不太清楚了,大概是催眠了这几个人,然后在他们昏迷的时候,悄悄转移到异国他乡,再解除催眠,让他们以为仅仅过去了几秒钟。”

苏茜思考了一阵,说:“电影里也许是可行的,但现实中,这不可能。”

“你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时间对不上。”苏茜说,“第一次暂且不说,但第二次,我身上带着手机、腕上戴着手表,我出现在青城山上的时候,立刻看了时间和日期,距离我睡着,只过了最多两个小时。北京到成都的飞行时间都要两个半小时,况且飞机不可能直接降落在青城山山顶,所以……”

“苏茜,”景桦忍不住打断了她的话,“你真的太天真了。”

“……怎么说?”

“手机和手表,难道不能调整日期和时间吗?你确定你醒来后看到的时间,真的是当时的时间?或者,你睡觉之前看到的时间,一定是准确的吗?”

“……”

“其实,最为关键的一点就是——除了你丈夫,其他人怎么可能把你从家里弄到别的地方去?”

景桦最后说的这句话,令苏茜脑子里嗡嗡作响,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却又找不到更为合理的解释。呆滞了许久,她嗫嚅道:“但是,理由呢?他的动机是什么?他已经有了这样的创意,还需要实施此事来刺激灵感吗?”

“他要的不是灵感,而是一起话题性事件。”景桦一语惊醒梦中人,“苏茜,你想想看,如果现实中没有发生这件事,新闻媒体也没有大势炒作。你丈夫写的这篇小说,还会这么火吗?”

苏茜的心如同坠落湖底的石头,越来越沉,越来越冷。她的眼泪涌了出来,啜泣道:“可是,我是他妻子呀,他为了打造一部畅销小说,不惜对我做出这么可怕的事吗?”

景桦叹息道:“在男人心中——或者说在某些男人心中,没有比事业、名气和财富更重要的事物了。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例子,这世上还少吗?”

“如果事情真像你说的这样,那我该怎么办?”

景桦沉思了片刻,说:“我想这件事你大概很难去证实。因为你丈夫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的。而且我给给你一个忠告,你千万别去跟他对质此事。”

“为什么?”

“因为,假如事实真是如此,而他又意识到事情已经败露了,后果不堪设想。苏茜,他对你做的事,已经不是简单的侵犯人权了,而是不折不扣的犯罪。一个视事业为生命、如日中天的当红作家,是绝对不会让你毁了他的。为了不让秘密泄露出去,他会对你做出怎样的事,我真是不敢想!”

这番警告让苏茜鸡皮疙瘩都起来了。电话里景桦继续说道:“苏茜,为了保险起见,你应该离开他。否则早晚都会出问题,而且‘恐怖转移’这种事情也有可能再次发生在你身上!”

苏茜打了个寒战,说道:“离开他,等于离开这个家……但是我能到哪儿去?”

“哪里都好,你老家,父母那里,要不然你到上海来找我吧。”

苏茜心乱如麻,一时没个准主意,她对景桦说:“你让我想想吧……”

“行,但是得快。苏茜,说实话,你面临的这种状况,连我都感到危险。”

“好的,我考虑好了,再给你打电话。”

“随时保持联系,再见。”

“再见,景桦。”

挂了电话,苏茜垂着头,神思惘然。突然她意识到这番电话打了接近一个小时,应该先出去一下,以免引起孟什的怀疑。

然而,刚刚转过身,苏茜发出一声惊叫。孟什站在她的面前。

十二

“苏茜,你怎么了?看到我就像见到鬼一样。”孟什说道。

“我不是……只是,你站在我身后,又没发出声音,吓了我一跳。”苏茜语无伦次地解释着,尽量让自己显得不那么惶恐不安。她心脏怦怦狂跳。天哪,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的?他听到我和景桦的对话了吗?

苏茜清楚地记得,她是锁上了房门的,试探着问道:“孟什,我刚才锁了卧室门,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里是我家呀,难道我不知道卧室的门钥匙放在哪儿吗?”孟什摇了一下手里的一串钥匙,然后反问道,“你在跟谁打电话,为什么需要锁门?”

苏茜说:“我在跟景桦聊天。”

“哦,景桦,你的闺密。你们在聊什么呢?”

“女人之间的话题。”

孟什面无表情地看着苏茜,叮得她全身发毛。须臾,他问道:“苏茜,你相信我吗?”

苏茜心中一震,问道:“你为什么这么问?”

“不管是女人之间的话题,还是别的什么话题,你以前从来没锁过门打电话。你是在避开我吗?”

“孟什……你想多了吧。女人之间,不是都会有一些小秘密吗?”

孟什跨了一步,走到她面前,凝视着苏茜的眼睛,几乎把她逼到了墙角。他贴近苏茜的脸说道:“每个人都会有小秘密。我不去探索你的,你也别探索我的,好吗?”

苏茜背皮都发麻了。这种暗示再明显不过了。她睁着惊惧的眼睛,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哆嗦着点头。

“苏茜,我希望从今天起,你不要离开这个家。我每天会让人送食材或快餐到家里来。你只需要在家里修身养性,看看书,听听音乐,喝喝茶就行了。我保证‘恐怖转移’这种怪事,绝不会再发生在你身上了。而你也保证,不会离开我,或者做对不起我的事情,行吗?”

苏茜害怕极了。孟什都快把话挑明了,而她不敢不从。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一种疯狂的神色。

“好的,我答应你……”她颤颤巍巍地说。

孟什退远一些,似笑非笑地说道:“那就好,乖。”

他走出卧室,带上门。苏茜突然有种全身瘫软的感觉。

接下来的两天,几乎是软禁般的生活。虽然没有到寸步不离的程度,但苏茜明显感觉到,她时刻处于孟什的监视之中。晚上是最恐惧和最难熬的时候,她甚至希望再次转移到青城山。这个家——曾经温馨可爱的家——成了一座牢狱,让她想要逃离。

她想过报警。孟什还没有做到把手机给她收走的地步。可是一旦警察来了,她该说什么呢?她无法指控孟什对她进行了侵犯和伤害,而“恐怖转移”的真相,听起来就像小说里的剧情,况且这只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

她也想过逃走,但她能逃到哪里去?孟什知道她的老家在哪里,更能找得到她父母的住所。苏茜无论如何都不想连累年迈的父母。

无奈之下,她只有躲在厕所里,再次用微信跟景桦联系:

景桦,我被孟什控制了。我几乎遭到了软禁。

景桦很快就回复了:天哪!他知道你已经清楚真相了吗?

苏茜:我想是的。

景桦:苏茜,如果他限制你的行动,你完全可以报警。这是非法拘禁!

苏茜:问题是他并没有真正地拘禁我。他只是警告了我,甚至是威胁。警察也帮不了我的忙,他们只会认为是我神经过敏。

景桦似乎考虑了片刻,回复道:苏茜,你的住址没变吧?还是北京市丰台区六圈路附近的天伦城,对吗?

苏茜:对,你来过的。景桦,你想干吗?

景桦:我来接你,或者说救你。我和我老公一起来。你没忘吧,我老公是特警。

苏茜心头一阵激动,此刻她能依靠的恐怕只有景桦了。她立即发送文字:可以吗,景桦?你们真的能过来?

景桦:当然,你都陷入这种境地了,我岂能不管?我马上跟我老公说这件事,我们会买最近一班从上海到北京的机票。顺利的话,几个小时后就能到你的家。

苏茜:景桦,那真是太好了。为了以防万一,你记着,我家旁边有一个弱电井。我们为了防止忘带钥匙,藏了一把备用钥匙在弱电井最下方的凹槽里面。你到了之后,可以直接找到钥匙,打开家门进来。

景桦:我知道了。苏茜,等着我,这几个小时内,你什么都别做,千万别刺激孟什,明白吗?

苏茜:好的,景桦,我等着你们。

结束了跟景桦的聊天,苏茜赶紧删除了之前的所有聊天信息,她必须尽量地小心谨慎。甚至于她根本没有上厕所,也按下了水阀,故意制造出冲厕所的声音。她不敢在厕所里待太久,所有的一切,都是避免引起孟什的怀疑。

但是,刚刚走出主卧的卫生间,一声惊雷划过,屋外电闪雷鸣,一场夏日的暴雨,顷刻就要来临。

这声炸雷映白了苏茜的脸,也震慑了她的心,一种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

老天在跟我作对吗?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雨,会不会阻止景桦他们的行程?

此时,已是晚上八点了。按照景桦说的,他们乘坐最近的一班飞机抵达北京,大概是凌晨的时候吧。但这是在顺利的情况下,如果遇到暴风雨,飞机肯定会暂时停飞,时间将变得完全无法确定。

其实目前的状况,并非十分紧急。但不知为什么,她心中不安到了极点,无比盼望景桦他们快点到达。雷雨或许是一种象征,她总觉得今天晚上会出什么事。

正思忖着,又是一声令人心胆俱裂的炸雷,苏茜吓得叫了起来,赶紧捂住耳朵。这时,屋内的灯突然全都熄灭了,整个房子陷入一片黑暗。

苏茜惊惧地睁大了眼睛,身上的毛孔剧烈收缩着。没有比突如其来的黑暗更让人恐惧的了,况且是这样一个雷电交加的夜晚。

是雷电导致停电的吗?但是,城市中的楼房,都有接地线的避雷针,因为雷电而造成电路故障,是概率很低的事情,起码之前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难道……是有人故意拉下了电闸?

苏茜的心揪紧了。这时,有脚步声朝卧室靠近。

十三

苏茜来不及细想,快步上前,摸索着将卧室的门锁住。但她又忘了,孟什有钥匙,他打开了门,站在她的面前。苏茜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受到他面容阴冷。

“孟什,你……要干什么?”她颤抖着,缓缓朝后退,即便并无退路。

孟什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光束照在他的脸上,显得更加阴森可怕。他靠近了一些,说道:“什么‘我要干什么’?苏茜,你没事吧?”

“别靠近我……”苏茜战栗着,“电怎么停了?”

孟什说:“外面狂风暴雨,你没看到吗?肯定是雷电导致的停电呀。”

苏茜摇头道:“城市的楼房都有防雷设施,不会停电的。孟什,你到底想做什么?”

孟什深深地叹了口气,停下脚步,坐在了床沿上,说道:“苏茜,我们该谈谈了。”

苏茜紧贴着墙壁,时刻保持着警觉:“谈什么?”

“你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苏茜。”

“什么意思?”

孟什望着她,悲哀地说:“你的精神已经不正常了,并且越来越严重。你的幻想越来越出格,我快受不了了。”

苏茜呆住了。“你说什么?”

孟什叹了口气,说道:“苏茜,我没法再继续迎合下去了,抱歉,我必须告诉你真相了。”

“……什么真相?”

“苏茜,你从来没有转移到什么青城山,这些都是你的幻想。不过这不怪你,是我的错,我没有写出畅销小说,我们家的钱所剩无几了。但我没想到,你的心理压力竟然比我还大,所以你才……”

“等等,”苏茜悚然道,“你在说什么?你说之前发生的两次转移,都是我的幻想?”

“要不然呢?你以为世界上真有这样的怪事吗?”孟什说,“我没有揭露真相,只是不想让你觉得自己疯了。但是你现在已经到了失控的边缘,甚至有被害妄想症。你竟然认为这一切是我设下的阴谋,以为我会害你。”

苏茜愣了许久,摇头道:“不,不可能,我清楚地记得青城山上发生的一切,而且所有的感觉都是真实的,这不可能是幻想。”

“苏茜,记得你跟我说过的吗——你最近总是做非常真实的梦。你深陷在这些荒诞而虚妄的梦中,无法自拔,乃至分不清现实和梦境。这不奇怪,所有幻想症的患者,都认为自己经历的一切是真实的,你也不例外。但是相信我,这没有什么,只要你积极配合治疗,不再沉溺于幻想之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跟你保证。”

苏茜怀疑地望着孟什,难以置信到了极点:“你叫我怎么相信你说的话?”

孟什慢慢站起来,走到苏茜面前,温柔地抚摩着她的头发:“苏茜,我是你的丈夫,是你在这个世界上最应该相信的人。我爱你,你也深爱着我,不是吗?我们在一起的美好的日子,你都忘了吗?”

不,她怎么可能忘记呢?他们是大学同学,从大二下学期就确立了恋爱关系,是校园里最让人羡慕的一对。他们在校外租了便宜的公寓,天天厮守在一起。校外的滨河路、烧烤摊、林荫道……都有他们快乐的身影。每一段回忆,都是最珍贵的礼物。结婚之后亦是如此……苏茜的眼泪涌了出来,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扑到孟什的怀里,抽泣起来。

孟什轻抚着苏茜的背,这时又一声惊雷落下,但是在孟什的怀中,苏茜不再害怕了。她什么都不愿去细想,只想停留在此刻,仿若回到了过去。

“电……还没有来吗?”

“别管电了,会有人修理的。咱们睡吧,我抱着你睡。”

“嗯。”

他们挪动着身体,转移到床上,躺下后,仍然彼此相拥。苏茜是如此幸福,以至于连景桦夫妇正在赶往他们家都遗忘了。她在温柔的呵护中,沉沉地睡去了。

凌晨时分,手机铃声响了起来。苏茜在蒙眬中醒来,拿起电话,看到屏幕上显示的是“景桦”,这才想起忘了通知一声好朋友,她这边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这一切,完全是一场误会。

刚刚接起电话,景桦就急切地说道:“苏茜,我和汪凯(景桦的丈夫)马上就到你家门口了,你现在怎么样?”

苏茜不知该作何解释,屋里还是漆黑一片,显然电力还没有恢复。窗外的暴雨也没有停歇。她突然觉得,在如此恶劣的天气状况下,让好友专程从上海赶来,真是罪大恶极。不过这种雷雨天气,航班居然没有受到影响,简直是个奇迹。她问道:“景桦,这么大的雨,还有雷电,你们乘坐的航班没有延误吗?”

“没有,我们乘坐的是十点二十的飞机,准时起飞了。等等,你说什么,雷电?北京刚才下了雷阵雨?”

“什么‘刚才’,现在外面也下着暴雨呀。”

电话那头的景桦沉默了好几秒,语气严肃地说道:“苏茜,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我现在已经在你家小区的楼下了,今晚月朗星稀,一滴雨都没有。”

苏茜愣住了。她转过身,想问问睡在她旁边的孟什这是怎么回事。然后,她在黑暗中摸索身旁,孟什压根儿没在她的身边。

苏茜的心又一次绷紧了,她呼喊道:“孟什,你在哪儿?”

景桦从话筒里听到了苏茜的喊叫,她问道:“出什么事了,苏茜?”

“孟什,他不见了!之前他还跟我在一起,睡在一张床上!”

“你等等,苏茜,我已经在楼下了,马上就乘电梯上楼。你家是在17楼,对吧?”

“对,没错。”

苏茜跳下床来,一边呼喊孟什,一边在每间屋和卫生间挨个儿寻找孟什,但是既没有回应,也没有人影。终于,她确定孟什已经不在这个家里面了。可深更半夜的,他会去哪里呢?苏茜捂着脸,嘤嘤哭泣。

此时,景桦和她的丈夫汪凯——一个身高195cm的强壮特警,已经来到苏茜家的门口了。她在电话里听到了苏茜哭泣的声音,对特警丈夫说:“情况不对劲,我们直接找到钥匙,开门进去。”

汪凯点头同意。景桦很快就找到了电梯右侧的弱电井,她蹲下去,摸索最下方的凹槽,摸到了苏茜之前说的他们藏在此处的备用钥匙。

景桦一秒钟都没有迟疑,她用钥匙打开房门,跟丈夫一起推门而入。

屋子里一片漆黑,景桦喊道:“苏茜,你在哪儿?我们进来了!”

苏茜在电话里听到了景桦的声音,但是——仅仅是在电话里——她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带着哭腔喊道:“景桦,我就在客厅里,但我没有看到你!”

“屋子里怎么是黑的?”

“我不知道,雷雨导致停电了。”

“苏茜,没有什么雷雨。算了,我先把灯打开。我摸到开关了。”

“啪”的一声,客厅的灯亮了。景桦和丈夫睁大眼睛,并没有看到苏茜。而她刚才还声称自己就在客厅里。

“苏茜,你真的在客厅里吗?”景桦再次问道。

“我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但我也没看到你们!”

“我已经打开灯了,苏茜。”

听到这句话,苏茜悚然一惊。她颤抖着说:“你……开灯了?但是,房子里还是一片漆黑呀。”

她们沉默了一阵,彼此都意识到不对劲了。这种状况真是诡异到了极点,仿佛她们身处平行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