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精循声看去,见一只两眼滚圆的大白猫趴在花丛中,见她注视过来,立刻浑不在意地转过头去,半眯着眼睛好像满不在乎的样子,可是小狐狸精明明看见那猫的眼珠子在眼皮底下骨碌碌地转过来,还是斜睨着看她。她很奇怪怎么能连猫语都听得懂,不知道自己讲猫语行不行,便试着讲道:“你要看我就看嘛,贼溜溜的多小家子气。”

话一出口,只见这只白猫目瞪口呆,张口结舌地杵在那儿,傻了。小狐狸精不知道它为什么这么惊讶,好心地道:“你嘴巴张太大啦,可别裂成兔子嘴。”
白猫立刻左前爪猛力朝上抬起下巴,右前爪捂住嘴巴,看来还真怕嘴巴裂成三瓣。大眼瞪了好久,大概是两只后爪支撑直立得累了,这才放下前爪,定了定神,干咳一声,崇敬地问:“神仙?”小狐狸精摇摇头。于是白猫立刻换种表情,又是干咳一声,胆怯得问:“妖怪?”小狐狸精想到蓝狐精提起过,便点点头,道:“好像是妖怪。”

白猫拿大眼睛上上下下打量小狐狸精一番,立刻满脸不屑,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我看你是小妖怪,没见过世面的小妖,啥都不懂的小妖。”
小狐狸精心中大为折服,这猫是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的,就那么一眼,它怎么就知道她只是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小妖了呢?顿时小心翼翼地问道:“高人贵姓大名?”
白猫见一下就蒙倒一个小妖精,心中得意,早就忘记前面出的洋相,挺胸昂然道:“老子是纯种苏格兰折耳猫,看见没有?老子耳朵是折叠起来的,脸特别圆,眼睛特别大,老子是世界上最名贵的猫。但老子也有自己名字的,老子喜欢晒太阳,所以就叫晒太阳的猫。你可以叫老子晒猫姐姐。喂,小子,你也报上万儿,不会是什么土猫变的吧。”眼睛斜睨,样子非常不屑。

小狐狸精想到蓝狐精说过,狐狸精都是姓“胡”,忙道:“我姓胡,叫……”小狐狸精一时卡在那儿,不知道叫什么好,名字耶,那可是马虎不得的。
晒猫撇着嘴冷笑道:“切,就知道你这种小妖有姓无名,不急,老子就叫你小胡,反正你有没有名字一个样。你出来干什么?”晒猫还是第一次见妖精,心里着实好奇得很,很想掏根挖底地问个究竟,可是脸上偏要装出不经意的样子来,显得自己见多识广,老成世故,以免被这小妖看轻了去。

小狐狸精不知就里,见问,想起录像里那些古惑仔的说法,豪气地道:“出来混混。”
晒猫“嗤”地一声冷笑,她阅人多矣,怎么看不出小狐狸精的外强中干?便道:“看你口袋瘪瘪,不带拎包,是不是手头一块钱都没有?没钱你出来混什么混,赶紧找钱去。”

“哪儿有钱?”小狐狸精敬畏地问,她感觉眼前的晒猫知道得真多,象极黑道片子里面的老大。
晒猫一指远处一幢大楼,道:“看见没有,那是银行,银行里面钱最多。”其实晒猫也不知道钱该怎么快来多来,但想这小胡既然是妖精,总有办法从银行取出钱来。所以就指点她去钱最多的地方拿。“老子可警告你,银行的钱不好拿,处处是机关,你可别让人活捉了,老子才不会去救你这种笨妖精。”

小狐狸精忙战战兢兢地答应了,临走不由问了一句:“我等下可以上哪儿找你?”
晒猫愣了一下,心想这个小妖恁的实心眼,便指指前面一座假山,道:“我等下在娜娜猫小姐家喝奶香金萱,你晚上来可别摸错门了。”
小狐狸精虽然不知道这个奶香金萱是什么东东,但想这么厉害的晒猫喝的东西一定也差不了,心里着实向往,恨不得钱的大事搁置一边,先跟晒猫去娜娜猫家见识见识。但看见晒猫圆脸上一脸的不耐烦,只得作罢。

顶着众人的目光找到一个无人处,小狐狸精候着左右无人,立马隐身,悄没声地飞向远处高大巍峨的银行。一进一楼的大厅,立刻了然,这种布局在船上录像放的警匪片中见多了,想从银行抢钱,都是带着枪蒙着面,很凶的样子,当时看的时候小狐狸精不屑得很,需要这么复杂吗?人真是笨。小狐狸精可不会那么真刀真枪地上,再说银行冷气开得足,舒服得很,不如先休息休息,外面那么热,都快被榨出油来了。现在人来人往的,就这么动手拿总是不放心,还是第一次从银行拿钱呢,不知道钱会不会跟着自己隐身,还是保险一点,处处小心为好。

其实取钱的过程很简单,小狐狸精跟着装钱的箱子去到金库,见天色还亮,在里面睡上一觉,然后取了一箱旧钞(这方面小狐狸精可明白得很,侦探电视看多了,知道连号的新钞是用不出去的),大摇大摆地穿墙而过,没有人发现,原来只要把意念用到身外物上,身外物一样也可以跟着隐身。

小狐狸精照原路回去公园,夜晚的人还要多,最怪异的是越是阴暗角落地方越是有人,叫小狐狸精都不知道哪儿落脚。她还没有学会叫人昏迷一阵的法术,见找不到落脚地也没办法了,只好拎着钱箱直奔喷泉附近娜娜猫的家。虽然喷泉到了晚上很好看,又是红又是绿,象难得一见的极光,小狐狸只是驻足了一会儿,没有多逗留,凭着她非凡的嗅觉,很快就找到娜娜猫在假山洞里的家。洞很小,即使穿石进去也不能容下这个钱箱,只好在外面轻声叫:“晒猫姐姐,晒猫姐姐,我回来了。”

晒猫很快就探出头来,一见外面没人,嘀咕道:“老子耳朵毛病了还是见鬼了。”就要缩回去。小狐狸精连忙道:“晒猫姐姐,我拎着钱箱没地方现身,你那儿又地方太小,快带我去个地方,我们抓点钱出来用。”边说着,见后面探出一个猫头来,也是纯白的一身毛,眼睛在夜色中闪闪发光,像是宝石,小狐狸精心想,这就是那个娜娜猫了吧,可比晒猫优雅多了。

晒猫看不见小狐狸精的身子,只听得见暗夜中传来的声音,心里一寒一寒的,眼中不由露出怯意,不知这个小胡是妖还是鬼,要是鬼的话,那简直太恐怖了。她思想斗争了半天,终是舍不得据说有一箱子的钱,只得道:“小胡,你跟我来,我知道有个地方晚上没有人。娜娜猫,你也一起去吧,我们有好日子过了,我们要住大房,睡大床,吃饭店,逛商店。”

娜娜猫细声细气地道:“晒猫,你不是说过要做不羁的风吗?我们在过这儿清风明月的日子多好,干吗要跟着人约束呢?你都还是九死一生才逃出来的啊。”
小狐狸精不很知道他们这是什么意思,但见娜娜猫说她是人,连忙否认道:“我不是人,我是跟你们一样毛色雪白的北极狐,我们有床一起睡,有肉一起吃。”
娜娜猫被小狐狸精不知从哪里飘出的声音吓了一跳,紧张地看了看周围,当然是看不到什么,还是晒猫这时有点胆色,挺胸道:“老子投前带路,你们两个跟上,啥都别问,照老子说的做就是。”

于是,在晒猫的指挥下,她们有了自己真正的家,一间酒店式公寓。公寓地处闹市,租金昂贵,难得的是有个闹中取静的花圃,方便三只雪白折耳猫白天下去晒太阳,其中一只自然是小狐狸精变的。


第三章
职业女性盛放,三十九岁,海归,新任某跨国公司驻中国东北地区总代表,携带一集装箱的衣服和奢侈品入住酒店式公寓。她自己开着辆红色宝马车,载着条愁眉苦脸的沙皮狗,异常拉风地进入一楼大堂。等电梯期间,她左右上下打量一下环境,不错,宝光灿烂,符合高档、而非最高档公寓的标准。
走出电梯,一眼便可看见自己的房门,工人还在朝里面搬家具,不过也可看见一个美丽少女领着两只同样美丽机灵的猫在她洞开的公寓门口探头探脑。没想到即使住在高档公寓,照样还会有多管闲事的邻居,盛放冷冷地想。

猫狗想来是不能走一起的,沙皮狗一出电梯就冲着晒猫与娜娜猫沉声咆哮,晒猫一点不示弱,咆哮回去的同时,还冲沙皮狗亮出尖锐的猫爪,只可以人家怒发可以冲冠,晒猫愤怒的时候还是折着耳朵。娜娜猫有点害怕,本来就圆的眼睛睁得更圆。盛放刚想喝止,却听那个美丽少女嘬唇轻呼几声,怪腔怪调的,但非常有效果,沙皮狗立刻噤声,俯身趴下,敬畏地看着这个少女。盛放一惊,这个沙皮狗一向脾气是最倔的,她的话它偶尔也不听,怎么一下就对这个少女俯首?
不由仔细看了这个少女一眼,顿时倾倒,艳羡不已,这才明白什么叫天使般脸容,魔鬼般身材。盛放一向没有搭讪的习惯,冲那少女微笑一下算是招呼,便进屋看工人搬运。

这个少女正是张柏芝面孔,舒淇身材的小狐狸精。见盛放进门,便也回去自己家里,关上门,才对晒猫吐吐舌头道:“那个女人好厉害,虽然好像是在对我笑,可是眼睛里全是刀子。吓得我都不敢说话。”

晒猫不屑地道:“这有什么厉害的,你上那些写字楼看看去,进进出出的都是这种女人,都是自我感觉好得不得了的所谓白领。不过你晚上去她们家暗暗瞧瞧,一定都是捏着一杯酒无聊到偷哭,否则你说为什么眼霜会那么畅销呢。”

娜娜猫却是道:“你们幸好没搭话,否则她要是问你一句你叫什么名字,你不就傻眼了?总不能还是象租房时候说一个胡小姐,拿一个假身份证和一笔钱出去打发吧,人家可是精明人,再说又不图你的钱。你这戏不好唱啊,还是早点动动脑子把名字想出来比较好。”

小狐狸精为难地道:“可是,我才在小学跟着上了几天课,学的还是拼音,要不我就叫胡一一吧,好像满好听的,也容易写啊。”
娜娜猫笑道:“桌上不是有本你最爱看的彩绘带拼音神话故事吗?你别偷懒,好好翻一翻,找个你最喜欢的人的名字用上不就得了?”
“啊,这个主意好。”小狐狸精从善如流,“这本书我早翻烂了,也早就给你们讲过,我还是最喜欢里面的两姐妹,叫洛神,拼音说是那么读的,我就叫胡洛神好不好?”

晒猫跳上窗台,伸了个懒腰,美美地晒起太阳,一边道:“你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妖精,趁早还是别在名字中带上‘神’字了,没得叫我替你害臊。今天那只沙皮狗就认出了你。”不过晒猫没说,那个沙皮狗看上去还是很服气小狐狸精的,要不是自己是在小狐狸精最不懂事的时候出现,换成也是现在才遇见小狐狸精的话,一样也是俯首帖耳的。小狐狸精吸收知识如海绵,进步神速,三天不见,足以叫人刮目相看。

好在小狐狸精也是被欺负惯了的,并不觉得晒猫的话有什么不对,反而连连点头,道:“那晒猫姐姐你说我该叫什么名字好?”
还是娜娜猫好,细声细气地道:“晒猫说了带个‘神’字不好,可是你又那么喜欢洛神,不如你跟着我叫洛洛,胡洛洛,你念一下试试,好不好听。”
小狐狸精欢喜,忙用人话念了一下“胡洛洛”,念完就见娜娜猫眼中都是赞许的神色,高兴得抱起娜娜猫跳舞,“喔,我有名字啦,我叫胡洛洛啦。”
晒猫懒洋洋地瞥了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还行。”晒猫的话一锤定音,从此胡洛洛横空出世。
胡洛洛金装上场,第一句话还是请教,“看电视上演的,都说隔壁有邻居搬进来,我们得搬点吃的好看的去道贺,娜娜猫姐姐,你说我该怎么过去一下才好呢?刚刚这么什么都没说,会不会比较失礼?”这么多天相处下来,胡洛洛基本上也已摸清晒猫的脾气,其实她是最急性子的,可是你真要问她了,她偏要使使性子装作不屑一顾,可是真要不理她,只是与娜娜猫商量的话,她最终会忍不住插嘴。

娜娜猫想了想,道:“她们有点年纪的女人最怕胖,不如你下楼到永记买一份龙虾芦笋汤,两份青瓜三文治上来,我做一壶茉莉千日红给你一起拿去,她喜不喜欢就不管了,我们心意尽到也就得了。”

胡洛洛连连拍手叫好,可是又忍不住看看晒猫的反应,希望她能说一句什么,总觉得晒猫说了她才能放心。这种神情被晒猫尽收眼底,不由得意地一笑,打个哈欠,道:“这也罢了,洛洛啊,你下去给我带份金枪鱼沙拉上来,我最近馋这个。娜娜姐姐呢?”

娜娜猫看着晒猫的神情,心里憋着一肚子的笑,见问,还是一本正经地道:“我还是吃昨天吃过的金枪鱼手卷吧,我喜欢清淡一点的。洛洛,你呢?”
胡洛洛笑道:“我还是找没吃过的买,嘻嘻,那些食客都已经熟悉我了,一见我看过去,都会自觉介绍他们吃的是什么,我吃上一口都没关系,省了我好多功夫。我走啦。”

晒猫看着胡洛洛出去,撇撇嘴道:“那些食客还以为吃到美人香涎,不晓得原来是个骚狐狸精。”
胡洛洛闻言笑嘻嘻地回头吐吐舌头,关门出去,她最爱看晒猫仰着嫩生生的小脸说一针见血的话了,觉得晒猫真是天下无双的聪明猫。
娜娜猫笑着责备道:“晒猫,你比洛洛年长,也不说帮着她点,怎么老是可着劲儿冷嘲热讽,一点当姐姐的样子都没有。好在洛洛是个气量大的,不与你计较,以后改改你的性子。”

晒猫知道娜娜猫寻常难得说重话,忙跳下来腻到娜娜猫身边,亲亲热热地道:“好啦,我以后再也不敢啦,娜娜姐姐别生气,你瞧你胡子都翘起来了。对了,昨天这个笨洛洛还在问我,说我们明明是雌猫,怎么也会有胡子呢?不是说男人才有胡子吗?我都不知道怎么说才好,只有告诉她,她自己也有胡子。她现了真身对着镜子照来照去,惊讶的不得了,原来她以前没曾留意自己有胡子。真是个傻狐狸。”

娜娜猫摸摸晒猫圆圆的头,笑道:“回头得叫洛洛给你洗澡,都有味儿了,你总是最怕洗澡,好像是扔你进汤煲似的。对啦,隔壁的大狗你还是少惹,保不住洛洛不在的时候他发狂性儿,我们要硬碰硬的话还真是招架不住的。”

晒猫笑嘻嘻地道:“你说这只大狗没事拉着张苦瓜脸干什么,我都忍不住想出手给他抻平这一脸皱纹,他才多大呢,有什么事可愁的。”
娜娜猫道:“那是他的长相,就像你也是,总是一付长不大的娃娃脸。”
正说着,胡洛洛托着盘子穿墙飘进来,她最近懒得开门,试着隐身到各家的猫儿眼看了看,知道别人看不见她家门前发生的一切,所以就大着胆子偷懒了。第一次穿墙时候还把晒猫和娜娜猫吓一跳,现在早见怪不怪。

娜娜猫已经做了茉莉千日红,这是她看她以前的主人做过,觉得最是好看。只是以前一直做不了,没人给她点上小蜡烛。她最喜欢看玻璃内壶里的千日红花在水温之下缓缓绽放,衬着玻璃外壶的上好茉莉花茶的馥郁,即使不喝,看着闻着已经沉醉。胡洛洛开始时候还知道循规蹈矩遵照指点拿火柴点蜡烛,现下摸索出偷懒的办法,总是吹一口妖气作数,照晒猫的说法,白猫黑猫,捉得老鼠的就是好猫,你管她胡洛洛是怎么点燃小蜡烛的,只要结果正确就是。

当盛放从衣服堆里钻出来打开门,闻到第一股香气的时候,肚子忍不住“咕噜”一声叫出来,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胡洛洛站门口笑得倾国倾城:“恭贺乔迁之喜,恭喜恭喜。”她毫不费劲地就取了香港电视上面的话来说,心想这么吉利的话说出去应该是不会错的。

盛放忙笑着让她进来,晒猫与娜娜猫紧着跟进。盛放微笑道:“谢谢,谢谢,难为你还拿这么香的吃食过来,是你自己做的吗?”
胡洛洛笑道:“我才学会做一个虾仁豆腐汤,还是跟电视上学的,怕你不喜欢,所以到下面永记买了些上来,希望你能喜欢。我想你要整理东西,肯定是没时间做吃的。”

看着胡洛洛笑脸如花,盛放忍不住轻轻抱她一下,感动地道:“真好,救我一条贱命,谢谢你。小妹妹,你叫什么?”一边取过调羹喝了一口龙虾汤,不由“呜”地一声,“好喝,真好。”

晒猫忙咽着口水推胡洛洛,她真怕这个盛放把她最喜欢的金枪鱼沙拉给抢了。胡洛洛当然知道,取过沙拉盘子放到地上,又把手卷放娜娜猫前面。一边对盛放道:“我叫胡洛洛,洛神的洛,你喝那汤吧,我今天闻着这个纸包鸡好香,你要不要来一点?哎呀,我忘记给大狗买吃的。”

盛放的眼睛粘在纸包鸡上都舍不得离开,可是考虑到随着年龄只长不减的腰围,咽了半天口水,毅然道:“谢谢,我还是喝汤吧。我叫盛放,献花盛放的意思,平时你可以叫我英文名字Jolie。呀,你拿来的这壶茶里面的千日红也正盛放呢,真美,你家的猫猫都盯着瞧呢。”

胡洛洛可不敢说这茶是娜娜猫的构思,因为看电视上的意思,猫狗会说话都是叫人惊恐的事,何况还是泡这么有意境的茶。既然盛放不愿意吃鸡,那最好,可以一人独吞。胡洛洛一点不客气,扯了一只鸡腿就咬,样子之豪放,把盛放结结实实地吓了一跳,怎么一个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会这么没有吃相。不过美女就是美女,即使吃相这么难看,看上去还是赏心悦目,老天真是不公平。要换平时,盛放一定只是一个汤算数,但今天着实受胡洛洛的刺激,一碗汤哪里打发得了,跟着胡洛洛的节奏,把两片三文治也吃了下去,吃完才觉后悔。但看胡洛洛,她已经两只鸡腿,两只鸡翅下肚,正专心撕鸡身上的鸡皮吃。盛放不由好奇地问:“你吃那么多,不怕胖吗?”

胡洛洛闻言,百忙当中回她一句:“不怕,我不会胖。”
盛放羡慕非常,自己怎么没有这种好命,现在只要稍微失控,腰围的变化就立竿见影。好像以前年轻时候也没敢如此放肆地吃,最怕胖了走型。“你和家人一起住吗?”盛放对这个美丽的少女感到非常好奇。

胡洛洛指指晒猫与娜娜猫,含糊地道:“是,我们一家三口。”
盛放本来就不是个八卦婆,虽然好奇,但点到为止。只是觉得这个女孩子的吃相实在不好看,与地上那个活泼点的折耳猫有得一比,还不如那只文雅的猫吃相好。不过初次见面,不便多嘴,只是微笑着看胡洛洛一家三口吃得香。只是奇怪,要在平时,沙皮狗早跑过来围着打转讨吃了,怎么今儿却是避得远远的,难道是怕生吗?

胡洛洛一家三口吃完便识相地告辞,沙皮狗这时才跑过来,绕着脚撒欢。盛放一边做狗食,一边在心里对胡洛洛好奇不已,这么一个璞玉一般的女孩,满眼都是纯洁,怎么看都不是那种常见的被人包养独居高级公寓的女子,可能是什么富商的女儿吧,可是那种吃相看着又不像是大户人家出身,或者其父是暴发户?

 

盛放入住第二天便上班办移交,忙得昏天黑地,直到周末才有时间准时下班回家,因为这个公司没有周五晚上占用员工休息时间的传统。茶几上曾经美丽绽放的千日红早已被打扫卫生的送进垃圾桶,可得把玻璃壶还回去了,否则人家都要怀疑她昧下了呢。盛放想了一想,干脆洗把脸,换上休闲一点的衣服,持着玻璃壶敲胡洛洛家的门。

胡洛洛在家如果没事看电视什么的话,一般是不会辛苦化作人形的,听见敲门才立刻变身,抢着去开门。盛放没有进门,只是站门口微笑道:“我来还玻璃壶来了,不好意思,一直很忙,回来很晚,怕你早已睡觉不敢敲你的门。晚饭吃了没有?听说有个不错的饭店,可以吃最新鲜的海鲜。”

洛洛一听眼睛发亮,跳起来拍手道:“好啊,我早就想吃永记意外的吃食了。”但又忍不住内疚地看了两只猫一眼,道:“可以带她们一起去吗?”
盛放只有摇头,道:“不可以,餐厅一般都是不允许带动物进内的。”
洛洛暗自回头作了个鬼脸,自己也是动物呢,只是大家不知道而已,“Jolie,我穿这身衣服出去可以吗?”叫盛放英文名,是那天结识新芳邻后回家与晒猫娜娜猫讨论出来的结果,大家一致觉得盛放看上去年纪太大,叫姐姐的话不合适,叫阿姨的话据说最犯女人的忌讳,女人最怕被叫老了,还是含糊地象香港片里面一样地叫英文名比较合适。

盛放微笑:“很不错,休闲却雅致,而且关键是穿衣服的人是个大美女。”
洛洛听着喜欢,拿茶壶进去与晒猫和娜娜猫交代几句,这才出来。其实她们一家三口早就吃了晚饭,只是听说有得出门吃好的,洛洛的肚子又起劲了,几乎是蹦跳着出来。“走咯。”

盛放微笑着看她一身朝气蓬勃的样子,也记不清自己年轻时候是不是也这么蹦哒过。
在永记,洛洛总是笑嘻嘻地大言不惭地合上菜单对服务生说声“我不识中文字”便打发过去,一般谁都不会相信这么个气质出挑长相出众的女孩会是个文盲,都以为她是香蕉女孩,刚自国外归来,只识英文不认汉字。可是今天盛放领进的这间餐厅却是叫洛洛大挠头皮,原来点菜单乃是中英日法四国文字,那句“我不识中文字”再说不出口,万一店家有备无患,给你一句“小姐,你需要什么文字,本店统统有备”,那岂不是洋相更大。所以洛洛只有尴尬地把菜单递给盛放,道:“我不识字。”

盛放只是抬眼看了洛洛一眼,接过菜单并不打开,往桌上一放,道:“这家餐厅别的都好,就是菜单故弄玄虚,叫人看得眼花缭乱,不如我们直接上那儿陈列台看看去,什么新鲜吃什么。”连串的语言动作大方得体贴心,叫洛洛一下倾倒,原来职业女性不都是咄咄逼人一如电视上所演,瞧这盛放,与她相处,如沐春风。

点菜区,洛洛一眼看中颜色鲜艳的北极贝,以前在北极时候,海边偶尔可以捡拾一只不小心被冲上海滩的北极贝,味道之鲜美,叫洛洛铭记三生,如今见大盘出售,怎肯放过,点了。盛放知道洛洛的食量,帮她点了不少鱼虾,自己则是仙贝汤一只打发。

盛放吃得少,倒有一半时间看洛洛吃得津津有味。洛洛拿着叉子吃北极贝,发现很好用,比筷子好使,起码不必再用手抓,被人侧目。正准备想与盛放说这北极贝好吃,得打包一盘回家与晒猫娜娜猫有福同享,却听盛放声音有点异常地道:“洛洛,帮我一个忙,你往左看,靠墙一桌有一男一女和一个小男孩。”

洛洛不知左边是哪一边,但见盛放的眼睛紧张地冲着某一边瞟,想来那边就是左边了吧。循着盛放的眼光看去,果然那边有一桌完全符合盛放所说。便不在意地道:“嗯,那边一家三口好像才进来,桌上还没菜。”

却听盛放一改常态,言语尖锐地道:“什么一家三口,狗男女加一无辜小孩而已。那个男的是我前夫,你别看他现在一副人模狗样,当初还是我在中餐馆打苦工供他念硕士,他口口声声说一辈子不忘我的恩德,却在早我一年回国期间找下第三者,只等着我回国后天天与我吵架,借口感情分裂闹离婚,我直到离婚后才知中他圈套,可怜我还误信他的所谓真诚,把儿子让给他。禽兽,衣冠禽兽。”

洛洛忽然想到自己好像也是禽兽中的一员,忙小心翼翼地插嘴道:“不,禽兽不如。”
盛放感觉这话非常中听,连连点头,道:“对,禽兽不如。我的沙皮狗虽然叫禽兽,可也从不会做出这种背信弃义坑蒙拐骗之事。洛洛,我不想见这个禽兽不如的人,麻烦你帮我过去叫我儿子过来,告诉他,他妈妈在这儿就行。啊,对了,明天应该是十一长假,怪不得他们会来大连,感情是度假来了,真潇洒啊。当年这个禽兽不如可是官司结束就带儿子移居上海,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不知我儿子还认识我不。”盛放还没见到儿子,手脚却已经乱了方寸,眼圈儿都开始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