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剑平怔了一怔,说道:“龙家的卫士彼此是熟识的,不怕容易给人识穿吗?”

  韩芷说道:“你放心,我敢这样做,当然是有我的把握。咱们下山之时,我曾留意最后碰上的那两个便装卫士,巧得很,高的那个身材和你差不多,矮的那个则和我差不多,我已把他们的面貌记在心中,既是最后碰上的,可以料想得到,他们是无足轻重的卫士,大卫士人家会比较留意,难以冒充,小卫士我看是比较容易混得过去。不过他们日间穿的是便服,所以咱们还要缝制两套龙家卫士的制服。”

  段剑平道:“你真是事事留心,想得周到。说老实话,我和你虽然是同样这么多次经过那龙老贼的家门,可没注意到那些卫士的服饰。”

 

  韩芷一面缝衣,一面说道:“买这点东西,本来用不了去这许久,你猜是为了什么?”

 

  段剑平道:“我正想问你。”

  韩芷道:“平时在东安市场是随处可以发现叫化的,今天却一个也看不见。我听得人家说,别的地方也是一样。我不相信,再到几处市区比较热闹的地方去看,果然也是如此。”

  段剑平放下心中一块石头,说道:“这件事果然有点古怪,不过和咱们可并不相关。”

  韩芷说道:“市井中人议论纷纷,有人猜或许是丐帮的帮主来到了京城,那就与咱们有关了。”

  段剑平道:“反正咱们并不想邀外人帮助,管他谁来。”说话之间,韩芷已把两套衣裳缝好。

  乔装之后,两人相视而笑,韩芷说道:“你要不要找面镜子照照,看自己已变成什么样子?”

 

  段剑平笑道:“用不着啦。你就是一面镜子。要是在别的地方见到你,我一定把你当作那卫兵的。”

  韩芷道:“好,那么咱们可以走了!”

  正当他们准备悄悄离开客店之时,忽听得外间有个声音说道:“对,对,是有这么两个客人。”正是这间客店老板的声音,说话的地方在外面客堂,和他们的房间本是有一段距离的,但因更深人静,听得十分清楚。

  韩芷心头一凛,低声说道:“这个人恐怕是冲着咱们来的。”

  段剑平道:“再听一会。”

  那个前来访友的客人说话声音很小,也不知他说了一句什么,只听得那老板“哎”的一声叫道:“你老人家太客气了,多谢你的厚赐啦。好,好,那你自己进去吧,你的两位贵友是住在西翼最后面的那间房间。”看来那人出手相当阔绰,是以客店的老板一切都听从他的意思。

  韩芷说道:“果然不错,是冲着咱们来的了。”段剑平便想吹熄灯火,韩芷说道:“假如来的是龙府卫士,在这客店里杀他们不好,逃也不好。倒不如看清楚了是什么再说。”

  话犹未了,那人已经来到门前,轻轻敲了两下房门,说道:“段相公,请开门。”

  段剑平听得声音好熟,从门缝里张望出去,看清楚了不禁又惊又喜,原来来的正是楚家那个老家人。那天他们去拜访楚青云,就是他开门的。

  段韩二人躲在门后,把门拉开,那老家人走了进来,他们便即关上房门。

  老家人骤然看见两个卫士站在他的面前,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张开了口,险些叫出声来。

  段剑平连忙把他的嘴巴掩住,“别慌,我是段剑平!”

  老家人听出他的声音,这才放下了心,指一指墙壁。段剑平懂得他的意思,说道:“相邻的两间房间,都是没人住的。”

  老家人低声笑道:“你们改容易貌之术,真是高明,那么,这位必是韩姑娘了?”

  韩芷面上一红,说道:“老爹子,你真好眼力。”

  老家人说道:“你们来的第一天。陶大侠、董大侠他们已经看出你是女扮男装的了,不过没有和你们说破而已。”

  段剑平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住在这里?”

  老家人道:“是我们的楚少爷托丐帮弟子查出来的。”

  段剑平道:“有什么紧要的事吗?”

  老家人道:“有一个好消息带给你们。”

  段剑平道:“什么好消息?”

  老家人道:“八仙中的葛七爷和杜姑娘已经来到了。戒嗔大师知道你关心他们,他们也希望尽快和你们见面。”

  段剑平惊喜交集,说道:“他们是从川西赶来的吗?”

  老家人道:“正是。还有两个客人和他们一起来呢。”

  韩芷问道:“是谁?”

  老家人道:“一位是葛七爷的师叔,川西大侠池梁。另一位的身份可更重要……”压低声音轻轻说道:“是丐帮的陆帮主!”

  原来葛杜二人乃是渭水渔樵托丐帮的帮主陆昆仑,用飞鸽传书的法子,将他们从川西招回的。池梁知道“八仙”在京再次聚会,要为黄叶道人报仇之事,自觉义不容辞,要助师侄一臂之力,于是和他们一起,会同了陆昆仑一起来京。

  老家人继续说道:“葛七爷听得戒嗔大师说起你们刚来的那天,就要找他,他本想亲自来拜访你们的。但一来他们刚到,今晚就有一个小小的聚会;二来京师暗探很多,他们位列‘八仙’,鹰爪恐怕早已注意他们的了。深夜来客店访友,殊有不便,是以他们听从少爷的劝告,让我来给他们捎个口信。”

  韩芷道:“本来我们是应该马上见他们的,但现在已将近三更,我们出去也不大方便。不如明天一早,我们再去吧。有件东西,麻烦你先带回去给池大侠。”说罢拿出一只锦匣,锦匣里藏的正是她父亲的诗稿。

  老人家似乎觉得有点奇怪,一个锦匣携带十分容易,既然韩芷明天也要去的,为何不等到明天亲自带去?不过他自是不便多问。

  但另一件令他更感奇怪的事,他却是抑制不下好奇之心,忍不住要问了。

  “韩姑娘,你的改容易貌之术真是令人佩服,扮什么就像什么。刚才吓得我以为中了埋伏,真的碰上了龙府的卫士呢,不过,我却是不懂,请韩姑娘恕我冒昧,我想问一问……”

  韩芷早知道他要问什么,不待他把话说完,便即笑道:“你是奇怪,为什么我们在三更半夜扮作龙府的卫士,是吗?”

  那老家人道:“是呀,突然见着两个‘卫士’,我还以为你们已遭不幸,给鹰爪捉了去呢。”

 

  段剑平心里暗笑:“要是你知道龙家真的有这么两个卫士,恐怕你更会吓得傻了。”

  韩芷却是不动声色,淡淡说道:“我是扮来玩的,更深人静,不怕给人发觉。要是扮得真像的话,以后我们就多了一样保护自己的方法了,对吗?”

  老家人道:“对,对。你们现在这副模样,走到街上,包管公差不敢来查问你们。时候不早,我该走了。请两位明天早点来我们那儿。”

  那老家人走后,段剑平道:“芷妹,难得葛南威的师叔也从川西来了,你,你不想改变一下主意么?”

  韩芷说道:“我要是想改变主意的话,也不会把先父的诗稿托他转交池梁了。”

  外面传来更夫的击柝声,“笃、笃、笃”敲了三下。韩芷说道:“已经是三更了!要是顺利的话,还有两个更次,也足够时间给咱们刺杀那老贼了。好,走吧!”

  那老家人离开了这间客店,越想越疑心,急急忙忙赶回家。楚青云和池梁、葛南威等人都未曾睡觉,见他这样匆忙回来,不禁都觉奇怪。

  在那老家人回来的时候,他们正在谈及韩芷、段剑平的身份,是大家已经知道了的。但韩芷的身份,却无一人知晓。

  戒嗔和尚说道:“那女子的改容易貌之术真是神奇,那天要不是段剑平持有宁广德的信物,我也几乎不敢认他。那女子扮作书生,也是丝毫瞧不出破绽。”

  葛南威不解的却是另一件事情,说道:“奇怪,为什么他们一到京城就打听我呢?”要知他在“八仙”之中乃是排行第七,不过是小弟弟罢了。

  戒嗔和尚道:“那天我告诉他们葛七弟在川西他的师叔那里,那女子还详细的问是不是住在广元的那位池大侠?”

  池梁道:“那女子姓什么?”

  楚青云怔了一怔,说道:“我不是已经告诉你老人家,她是姓韩的么?”

  池梁如有所思,喃喃自语道:“她姓韩,她又会改容易貌之术?”

  葛南威觉得奇怪,连忙问道:“师叔,你知道那女子的来历?”

  池梁说道:“我怀疑她是我一位故友的女儿!你们可知道她会不会吹箫?”

  楚青云道:“我们都是那一天才和她初次见面的。除了知她精于改容易貌之术,其他都不知道。”

  刚说到这里,那老家人就回来了。

  老家人把锦匣拿出来交给池梁,说道:“池大侠,这是那位韩姑娘托我带给你的。”

  池梁道:“她说什么?”

  老家人道:“没说什么,她说今晚不便来了,明天一早,一定来拜候你老人家。”

  一听这话,大家都觉得可疑,既然明天一早就来,何须托人转交一件体积甚小的锦匣?

  池梁连忙把锦匣打开,首先发现韩芷父亲写给他的一封信,跟着是一叠诗稿。

  一见那熟悉的字迹,池梁又喜又惊,失声叫道:“果然是我的老朋友!”

  葛南威道:“信上说什么?”

  池梁匆匆披阅,禁不住眼泪夺眶而出,说道:“他,他已经去世了。唉,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托他女儿在他死后把他的诗稿交给我。唉,难道他一直到死,都不肯原谅我么?”

  葛南威和这位师叔是新近才见面相识的,对他平生事迹,所知甚少。但听师叔的口气,似乎是颇有难言之隐。他是晚辈身份,自是不敢多问。

  那老家人继续说道:“还有一件奇怪的事,他们扮作龙家的卫士,面貌当然也是和那天全不相同了。我一踏进他们的房间,骤然看见两个卫士站在面前,把我吓得魂不附体。好在段公子马上告诉我,否则险些闹出笑话!”

  楚青云吃了一惊,问道:“半夜三更,他们为什么要扮作卫士?”

 

  老家人道:“他们说是扮来玩的。要是扮得像的话,日后也可以多一样自保之方。”

  丐帮帮主和戒嗔和尚以及董、陶、葛、杜等人都是江湖上的大行家,一听这话自是不能无疑。戒嗔和尚第一个嚷出来道:“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我可不能相信他们所言!”

  葛南威道:“师叔,你老人家见多识广,请给我们参详参详。”

  池梁如梦初醒,说道:“什么事?”

  老家人再说一遍,池梁大吃一惊,也顾不得看故友的诗稿了,立即叫道:“赶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