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瑚换了衣服,走出山洞,笑道:“幸好这家伙身材瘦小,衣裳虽然不大合身,也只是稍长一点。就是有一些臭男人的气味,令人感到不大舒服。”

  陈石星忽地起了个念头,说道:“按理咱们本该马上去找段大哥和韩姑娘,不过,不过 ——”

  “不过什么?”

  “园子这么大,一时间恐怕也难以找着他们了。但目前咱们却有个好机会——”

  云瑚蓦然一省,“啊,你的意思是先干另一桩事情,迟一步再找段大哥和韩姐姐?”

  “不错,宾馆就在附近。咱们先去找那瓦剌使者,迫他交出和龙文光秘密签订的和约草案。还可以把他拿作人质,那么段大哥和韩姑娘也不愁不能脱险了。”

  就在此时,忽地隐隐听得东南角传来的喧闹声,好像是有人在那边厮杀。距离那么远,要不是他们有伏地听声的本领,是听不见的。如今听得见,可知那边厮杀得是甚为激烈了。

  云瑚忐忑不安,说道:“不知是不是段大哥和韩姐姐遭受围攻?”无须她说下去,陈石星亦已知道她想说的是什么了。是应该先去替段韩二人解围呢,还是仍然按照已定计划,先行潜入“宾馆”,去绑架那个瓦剌使者呢?

  云瑚猜得不错,他们果然是给人发现,遭受围攻了!他们尚未知道冒牌卫士的身份已被龙成斌识破,此时正在想法打探云瑚的消息。

  人多的地方他们不敢停留,好不容易在园子的一个角落,才碰到一个单独巡逻的卫士。

  段剑平问道:“听说有一个女刺客被捉住了,是吗?”

  “不错,这女刺客还不是普通人呢!”

  “是什么人?”

  忽听得一个人冷冷他说道:“你要知道,应该问我才对!”

  来的这个人正是龙成斌。跟着他一起来,还有他们冒充的那两个真卫士。

  韩芷见过龙成斌,叫道:“段大哥,快,快抓住他!他是龙老贼的侄儿!”

  她话犹未了,段剑平早已唰的一剑向龙成斌径刺过去。

  两个卫士齐声喝道:“好呀,你竟敢冒充老子,我要你的命!”便气呼呼地仆上前来,韩芷一抖软鞭,把他们圈住。让段剑平去追捕龙成斌。

  龙成斌曾学过几招张丹枫的剑法,段剑平那一招“白虹贯日”,要想刺他胸前的“志堂穴”,竟是未能成功。

  不过,他的本领毕竟还和段剑平相差颇远,抵挡得住两招,第三招段剑平使了个“绞”字诀,一招“三转法轮”,登时把龙成斌的长剑绞脱了手。

  段剑平追上前去,乱草丛中伏兵齐起。是呼延四兄弟。

  幸亏段剑平身手不凡,给四兄弟突然跃起袭击,立即一个“倒踏七星步”,硬生生的把前冲之势煞住,这才没有受伤。

  呼延龙冷笑道:“原来是段家小王爷,嘿嘿,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了,上次我们请不动你的大驾,这次难得你不请自来。”口中说话,手底丝毫不缓,长剑一挥,已是抢先占了有利位置,开始发动阵势。

  龙成斌哈哈笑道:“不错,难得有请也请不动的客人亲自送上门来,你们可得替我留住客人,好好招呼!”

  呼延龙道:“公子放心,这次包管他是插翅难飞了!”说时迟,那时快,四兄弟布成的剑阵已是合围。段剑平虽没受伤,也是不能突围了。

【此处疑有缺文】

  段剑平叹口气道:“芷妹,你这是何苦?”韩芷微笑道:“段大哥,你忘了咱们的誓约吗?咱们是发过了誓,生则同生,死则同死的啊!”

  忽见一名卫士匆匆跑来,这名卫士是在通向“武源陵”的那条地道的出口处把守的。

  龙成斌吃了一惊,问道;“令狐雍为何不来?”

  那卫士跑得上气不接下气,顾不及答复他的这一问题,便先叫道,“公子,不好了!”

  龙成斌喝道:“什么不好了?”

  “地底有水流出,我们合力移开封洞石头,里面全是水。”

  “陈石星这小子呢?”

  “有两个懂得水性的人游进去看,没有这个小子,却发现、发现——”

  “发现什么?快说!”

  “水牢裂开一个洞,关在水牢里的女刺客——”

  “怎么样?”

  “那女刺客不、不见了!”

  龙成斌大惊道:“水牢出口处找过了没有?”

  “已经有人去找了。但我赶来禀报公子,却不知他们是否找到刺客?”

  段剑平和韩芷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得都是又喜又惊,高手搏斗,哪容稍有分心,只听得“嗤”的一声,韩芷的外衣被两柄利剑同时刺到,当胸挑开。要不是她的身法轻灵,闪避得快,险些就是开膛破腹之灾。她穿的是卫士军装,一给挑开,登时露出贴身的衣服。呼延豹哈哈笑道:“果然是那小妖女!嘿嘿,小妖女,我劝你还是早点投降的好,否则恐怕你更要出乖露丑了。”

  龙成斌一看形势,料想呼延兄弟可以稳操胜券,放下了心。叫道:“弓箭手布防,别让刺客逃跑。活的拿不了,死的也要。”下了这道命令,料想万无一失,便即离开。要知在他的心目之中,陈石星和云瑚二人的分量,自是要比段韩二人重要得多。数十名弓箭手,有的爬上树顶,有的登上假山,箭镞的寒芒,在黑夜里俨似繁星点点。封锁了段韩二人可能逃跑的去路。

  段剑平道:“芷妹,沉着点儿。陈大哥和云姑娘已经脱险,咱们是不必挂虑了。”韩芷去了顾虑,精神一振,果然沉着下来,与段剑平并肩作战,虽然不能闯出剑阵,却已令得剑阵不能再向中间挤进。不过他们去了顾虑。呼延四兄弟亦是去了顾忌。他们不必生擒韩芷,放手攻逼。时间稍长,韩芷的气力更加不济。

  正在危急的时候,忽见卫士们乱哄哄的奔跑叫嚷:“有强盗打进来了!”霎时间喊杀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看来打进来的“强盗”似乎为数不少。

  石广元喝道:“别慌乱!这里的人调一半出去。弓箭手仍在原地布防!”他是听到龙成斌在这里碰上刺客之后,刚刚赶来,替代沙通海指挥的。

  蓦地里“呜”的一声,一道蓝色的火焰掠过长空。只见一个老头,跟着他的是一双青年男女,再后面一点是个跛了一足,拿着一根碗口大的禅杖当作拐杖的和尚,这四个人已是杀到这边来了。那道蓝色的火焰,是老头手中射出的一枝蛇焰箭。

  卫士当中本来就有好些人拿着火把的,加上这枝蛇焰箭的光亮,段剑平抽目一观,已是看见百步开外正在赶来厮杀的这些人了。

  他认得那跛了一足的和尚正是“八仙”之中排行第四的戒嗔大师;那双青年男女,也是“八仙”中排行第七、第八的葛南威和杜素素。只有那个老头他不认识。

  那个老头见呼延四兄弟围攻两个卫士,怔了一怔,叫道:“哪位是韩姑娘?”

  韩芷瞿然一省,叫道:“是池伯伯吗?我是韩湛的女儿!”

  这老头儿正是池梁,一听这个假扮卫士的人,果然是他所要寻找的好友女儿,立即发狂一样冲来,叫道:“韩姑娘,别慌,我来救你!哼,谁敢动她一根头发,我就要他的命。”

  石广元冷笑道:“我先要你这老贼的命!”把手一挥,乱箭如蝗,都向池梁这边射去。

  池梁脱下身上穿的长衫,竟把长衫当作一面盾牌,舞得呼呼风响。乱箭射着他的这件布衫,当真是像碰着盾牌似的,纷纷落下。葛南威手挥玉萧箫,杜素素舞起长剑,在池梁掩护之下,拨打乱箭,也是加快脚步冲来!

  转眼之间,已是冲到了那座假山前面,箭雨更加密了。池梁忽地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让你们也见识见识我的暗器功夫!”随手抓一块石头,放在左手掌心,用力一捏,打出来时,已变成无数碎石,右手仍然挥舞那件布质的长衫,当作盾牌。

  他用的是“刘海撒金钱”的暗器手法,一把碎石子撒出,只听得哎哟、哎哟之声不绝于耳,站在假山上面的弓箭手,竟有十几个同时受碎石之伤。

  戒嗔和尚不良于行,本是稍稍落后的,此时箭雨较疏,他忽地身形斜窜,绕过假山正面的几块形如屏风的巨石,禅杖点地,“叮”的一声,便是跃前丈许,几个起落,本是落后的他,反而跑在池梁等人前面了。葛南威吃了一惊,叫道:“四哥,不可躁进!”

  戒嗔和尚急于去助段剑平,哪肯听他的话,只听得禅杖点地的叮叮之声不绝于耳,等于持竿跳远一样,比轻功超卓的人跑得还快。不消片刻,已是给他冲上了假山。

  弓箭射远不射近,戒嗔和尚一冲上假山,弓箭手已是无所施其技,只能和他肉搏。

  戒嗔和尚喝道:“直娘贼,给我滚下去!”禅杖霍霍使开,势如疯虎,指东打西,指南打北,真个是挡者辟易。莫说是人,石头给他禅杖扫着也都粉碎。眨眼间六七个箭手给他打得落花流水,手断足折。假山上剩下来还没受伤的弓箭手发一声喊,吓得抛弓弃箭,四下奔逃,有的钻入山洞,有的当真如奉他的命令,和衣滚下山去。

  戒嗔和尚哈哈大笑,“不怕死的就来拦我!”正要冲下假山,忽地“嗖”的一箭射来,正中他的左肩。池梁说道:“南威,你照料戒嗔大师!”脚步不停,冲过箭阵,再闯剑阵。

  葛南威见戒嗔中箭,大吃一惊,说道:“四哥,你歇一歇,我给你敷上金创药。”

  戒嗔和尚双目一瞪,“这个时候,你还叫我歇息?这个箭伤,算得什么?”竟然自己把那枝箭拔出来了。

  他连金刨药也不敷,一声虎吼,禅杖撑地,径自前奔。葛南威追他不上。

  好在冲过那座假山之后,已是变成了双方混战之局,弓箭手恐误伤自己人,不敢乱放箭了。

  韩芷气衰力竭,已是到了难以支持的田地,猛听得一声大喝,池梁已是冲进剑阵。

  呼延虎首当其冲,给他劈面一拳,打得面门好像开了颜料铺,满是血污。呼延蛟在四兄弟中本领最弱,被他那一声惨叫震得心头如中铁拳。他的长剑尚未刺到池梁身上,就给池梁夺去,反手一掷,将背后的一名卫士钉在地上。旁边的卫士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再追?

  众卫士震惊于他这雷霆一击之威,殊不知他这一击乃是拿自己的性命作赌注,好在出拳比呼延虎的出剑稍快分毫,否则只怕他纵然能打伤呼延虎,身上也得添个透明窟窿。

  呼延兄弟的剑阵在江湖上久负盛名。他一击成功,倒是颇出意料之外,正想去拉韩芷,只觉劲风飒然,呼延豹的剑又再刺到;受了伤的呼延虎一声大吼,从他背后也是又再扑来。这一次他们二人进退的方位悉依阵法,配合得恰到好处,剑势也比呼延虎和呼延蛟的配合凌厉得多。闪电般交换数招,池梁竟未能摆脱他们的缠斗去救段剑平。

  猛听一声大喝,俨似晴天霹雳,平地焦雷,戒嗔和尚禅杖撑地,身形飞起三丈多,当真是有如飞将军从天而降!

  高手搏斗,眼观四方,耳听八方。呼延龙并不是不知道戒嗔和尚正在赶来,而想不到他这样快便会来到。当他施展最后的一招杀手之时,戒嗔和尚还在二十步之外,呼延龙满以为可以杀了段剑平,迎战戒嗔还来得及。哪知戒嗔一跃即至。

  呼延龙给这来势吓得慌了,逼得放松段剑平,抽剑抵抗戒嗔和尚凌空击下的禅杖。

  只听“当”的一声,火花飞溅,金铁交鸣,震得百步之内所有卫士的耳鼓都嗡嗡作响。

  一声巨响过后,但见人影飞腾。这次“飞”起来的却是四兄弟中的老大呼延龙了!

  原来两人功力本是在伯仲之间,难分高下。但戒嗔凌空下击,加上一股冲劲,却是猛烈得多。

  但戒嗔和尚亦已仆倒地上,爬不起来。他是带着箭伤,奋力作最后一击的,伤上加伤,伤得比他的对手更重。

  四兄弟伤了三人,剑阵立破。葛南威和段剑平连忙把戒嗔和尚扶起来,只见戒嗔和尚面如金纸,鲜血兀是不停的从嘴角流出。

  段剑平心痛如绞,虎目蕴泪,抱着戒嗔,不知说些什么话好。

  戒嗔和尚却是脸上露出笑容,说道:“段公子,我的这条性命是你拾回来的,如今能够用来报答你的大恩,纵然死了,也是值得。你不必为我难过。”回头又对葛南威道:“看来我是不成了,你们不必为我多费精神啦!我唯一的遗憾,只是未能亲手替黄叶三哥报仇,这事只好偏劳你们啦!”声音越说越微弱,忽地眼睛一闭,身子软绵绵的倒在段剑平怀里。

  葛南威叫道:“不,四哥,你不能死!”摸摸他心口,还有一点温暖,当下赶忙给他敷上金创药,说道:“须得找个地方替他救治才行!”杜素素眼角沁出泪珠,黯然说道:“满园子都是刀光剑影,哪里找得到这样一个安静地方?”段剑平忽地想起,低声说道:“我知道有一个地方,暂时可充疗伤之用,但必须先闯出重围再说。”原来他想起的乃是陈石星曾经在那里躲藏过的“武陵源”。兵法有云:“虚者实之,实者虚之。”陈石星已经从武陵源里逃走出来,卫士们也搜索过那里了,料想不会再到那里搜查。

  一行五众,拼死力战,俨如猛虎下山,挡者辟易。转眼杀开一条血路,冲过那座假山。

  石广元喝道:“不要慌乱,乱箭射贼!”在他指挥之下,残余的弓箭手重新聚合,卫士们也开始稳守了阵脚。

  池梁一声大喝,飞石向石广元打去。石广元厚背钢刀一立,“当”的一声,给这枚石子打个正着,虎口隐隐作痛,钢刀几乎拿捏不牢,石广元大吃一惊,连忙吹熄身旁卫士手中的火把,往暗处躲藏。

  此时各方的卫士还在陆续跑来,四面都有火把的光亮。在这样情形之下,纵然能够冲出重围,只怕也是难以躲过追迹卫士的眼网,如何能够安然钻进“武陵源”去?段剑平不由得暗暗叫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