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武士果然应声便倒!杜素素的剑也并不慢,一招“玉女投梭”,在那使枪武士的肩背划开一道长长的伤口。

  三节棍丧门剑同时坠地,董千峰大喝道:“让你也尝尝我的铁拳滋味!”董干峰手起拳落,只一拳就把贺兰健的脑袋打得开了花!

  董千峰拾起三节棍,一手抱起陶一樵的尸体,蓦地狂笑三声,叫道:“黄叶三哥,你在天之灵安息吧!我和五哥已经替你报了仇了!”他抱着尸体,染得满面血污,发狂似的打出去。

  云瑚前头带路,不过片刻,已是来到宾馆。

  只见在那栋楼房前面的一块草坪上,影影绰绰的也不知有多少人正在混战。

  楼上有人拿着火把,那个瓦剌使者竟在楼头观战。不过楼高数丈,他的身边又有护卫环护,自也不怕有甚疏失。陈石星等人来到之时,正听得他在楼头大声喝彩,哈哈笑道:“妙呀,让这些南蛮子见识咱们瓦剌国师的手段!哈哈,所谓名震中原的‘八仙’,他们的首脑人物,原来也不过如此。”旁边一个武士凑趣道:“中原八仙不过浪得虚名,怎比得上咱们瓦剌!国师才是当真打遍天下无敌。”这人也是名列瓦剌四大高手之一的麻大哈。

  渭水渔樵正在和弥罗法师恶斗。“渔夫”林逸士用的兵器甚为特别,他右手拿的是枝鱼竿,左手拿的是张鱼网。“樵子”乐隐夫手里拿的则是一柄开山大斧。弥罗法师用的是一对轮子,一大一小,号称日月双轮。鱼竿碰上弥罗法师的两个轮子,发出一串银铃似的声音,甚为悦耳。说也奇怪,那很好像是青竹的鱼竿,任凭轮子猛砸,竟是没有折断。

  那瓦剌使者笑声未了,乐隐夫陡地一声大喝,俨似晴天响起霹雳,开山大斧立即猛劈过去。轮斧相交,火花蓬飞,乐隐夫身形一晃,弥罗法师也不禁退了一步。

  就在此时,有两名瓦剌武士趁乐隐夫身形未稳,突从背后掩来,向他偷袭。乐隐夫好像全神防备对面的强敌,对背后的偷袭,丝毫未觉。

  忽听得一声尖叫,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渔夫”林逸士已经替“樵子”乐隐夫打发了这两个偷袭的武士。只见他头也不回,鱼竿反手一挑,就像背后长着眼睛一样,竿上的利钩恰好勾着一名武士的琵琶骨。林逸士就像钩着一尾大鱼似的,将他钓了起来,振臂一挥,摔出数丈开外。接着一声大喝,旋风也似的转过身子,左手的鱼网一撒,另一名武士竟然被他网住了。

  说时迟,那时快,弥罗法师身形一飘一闪,已是闪开乐隐夫的斧头,日月双轮,竟然都朝着林逸士猛推过去。林逸士网着那个武士,本以为弥罗法师不敢伤害自己人的,哪知他竟然毫不顾忌,反而趁这时机猛攻。林逸士的鱼网本来也是一件厉害的武器的,但此时网住了一个体重一百多斤的武士,自是不能挥洒自如,原以为可以挟制敌人的反而变成了自己的累赘了。无可奈何,林逸士只好把网抖开,将那名武士抛了出去,这才能够抵挡得住弥罗法师的日月双轮。弥罗法师喝道:“你们去对付那些化子,这两个人不用你们理会!”

  其实不用他这么吩咐,那些瓦剌武士见渭水渔樵如此厉害,又见他竟然连自己人的性命也是不顾,哪还有人愿意上前送性命?渭水渔樵再度联手,不过数招,便又抢了先手攻势。但弥罗法师的本领确也高强,尽管给渭水渔樵抢了七分攻势,他仍是可以抵挡得住,丝毫未露败势。此时第二批丐帮弟子,亦已赶到了。

  陈石星一看当前形势,心里想道:“渭水渔樵不愧是八仙之首,本领非我所及。但他们要想击败这弥罗法师,恐怕得在三百招开外。我必须替代他们,才能让他们腾出手去捉那瓦剌王爷。”

  策略一定,陈石星便即现出身形,高声喝道:“大和尚,刚才胜负未分,你就跑了,有胆的,如今再来与我决个雌雄!”说话之间,身如箭发,几个起伏,话犹未了,便与云瑚闯进了斗场。

  弥罗法师喝道:“好呀,你们四人齐上,我又何惧?”双轮并举,一招“扫荡六合”使将出去,浑身上下,包裹在一片银光之中。

  陈石星一招“大漠孤烟”,长剑径自刺入光圈;云瑚一招“长河落日”,青冥剑凌空刺下。拿捏时候,不差毫厘,和陈石星配合得天衣无缝。

  他们出剑奇快,渭水渔樵正想喝止他们,他们却已抢先替渭水渔樵接了一招了。

  只听得一片金铁交鸣之声,震得众人耳鼓嗡嗡作响,银光流散,剑气纵横,三条人影,倏地分开。谁也没有占到便宜,一分再合。

  渭水渔樵以前没有见过陈石星的本领,当他和云瑚突然抢先接招之际,渭水渔樵都是不禁心头一凉,只道这两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一定要糟,不死只怕也得重伤。哪知结果大出他们意料之外,他们心念未已,陈云二人的双剑合璧已是逼退了弥罗法师!

  “当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世上新人换旧人。江湖上出了这么了得的少年英杰,我们也不知道!”渭水渔樵不由得喜出望外了。他们是武学的大行家,虽然只是看了一招,便知陈云二人的双剑合璧正好是日月双轮的克星,由他们来对付弥罗法师,更胜于自己亲自出手,于是放下了心,立即跳出圈子。楼头观战的瓦剌使者看得大吃一惊,说道:“哪里来的这两个小子,居然抵挡得住咱们天下无敌的国师!麻大哈,你下去助战吧!”

  哪知令他更吃惊的还在后头,只见林逸士一跃丈许,鱼钩的利钩勾着石墙,就像荡秋千似的,荡近墙边,双脚一撑,同时抽出鱼竿,身形拔起,又是依样画葫芦的用鱼竿勾着上方的石墙。那“樵子”乐隐夫的来势更是惊人,两柄开山大斧此起彼落的劈在坚固的石墙上,一劈就是一个窟窿。

  他抽出斧头,脚踏窟窿,双斧此起彼落,双脚交替踏着一个个劈开的窟窿,竟然在那滑不留手的石墙,就像上楼梯似的,健步如飞,“走”了上去!

  下面的瓦剌武士哗然惊呼,数十枝乱箭向他们射去。林逸士反手撒开鱼网,俨似一面可以伸缩自如的盾牌,乱箭或被扫落,或被卷进网中。

  说时迟那时快,眼看他们就要跃上楼头了。那瓦剌王爷吓得面无人色,哪里还敢观战?转身便走,躲入楼中。

  麻大哈喝道:“滚下去!”他提的是一把重达三十六斤的厚背斫山刀,觑准“樵子”乐隐夫的头部刚刚伸上来的时候,一刀就劈下去!

  好个乐隐夫,他脚踏最后劈开的一个窟窿,身子悬空,竟然就在这光滑非常的石墙上施展铁板桥的功夫,腰向后弯,足尖牢牢勾住窟窿,整个人当真就像一块铁板似的悬空平躺。麻大哈那一刀几乎是贴着他的面门削过,却没斫着。

  乐隐夫一声大喝,身形倏地弹起,喝道:“叫你知道中原八仙是否浪得虚名!”这是麻大哈刚才讥讽他们的说话。喝声中开山大斧已是和麻大哈的厚背斫山刀碰个正着!

  双方使的都是重兵器,只听得震耳欲聋的金铁交鸣声,麻大哈的厚背斫山刀脱手飞出。就在此时,“渔夫”林逸士亦已跃上楼头,鱼竿伸缩,严似毒蛇吐信,闪电般的点了两名向他袭击的瓦剌武士的穴道,余势未衰,鱼竿一弯,竿上的利钩又在麻大哈的小腿划开了一道伤口。麻大哈被乐隐夫那股猛力一震,本已立足不稳,哪禁得起腿部又受了伤,登时和那两名被点了穴道的武士,就像断线风筝似的,一个跟着一个,跌下了百尺高楼!

  麻大哈也真不愧是名列“瓦剌四大高手”的人物,虽然是受了伤,在半空中一个“鹞子翻身”,居然平平稳稳的落到地上。另外两名武士,跌倒地上,却是变作了一团肉泥。

  渭水渔樵跃上楼头,只见瓦剌王爷正在跑进他的卧房。乐隐夫喝道:“哪里跑!”一斧头劈翻一个武士,猛冲过去,便要捉拿那个瓦剌王爷。

  面前忽见金光灿烂,有个番僧喝道:“休得逞凶!”这个番僧使用的兵器,是一柄黄金铸造的“伏魔杵”,比麻大哈的厚背斫山刀更重,只听得“当”的一声巨响,楼板都震动起来。乐隐夫的开山大斧斫着了黄金铸造的“伏魔杵”,斧头利口倒卷,那“伏魔杵”却没受损。不过气力却是乐隐夫大些,把那番僧撞得退了三步。番僧顽强得很,一退即上,依然缠斗不休。

  另一边,林逸士也碰上了两个劲敌,一个是和尚,使碗口般粗大的禅杖,一个是书生打扮,使的是一把折铁扇。这两人的兵器一刚一柔,配合得恰到好处。尤其那书生的折铁扇,遮拦拨打,居然能够使出借力打力的功夫,不亚中原的第一流内家高手,饶是林逸士是“八仙”之首,也不过和他们刚好打成平手。

  原来这三个人都是弥罗法师的得意弟子。那使黄金“伏魔杵”的和尚法号“大吉”,使禅杖的和尚法号“大休”,本领足以和“瓦剌四大高手”中坐第一把交椅的濮阳昆吾相当,那使折铁扇的书生则是瓦剌一位王公的儿子,名叫长孙兆,他喜爱汉学,平时也惯作汉人书生的打扮。

  此人曾经游学中原,武功方面,除了得弥罗法师传授之外,还曾得过一位汉族异人的指点,是以武功冠于同门,不在濮阳昆吾之下。

  乐隐夫眼看那瓦剌使者已经跑进卧房,情急之下,陡地一声大喝,竟然连人带斧,和身扑去,斧头架住“伏魔杵”,腾地飞起一脚,把大吉踢了一个筋斗,大吉的伤倒不重,但由于金杵沉重,他又不敢放开兵器,待到爬起来时,乐隐夫已是冲进那瓦剌使者的卧房了。

  大休大吉是同一时间入门,同一时间削发为僧的师兄弟,在同门中交情最好。此时,他突然看见大吉给乐隐夫一脚踢翻,不由得大吃一惊。

  高手比拚,哪容得分了心神?林逸士一瞧出破绽,立即抓着这稍纵即逝的机会,鱼竿一挥,使了个四两拨千斤的“带”字诀,鱼竿轻轻一搭杖头,只听得‘呼”的一声,那根碗口般粗大的掸杖在他一拨一带之下,脱手飞出。轰隆巨响紧接着裂人心肺的惨呼,原来是那根重这四十八斤的禅杖撞着栏杆,把栏杆也给撞断了。站着旁边的两名武士遭受池鱼之殃,跌了下去。

  说时迟,那时快,林逸士一招击退大休,立即转过身来,对付那本领最高的长孙兆。左手拿的鱼网倏的张开,向他当头罩下,长孙兆见过他这鱼网网人的功夫,识得厉害,孤掌难鸣,不敢接招。他的本领也好生了得,身形滑似游鱼,铁扇一拨,竟然在间不容发之际,网底逃出,而且还拨开了林逸士向他背心大穴戳来的鱼竿。

  乐隐夫冲进那间卧房,只见那瓦剌使者正在逃进一道暗门。原来房间里装有机关,触动机关,一面墙壁便即左右分开,现出门户。

  乐隐夫喝道:“哪里跑!”就在此时,只听得轧轧声响,那瓦剌王爷,已是踏进门内,一面铁闸正在放下来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间,乐隐夫毫不理会房中还有保护那瓦剌王爷的武士,一个“飞鸟投林”的身法,竟然平卧地上,要把自己的身躯投射进去!

  可惜已经迟了半步,他的上半身刚刚进去之时,那面铁闸落下来,距离他的头颅已是不到五寸!乐隐夫拼了性命,一声大吼,平卧地上,开山大斧向上用力一顶,那千斤闸竟然给他顶得向上缓缓升起!就在此时,他只觉一阵剧痛,右腿已是给一个武士戳了一枪,乐隐夫大叫道:“大哥,快……”忍着疼痛,仍然用力顶那铁闸。

  好在一个“来”字还未喊出,他的大哥——“八仙”之首的林逸士果然到了!

  那名武士手持七尺钢枪,第二枪正要对准乐隐夫的腹部戳下,陡然间只觉身子一轻,已是给林逸士网着。林逸士鱼竿一勾,点了另一名武士的穴道,鱼网一撒,掷出网中人,把第三名武士也撞倒了。

  林逸士赶忙伏下身躯,趁着铁闸尚未落下,把鱼竿伸了进去。可是在此时,大吉大休和长孙兆亦已抢入房中!

  大吉首先冲进,一见渭水渔樵伏在地上,乐隐夫的斧头正顶着千斤闸,林逸夫的鱼竿亦已伸进暗门,他们的兵器都是无法用来对付他了。大吉心头大喜,举起了黄金“伏魔杵”,喝道:“好,让洒家送你们两个归天!”可是正当他要把金杵用力打下去的时候,忽听得他们王爷的尖叫!

  原来那瓦剌王爷平日安享荣华,哪曾见过如此凶恶的阵仗,虽然躲过暗门,却是吓得双脚软了。林逸士的鱼竿伸了进去,刚好够得勾着他的脚跟。把他倒拖出来!

  乐隐夫喝道:“我的斧头一松,你们的王爷先要被拦腰闸为两段!我反正是不打算活着出去的了,有胆的你们来杀我吧!”

  为了保全他们王爷的性命,大吉的黄金“伏魔杵”哪里还敢打下去。

  林逸士把瓦剌王爷拖了出去,立即把他卷进网中。乐隐夫退出上半身,把手一松,轰隆一声,铁闸落下。他一斧支地,缓缓站起身来,面如金纸。

  林逸士此时方才知道吃惊,颤声问道:“二弟,你怎么啦?”

  乐隐夫脸上现出一丝苦笑,吞下一口血,只觉五脏六腑都好像要翻转过来似的,情知受了严重的内伤,这内伤要比腿部被戳的外伤重得多了。

  乐隐夫苦笑道:“受了点伤,大概还不至于就死在这里的。咱们总算大功告成,擒住了这瓦剌王爷了。大哥,你赶紧把俘虏押出去替弟兄们解围吧。”

  林逸士把一颗得自少林寺方丈所赠能治内伤的小还丹纳入他的口中,哼了一声,说道:“你倘有不幸,我要这瓦剌王爷替你偿命!”

  长孙兆等人眼睁睁的看着林逸士把他们的王爷卷入网中,挟在胁下,一步步走下楼梯。面上全无血色的乐隐夫倒持一柄斧头当作拐杖,踉踉跄跄的跟在林逸士背后走,那模样好像随时都会跌倒。但他们可是动也不敢动,心里还要求老天保佑,保佑乐隐夫切莫倒地身亡。

  林逸士抓着瓦剌王爷,走出宾馆门前,喝道:“你们还要不要你们王爷的性命!”

  瓦剌武士这一惊非同小可,不等他们王爷下令,这刹那间,已是不约而同的停下手来。

  不料那瓦剌王爷忽地喝道:“不许罢手,加紧包围!”

 

  林逸士大怒道:“你不要性命了么?”

 

  瓦剌王爷冷笑说道:“不错,你一举手就可以杀了我,但你杀了我,你们的人也是难逃一死!我看,咱们还是公平交易的好。首先,你不能侮辱我!”

  林逸士解开鱼网,一掌按在他的后心,说道:“好,我们可以先礼后兵。”瓦剌王爷这才下令暂时停手。

  乐隐夫喝道:“你说,怎样才算公平交易?”

  瓦剌王爷道,“用我一个的性命换你们这许多的性命,公不公平?”

  林逸士道:“如何换法?”

  瓦剌王爷道:“简单得很,你们放了我,我也让你们的人走!”

  林逸士冷笑道:“哪有这样便宜的事?”

  “那你意欲如何?”

  “只要你把和龙文光议定的密约交给我们,送我们出城,我们就让你回来!”

  瓦剌王爷冷笑道:“你简直漫天讨价,又要人又要东西,你们却什么也不肯拿出来,这算得是公平交易么?”

  林逸士“哼”了一声,说道:“须知你如今是在我的手中!”

  瓦剌王爷傲然说道:“你们的人如今也是被困重围,没有我的点头,谅你们也逃不出这个园子!”

  董千峰怒道:“大哥,他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这交易不做也罢,干脆把他一刀杀了,先替咱们三哥报仇!咱们也未必就闯不出去!”

  瓦剌王爷硬着头皮说道:“好,你们愿意拿你们这许多人的性命来作赌注,那我也何惧一死?有胆的你动手杀我吧!”口里说的硬话,心中却是害怕非常。

  其实他才是把自己的性命来作赌注,如今生怕别人接受他的赌注。

  正在僵持这际,忽见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年,匆匆跑来,高声叫道:“陈大哥,你刚才说的话还算数吗?”

  这个少年正是那瓦剌小王爷。

  陈石星道:“那和约草案,你拿来了么?”

  “不错,请你们放了我爹爹吧。”

  “我刚才说过,我能答应你的,也只是替你求情,答不答应,还得请问这位林大侠。”

  “那你就替我求情吧。”

  林逸士道:“啊,原来你和这位小王爷已经谈好如何交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