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的一声,急救床重重地撞落在厚厚的雪地里,震得我眼前一黑,全身骨骼仿佛都断碎散架了。来不及吸气,又连人带床掀了起来,在空中翻了几翻,猛地砸落在斜坡上。

这一次的撞击似乎比之前更狠,急救床的四个轮子被砸飞了三个,床架完全变形了。

我一头在冰雪里,就像被人重重打了一个耳光,嘴里、鼻子里全是血腥味儿,脖了差点断了,接着又翻了几个滚,连着床板侧身朝下飞速滑落。

额头上的鲜血流到眼角,再被夹着冰屑雪沫的狂风一刮,刺痛烧疼,泪水直涌,过了一会儿才模模糊糊地看见周围的景象。下面白茫茫一片,被阳光一照,亮得晃眼。神秘人说得没错,雪坡又陡又长,至少隔了两千米,才能到达最下方那抹绿色的云杉林。

雪坡与地而形成70度的斜角,如果不是积雪很厚,起到了一定的阻缓效果,简直和直接飞下悬崖没什么区别。

我纵声大叫着,不时地飞起,撞落,飞起,撞落……就像颠簸在惊涛骇浪里的小船,心脏也跟着七上八下地猛烈跳动。下滑的速度越来越快,左右摇摆,又像是脱轨的火车,根本无法控制。

急救床突然一震,不知道绊在什么冰石上,将我掀得腾空飞了出去,往下一看,差点魂飞魄散。下方又是一个高近五六十米的雪坡断层,冰棱遍布,又尖又硬,这要是撞上了,就算是九命怪猫也得一命呜呼。

我人在半空,根本没法儿躲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朝着那片尖矛利剑似的冰棱摔了下去。

就在我以为必死的瞬间,右臂忽然一紧,一个人拽着我的胳膊凌空飞越,又朝前冲出了十几米,正好擦着冰棱带,滚落在松软的积雪上。

“会滑雪吗?”说话声低沉浑厚,果然还是那个神秘人。他拽着我翻了几个滚,顺势将残留的半片床板卸了下来,用皮带紧紧地绑在我两脚的脚踝上,“单板滑雪和街头滑板有点儿像,诀窍都是利用身体和双脚的协调,来平衡和控制方向。你站起来试试。”

不等我回答,他就将我一把推了起来。我虽然玩过滑板,却不是很在行,雪坡又陡又滑,踩着钢板,快得就跟离弦之箭似的,如果不是他又及时抓住了我的衣领,差点就一个跟斗翻了下去。

那人一边在雪坡上大步飞奔,一边指导我如何平衡身体,控制方向,时不时还在至为危险的时候拉我一把。

过了一会儿,我渐渐体会到了点窍门,虽然还是手舞足蹈险象环生,但已经基本能稳住身体了。

在这么们陡峭壮丽的雪山上疾速滑行,就像与死神共舞,每一次跃起、扭身,每一次滑翔、着地……都激发起体内更多的肾上腺素,心脏剧烈搏动,那种刺激、畅快与兴奋,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很好,”他在我身后大声地喊着,似乎对我的表现比较满意,“再往下一百五十米,还有一个儿十米高的断层,我说跳的时候,你就跟着我一起跳。”

我吓了一跳,刚想回答,就听见上空传来隆隆的声音,一黄一红两架直升机朝我们急速追来,狂风刮得周围雪沫蒙蒙飞扬。两个穿着滑雪衫的男人探出头,端着机枪瞄准我们。

“快跳!”神秘人大喝一声,我下意识地收起踏板,高高跃起。

“哒哒哒……”子弹几乎是擦着我的脸颊飞过去的,密集地打在下方的冰棱上,冰块四溅。

直到那一刻,我才相信这帮人是真的要置我于死地,不禁又是惊怒又是恐慌。心里一慌,立刻失去平,重重地摔落在雪地上。神秘人抓起我的胳膊,继续腾云驾雾似的朝下冲掠。

直升机的影子投映在雪地上,一左一右,紧紧地跟随着我们,子弹尖啸着纵横飞舞,遍地雪花喷溅。好几次我都以为被打中了,心憋在嗓子眼上,险些蹦了出来。

距离茂密碧绿的原始森林只有几百米了,斜坡上积雪越来越薄,有些地方己经露出了黑色的冻土,坑坑洼洼,岩石裸露,再踩着钢板继续往下滑,非摔得头破血流不可。

神秘人抱住我朝下翻滚,一把将我双脚上绑定的钢板扯了下来,猛地朝上空掷了出去。

“轰”的一声,震耳欲聋,那架红色的直升机竟然被他击中尾部旋翼,失去平衡,一头撞在雪坡上,涌起冲天火光。

我呼吸一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种军用直升机的螺旋桨就连子弹也打不穿,以他的臂力怎么能够做到?但那时根本无暇多想,飞机的残骸四炸飞舞,连着火焰、雪浪、石块……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

幸亏他动作快得惊人,抢在那些爆炸物喷散之前,已经拽着我翻身躲到了一大块凸起的岩石下面。

轰鸣声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失,火光、铁片、石子从上方呼啸而过,零零落落地掉得到处都是。

剩余的那架黄色的直升机似乎被震慑住了,凌空盘旋,不敢轻易靠近。我们刚一探头,机枪立刻“哒哒哒哒”地扫射过来,打得岩石火星四溅。

“裂谷距离这里只有600多米,”神秘人指了指那片苍翠的森林,“他们不可能同时射击两个人。你等我跑出100米后,立刻朝东北跑,不管发生什么事儿,也别停下,更别回头。”

他一猫腰,真的朝东南边冲了出去。直升机果然如影随形,子弹全改朝他身上招呼了。

他忽左忽右,“之”字形地在雪地上狂奔,竟然将直升机拉得越来越远。我从没见过这么快的奔跑速度,快得简直像在飞!和他一比,什么刘易斯、博尔特全成了蹒跚学步的婴儿。

直到他快要消失在视野中时,我才从惊愕中醒过神来,急忙全速朝东北方跑去。

但这时已经太迟了,那架直升机突然掉过头,朝我追来。

还没跑出50米,子弹己经“咻咻”地穿入前方斑驳的雪地,无路可逃。飞机上有人拿着喇叭朝我大喊:“举起双手,慢慢地转过来,否则格杀勿论!”我只好按照他的命令,徐徐转过身。

飞机距离我不到十米,狂风刮得我很难睁眼,模模糊糊看见有个黑影从远处朝这儿迅速移动,越来越快,不过几秒钟己经到了百米开外,我心里一跳,意识到是那神秘人回来救我了。

直升机上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立即掉过头,朝他猛烈射击。

接下来发生的一幕简直如同电影。神秘人突然高高地跃了起来,就像一只展翅翱翔的老鹰,在蓝天下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准确无误地扑落在离地八九米高的直升机起落架上。

直升机猛地往下一沉,枪手还来不及稍作调整,M240机枪己经被他劈手夺走。

“哒哒哒哒!”机枪火舌狂喷,飞机的挡风玻璃多了十几个裂洞,鲜血斑斑点点,驾驶员与枪手瞬间全被他打死了。

他跳下飞机,拽着我低头狂奔。直升机呼啸着斜撞到身后的雪坡上,轰隆狂震,巨大的冲击波与火浪将我推得趔趄倒地,朝前翻了十几个滚。

“砰!”螺旋桨的残片重重地砸在我眼前的冻土里,雪雾蒙蒙。我翻过身,望着雪坡上熊熊燃烧的烈火,望着上方那连绵交错的雪峰,空茫恐惧,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活下来了。

“时间不多了,快走,”他若无其事地站起身,拍了拍白大褂,将我拉了起来,“他们很快又会追来了,我们只有十分钟的时间找地儿躲藏。”

※※※

我从没见过这么壮观的大裂谷。

裂谷深达六七十米,最窄的地方也有四十米宽。上面是莽莽苍苍的原始森林,深翠浅绿的枝叶遮天蔽日,只能看见一线蜿蜒的蓝天。

裂谷两边的崖壁上长满了灌木和苔藓。壑底是冰川,从雪坡上倾泻下来的冰雪融化成溪水,潺潺奔流,岸边绿草如茵,开满了五颜六色的野花,绚丽得就像西藏的织锦。

我们刚沿着树藤爬到壑底,头顶上就传来了直升机隆隆的声音。裂谷里到处都是山洞,又有茂密的树林遮挡,那几架飞机反复盘旋穿梭,也没能发现我们,分头继续搜索。

“你到底是谁?”蹲在溪边喝水时,我忍不住又问那神秘人。心里有无数疑问,却又千头万绪,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我憋了半天还是吐出这一句。

“我说过,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谁。”他用水泼了泼脸,又还我这句打机锋似的禅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