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过“飞碟”与雪崩突如其来的双重袭击,五十名鲧族勇士只剩下了十三个,此外还有三只幸存的特暴龙。

看见我们安然无恙,这些蛇人也都露出喜悦的笑容,纷纷上前招呼,只有白纹脸蛇人面无表情,冲我微微点了点头。

蛇鳞少女叽里咕噜说了一串话,示意两个蛇人贴身保护我们,三个蛇人牵着特暴龙,五个举着火把在前头开路,五个持弓殿后,自己则蒙着面纱地跟在我身后。

当着族人的面吻过我以后,她似乎突然变腼腆了许多,刻意和我保持一定的距离,偶尔视线相撞,便微笑着低下头。

玄小童抿嘴直笑:“你媳妇儿可真疼你。她说今天发生的事儿和她做过的梦很像,到鱼骨山之前,还会遇见许多食尸虫和别的怪物,要他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保护你,万一遇见坐着火轮盘的祝融族坏蛋,哪怕烧成灰烬也不能让你少一根毫毛。”

我脸上一烫,对这鲧族神女虽然还谈不上心动,但如果一个姑娘全心全意地待你,就算是铁石心肠,也很难无动于衷。

越往下走,溶洞越蜿蜒窄小。过不多久,果然又遇见了成百上千的巨型食尸虫。

这些嗜血的虫子嗅到我们的气味,立即潮水似的从洞隙冰缝里钻出来,密密麻麻爬满了洞窟四壁,嗡嗡乱舞,看得人头皮发麻。

溶洞太过窄小,无法用弓箭来对付它们,只能挥舞火把,将它们逼退开来。食尸虫越来越多,前赴后继地发狂似围攻,“嗤嗤”之声不绝于耳,黑烟四冒,恶臭扑鼻。

我身后的特暴龙头顶被尸虫咬中,发出愤怒而痛苦的咆哮,重重地撞在冰壁上,前爪乱舞,拍死了头顶的几只巨型尸虫。

洞窟顶壁的甲虫趁机瀑布似的冲泻到它的头上、背上,再经由它的身体朝我们四散冲来。

眼看着绚光乱舞,即将失控,白纹脸蛇人大吼一声,一脚重重地踹在暴龙的身上,竟然将这只重达几吨的巨兽踢得摔出了几米。

蛇人们心领神会地一拥而上,手起刀落,从它身上割下十几块血肉,朝远处抛了出去。

尸虫们嗅着血腥味,瞬间转向,全都朝受伤的特暴龙以及那些血淋淋的肉块扑了过去。趁着这稍纵即逝的空隙,我们举着火把全速逃离。

然而食尸虫吞噬尸体的速度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预估,不到一分钟,偌大的特暴龙己经被啃得只剩下森森白骨,甲虫们“嗡”地倒飞而起,沿着洞壁狂潮似的席卷追来。

白纹脸蛇人率先弯弓怒射,火焰一团接着一团在我们身后喷舞爆炸,溶洞隆隆震动,就像要崩塌了,断裂的冰悬乳、冰锥雹雨似的密集砸落。

食尸虫的数量实在多得难以计数,杀之不尽,前赴后继。被火光和我们的体温吸引,前方的冰缝里也不停地钻出甲虫。

蛇人们只能掩护着我,两线作战,迎着进爆的火浪和飞舞的虫群,不顾一切地朝前冲杀。

“洛河哥,小心……”玄小童尖叫声中,上方的冰突然坍塌了,一大蓬彩色的食尸虫倾泻在我的身上,头颈、手臂裸漏的皮肤顿时一阵难以形容的刺痒剧痛。

旁边的蛇人奋不顾身地扑到我头顶,尖刀飞舞,将我身上的甲虫割除剔落。但他自己很快就被尸虫淹没了,惨叫着摔滚在地上,倒撩火炬,将自己烧成火人。

蛇鳞少女尖声啸歌,蛇人们纷纷弯弓搭箭,朝着右前方的冰壁集中攒射。鲧族箭簇的尖石内不知藏着什么火药,爆破力比普通的穿甲弹更强猛,连珠猛攻,威力可想而知。

我下意识的塞住双耳,只见眼前一红,冰块乱舞,无数尸虫被怒爆的火浪掀撞成烂泥。右前方冰壁竟然被炸出了两米见方的大洞,狂风猛烈地倒灌进来,刮得我难以呼吸。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蛇鳞少女又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腕,疾风似的冲向豁洞,猛一腾身,朝着外面那霞云翻涌的天空跳了出去。

我脑子里“嗡”的一响,心跳就像是瞬间停止了搏动。

冰崖峭立,云雾缭绕,下方是飞泻喷涌的瀑布,巨龙似的冲向一片巴掌大的水潭。水潭周围是莽莽苍苍的原始森林,碧绿如海,沿着层层叠叠的山峦朝外连绵。再外边,就是无边无际的大海,倒映着火红的云霞,金光万点。

很难描述那一刻的感受。狂风呼卷,口鼻就像被塑料薄膜罩住,根本没法呼吸,水潭越来越大,急速迫近,翠绿的山峦越来越清晰,我甚至可以看见树叶团团簇簇地在风里摇曳,翼鸟回旋起落,鱼群在水面倏然穿梭……

然后就听见“扑通”一声,冰冷的水从口、鼻、耳朵,甚至全身的每一个毛孔涌了进来。

我全身猛地一收缩,胸肺仿佛要爆炸开了,鼻腔、喉咙全是腥味儿。或许是这一个月来修炼经络,潜移默化的效果,生死关头,神秘人教我的那些东西突然自动融会贯通,毛孔舒张,水流里的微小气泡仿佛丝丝脉脉地渗入血管,涌入心肺,然后再经由经络涌向丹田,个身力气大增。

更奇妙的是,穿在身上的翡翠玉甲突然收缩,贴紧皮肤,巨大的压力瞬间被消卸了一大半,呼吸、心跳个都恢复正常。那种惊喜庆幸的激动心情,难以用言语来描摹。

鲧族神女吐着气泡,转头嫣然一笑,拉着我朝上翩然游去。我就像突然长出鱼鳞的人鱼,轻松自在地随着她在清透幽绿的水里游弋。

水潭里人影穿梭,气泡乱舞,鲧族的勇士们也纷纷浮了上来。

清点人数,只牺牲了两个,神女御驾的那只青紫色特暴龙居然也还活着。倒是玄小童的肩膀被食尸虫咬了几口,又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脸色苍白,昏迷不醒。

我想起学校教过的急救课程,忙将他反转到岸边的巨石上,双手按在他的背部,用力挤压,眼看着他嘴角虽然流出来不少积水,缺依旧闭着眼睛,没有别的反应,我开始心慌起来,手忙脚乱地捏开他的嘴唇,朝里大口吹气。

玄小童“吐”地吐出一大口水,坐起身,抬手就给了我一耳光,怒道:“你干嘛……”双颊酡红直涌,身了一晃,又晕倒在我怀里。

这一巴掌打得又快又狠,我左脸立刻仲了起来。周围的鲧族勇士惊愕地看着我,显然对我人工呼吸的行为难以理解。蛇鳞少女虽然默默不语,眼睛里却不难看出伤心和失望的神情。

我抚着烧烫的脸尴尬苦笑,心想这下好了,估计要被这帮蛇人当成同性恋了。好在玄小童既已醒转,说明并没什么大碍,就算被他们误解,也算值了。忍不住又低头瞄了一眼玄小童那微微张启的精致唇瓣,想不出为什么比姑娘的还要柔软。

白纹脸蛇人走上前,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我一句也没听懂,连猜带蒙,估计他是说要原地休整,过一会儿再继续前进。

果然,蛇人们找了水潭边一块较开阔的草地,劈荆砍棘,搭了几个简易的榴架,将玄小童和另外两个受伤较重的蛇人抬进棚里,然后四散开来,只留下白纹脸蛇人、神女和我们在一起。

白纹脸蛇人在附近的丛林里找了十来种草叶,用石头捶烂,在嘴里嚼了一会儿,和上泥土,敷在受伤的鲧族勇士的伤口上,又取了一些给我,示意给玄小童涂上。

食尸虫的毒液有很强的腐蚀性,玄小童肩头的伤口己经开始淤肿,我拿清水反复冲洗后,涂上那烂泥似的绿色草药,看着他紧蹙的眉头徐徐舒展,稍转安心。

蛇鳞少女坐在不远处,双眼一瞬不瞬地凝视着我们,见我看她,立即转过头去。

过不多久,蛇人们抬着几只小型的史前野兽赶回营地,剥皮的剥皮,割肉的割肉,我正想在堆起的木架上生火,白纹脸蛇人一把按住我的手腕,摇了摇头,指着天空叽里里咕噜又说了一串话。

我猜他是担心那些飞碟发现篝火,想想有理,就没再坚持。

这帮蛇人将兽肉割成大块,居然就开始血淋淋地大口生吃起来,连撕带扯,看得我瞠目结舌。

白纹脸蛇人拿了一条兽腿给我,又递给我一把刀,示意我如果咬不动的话,可以用刀割成小条再送进嘴里。

这野兽也不知是什么类别的恐龙,皮糙肉厚,隐约还能看见几条细长蜷动的白色寄生虫。我头发全炸开来了,摇手谢绝。白纹脸蛇人眼里露出鄙夷之意,瞄了蛇鳞少女一眼,又盯着我,缓缓地将兽腿送到嘴里,撕咬下一长条,慢慢转身走开。

这时已经快到正午。自昨晚入住塔楼,吃了一顿香喷喷的烤肉后,我就再没吃过任何东西,在暴风雪里跋涉了半天,又掉进冰川岩溶洞,奋力逃生,早已经耗尽休能,饥肠辘辘。

看着这蛇人在我面前狼吞虎咽,真想也闭上眼睛茹毛饮血,但一想到那些在血肉里蠕动的绦虫,立刻什么胃口也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