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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医务人员急忙从门外冲进来,将我扶到救护床上,推着送往急救室。

我体内火烧火燎,皮肉仿佛一寸寸裂开了,难受得想要大声嘶吼,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迷迷糊糊中,我看见一个医生边走边凝视着我,白色帽子与口罩之间的那双眼睛非常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是他!我脑子嗡地一响,一下清醒过来了。这人就是乔装成夏董的神秘人!

第四幕 在路上

“你的道路是什么,老兄?

——乖孩子的路,疯子的路,五彩的路,浪荡子的路,任何的路……

到底在什么地方,给什么人,怎么走呢?”

——杰克·凯鲁亚克

“让开,让开!”周围的医护人员紧紧地按住我的手脚,将我推向急救宿。我奋力挣扎着,满肚子全是惊愕与怒火,偏偏嗓子干哑,一声也吼不出来。那时我虽然还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一系列的离奇事件,但也猜得出必定和这个神秘人有关。

“你如果想活着离开这里,就按照我说的话去做。”他铁箍似的扣住我的右腕,声音比蚊子还要细。

被他这么一握,右手中指的刺痛越来越厉害,全身就像要炸开来了,汗珠、泪水淌得我满脸都是。我从没被雷电劈过,但我想再也不过如此了。

“听好了,这座医院在海拔4200米的雪山上,急教室外面是悬崖,悬崖下120米是雪坡,再往下2100米是森林和高原草甸。森林里有一条裂谷,南北长30多公里,沿着裂谷朝北走16公里,有一条山涧汇成的溪流,顺着溪流一直朝走,就能看见一条铁路,通往北京……”他一边推着救护床,一边有条不紊地对我说。声音虽小,却听得一清二楚,奇径的是旁边那些人似乎都没听到。

“进入急救室后,他们会将你的手脚全部用皮带锁住,然后给你打麻醉针,我会将它换成肾上腺素,等我打完这一针后,我们就将从急救室跳下悬崖,按照我刚才所说的路线穿过裂谷,搭乘火车,他们一定会沿途围追堵截,如果你运气好,64个小时后就能到达北京……”

他故意放慢语速,一字一句说得特别清楚,如果我没有亲眼目睹他从外滩18号顶层跃下而毫发无损,一定会认为他疯了。从120米高的悬崖跳下去?再滚下2100米的雪坡?就算我是变形金刚,到了山脚时也成了称斤卖的废铁了!再说手术室从来都是封团的密室,哪里来的窗口?

来不及等我多想,急救床已经被推到了一个四面全是墙壁的房间中。灯光刺眼,护士果然将我的双手双脚全都用皮革绑住,神秘人取出一支针,朝我点了点头,注射到我右臂的静脉中。

我呼吸一紧,血液全都涌上了头顶,心脏剧烈跳动起来。突然听见“轰”的一声巨响,右侧墙壁居然炸开一个两米见方的大洞,尘土、石子喷得到处都是。急救室内一片惊叫,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抱头躲闪。

几乎就在同时,神秘人将我连人带床高高举起,不偏不倚地从那洞口抛了出去!

我眼前一花,只见天蓝如海,上方是交错兀立的雪峰,阳光在尖顶上闪着七彩的绚光……时间仿佛停顿了刹那,接着心脏猛地一沉,就像噩梦成真,朝着深不可测的崖底急速坠落。

※※※

最可怕的不是你看见什么,而是你什么也看不见。

如果你也曾像我一样,被紧紧地绑在急救床上,仰面朝天,急速坠落,除了周围飞快上掠的山崖,根本不知道下面到底有些什么……就能体会到那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耳边狂风呼啸,冻得我全身鸡皮泛起,不知道是肾上腺素的作用,还是惊恐到了极点,我终于听见自己凄厉的狂吼声,在群山之间不绝回荡。

“嘭”的一声,急救床重重地撞落在厚厚的雪地里,震得我眼前一黑,全身骨骼仿佛都断碎散架了。来不及吸气,又连人带床掀了起来,在空中翻了几翻,猛地砸落在斜坡上。

这一次的撞击似乎比之前更狠,急救床的四个轮子被砸飞了三个,床架完全变形了。

我一头在冰雪里,就像被人重重打了一个耳光,嘴里、鼻子里全是血腥味儿,脖了差点断了,接着又翻了几个滚,连着床板侧身朝下飞速滑落。

额头上的鲜血流到眼角,再被夹着冰屑雪沫的狂风一刮,刺痛烧疼,泪水直涌,过了一会儿才模模糊糊地看见周围的景象。下面白茫茫一片,被阳光一照,亮得晃眼。神秘人说得没错,雪坡又陡又长,至少隔了两千米,才能到达最下方那抹绿色的云杉林。

雪坡与地而形成70度的斜角,如果不是积雪很厚,起到了一定的阻缓效果,简直和直接飞下悬崖没什么区别。

我纵声大叫着,不时地飞起,撞落,飞起,撞落……就像颠簸在惊涛骇浪里的小船,心脏也跟着七上八下地猛烈跳动。下滑的速度越来越快,左右摇摆,又像是脱轨的火车,根本无法控制。

急救床突然一震,不知道绊在什么冰石上,将我掀得腾空飞了出去,往下一看,差点魂飞魄散。下方又是一个高近五六十米的雪坡断层,冰棱遍布,又尖又硬,这要是撞上了,就算是九命怪猫也得一命呜呼。

我人在半空,根本没法儿躲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朝着那片尖矛利剑似的冰棱摔了下去。

就在我以为必死的瞬间,右臂忽然一紧,一个人拽着我的胳膊凌空飞越,又朝前冲出了十几米,正好擦着冰棱带,滚落在松软的积雪上。

“会滑雪吗?”说话声低沉浑厚,果然还是那个神秘人。他拽着我翻了几个滚,顺势将残留的半片床板卸了下来,用皮带紧紧地绑在我两脚的脚踝上,“单板滑雪和街头滑板有点儿像,诀窍都是利用身体和双脚的协调,来平衡和控制方向。你站起来试试。”

不等我回答,他就将我一把推了起来。我虽然玩过滑板,却不是很在行,雪坡又陡又滑,踩着钢板,快得就跟离弦之箭似的,如果不是他又及时抓住了我的衣领,差点就一个跟斗翻了下去。

那人一边在雪坡上大步飞奔,一边指导我如何平衡身体,控制方向,时不时还在至为危险的时候拉我一把。

过了一会儿,我渐渐体会到了点窍门,虽然还是手舞足蹈险象环生,但已经基本能稳住身体了。

在这么们陡峭壮丽的雪山上疾速滑行,就像与死神共舞,每一次跃起、扭身,每一次滑翔、着地……都激发起体内更多的肾上腺素,心脏剧烈搏动,那种刺激、畅快与兴奋,难以用语言来形容。

“很好,”他在我身后大声地喊着,似乎对我的表现比较满意,“再往下一百五十米,还有一个儿十米高的断层,我说跳的时候,你就跟着我一起跳。”

我吓了一跳,刚想回答,就听见上空传来隆隆的声音,一黄一红两架直升机朝我们急速追来,狂风刮得周围雪沫蒙蒙飞扬。两个穿着滑雪衫的男人探出头,端着机枪瞄准我们。

“快跳!”神秘人大喝一声,我下意识地收起踏板,高高跃起。

“哒哒哒……”子弹几乎是擦着我的脸颊飞过去的,密集地打在下方的冰棱上,冰块四溅。

直到那一刻,我才相信这帮人是真的要置我于死地,不禁又是惊怒又是恐慌。心里一慌,立刻失去平,重重地摔落在雪地上。神秘人抓起我的胳膊,继续腾云驾雾似的朝下冲掠。

直升机的影子投映在雪地上,一左一右,紧紧地跟随着我们,子弹尖啸着纵横飞舞,遍地雪花喷溅。好几次我都以为被打中了,心憋在嗓子眼上,险些蹦了出来。

距离茂密碧绿的原始森林只有几百米了,斜坡上积雪越来越薄,有些地方己经露出了黑色的冻土,坑坑洼洼,岩石裸露,再踩着钢板继续往下滑,非摔得头破血流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