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安正在拾起一本掉落在地上的书籍,闻言手中轻轻一颤,那本书又重新掉落地上。

  “少爷……少爷他得了急病,短短几天的光景,就去啦,从那后,府里就冷清下来啦,唉……”魏安摇了摇头,将书在案头摆好。

  云寄桑心中歉然,暗悔自己不该提及老人心中的旧痛,正想不问,却心中一动:鬼缠铃是三年前出现的,而魏继儒却恰恰是死于三年前,这其中莫非……便又问:“继儒兄去世之际,有哪些人在?”

  “哪些人么……让我想想……”魏安抬头想了想道,“当时府里的人都在,那时是阿启和明哥儿把生了病的少爷送回来的,所以他们俩都在的,唐先生来老爷家做客,也在,还有么,对了王捕头当时也在……”

  “王延思?他来府里做什么?”

  “这个么,好像是当年府里刚刚死了人,他是来查案的。”

  “什么?府里还有人死去?是谁?”云寄桑大惊问道。

  “唉,不就是王老爷子的孙女小梅么,惨啊,好端端的闺女,就那么被糟蹋啦……”魏安摇头,低声地叹息着。

  “被糟蹋?难道……”“不错,小梅是被人糟蹋后才遇害的。那个杀千刀的混蛋,一定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魏安继续摇着头。

  云寄桑心乱如麻,又问:“凶手可曾抓到了?”

  “抓到?这么多年连凶手的影子都没抓到,王捕头说,可能是采花大盗李寻芳,谁知道呢?唉,不得好死啊……”魏安终于停止摇头。

  云寄桑定了定心神,继续问道:“那小梅当时怎么会在府里?”

  魏安又继续摇起头来:“那丫头本来就常和她爷爷来府上玩耍,老爷和夫人都很喜欢她,大少爷待她也好。渐渐地她也就把这儿当成自己家了。那时大少爷不是生病么,她来府里探望,天晚了,便留宿在府里,谁曾想便出了事,唉,杀千刀的混蛋,不得好死啊……”

  “那……这小梅和继儒兄之间,可有情爱之事么?”

  “那倒没有,少爷待她就好像亲妹子一样,不过当年少爷游学回来时,倒是好像说过,有了意中人了。”

  “有了意中人?是谁?”云寄桑急问道。

  老魏安想了想道:“这就不清楚了,不过当时他是和陈少爷还有朱少爷一起出游的,也许他们知道吧。”

  屋子里一片沉寂。

  陈启略显呆滞的目光盯在案上的宋姜铸娓金龟纹炉上,缕缕的青烟从七星炉孔中袅袅升起,将他苍白的面孔遮掩在一片迷雾之中。

  “子通兄?”云寄桑试探着问道。

  陈启沉默了一会儿后,缓缓答道:“我……不清楚……”

  “可是……”“寄桑兄,我这些年一直在想……”陈启打断了他的话,低头望着膝上的莲座钱纹手炉,“如果当年我像你一样去投军,也许会更好……纵然战死沙场,至少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云寄桑望着眼前的同窗,紫色的绣袄配着红色的比甲,妖异中又透着几分鬼气,最让他在意的,便是袖口处竟然缀了一圈的铃铛,陈启每一个动作,都夹杂着细碎的铃音。

  “子通,你这是……”

  陈启摇了摇手,似乎要从身边挥去什么,然后又茫然道:“我怎么了,我不是很好么,我很好……”“子通,当年你们不是一同出游的么?究竟发生了什么?”云寄桑继续问。

  “当时我们正在洛阳书院游学,正好是九月,秋高气爽,继儒便提议我们几个一起出去赏秋。长明开始不太乐意,想留在老师家里温书,可架不住继儒一意坚持,终于还是和我们一起上路了。”陈启呆滞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回忆气息,又隐隐透着几分诡异。

  “那天的天气很好,我们几个一路上都很开心,继儒一路上连作了三首诗。只是朱长明的兴致却不是很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后来,我们遇到了那个女人。她可真美,一身的白衣,根本不像这世上的人。从看到她的第一眼起,继儒的眼睛就亮了起来,我看得非常地清楚。我还是头一次看到他对一个女人这样……继儒过去邀她和我们同座,她竟然答应了。她的才学非常出众,我们天天一起吟诗,作画,饮酒,一连过了半个月,玩得很开心,后来,长明突然有一天对我们说,那个女人身上有鬼,劝我们避开她,继儒却不信……再后来,继儒就病倒了……”陈启喃喃地道。

  “那个女人是谁?”云寄桑忙问。

  陈启古怪地一笑:“你昨天不是刚刚还喝了她沏的茶么?怎么就忘了?”“鱼辰机?”云寄桑大吃一惊。

  “那女人是个巫女,谁遇到她就会被鬼缠住……”说着,陈启突然一把抓住了他,力气大得令人吃惊,“寄桑,我们会死的,我们都会死在这里,谁也逃不了!”陈启低声笑起来,越笑越响,直至疯狂。

  云寄桑怀着疑虑,又向鱼辰机的住处走去。

  天气依然寒冷,只是阳光却好,照得庭院银灿灿的,晶莹剔透的树挂给老树披上了堂皇的白袍,朱门与棂窗也一改本色,换了身雕栏玉砌的仙装。云寄桑扬起头,松枝上是蓬蓬白雪,压低了的身姿显得沉甸甸的,宛如献殷勤的宫女。脚步落在厚厚的雪地上,宛如踩着名贵的波斯毛毯。走在这样的庭院里,真好似身临奇异的雪之宫殿。

  只是,这样的宫殿却是太过静谧了,没有一丝的生机。唿啸而过的北风更不时卷起片片雪雾,给它平添了几分鬼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