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片咧了咧嘴:“说起秦爷的事儿,几天几夜都说不完,年轻那阵可是拳打南山猛虎,脚踢北海蛟龙,那份冷静,那份心机,真是一代倒斗的奇才高手!这差不多在美国呆了十年,孩子都这么高了!唉,可惜了!”金老片说着用手比划了个小孩子的高度,不住摇头惋惜。

我听的怦然心动,不由好奇的问道:“记得你说他手上也有本跟我那本差不多的旧书,是不是真的?不知道有没有机会拜见一下交流交流,黑焰灯怎么回事,你还没说呢,就别卖关子了!”

金老片接着说道:“这个黑焰灯,我知道的并不多,只是在美国时候,森爷找到我,给我看他一个家传的笔记本,上面说了这么几句话:鹧鸪穿山甲,发丘天管印,墓里黑灯鬼打墙;掘岭四海游,摸金校尉留,鸡鸣五鼓鬼上身。我一看就乐了,因为秦爷经常念叨的跟这差不多,讲的是发丘印,摸金符,鸡鸣五鼓鬼上身;蹲葬棺,寒气坟,穿山掘岭绕着走,差不多一个意思,都是盗墓四大流派的切口和一些禁忌,对了,那个笔记的主人也是姓陈,不知道和森爷是什么关系。至于这黑焰灯嘛————”

正待跟我仔细分说,那森哥走了过来,瞪了他一眼,金老片赶忙闭口不言。

森哥走到被尖刺钉在地上的山子身边,阴郁的伸手覆上了山子圆睁的双眼,扭头对我说道:“唉,这一趟真是得不偿失,大刚也是不成了,阿正的伤还能有救,都是为了这黑焰灯闹的,这他妈怎么回事?惹急了老子就拿你们几个陪葬!”

我心里有气,虽然森哥刚救了我一命,可这话听着也太刺耳,除了阿正,这人也就是个光杆司令了,还这么嚣张,不由心中杀机一闪,有了其他的想法。

我把刀扔回给森哥,省得他疑心,毕竟他们俩手上还有枪,翻脸还不是时候。

我走到躺在地上的大刚身边,骇了一跳,非常眼熟,因为大刚的腿从膝盖往下都被地底伸出的黑爪子夹断了,两截带着血的人脚上套着鞋子,跟我和肥佬在盗洞里见到的诡异人脚非常相像。黑暗中,我似乎瞧见大刚的后脑勺凹陷下去一块,手边平放着一把手枪,于是趁手电晃动的空档,悄悄把那手枪塞进了裤兜。

我对这黑塔样的汉子没什么好感,于是扭头又去看那个阿正的伤势,还好,阿正估计是反应够快没给那黑爪子夹断,有点瘸的一只脚站着,也没有流血出来,我看了一眼阿正的痛苦脸色,走回森哥旁边,轻声说:“森哥,阿正有状况,你看出来没有?”

第十三章 头发里的疑云

森哥诧异的看了我一眼,不太明白我说的话。

我见他不明白,于是扯着他走开了一点说道:“大刚死的很蹊跷,双腿给夹断不应该这么快毙命,你留意没有,大刚的后脑勺上有个凹槽,象是被什么东西砸出来的,那才是致命伤,可是刚才在他身边的只有阿正和你,至于你应该不会这么做,所以我才说阿正有问题。”

森哥皱着眉头低声说:“这很难说,万一是大刚跌落地上时自己磕出来呢?阿正跟我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你再想想,阿正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我知道没有什么证据的话很难表明这件事,于是继续给他分析道:“证据我当然有,你瞧阿正的眼神,不觉得冷静的过分吗?还有他头发里肯定藏了什么东西,我记得你们本来都戴着头盔的?”

森哥瞟了一眼阿正,泰然自若的站在那儿不做声,一场生死搏斗下来,确实很冷静,凝神细瞧阿正的头发,影影绰绰的似乎趴着一个东西,给森哥的手电一照,又缩了回去,于是摆摆手示意我一起过去,一左一右把阿正夹在中间,森哥冷冷说道:“阿正,你有没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或者身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咱们多年兄弟,断不能叫你没了下场。”

阿正的眼神里掠过一丝慌乱,但很快镇定下来说道:“老大,我很好,我,我…….啊!————!”话没说完,竟然一声惨叫,抛下枪,转身飞跑了出去。

森哥一咬牙,拔出手枪就要瞄准,我赶忙拦住他说道:“别着急,森哥,我看阿正只是受了什么劫持,他头发里隐约有别的东西趴在那儿,先不要开枪,我们人已经不多了,再有损失的话,恐怕难以逃出去了。”

我看森哥有点不信,只好说道:“这是我从书上学来的,五丁破相大法过于阴狠恶毒,葬尸之地都会有异象发生,我和肥佬先前就发现过成堆的蜘蛛纠缠在一起,阿正头发里隐约露出来两只爪子样的东西,毛茸茸的,就很象蜘蛛的脚。”

现在只剩下我、肥佬、金老片和森哥四个人了,力量对比发生了明显的变化,看着森哥脸上阴晴不定的变化,我想他应该也明白这一点,肯定正在心里作决定。

我想起刚才从大刚身边偷偷摸来的手枪还藏在我裤兜里,于是悄悄瞄准了森哥,以防万一。

没过两分钟,森哥已经想明白了事情,缓缓说道:“冯一西,金老片,还有这位胖兄,今天的事情实在出乎预料,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现在大家在一条船上,等平安出去了,我自会把关于黑焰灯的事情全讲给你们,至于我陈见森是个怎样的人也不用废话,以前多有得罪的,还望包涵。”说罢周围一拱手,掏出那把匕首又递给了我。

我示意肥佬从地上拣把枪起来,拿在手上,虽然知道肥佬对于怎么开枪压根一窍不通,但毕竟聊胜于无,关键时候还有点用处,我拿着匕首对陈见森说道:“森哥,咱们这是在闹市区的地下,折腾了大半夜,上头是个什么状况,还一概不知,我希望接下来咱们齐心协力,一起找路出去,至于出去后怎么做,就以后再说,你那黑焰灯要是带不走的话,还请你不要太固执,免得害了大伙性命。刚才你救了我一命,我都记下了,我冯一西也是条汉子,断不会做出背后暗箭伤人的事情。”

森哥点点头,从背包里翻出几个弹夹递给肥佬,四个人就算暂时达成了和解。

我对森哥说道:“现在有三件事必须处理,一个是死去这三人的尸体,你那个马仔、大刚和山子,我看必须得清理一下,得防备着尸变化煞,第二就是金老片你们进来的路在哪里,咱们能否顺着原路退出去,也得赶紧计划一下,第三就是那个逃走的阿正,我总觉得他还有救,咱们要不要去找他?”

森哥看了看手表,无所谓的说道:“阿正的事儿就不要管了,各安天命吧,这会差不多快四点了,天亮前咱们就得出去,要不然大白天一露头保准就给警察拉走,冯兄弟你拿主意怎么做吧,我听你的没意见。”

我握紧匕首走到最先死掉那个马仔的地方,竟然发现那尸体不见了,赶忙晃着手电去看另两个尸体,这下真的大吃一惊,大刚和山子的尸体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刚才都处于紧张的气氛下,没人注意这几个已经死透的倒霉蛋,怎会知道尸体也长了脚,就这么不见了?

难道这鬼地宫里除了我们几个还有别人?我联想起死去的大刚后脑勺上,那块凹陷下去的打击伤痕,心里有点发怵。

墓室空荡荡的一点陪葬器物都没有,也不是很宽广,更不是复杂的千门万户般难走,唯一担心的就是墙壁,别看都是一模一样的青砖,我只怕不少都是些可以活动的暗门,这就比较麻烦,我们只有四个人,分头行动的话很容易走散,再说那个跑开的阿正很可能就躲藏在哪个暗门后边。

我把心里的想法告诉肥佬他们几个,然后就问金老片:“你们是怎么进来的?别藏着掖着了,赶紧说,这里不是久留之地。”

森哥接口回答道:“我们进来的路怕是没啥用处了,因为那条路在天亮后就是一条死路,走不得的。”

我一听奇怪了:“这,这叫怎么说?只听说天黑莫回头,背后不是人,我还真搞不懂明明白白一条路,怎么会大白天反而变成个死路呢?”

金老片苦笑着说:“冯爷你听我说,这黑焰灯是传说中的一个古物,说是非常神秘,很值钱的,海河底下藏着一处水底墓穴,昨夜里天黑后,我们几个人包了一条船停在海河边上,装作是船坏了正在修,实际上我们都是潜水下到河底,找到了这个水底墓穴的入口,神不知鬼不觉钻了进去,忙了半夜也没啥收获,还有两个伙计死在了水里,那个血腥啊,我现在想起来,腿肚子都要转筋,太惨了!”

金老片瞟了一眼阴着脸的森哥,接着说道:“我们几个正在撤退的路上,水底墓穴的墓道里却冒出了几个蹲葬棺,这下麻烦了,我们就象碰上了鬼打墙一般走不出去,好在老朽发现了一条地下暗河的通道,连滚带爬的顺着水道摸了进来,一身泥水里除了摸到几个旧玉片,啥也没有,后来听到你俩说话,心焦却找不着出来的路,幸亏这位胖爷打开了暗门,咱们这才算胜利会师了。”

森哥这时也插口说道:“这黑灯的事儿,说来话长,我是从我一个亲戚的手上拿到个下窖子的经历笔记,才知道的这档子事儿,几年前曾经在南阳的一个山里头露过面,我那亲戚见到过,后来他追查到这灯在天津,就无影无踪的查不下去了,今晚上是意外,本来没有想到会碰到黑焰灯的,你和肥佬没有潜水装备,就算咱们命大,走到那水底墓穴,我只怕死去那两个伙计的尸体已经浮了上去,干我们这行的,没几个忠肝义胆的还会等着咱们,那接应的船只肯定早跑了,咱们大白天浮出水面,绝对是死路一条。”

我这时算是明白了,要想出去恐怕还得从我和肥佬下来那个盗洞打主意,不由自主望了一眼肥佬,出奇的竟然看到肥佬依然很平静,我心想肥佬这是怎么了,自打碰到森哥这伙人后,肥佬经常一言不发的,这可不象他的脾气?

我这时没想那么多了,况且我从来也没有怀疑自己哥们的习惯,于是简单的和森哥、金老片介绍了我们下来那条路,最后告诉他们:“象这样的龙眠地,给高手排下五丁破相大法后,变成了一个人气不入,阴气不出的四绝之地,生气不聚、戾气不出、鬼气凝结、寒气孳生。这种特殊的风水格局能培育出什么怪物来,还很难说,比如那长毛蜘蛛,我就怀疑是什么变种,还有这么多削了皮的死尸究竟作什么用处的?那个被我烧掉的画布上的女人,会不会让咱们平安离去?都是未知之数。”

金老片嘘着气说道:“三年寻龙,十年点穴,说的还是荒无人烟的野外,这在城市里要想准确点出穴位,恐怕没有三十年工夫是做不到的?这块龙眠地的正主究竟是哪个?我金老片倒真想开开眼界。”

一时四人无话,我和肥佬摸索着寻找我们掉下来那个洞,在青砖铺地的墓室里边走边想这个墓室的正主会是谁?

我越走越觉得肥佬表现的很可疑,以我俩的交情,他有什么事情不会不和我商量,况且我俩一直都有单独说话的机会,但他总是保持沉默,在大学时肥佬再怎么说是专门学过业余拳击的,那时他还没这么肥,以肥佬的身手几场打下来气都不喘,赢多输少,那张嘴更是叽里哇啦没停过,怎么几年不见,身手撂下了,连脾气也改了?

我装作无意识的把手电向肥佬头顶照了照,顿时吓了一大跳,我的妈呀!

肥佬头发里居然也藏着东西?

我有点懵了,想起那个阿正被揭穿后大呼小叫的逃跑,顿时不敢惊动了肥佬,忍住发软的双腿,走近森哥,对他使了个眼色,示意有情况要单独说。

森哥也算是绝顶聪明的人,神色不变,眼角瞧都不瞧肥佬和金老片一眼,就哗啦啦打开枪机,大声说道:“且慢!休息片刻,都不许乱动!”然后和我一前一后无意的走开了几步。

我凑近森哥告诉他肥佬头发里有古怪,八成是和阿正头发里的东西一样,千万不可打草惊蛇,吓走了肥佬,在这种险地可就算是栽定了,救都没法救。

森哥皱着眉毛想了片刻,拉着我回来,无意识的靠近肥佬,摸出一根烟递了过去,招呼我也过来抽一根喘口气,金老片在旁边不知内情,插口道:“森爷,冯爷,这里空气已经很浑浊了,老朽都快透不过气来了,你们就别抽烟了,要知道我可是一直忍着烟瘾不敢抽的。”

森哥眼一瞪:“你个老杂毛别唧唧歪歪的,这里和海河通着呢,河水会不停的送风进来,别他娘打扰老子的兴头!站过一边去!”

我对金老片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站开,我们有事儿要办。

肥佬低头把烟凑上来点的时候,森哥的手掌无声无息的拍了上去,可能有点害怕头发里藏的东西,拍的很靠近脖子,一下就把肥佬给打晕了过去!

第十四章 棺液淋浴

我瞪了一眼森哥说道:“你也不轻点,打出毛病来我可跟你没完!”

说归说,我心里知道刚才那一掌实在是高明,肥佬块头本来就大,一招不慎打不晕他,可能就彻底害了他,我自问我自己还拿捏不好这个分寸。

事不宜迟,我拿出匕首,蹲下来慢慢靠近肥佬,其实我心里一点谱都没有,对于什么毛茸茸、软绵绵的小动物一向就有种天生的恐惧感,这会儿为了好朋友的性命,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轻轻拨开肥佬的头发,赫然发现一只古怪的蜘蛛,有掌心那么大,四条毛茸茸的长腿,紧紧扣在肥佬的头皮上,长腿的中间是一个椭圆形的黑色很扁平的肉瘤,上头没有五官,只有两只眼,嘴巴应该也咬在肥佬的头皮上,而眼睛似睡非睡的,眼皮耷拉着,还没有意识到被我和森哥目不转睛的盯着看。

我看的头皮发麻,这死肥佬,啥时候头皮上趴这么一个恐怖的东西,居然一声不吭的,要是就这么给带了出去,那我们可真是作孽大了!

我招呼森哥走过一边,商量下怎么办,那森哥虽然不惧真刀真枪的硬仗,但是对这种诡秘的东西很是害怕,脸色已经白的发青,忙不迭的找出头盔紧紧箍在头上。

金老片也看到了肥佬头发里那只奇异的蜘蛛,同样给吓的脸色发白极不自在。

我看了看森哥,见他耸耸肩膀也没有啥办法,不由心头焦躁,这可怎么办,我是决不会答应把肥佬扔在这里不管的,可是怎样才能弄死那蜘蛛而不伤到肥佬呢?

我焦躁了片刻,知道对事情毫无帮助,于是苦苦思索那本《天渊山水纵横秘术》里头,有没有提到过这种情况,森哥见我发呆,凑过来说道:“冯兄弟你得抓紧了,天就快亮了,我那一掌也就能撑一会功夫,万一他醒过来时咱们还没有解决,我怕…。”

听森哥这么一说,我心头灵光一闪,蜘蛛一般都是怕光的,如果有几秒钟可以让蜘蛛楞一下,就有办法把它从肥佬头皮上铲下来,再说这蜘蛛怕是已经和肥佬心意相通了,也就是说肥佬暂时不醒,那蜘蛛也暂时不会发难,对,就他妈这么办了!

但这可是要命的事情啊,又不敢再耽搁下去,我咬咬牙,拔出匕首,招呼金老片和森哥一边一个摁住肥佬两条手臂,叮嘱他俩等下用强光手电对准蜘蛛猛照它一下,一切准备妥当,我轻轻拨开肥佬头发,贴着肥佬头皮把匕首的刀刃轻轻滑了进去,顶在黑色肉瘤的中间,微一用力,咔嚓一声,那蜘蛛的两眼瞬间睁了开来!

几乎同时,森哥和金老片两只高强光的手电同时转了过来,正正的照上这蜘蛛的两只眼睛,蜘蛛猛然暴露在强光下,四只毛茸茸的长腿一缩,就想钻进肥佬头皮里去,我哪能让它钻进去,等的就是它毛腿一缩,一瞬间,我手腕猛然发力,刀刃用劲,就把蜘蛛挑了出来,吧唧一声,摔在青砖地上,森哥一梭子弹打上去,登时毙了这东西。

我们三个立刻松了一口气,但我马上想到为什么阿正和肥佬会被蜘蛛附身,而我们几个却没有事情?不过这会没时间考虑这些了,我扶起还在半晕的肥佬,也顾不上擦他前额上淌下来的血,赶忙向我们掉下来那洞口走去。

墓室并不是很大,我们四个一会儿就找到了那个洞口,肥佬也清醒了过来,除了神色萎靡不振外,倒还没什么大碍,我一直留神注意着他,担心他可不要再中招了。

森哥一直左右打量那个洞口,从包里掏出一根长长的细铁链,一头带着个可以伸缩的钢爪,嘴里叼着手电,试摸着想顺着那个黑洞扔上去,这可是个技术活,我压根帮不上忙,却见金老片靠近我身边,往我手里塞了个东西,我一捏,硬硬的,象一实心木牌,有点莫名其妙,就用目光询问金老片怎么回事?

金老片神秘的笑笑,小声说道:“冯爷你身手了得,还救过老朽的命,我看你脖子里戴的项链不是凡品,极象南洋的佛珠,这位胖爷可什么都没有,所以老朽就自作主张,取出一件辟邪的宝物赠送给你,说不定就能克制那种蜘蛛不来胖爷身上捣乱,好在我预备的不少,身上还戴的有,冯爷倒是不用担心。”

我赶忙看金老片塞我手里的东西,是一个木牌样的东西,打磨的油光锃亮,又有点象是玉石,仔细一看镶嵌了不少小玉片在上面,整个也就是烟盒的一半大小,看起来流光溢彩,上面雕刻的龙盘虎踞,就是不认得是什么东西。

金老片看我狐疑的神情,赶忙解释道:“这可是个真货,有名的穿山掘岭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