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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月的话打断了沈楚楚的失神,她神色怔怔的蹙起眉头,听到碧月提起寺庙,她就突然想起了城外的宝莲寺。

  是了,如今不是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既然她已然看清楚了自己对司马致的心思,不管往后他们两人之间如何,这一难关,她还是要帮他度过的。

  她总觉得宝莲寺里藏着什么秘密,被太后贪污掉的那些银两,真的是用来帮助姬家造反的吗?

  自打上次去过一次将军府后,她才知道姬家多有钱,姬家有钱有势又是武将世家,手中还掌握着兵权,完全没必要让太后帮忙贪污那些银两。

  毕竟这样做的风险太大,姬家和太后都不是傻子,虽说太后与姬旦合作,但姬旦未必对太后就是真心。

  而太后城府极深,自然也不会看不透姬旦的心思和算盘,若是如此说来,太后挪动的钱,很有可能是为自己。

  宝莲寺是太后的地盘,太后会不会将那些贪掉的银两,都藏在了宝莲寺里?

  太后挪动的银两,前前后后加在一起,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若是能抓到太后的把柄,司马致的胜率是不是又能多上一分?

  沈楚楚说干就干,她匆匆忙忙的盥洗梳妆后,换上宫装便带着碧月离开了永和宫。

  一出门她就撞见憔悴不堪的嘉答应,嘉答应像是丢了魂儿一样,脸上的面纱皱皱巴巴,头发也如同被鸡挠了似的,十分凌乱狼狈。

  沈楚楚没空搭理嘉答应,甚至不等嘉答应反应过来,坐上步辇便抬手示意让下人快走。

  步辇途径御花园时,正好巧遇了要去永和宫找她的临妃,临妃见她整装待发,眨着眼睛问道:“贵妃娘娘要去哪里?”

  “娘娘去宝莲寺祈福。”碧月代为答道。

  临妃扑了上来,可怜巴巴的看着她:“臣妾也想去。”

  沈楚楚有些头痛的摸了摸脑壳,宝莲寺不算什么安全的地方,到处都是太后的眼线,临妃跟着去,还不够添乱……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挑起眉头:“你上次说你会蛊术?有没有什么能防身的蛊虫?”

  临妃想了想,从袖子中掏出一只小瓷瓶:“这蛊虫叫一滴血,被它接触到皮肤的人,会化成一滩血水。”

  “所以它为什么不叫一滩血?”她忍不住问道。

  临妃不假思索道:“因为母皇说,一滩血听起来就像是一泡尿,不够儒雅。”

  沈楚楚:“……”

  她莫名的感觉到后背凉飕飕的,也亏得她和临妃不是敌人,若不然她连自己怎么死的,可能都不知道。

  这种东西,若真如临妃所说,简直也太可怕了。

  “有没有杀伤力小一点的?”她好怕那个一滴血不小心从瓶子里漏出来,到时候是自保还是自爆就说不准了。

  临妃点点头,又从衣袖里掏出一只瓷瓶:“这个叫百花散,遇水则化,碰触到这水的人,全身上下都会生出犹如花骨朵似的鼓包,三日之后鼓包炸裂,从伤口处孵化出百余只蛆虫幼卵。”

  沈楚楚:“……”

  “本宫以为,你这个该叫百虫散。”她面色煞白往后退了退,胃里有些犯恶心。

  临妃开心的看着她:“贵妃娘娘果真与臣妾心有灵犀,这蛊虫原本是叫百虫散,但母皇觉得不好听,就改成了百花散。”

  沈楚楚抽了抽嘴角:“可惜没有机会,不然本宫倒是想见一见你的母皇。”

  这凉国女皇,能养出临妃这样的闺女来,真乃神人也。

  临妃眸光亮了亮:“会有机会的。”

  沈楚楚最终还是带上了临妃,她觉得以临妃彪悍的战斗力,怕是不等别人伤害临妃,就已经被临妃虐成了血渣渣。

  她们坐上出宫的马车,约莫是过了大半个时辰,马车平稳的停在了宝莲寺外。

  沈楚楚不想提早惊动太后的人,是以她没有让人来提前清场,站在外头放眼一看,四处都是来祈福的香客。

  看起来这宝莲寺的香火,似乎还挺旺的。

  若是宝莲寺已被太后所控,那这些香火钱,是不是也都进了太后的腰包?

  她坐在马车上,并没有急着下车,而是命侍卫先将香客们都遣散走。

  之前不让人提来清场,是怕清的太早,太后的人有所准备。

  如今她就坐在宝莲寺外的马车上,香客一清走,她立马就进去,便是他们想准备,也会迫于时间紧张,总难免有所疏忽之处。

  侍卫的动作很快,正好这几日快要春蒐了,经常来上香的香客们大多知晓春蒐的规矩,因此他们都十分配合的退出了宝莲寺。

  沈楚楚见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便掀开了车帘,不紧不慢的踩着小凳子,被碧月扶了下去。

  临妃紧跟其后,她们还未刚站稳,身后便传来了一阵娇嗔:“呀,这不是贵妃娘娘吗?”

  都不用回头,沈楚楚便知道这人是谁了,她不耐烦的蹙起眉头,莫非是上一次吃鞋底没吃够?还没涨点教训?

  “你……”她刚一张口,一回头就看见了李莺莺身后站着的那人。

  沈楚楚怔了怔,嗓音轻颤一下:“武安将军……”

  姬钰望着她,面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意:“臣在。”

  “将军的身子可好些了?”她上下打量了一圈,除了面色煞白以外,他的精神状态似乎要比那日好了很多。

  那日他躺在榻上犹如尸体一般,再加上姬六将军说大夫认为他撑不过第二天,真的是将她吓到了。

  不得不说,姬钰的恢复能力挺惊人的,前两日还半死不活的,今日便能陪着李莺莺出来上香了。

  姬钰听到她关心自己,心中流淌过一丝暖意,他温声答道:“好多了,这几日天寒,娘娘记得多穿一些。”

  虽然他喊得是娘娘,但说出的话却有些僭越,听得李莺莺直皱眉头。

  那日皇上夜闯将军府的事情,她也听说了,她性子是泼了一些,可还不是个傻子。

  若非是沈楚楚跑进了将军府里来,皇上怎么可能率人追进去?

  她早就感觉沈楚楚和她夫君不清不白了,她曾经无意间闯进夫君的书房里,看到了挂在书房中的那副画。

  即便是三两笔,她却也从那画中,看出了沈楚楚的几分轮廓来。

  李莺莺上前一步,挡在了两人之间,嘴角含着一抹讥笑,装作不经意的亮出了自己保养得当的双手:“夫君,曾有大师为妾卜卦,道妾乃是命贵之人,往后必有一段上好的姻缘。”

  “爹还曾夸过妾是纤纤玉手……”她瞥了一眼沈楚楚的手指,笑眯眯道:“不像娘娘,娘娘一看往日便是干惯了粗活的,你瞧这小指上还有道疤呢。”

  沈楚楚冷笑一声:“你的手这么好看,想来平日从不碰污秽之物。”

  莫非李莺莺以为有姬钰在这里,便有人替她撑腰了?

  还是说李莺莺在将军府偷听到了什么东西,知道姬旦将军想要造反,如今连造反成功都等不及,便开始肆意妄为到顶撞一国贵妃的地步了?

  只要姬家一日为臣,她便一日代表着君王,李莺莺算什么东西,敢跟她在这里叽叽歪歪?

  李莺莺扬起下巴,得意道:“自然如此,妾被爹爹捧在手心中娇养长大,才不会去碰那些脏东西。”

  这便是在含沙影射,沈楚楚小时候是被村夫生养大的了。

  沈楚楚毫不在意,她微微一笑:“这样说来,你平日如厕过后,都是自然风干了。”

  李莺莺一愣,而后瞪大了眼睛:“你什么意思?”

  临妃好心的解释道:“贵妃娘娘的意思就是说,你的手指这么好看,肯定从来不擦屁股。”

  李莺莺被哽的哑口无言,脸红的像是猴屁股似的:“亏你还是贵妃,怎地说话如此粗鄙不堪?”

  沈楚楚眯起眸子,唇边噙着讥笑:“你还知道本宫是贵妃呢?你出言不逊顶撞本宫,理应掌嘴三十,看在你是武安将军的妾室上……”

  李莺莺原本被她强大的气场吓了一跳,听到她未完的后半句,不禁舒了一口气。

  看来即便她是身份尊贵的贵妃,她也还是忌惮姬家的。

  “本宫便再多加二十掌,免得你忘了自己的身份。”沈楚楚轻描淡写的补上了后半句。

  若李莺莺还是内阁大学士的嫡女,那她处置李莺莺之前,还要思虑片刻。

  在这种封建社会,嫁出去的女儿犹如泼出去的水,如今李莺莺不过是个妾室,妾的命如草芥一般不值钱,就算她今日打杀了李莺莺,大学士也不能说她一句什么。

  说罢,她便对着身后的侍卫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上前摁住李莺莺。

  李莺莺吓得胆子都破了,她本来就是想趁着她夫君在这里,好恶心一下沈楚楚,以报上次受辱的仇。

  毕竟沈楚楚若是心仪她的夫君,必然会在她夫君面前装模作样一番博可怜。

  哪想到沈楚楚压根不忌讳,敢直接当着她夫君的面,就如此露出凶悍一面。

  掌嘴不是用手,而是用板子,五十板子下去,她的嘴里外都要烂上一圈。

  李莺莺面带祈求的看向姬钰,但姬钰却不理会,她没有法子了,只能舍弃面子,跪在他面前:“夫君,妾知道错了……”

  姬钰的神色略显冷淡:“我打女人。”

  这话的言外之意便是,她要是再废话,他就帮忙把那五十板子给打了。

  李莺莺脸色煞白,瘫坐在地上,侍卫上前抓住她的胳膊,将她抬了起来。

  沈楚楚进寺庙还有事,她不想再多耽搁,转身便要离去。

  姬钰上前一步:“臣有话想跟娘娘说。”

  沈楚楚脚步一顿,想起上次她和姬钰约定的事情。

  她倒是没准备食言,但今日她实在是有要事在身,如今已经因为李莺莺耽误一阵子了,她不想再和他过多纠缠。

  沈楚楚刚要开口,便听到姬钰说:“娘娘来这里,是想找一件东西,臣知道娘娘要找的东西在哪里。”

第87章 八十七条咸鱼

  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沈楚楚听清楚,她挑了挑眉,面带疑惑的看向他。

  若是她没猜错的话,姬钰和太后之间肯定是有关系的,而且那关系还很有可能是母子关系。

  她并不怀疑姬钰是不是真的知道,太后藏匿银钱的地点,她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愿意把这种事情告诉她。

  太后被处置了,于他并无好处,没有太后的助力,如今姬家想要造反,也并非是件容易的事情。

  毕竟司马致不是傻子,经历过这么多事,他早已经对姬家生疑。

  原本是太后和姬家在暗,他在明,如今太后被逼到明处,姬家也开始耐不住蠢蠢欲动,他们造反的成功率便一降再降。

  姬钰聪慧过人,不会不知他们的处境严峻,若是在这时将太后出卖,太后这个出谋划策的人被擒住处置掉,这造反基本就要凉凉了。

  沈楚楚犹豫不决,她相信姬钰不会骗她,但她不太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获取太后销赃的地点。

  若她明知道他喜欢自己,却还接受他这样的帮助,这让她感觉自己是在利用他,也在利用自己。

  如果太后真是他的娘亲,他这样做无异于害了太后,若是司马致不念旧情,直接将太后杀了,那姬钰又该会如何?

  “本宫听不懂将军在说什么。”沈楚楚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嗓音有些微哑。

  姬钰一怔,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她是因为不想亏欠他,所以才不愿接受他的帮助罢?

  他今日来寺庙,就是特意来等她的。

  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她的一举一动,她会借着春蒐上香的名义,来到宝莲寺里寻找太后贪污国库的证据。

  他想带着她离开晋国,首先就要扳倒太后,太后的心机城府极深,他根本不用担心太后会被司马致处死。

  当太后的性命遭到胁迫,太后就会逃离皇宫,而司马致也会借机铲除掉太后在皇宫里的势力。

  太后的势力被削弱,还要躲避司马致的追踪,便没有时间和精力来顾及他了。

  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能放下一切顾虑带她走,他实在不想再用她的性命来冒险。

  本来他是想让人给司马致送去匿名信检举太后,可他的亲信之中有太后埋下的眼线,他不敢轻信任何人,就怕太后猜到他放弃造反的想法,半路将匿名信截胡,再去对她不利。

  如今她主动来此处寻证,他借着陪李莺莺来上香的由头,制造出和她偶遇的假象,顺势对她指点一番,帮她拿到证据。

  她一回宫,定然就会将太后贪污的证据告知司马致,待到太后怀疑到她身上的时候,司马致已然去质问处置太后了。

  届时太后自身难保,逃命还来不及,根本抽不出功夫对她不利。

  姬钰轻叹一口气:“让臣陪娘娘上一炷香吧。”

  他的面容苍白,削瘦的下颌线微微扬起,眸光中泛着一丝丝淡淡的涟漪。

  沈楚楚呼吸一窒,这是美男计加上苦肉计,姬钰竟连平a都不屑,上来就是大招,简直就是暴击。

  不就是想跟她上柱香,她答应就是了。

  沈楚楚微微颔首:“正好临妃也在,便一起去好了。”

  不管怎么说,姬钰和司马致是敌对的两方,该要避的嫌,她还是要避的。

  临妃搂住沈楚楚的胳膊,亲昵的黏了上去:“臣妾还是第一次来寺庙上香,听闻寺庙可以求取姻缘签,臣妾想要试试。”

  沈楚楚笑了笑,拉着临妃一起往寺庙中走去。

  姬钰眸光低沉,他望着临妃的背影,微不可见的皱起了眉头。

  他派人查过了临妃,能查到信息有限,不过他可以确定临妃不简单,似乎私底下还会用蛊术操纵人心。

  其实他早就听闻凉国女子擅蛊,但在与凉国打仗之时,那些女兵们并未表现出擅蛊的模样,只是比常人要更强一些,是以他一直将这事当做谣传。

  若不是临妃近来动作频繁,先后用蛊术害了不少人,不然他也不会注意到她还会蛊术。

  这临妃可不是什么善茬,她与沈楚楚走的如此之近,定然是有其目的所在。

  姬钰的失神只在一瞬,面上的神色很快便恢复如初,根本让人瞧不出一分一毫的异常之态。

  他迈步跟了上去,三人一先一后进了宝莲寺中。

  在方才清场的时候,侍卫便顺带通知了宝莲寺的住持前来,当他们走进寺庙之中,住持从容不迫的迎了上去:“阿弥陀佛,老衲恭迎两位娘娘。”

  沈楚楚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住持一眼,方方正正的国字脸,有些胖墩墩的身体,瞧着倒像是个面相忠厚之人。

  可惜知人知面不知心,能跟太后混在一起的,又怎会是什么敦厚的好人?

  沈楚楚往四处打量了一圈,将庙内的装潢摆设尽收眼底,瞧起来的确是翻修过的样子,很多柱子上的红漆都是完好无损的。

  这宝莲寺历史悠久,自打晋国建国以来,便已经有了,到今日最少也要有几百年了。

  若是没翻修的话,这些柱子和墙面肯定会出现爆皮现象,但是放眼望去,宝莲寺里的很多地方都是崭新的。

  再者说,她记得宝莲寺多年前曾失过一次火,失火过后宝莲寺损伤惨重,肯定是中间又重建过一次。

  重建和翻修都要花不少银子,难道说是她错怪太后了,太后根本就没贪污银两?

  住持后知后觉的发现了沈楚楚身后的姬钰,他的面色明显的变了变,双手递香的动作也略显僵硬。

  沈楚楚接过那一炷香,刚要往前一步,便听到姬钰冷淡的嗓音:“听闻宝莲寺走过水,四处被烧的破烂,我倒是没瞧出来。”

  住持的脸色有些泛白:“宝莲寺已然翻修过一次,自然是不同以往的。”

  姬钰微微颔首,轻描淡写的抬起眸子,瞥了一眼寺庙内正前方,那三米多高的铜制佛像。

  “这佛像掉漆了。”他不咸不淡的指了指佛像的手臂。

  姬钰每说一句话,住持的脸色便白上一分,沈楚楚上香的动作一顿,朝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这原本就是铜制的佛像,也没有刷漆,又怎么会掉漆呢?

  她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眼佛像的手臂,与其说是掉漆,倒不如说是制作时便上色不均匀。

  那手臂处有一块不太明显的浅黄色,与四周的铜黄色不怎么合群,看起来就有些突兀。

  沈楚楚一转过头,便察觉到住持的脸色似乎不怎么对劲,她蹙起一双罥烟眉,也顾不得上香了。

  她失神的功夫,那手中的一炷香已燃了三分之一,清淡的香气朝着她鼻息之间钻去。

  沈楚楚张了张嘴,刚要追问住持关于佛像之事,便听见临妃惊叫一声:“贵妃娘娘,你流鼻血了!”

  闻言,她才察觉到鼻间有些温热,她伸手摸了一下鼻息处,粘稠的鲜血汩汩的向下淌去,止都止不住。

  沈楚楚下意识的拿着绢帕去堵鼻子,连手臂都尚未抬起,她便呼吸猛地一窒,大脑空白的栽倒了过去。

  昏迷之前,她似乎隐约听到了姬钰惊慌失措的低吼声,她没听清楚他在喊些什么,下一瞬便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失去了自我意识。

  沈楚楚以为,这一次她会像往日一般,做一个莫名其妙的梦,然后昏睡上两日再醒来。

  但她甚至没来得及做梦,就在司马致焦急的呼唤声中,悠悠的醒了过来。

  她一睁眼,便瞧见了上次的民间大夫,依旧是眼前绑着黑布,只不过许是有了上次的经验,大夫倒不像之前一般恐惧了。

  见她醒来,司马致总算是舒缓了一口气,他抓住她的小手,嗓音急切:“你身子可有哪里不适?”

  沈楚楚迷惘的看着他,半晌才缓过神来,目光略显呆滞的摇了摇头。

  她不过就是前几天通宵没睡好,上火流个鼻血,也不至于晕倒过去吧?

  这身体未免太过虚弱了些,想她原先通宵两三宿,第二天还能精神百倍的早起,一点都不会受影响。

  若不是那鲜血从鼻子里流出来的,而非从嘴里吐出来的,她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大夫听司马致说她醒了过来,连忙抬手为她再次诊脉,他将指尖搭在她的腕上,细细的诊断着。

  半晌过来,他皱起眉头:“说来也怪,令夫人脉搏强劲,脉象平稳,不像是身子虚弱的人,若只是单纯的流鼻血,怎么也不该晕倒。”

  司马致闻言一怔,半晌之后,才有些不好意思的问道:“若是怀了身孕的话,会有晕倒的可能吗?”

  大夫愣了愣,面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心里却笑喷了出来。

  这夫人都三十八岁了,想必这老爷的岁数怎么也要四十多,连孩子都有两个了,还准备再老来得子呢?

  也不知这老爷的宝刀还能不能从刀鞘之中拔起来,他听着都觉得臊得慌。

  司马致不悦的瞪了大夫一眼,他拔不拔的起来,跟这大夫有个屁的关系?

  瞪完之后,他才想起来大夫眼前蒙着黑布,根本看不见他。

  他脸色不耐的冷哼一声:“问你话便答,莫要废话!”

  大夫一脸的莫名其妙,他寻思着自己也没说话啊?

  “若是怀有身孕,应是滑脉才是,令夫人显然并未有孕……”

  大夫的话还未说完,司马致便挥手令杨海将大夫扔进了麻袋里。

  他面色疲惫的揉了揉太阳穴,这是什么破庸医?

  让大夫看她怎么会晕倒,大夫说不出个一二三来,让大夫瞧一瞧她有没有怀孕,大夫还在心里嘲笑他不举。

  这样的大夫,说话太不靠谱了,说不准沈楚楚就是月份太小了,脉象还未显现出来,大夫却如此绝对的说她没有身孕,简直就是信口开河!

  沈楚楚刚刚醒过来,反应便总是慢了半拍,一直到大夫被杨海拎出了永和宫,她才反应过来司马致刚刚问了什么。

  “臣妾以为自己没有怀孕。”她态度坚决的看着他。

  司马致拍了拍她的手臂,也不跟她犟,略显敷衍的附和道:“朕知道。对了,你晕倒小半天了,可觉得饿了?”

  沈楚楚:“……”

  “臣妾想跟皇上禀告一事,若是臣妾有冒犯之处,还望皇上息怒。”

  沈楚楚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但具体是什么事情,她又记不太清楚了。

  她只依稀的记得,自己是为了查太后贪污国库之事去了宝莲寺。

  记忆像是有一块空缺,到她进宝莲寺为止,她好像发现了什么,真相明明就在嘴边上,可不管怎么想,却都想不起来。

  沈楚楚葱白的指尖戳在太阳穴上,眉头紧蹙道:“太后娘娘借修缮寺庙、举办斋宴等借口为由,暗中挪用国库银两,那被贪污的银钱,便藏在宝莲寺中。”

  可到底藏在了哪里,她明明感觉自己知道,却怎么都记不起来了。

  她越想越头痛,鼻间蓦地一热,却是那鼻血哗啦啦的又流了下来。

  司马致连忙将提前备好的绢帕撕成两半,卷成了筒状,塞到了她的鼻子里。

  刚一堵上,柔软的绢帕便被鲜血浸透湿了,看见那不断渗出的鼻血,他胸口仿佛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卡在那里,怎么都喘不上气来。

  沈楚楚却没把这当一回事,她扯住他的手臂:“皇上,臣妾跟你说正事呢。”

  天知道她是鼓起了多大的勇气,才迈出了这一步,不管怎么说太后都是司马致的养母,而且这还是他们皇室自己的事情,她本不该掺和进去。

  她早就知道宫里的账本不对劲,更是猜到了太后与姬家不正当的关系,迟迟未说出口,便是不想被牵连进来。

  若不是知晓了自己的心意,又怕司马致斗不过太后那样心机深沉的狠人,她也不想将这些话说出口来。

  这皇位之争,成功者脚下必定要踩着众多亡魂枯骨,而不论是谁,稍有不慎都会坠入万丈深渊。

  沈楚楚的小手紧紧的攥着他温热的掌心,指尖因太过用力而微微泛白。

  她一双眸子死死的盯着他看,连呼吸都屏了起来,仿佛他不回答,她就要憋死自己似的。

  司马致与她对视良久,终是叹息一声,大掌叩在她的脑后,将她揉进了自己的怀中:“楚楚,朕以项上人头担保,此生必不负你。”

  他这一生,遇到过形形色色很多的人。

  唯有她,能在养心殿走水之时,不顾生死冲进熊熊火海之中,只为将他救出。

  唯有她,在误以为他染上天花之后,即便有机会逃脱出去,却还选择留下照顾半死不活的他。

  也唯有她,明明胆子小的要死,永远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但三番五次为他打破底线,甚至明知前去宝莲寺会有危险,还是冒险去查探太后贪污国库之事。

  这一桩桩,一件件,他至死都不敢忘怀。

  救命之恩,唯有以身相报,反正不管她愿不愿意,他这辈子就认定她了。

  听到司马致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她怔愣了许久,有些微微泛白的面颊上,荡起一层不易察觉的粉红。

  “楚楚,你想家吗?”司马致伸出修长的手指,勾起她垂在鬓边的一缕长发,漫不经心的在指尖把玩着。

  沈楚楚不解的看着他,她不是刚刚回过丞相府吗?

  下一瞬,她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家是指她养父母的家。

  她抿了抿唇:“许是没机会回去了。”

  在这皇宫之中,她们这些宫嫔,便犹如被囚在金丝笼中的鸟儿,若是没有皇上的批准,有些宫嫔一辈子都出不去皇宫一次。

  就像她如今的身份似的,想回一次丞相府都难,更不要提跑到那偏远的小地方去探望养父母了。

  她真的很不喜欢这种被束缚住的感觉,但如今太后和姬家都对司马致的皇位虎视眈眈,他已然忙的焦头烂额,她不想再给他添麻烦了。

  现在她不想去多想什么,待到尘埃落定之时,她再好好思考自己的去与留也不迟。

  司马致把玩她发尾的手指蓦地一紧,指尖微不可见的轻颤了两下,她想……离开他?

  他攥住她的手,呼吸略显急促:“楚楚,往后若是你想去哪里了,大可以跟朕直说,朕都会允诺……”

  “千万不要一声不吭的离开朕。”他紧紧的叩住她的身子,将下颌置于她的颈窝处,像是想要抓住什么。

  沈楚楚咬住唇瓣,悬在半空中的小手,缓缓的贴近他颤抖的身子,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后背:“臣妾知道了。”

  当晚,谁都没有主动提及,他们两人却心照不宣的睡在同榻之上,这是他们第一次在各自清醒的时候相拥而眠。

  沈楚楚很珍惜如今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刻,他们的未来有太多不确定的因素,例如不可逾越的身份,又例如一夫多妾的律条。

  可不管未来如何,她此刻拥有过满满溢出的幸福,这便足矣。

  原本寒冷的夜里,有了司马致当暖宝宝,沈楚楚睡得极为踏实,一夜无梦的睡到第二天的晌午。

  流鼻血的症状翌日便好了,她便也没再当一回事。

  只是起床后听碧月说,宝莲寺昨晚上遭土匪抢劫,寺庙里的僧人无一生还,被洗劫一清后,土匪们还将宝莲寺一把火给烧了。

  宝莲寺被大火烧了整整一夜,今早上香客们再去看时,那寺庙已然成为了一片废墟。

  沈楚楚用过早膳后,便坐着步辇去了浣衣局。

  她知道宝莲寺为何被烧,想来就是她去考证的事情,传进了太后的耳朵里。

  而后太后为了毁尸灭迹,便命人将宝莲寺的僧人都杀了,在将赃款转移后,又在宝莲寺里头点了一把火。

  她去宝莲寺是上午,晕倒醒来是晚上,太后能在短短一下午的时间,得到消息并让人将自己的命令传出宫去,这说明宫里有接通宫外可以传信的细作。

  若不是太后这动作,她差点将藏在浣衣局的常嬷嬷给忘了。

  太后被司马致软禁在慈宁宫内,太后本人出不去慈宁宫,外人想进去也不容易,想传递消息,更是难上加难。

  可若是常嬷嬷易容潜伏在浣衣局中,太后和常嬷嬷将自己想要传递的信息,写在宫装内隐蔽的角落中,来回传信便成了轻而易举的事情。

  上一次她曾让碧月去打探过,浣衣局有没有新来的宫女。

  但碧月说并未有新来的人,那些洗衣服的宫女都是浣衣局的老人了,便是最新进去浣衣局的宫女,最少也在浣衣局待了半年之久。

  当时她还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常嬷嬷那日所穿的服饰,现在想来,怕不是常嬷嬷杀掉了一个与她身材形似的浣衣局宫人,而后乔装易容成了那宫人的模样,偷梁换柱的混进了浣衣局中。

  哪怕常嬷嬷再如何易容,身上也会留下蛛丝马迹的破绽,比如常嬷嬷身上的桔梗花香。

  只要常嬷嬷站在她身旁,那味道便是淡不可闻,她一样可以辨认出来。

  步辇停在浣衣局外时,沈楚楚还未下步辇,便听到了院子内一阵阵吵闹的声音。

  她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快步走进了浣衣局中,只见一层层的人包围着一口井,井边还躺着一个面色惨白,身体湿透的宫女。

  原本吵闹的院子,在沈楚楚进来后,瞬时间变得安静起来,众人面面相觑,急忙跪下给她请安。

  沈楚楚充耳未闻,眼前只有那个坠井的宫女,她都不用上前去看,便知晓宫女已经没气了。

  手臂都被泡肿了,说明宫女在井水里待了很长时间,刚刚才被人发现打捞上来。

  她的脚步略显沉重,当她走到宫女身旁,蹲下了身子后,她闻到了那一股熟悉的桔梗花香。

  沈楚楚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朝着宫女的脸侧伸出手臂,她颤颤巍巍的碰触到那黏腻的肌肤,胃里涌上一阵来势汹汹的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