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女乱国》
作者:樊笼也自然
文案:
在南北朝的乱世中,她从一个强大却有些狂妄的女孩渐渐成为真正的“无冕之王”。
生为达者,兼济天下成了她唯一的枷锁。
(非传统爽文,不喜慎入)
作者自定义标签 女强 权谋 正剧


第一章 、神童
记住,你是王者之剑。
“爹爹——”一个稚嫩的声音从檀将军府的大院传了出来。
檀道济刚下朝回府,长耳的突骑帽还未及摘下,便看见自己三岁的爱女檀邀雨欢快地向自己跑过来。
檀道济慈爱地看着小女,一日的疲劳似被女儿甜甜的笑容驱散了一般,他俯下身,张开双臂唤道,“雨儿乖,快让爹爹抱抱!”
此时小邀雨已经跑到了爹爹近边,撒娇道,“爹爹回来得好晚哦——看剑!”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她背后银光一闪,一朵剑花毫无迟疑地直刺向檀道济面门!
大院内的下人们皆是一声惊呼!檀道济却淡定自若,脚下奇快地一转,侧身躲过了女儿的一剑。紧接着闪电般出掌一劈,不轻不重地敲在了檀邀雨持剑的手腕上。只听“嘡啷”一声,小邀雨宝剑脱手,掉在了地上!
檀道济再低头看女儿,却见她站在原地不动,这倒十分异常!檀道济苦笑,人都说虎父无犬子,可自己家却是养了个比老虎还厉害的小丫头!
邀雨自小在将军府长大,对武功兵法皆是耳闻目染。在檀道济的记忆中,女儿还不会走路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拿着他的匕首把玩了。随后他更发现,女儿是个学武的奇才。无论何种兵器,但凡让她看上一遍,舞上一遭,便可以应用自如。且她触类旁通,融会各门,剑术可以参杂刀法,而刀法中又能变幻出拳技。虽说以她目前的程度,只能被认作学而不精,旁门左道,可檀道济却清楚,假以时日,待她成年之时,自己的爱女便会难逢敌手。
如今日一般的偷袭对檀道济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了,女儿自从正式拜师学武后,便视自己为活靶子。每日至少要借机偷袭三次!可往常偷袭失败后,她都会满地打滚,哭闹不止,今日却如此不言不语地站在原地,甚是奇怪!
檀道济蹲下身,宠溺地哄着女儿道,“雨儿这是怎么了?可是怪爹爹下手重了?”
小邀雨扭过脸朝向爹爹,小小的人儿拧着眉头,嘟嘴气鼓鼓道,“师傅说,我人小,脚程短,不宜长攻。可是我都跑到爹爹面前了,怎么还是不行!”
檀道济被她逗得直乐,怪不得这丫头今日这么乖地跑到门口来迎她,原来是别有用心啊!他笑呵呵道,“不是我家雨儿不行,而是爹爹太厉害了!不过再等雨儿长大点儿,可就说不定喽!”
小邀雨半信半疑道,“真的?雨儿再大一点就能赢过爹爹了?”
“那是当然啊!”檀道济探身上前,见女儿手里没有其他兵器了,才将她抱起来,笃定道,“你可是爹爹的女儿!你看你的哥哥们,哪个不是能征善战?咱们家的雨儿更是前所未有的厉害啊!”
邀雨听爹爹这么说,才终于又露出笑脸,一把搂住檀道济的脖子,甜甜道,“爹爹最好了!雨儿以后要跟爹爹一样当个威风的将军!比哥哥们都厉害!”说完仰起小脑袋做为威风凌凌状。
檀道济此时心情大好,女儿很久没跟自己这么亲昵了,乐道,“好!我家雨儿……”
他话还没说完,便突觉颈下一凉,顿时身体僵在原地!
小邀雨巴掌大的小脸上挂满了得意又狡黠的笑,“今日可是爹爹输了,这叫兵不厌诈——”说着,手中的精短的匕首轻轻顶了顶檀道济的喉咙。
檀道济先是一愣,随即朗声大笑起来,“好好好!爹爹输的心服口服!先是一剑攻其不备,再用一招欲盖弥彰,看爹爹上了你个小小美人计,就使出兵不厌诈!真不愧是我檀家的女儿!”
小邀雨收了匕首,银铃般“咯咯”地笑着,又扭糖人儿似地在檀道济怀里撒娇。
父女俩正闹着,便听一侧传来妇人和悦的声音,“都是大人您宠着她,好好女儿家,却丝毫没个女儿家的样子。”
檀道济看向徐步行来的夫人,不以为然道,“诶?都像四大世家的女儿有什么好!我看咱们雨儿就挺好的,独一无二,巾帼不让须眉!”
檀夫人无可奈何的摇摇头,柔声对女儿道,“雨儿快下来,仔细别弄皱了你爹的朝服。”
小邀雨哪肯,搂着檀道济的脖子不撒手,“不嘛,不嘛,雨儿要爹爹抱!”
这时,后院又走过来了一个小男娃,看上去也是五、六岁的样子,瘦瘦的脸颊,身体却很结实。男孩走到三人身侧,规矩的鞠躬行礼道,“主人,夫人,女郎的教习师傅跑了。”
“又跑了?!”檀道济惊讶道。
还不等男孩回答,小邀雨身子一扭,就从檀道济的怀里溜了下来,欢快地跑到男孩旁边一把抱住男孩唤道,“子墨!”
檀道济不免叹了口气,满含着醋意与哀怨道,“你这丫头,才三岁就为了别的男人不要爹爹了?”
小邀雨冲他一吐舌头,做了个鬼脸,“子墨不一样!子墨是雨儿的!雨儿也是子墨的!”
檀夫人闻言连忙上前掩住邀雨的口,“别瞎说!哪有女儿家讲这么不知羞的话。”
檀道济再看子墨,那孩子脸上始终毫无表情,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一样。这孩子出奇地沉稳,自从两年前被人卖进檀府,就一直做邀雨的剑童。邀雨的小脾气,连大人都吃不消,子墨却能应付地游刃有余。
这时檀道济方又想起方才子墨的话,忙追问道,“教习师傅为何跑了?”
子墨却不回答,只低头看着自己脚面。
檀道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铁定是自己女儿又想出了什么鬼点子捉弄师傅,才把人气走的。这已经不知是第几个了。之前的要么被女儿气跑,要么便主动请辞说江郎才尽,没什么可教邀雨的了。短短一年不到,府里的教习师傅换了又换,却没有一个撑过一个月的。
檀道济低头看着女儿,见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满含委屈地望着自己。虽然心知这小丫头定是装的一副可怜相,可一看到她我见犹怜的小样儿,就什么气都发不出来了。其实也不能怪女儿,若不是自己朝务缠身,又怎会需要他人教导自己女儿?他转身招来了一个下人道,“再去请一位新的师傅来!酬金加倍。”但愿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吧。
下人领了命,才一转身的功夫,便又回来了,身后还多了一个蓬头垢面的人。


第二章 、拜师
跟着下人进门来的老人让所有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皱了皱眉。
檀道济作为主人,首先开口问道,“这位是?”
下人忙答,“回主人话,小的刚出门便撞上这个人,他说想来做女郎的教习先生。”
“哦?”檀道济上下打量来人,粗麻的衣服破破烂烂的挂在身上,宽大的袍袖上打着几个显眼的补丁,看针脚便知道是胡乱缝上去凑数的。脚下虽穿着布鞋,两只鞋却都是左脚。乱蓬蓬一团的头发已渐花白,看来是上了年纪的人了。眼睛被那一头乱发盖得严严实实,也不知他到底能不能看见人。这人虽然衣衫破旧,脸上、身上倒是干干净净,估摸着不是路边的乞丐。
檀夫人显然有些顾虑,轻声唤道,“夫君,此人……”说着欲言又止。檀夫人是乃是陈郡谢氏的旁支出身,虽比不得主家女郎,却也是大户人家的出身,要她当面说人的不是,她倒的确说不出来。
檀道济瞧见夫人的表情便知她不放心将女儿交给个来历不明的人。檀道济拍拍夫人的手,示意他心里有数。
檀道济拱手向老者询问道,“不知先生师承何派?”
众人都去看那老者,老者却似充耳不闻,偏着头只看着小邀雨。
檀道济微一皱眉,不想失礼于人,换了个问题问道,“那先生祖籍何处啊?”
众人再次望向老者,可他却还是一声不吭地站着。
带他进来的下人见状不对,怕主人责怪,抢先喝道,“你个老疯子!可是想进来檀府骗吃骗喝的!”说着便往外推搡老者。
老者却如钉在地上一般,纹丝不动。
下人一看,“腾”地上了火气,一招手叫来另外几名家丁,拉住老者往外拽。
檀道济是何等眼光?一下便瞧出这老者身手不凡,抬手制止下人,“不得无礼。”
“你何以用刀剑对着自己的父亲?岂为不孝?”老者突然张口说话,把在场的人都弄得一愣。
檀道济心里却是一惊,他回头看看身后,虽说女儿方才被拍落的宝剑还原封不动地横在院子当中,可他同女儿打闹是在这老人进门之前,这老人怎么会知道?
檀道济方要张口细问,便听身侧的小邀雨道,“宝剑和匕首都是没开刃的,就算爹爹躲不开也不会伤了爹爹。”她说着从袖口里抽出方才的精短匕首,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给老者看。
檀夫人怕这古里古怪的老头伤了女儿,忙要上前把女儿拉回来,却被檀道济拦住了。
邀雨双手捧着匕首递到老者面前,老者只是微微侧了下头,隔了那么厚的头发,也不不知道他到底瞧见了没有。
片刻后他点了点头,正色道,“好。虽如刀锋剑利,却不忘人伦纲常;虽身带娇惯戾气,却不失礼仪孝道。老夫就收下你这个小丫头做徒弟。”
檀道济来没来得及接话,小邀雨就已经跪了下去,“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说完,回头冲子墨招了招手,子墨会意,也在她身侧跪了下来,然后一言不发地连叩了三个响头。磕完最后一个头却伏在地上没有起来。
小邀雨笑吟吟看着老者,“师傅也收了他吧。他头都磕了。”
老者看着子墨咧嘴一乐,“你倒是比老夫还惜字如金,好吧,也收下了。事不宜迟,老夫现在就教你们。”说着也不待下人带路,径直向后院的练武场走去,似是轻车熟路一般。
檀夫人慌了,拉住檀道济的袖子道,“夫君,这、这……”
檀道济安慰地搂了夫人在怀里道,“夫人莫慌。依我看,那老者绝非凡人。”
檀夫人愣了愣,“此话怎讲?”
檀道济眸中精光微闪,“且不说他并未亲眼所见,便可知晓方才院中发生何事。就说雨儿对他的态度,如此恭敬,就连对我这个爹爹也不曾如此。咱们的女儿直觉过人,定是凭本能感到老者强大,才甘心做他徒弟。”
檀夫人懵懵懂懂地听着,感觉相公说的在理,可又觉得哪里不太对。自家女儿才不过三岁,懂什么慧眼识人?但既然相公说好,她身为妇道人家,自然是不会反对的。
老者进入檀府的半年间,始终是深藏不露的感觉。檀道济安排老者住在府内,檀夫人也极尽主人之宜地为他制备衣物,可老者始终是那么衣衫褴褛,两只左脚的鞋子。
而邀雨,则成了个十足小武痴。天未明便起床练武,就连平时吃饭都要三催四请,她才会恋恋不舍地离开练功房。檀夫人始终不放心,多次劝檀道济去过问一下,可檀道济此番回都城,八九不离十是要升迁的,朝中多方都需要打点。加之年关将近,檀道济亦是分身乏术。偶尔得空儿去练功房,也只见女儿盘膝打坐,并无异样,因此也就未多加过问。
正月初八,檀府设宴,请了同朝的大小官员和民间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下百余人。当日一大早,檀府便上上下下地忙碌了起来,宾客络绎不绝,各路送来的节礼一担接着一担地抬进檀府,无论是檀道济还是檀夫人都应接不暇。
檀道济自镇压了卢循起义后便平步青云,近日在朝廷上更被皇上大加赞赏,称为肱骨之臣,可谓风头正盛。朝中官员虽有眼红的,也免不得巴结他。就连权倾朝野的中书监刘裕都携同自己十岁的长子前来。
刘裕甫进门,檀道济便大步迎了上来,两人同为寒族出身,私下里便交情甚笃,此时檀道济也不拘礼节,微微环臂失礼迎道,“刘兄,欢迎欢迎!”
檀夫人也自正厅的宴席走了出来,忙俯身施礼道,“贵客临门,蓬荜生辉。”
刘裕一摆手道,“诶,弟媳总是这样客气!岂不是与老哥哥我生分了?”
檀夫人含笑道,“刘中书与我家大人亲如兄弟,自然可以无拘束些。妾身一介妇人,却断不能至礼节于不顾。”
檀夫人是七窍玲珑心,平日里刘裕来府上,她也不似这般拘谨,此时刻意疏远,无非因着府中尚有其他的官员在,她怕夫君得意忘形,失了分寸,被人抓住把柄。
檀道济听出了夫人话中的意思,谈吐间便多了几分恭敬。刘裕自是明白,也不多说什么了。


第三章 、中邪
寒暄了几句后,檀道济亲自引刘裕向正厅走去。刚走到长廊上,便见子墨快步向他们行来,那孩子面上依旧毫无表情,可眸中却满含焦急。
子墨见到檀道济和檀夫人,立刻俯身行礼,支支吾吾道,“主人……夫人……女郎她……女郎她……”子墨见刘裕也在,便有些犹豫。
檀道济道,“刘中书又不是外人,有什么话就说。女郎怎么了?”
子墨点点头,答道,“女郎的师傅今早与女郎辞别了。如今女郎在房中哭闹不止,说要主人帮着再把师傅请回来。”
檀夫人闻言不禁叹了口气道,“哎……夫君先陪刘中书进前厅吧,妾身去哄哄她便是。”
檀道济轻轻点了点头,语中颇有无奈道,“原以为这次会不一样,没想到还是撑不过半年。好吧,你便去吧。”
檀夫人方要施礼离去,却被刘裕拦住了,他笑道,“女儿家,难免有些小性儿。满堂的宾客正等着呢,檀夫人怎好缺席?依我看,小孩子的事,还是让小孩子去解决。”他说着,扭头看向自己身后跟着的儿子刘义符道,“车兵,你跟去看看檀家妹妹吧,记得要把她哄开心了!”
刘裕是武将出身,没什么文化,几个儿子的乳名也都是随意用军中常见的东西叫的,更不曾用心管教过孩子。刘义符是家中长子,出世后没像他父亲一般打过仗,吃过苦,而是被下人们捧在掌心上长大,因此娇生惯养,专横跋扈惯了。此时听闻父亲要他去哄个下臣家的女娃,他哪会甘愿。可又不敢正面顶撞父亲,于是只能嘟哝了几句,随子墨向后院走去。
檀道济和夫人互望了一眼,都猜出的刘裕此举的用意。
刘裕也是心直口快的人,他朗声一笑道,“哈哈,我这弟妹方才说咱们兄弟虽亲,却不能忘了礼数。可见还是亲厚不够,如今,我可是有心要亲上加亲呢!”说着目光扫了一眼后院的方向。
能攀上刘家的亲事,怕是宫中的公主都求不来。如今刘裕竟属意自家的女儿,两人多少还是高兴,一前一后将刘裕让入前厅。
再说那刘义符,跟着子墨步入后院。子墨只把他带到一侧厢房门前道,“你在这等着,我去回禀女郎。”说完便看也不看他,转身就走。
刘义符惊愕地看着这个比自己还小几岁的男娃。不过是个下人,居然敢对自己如此冷言冷语!而那个檀邀雨,区区一个临淮太守家的女儿,竟然敢让他等!看来要狠狠教训一下这两人才行,于是他偷偷跟在子墨身后,打算闯进邀雨的房里,好好吓一吓这个丫头!
刘义符见子墨进了一间厢房,便从怀里掏出了一条油绿绢面的假蛇,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这条假蛇可帮他吓哭过不少府里的婢女,今天就轮到檀邀雨这个小丫头了!他急冲了几步,然后猛地一脚踹开了房门,刚要喊“有蛇”,却被眼前的景象生生吓哑了!
房中似被洗劫了一般,摆设的瓷器、玉器、香炉都被摔了个粉碎,连桌子也被劈成了两半,而那个叫子墨的童俾,此时正一动不动地躺在血泊中!
刘义符见了大叫一声,扔了假蛇拔腿就想跑,却不知被什么力量牢牢吸住了一般,两条腿拼了命地迈步,却怎么也动不了!他哆嗦地回过头,一张青紫色遍布血丝的脸就停在离他的鼻尖不到一寸远的地方!刘义符吓得脚一软,当即就尿了裤子,接着“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也不知怎么的,刘义符感觉拉住他的力量突然一松,紧接着人就一骨碌,球一样滚出了门。他哪还敢多想,撒腿就往前厅跑!
待他哭喊着冲进前厅时,所有人都是一脸疑惑。刘义符眼睛一扫就看到了在上首位的刘裕,立刻扑了过去,语无伦次地嚷着,“爹!妖怪!有妖怪!快救救孩儿!”
刘裕见儿子这幅样子不禁一皱眉,“什么妖怪!小孩子不要胡言乱语!让人笑话!”
刘义符争辩道,“是真的!不信您去看看!那个童俾已经死在那了!”
檀道济闻言猛地站起身,莫不是女儿出了什么事!正要离席去看,便听“轰”的一声巨响,宴厅临边的一张酒案直飞了过来!原本坐在那座位上的宾客更被狠狠弹开,撞在立柱上昏死过去。紧接着,一道红影快如闪电般窜进了前厅!
刘义符一见那红影,顿时吓得跌坐在地上,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高喊着,“爹爹!爹爹!就是这个妖怪!快杀了她!杀了她!”
此时红影站定,竟是个了穿红色年服的孩子。可这孩子却出奇地诡异!头发散着遮住了半张脸,衣服也残破不堪。她的脖子连同头颅都以一种奇怪的角度扭动着,双眼圆睁,却没有瞳仁,只露出遍布血丝的眼白!更瘆人的是孩子的皮肤之下,像是有成千上万的虫子于皮肤下快速爬动,在脸上留下一道道青紫色的纹路!随着头颅的扭动,孩子嘴里发出诡谲的尖叫声!
檀夫人吓得浑身颤抖,却依旧跌跌撞撞向那孩子奔过去。这孩子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掌上明珠檀邀雨!可乖巧的女儿如何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檀道济怕他人动手伤了女儿,当机立断冲了上去,还未近身,便似撞到了一堵无形的墙上,生生被弹飞了两丈高,狠狠摔落到地上,顿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刘裕见状,估摸着这女娃怕是被什么邪祟上了身,于是果断指挥在场的武将将邀雨围堵起来。
檀道济半撑着身子阻拦,“刘兄……此乃小女啊……不知她是怎么了,请刘兄切莫伤她!”
刘裕紧皱着眉头也没答话,喝令三名体格魁硕的将领上前去压住邀雨。三人领命,从三个方向一同扑向邀雨。这一次他们没有被弹开,可就在抓住小邀雨的一霎那,就听女娃尖声怪叫,接着“咔、咔、咔”三声闷响,三名将领的双臂竟生生全被折断!刘裕等人甚至都未及看清女孩是如何做到的。
“妖怪啊——”


第四章 、妖怪
一声“妖怪”顿时让前厅立刻炸开了锅,一些胆小的呼号着逃出了檀府!剩下的人也只敢围住邀雨,无人再敢贸然上前。
刘裕微微侧头询问道,“檀兄,令爱何故如此?”
檀道济也不明所以,只能吃力地摇摇头,“今晨还好好的。”忽而又想起了什么,骇然道,“莫不是他?”
“谁?”
“小女的教习师傅。难不成是他教了雨儿什么邪门歪道,以至于雨儿走火入魔了?!”
刘裕又仔细看了看邀雨,虽听闻不少高人修炼时会走火入魔,可他也不清楚是否是这个样子,只是此时也不是深究的时候。他抽出贴身的玄铁剑,宝剑一出鞘便带起层层寒光,看这孩子的样子,不动真格的怕是制服不了她。
“女郎,住手……雨儿……”一个微弱的声音自门口传来。剑童子墨吃力地爬了进来。他头上受了伤,血流了半张脸都是。
他的声音不大,小邀雨却似听见了召唤般,拧着脖子将脸转向子墨。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刘裕立刻欺身上前,用剑柄重击小邀雨的后颈。虽说对方是个孩子,刘裕这一下却没手下留情,用了十足十的力气,可剑柄竟如同是敲在了玄铁上一般,“叮”一声被震了开来。刘裕当即手腕一转,剑尖猛刺小邀雨!
千钧一发之际,子墨拼足了力气扑到了小邀雨身上。也不知为何,他竟没被反弹开。刘裕心中微惊,猛地一抬手腕,剑尖一偏,剑刃将将擦着子墨的脸颊划过去。那孩子却视若无睹,探手极快地点了邀雨的百会穴。小邀雨的身子猛地一震,紧接着跌在地上痛苦地扭着!她张着口,却喊不出声,小手不停地抓着自己的脸!
子墨慌忙抱紧她的双臂,急急念道,“所以有形之身,必得无形之气,相倚而不相违,乃成不坏之体。设相违而不相倚,则有形者化而无形矣……护其肾气,养其肝气,调其肺气,理其脾气,升其清气,降其浊气,闭其邪恶不正之气。勿伤于气,勿逆于气,勿忧思悲怒以损其气……”
子墨一遍遍在小邀雨耳边念着,她竟慢慢冷静下来,脸上的青纹缓缓褪去,人也逐渐恢复了神智。子墨念了整整一个时辰,邀雨的眸子终于变得澄明,她环顾四周,当她看到檀道济时,顿时委屈地涌出了眼泪,吃力道,“爹爹,雨儿好疼……”说完便昏厥过去。
自从初八那日事发后,檀道济便四处奔走,直至正月十六这日,才得以见上刘裕一面。
傍晚时分,檀道济才疲惫地回到府中。一进大院,便见夫人匆匆迎上来。他牵过夫人的手,引她进入房中。
檀夫人显然心急如焚,不待檀道济开口便问,“可见到刘中书了?他怎么说?他可愿意为雨儿脱罪?”
檀道济深深叹了口气。那晚之后,京城便传遍了关于女儿的谣言,说她是邪魔俯身,嗜血成性,每日都要以活人饲养。可谣言毕竟只是谣言,尚不可惧。只是那日列席的均是城中达官显贵,伤在邀雨手下的不在少数,打伤朝廷命官乃是死罪!此事断不会这么不了了之,朝中不知有多少人等着这个机会扳倒他呢!更不要说士族门阀本就见不得他这种寒门出身的人飞黄腾达。如今能救女儿的,就只有刘裕,只要他愿意压住这件事,女儿尚有一线生机!
谭夫人见檀道济沉默不语,哽咽道,“可是无望?难不成真要咱们看着女儿被问斩?她才……她才三岁啊……”说着已然泣不成声。
檀道济四下看了看,见窗门紧闭,自己的心腹又在门口守着,这才将声音压得极低道,“刘裕,怕是要反……”
檀夫人双肩一颤,惊得睁大了双眸,骇然道,“怎会……”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低声道,“他可是要你……”
不等夫人说完,檀道济便轻轻点了下头。没错,刘裕答应帮他保住女儿,条件便是檀道济要支持刘裕称帝。
檀夫人慌了,“这可是死罪,要灭九族的!”
檀道济将夫人拢在怀中,安慰道,“或许能像当年晋汉交替一般,由皇上禅位于刘裕。皇室如今气数已尽了,便是没有我,刘裕也势在必得了。何况……若不依他,难不成真要看着女儿死吗?”
言及女儿,檀夫人拭去泪水,抬眸道,“子墨那孩子说的,你可尽信?”
檀道济剑眉深锁,“半信半疑吧……那老者虽有点疯癫,却不似奸邪之人。他留给子墨的心经,也的确能舒畅雨儿的心脉。”
檀夫人最初便不信任那个老头,此时更是心怀怨怼,她含怒道,“即便子墨说的是真的,可咱们女儿还这么小,他怎可将如此危险的武功教给雨儿?让她饱受内力失控之苦!”说完她不禁又潸然泪下。
檀道济也是悔不当初,自己女儿的教习师傅,他怎会只因朝事繁忙便没去好好打听清楚此人底细。如今女儿成了这样,却遍寻不到那老头的踪迹了。
“你放心,就算是把天下翻过来,我也会找到那个老头,让他将女儿复原。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檀道济此时开始怀疑这一切都是设计好的。只是他却想不出究竟是谁布的局。是世家的那些人?还是司马皇室?亦或是刘裕借此逼自己就范?可时间不等人,为今之计,只能是步步为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