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足利女童连续失踪事件》作者:[日]清水洁

出版社: 文汇出版社
出版时间: 2022-07
版次: 1
ISBN: 9787549637317
定价: 49.00

内容简介
1979年,栃木县足利市,五岁女童福岛万弥失踪。
1984年,栃木县足利市,五岁女童长谷部有美失踪。
1987年,群马县太田市,八岁女童大泽朋子失踪。
1990年,栃木县足利市,四岁女童松田真实失踪。
四起案件其实发生在同一区域,位于日本栃木县与群马县交界处。但栃木县警方只办栃木县的案子,群马县警方只办群马县的案子。
1991年,栃木县警方在侦办松田真实失踪案时,逮捕了一名男子,认为他就是本县三起案件的凶手。警方召开记者见面会,媒体接连报道,令公众相信连环SHA童案已全面告破,凶手已落网入狱。
1996年,群马县太田市,四岁的横山由佳梨再次失踪。
记者清水洁注意到这一连串事件的关联。
2007年,他重返事件现场。面对普遍认为准确度极高的DNA型鉴定结论,面对警方引以为傲多年的办案功勋,面对即将超过追诉时效的铁案,他大声而坚定地提出质疑。

作者简介
清水洁
日本着·名调查记者。
1958年生于东京,曾供职于新潮社《FOCUS》杂志,现为日本电视台报道局记者、解说员,早稻田大学新闻学研究生院兼职讲师。自担任记者以来,一直致力于以案件、事故为中心的调查报道,倾听微弱的声音。
代表作有《足利女童连续失踪事件》《桶川跟踪狂SHA人事件》等。曾获日本记者会议(JCJ)大奖、日本推理作家协会奖、新潮纪实奖等荣誉。


本书摄影:
黑住周作(第二章)
手塚昌人(第五、十一章)
本书提到的人物,
皆采用当时的年龄及头衔。


序言
如果你手边有一份日本关东地区的地图,请随我一起打开它,以北部某个地点为圆心,画出一个半径十公里的圆。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地方,居住着普普通通的人们。房屋鳞次栉比,孩子们在阳光下嬉戏,到处欢声笑语。
要是告诉你,在这个小小的圆形区域内,十七年间有五名女童无故失踪,你会作何感想?这些小女孩有的至今下落不明,有的被找到时,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而且,凶手尚未落网。
这不是小说情节,这是活生生的事实。
“这么一个小地方,会对小女孩下手甚至杀害她们的人不可能有很多。”一位失去女儿的父亲认为,这是同一个凶手在连环作案。
我深以为然。
可如果侦查机关不这么认为呢?如果他们逮捕了其中一起案件的凶手便以为大功告成了呢?如果这个被抓捕归案的“凶手”是清白的呢?
这是一个普通的居住区,也许就是你现在住的地方。在路上、公园、弹珠游戏厅、超市,你可能每天与逍遥法外的杀人凶手擦肩而过。也许你有一个年幼的女儿、妹妹或孙女,在下一个被害人出现之前,谁能保证明天卷入案件的不是自己珍视的家人呢?
现实中就是会发生这么残酷的事,例如“足利事件”。
警方以诱拐杀人的罪名逮捕了一个名叫菅家利和的男人,检方随后提起公诉,最高法院做出无期徒刑的判决。整个过程被媒体争相报道。因杀人案而胆战心惊的居民纷纷松了一口气,安心回归各自的生活。
但菅家是清白的。由于失当的侦查、杜撰的证据、虚假的供述,菅家被关押在狱中十七年半。日本最高法院的一个决定,剥夺了一个无罪之人的自由与时间;更可怕的是,还给了真凶“特别恩典”——一个名为“时效”的沙漏。就算日后日本司法机关承认了失误,还菅家一个公道,真凶依然获得了“免死金牌”。
真的就此作罢吗?
倘若冤案已经平反,警方是不是可以重新立案侦查?检方也应该立即行动。还有媒体,难道就不用报道真凶逍遥法外的危险了吗?
作为记者,知道多少就报道多少,是我的工作。亲赴现场,事无巨细地调查案件和事故背后的真相,这样的生活我已经过了三十年。这片被称为“调查报道”的领域,就是我的战场。
还是周刊新闻记者时,我写过一本书,名为《桶川跟踪狂杀人事件》
。一本“三流”周刊以调查报道挑战“一流”媒体手头的官方消息,其中艰难可想而知。即便如此,我还是踏上了独力采访之路,最终揪出凶手,揭露了警方在办案过程中的种种问题。
如今旧事重提,是因为本书中的案件与“桶川事件”有惊人的相似之处。
当年的案件使我知道,警方为自我保护会指鹿为马,媒体也会被警方提供的真假难辨的消息牢牢操控。日本司法系统与媒体联手修建起来的围墙坚不可摧,一介小小记者实在势单力薄。因此我执笔写书,只为将信息传递出去。
遗憾的是,情况并无改变。不仅如此,还在继续恶化。
通过本书,我想说,已经平反的冤案“足利事件”并非终点,而是起点。公众并不知情而日本司法系统极力想压制的“北关东连环杀童案”、身藏暗处的真凶以及某个“炸弹”,我要在书中一个个揭开其庐山真面目。
我最想说的是,在日本,声音最为微弱的五个无辜女孩从世上消失了。
我不会就此作罢。
绝对不会。
二〇一三年十一月
清水洁
[1]
1999年10月26日,年轻女子猪野诗织在日本埼玉县JR桶川站前被人持刀刺死。诗织生前长期被前男友跟踪骚扰,多次报警却没有得到重视。在这起案件的报道中,日本各大媒体只知道对着政府机关文件照本宣科,让诗织从被害人变成八卦主角。在诸多无视与不屑中,本书作者多方走访调查,找到了凶手,推动了日本《跟踪骚扰行为规范法》的出台。《桶川跟踪狂杀人事件》是对该案的记录。
☆、福岛万弥遗体发现地
☆、长谷部有美遗体发现地
☆、大泽朋子遗体发现地
☆、松田真实遗体发现地
☆、横山由佳梨失踪地
床的周围有动静。
有好几个……小孩。
都是小女孩。
有笑声。
这几个小女孩在我床边蹦跳玩闹。
虽然很奇怪,可我居然不害怕,依然躺在床上,感受着她们的快乐。
就在这时,一个小女孩说话了:“喏,给你!”
她递给我一个盒子——之前明明无法动弹的我,不知为何已经坐在床沿,伸手接过了这个铁皮盒子。
“你把盒子打开,好吗?”
把小盒子放到我手上的圆脸小女孩歪着脑袋抬头看着我,乞求我打开它。
这好像是个装糖果或饼干的可爱铁皮盒子,不过不是普通的四方形,而是个房子,确切地说,外形上是个房子,盖子就是斜屋顶。房子通体金黄,还画着色彩斑斓的瓦片与门窗。
我在小女孩的乞求声中伸手要去揭开盖子,这才发现盖子边缘缠了一圈透明胶带,盒子还有点生锈了。
我摸索着找到胶带头,慢慢撕下它。胶带非常柔软,在我手中一点点展开,缓缓从盒子上剥落。我用指甲抠住盖子边缘,稍一使劲,打开了……


第一章 动机
五名第女童一
“下午三点四十八分菅家先生出狱了!菅家先生于再审前被释放!”
“菅家先生,恭喜你!”
商旅车的车窗摇下近五十厘米,媒体记者的叫嚷声、相机接连不断的快门声、刺眼的闪光灯排山倒海般涌了进来。二〇〇九年六月四日,这辆车从千叶监狱缓缓驶出,六十二岁的菅家利和从车窗探出身子,向拥挤在四周的媒体记者挥手致意。经过前所未有的DNA型再鉴定,菅家一案最终被认定为冤案。度过了十七年半的铁窗生涯后,他出狱了。
作为采访者,我与菅家同乘一辆车。在四周不断亮起的闪光灯下,我稳住身体,举着摄像机,通过取景框注视着这个两鬓斑白的男人。
我们头顶的上空盘旋着数架电视台的采访直升机。车子驶出监狱大门,好几辆摩托车立即紧紧跟随。各家媒体为报道此次再审前释放,几乎倾巢而出。
这是我第一次与菅家见面,虽然才不到五分钟,我们却有种彼此早已熟悉的感觉。
十七年半的牢狱生涯——我犯难了,不知该如何与他谈起。是说“你辛苦了”,还是“你觉得狱中的日子漫长吗”?车子一路向前行驶,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情急之下,我说出一句很苍白的话:“菅家先生,你现在已经出来了……”
菅家望着我不住地点头,笑眯眯地说:“我很高兴。”
车子离开监狱后沿着日本的国道前行,开往千叶市的酒店,那里有一场记者见面会在等着他。车窗外是大家见惯的“外面的”景色,菅家痴痴地贪看不已。
我长达两年的采访如今可以画上句号了。但这并不意味着结束。今天,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开始。
菅家释放,“北关东连环杀童案”的真相也终于要浮出水面。
时间回到两年前。
二〇〇七年六月,日本电视台报道局。
办公室一角,新闻快报的提示音、怒吼声、年轻员工小跑的脚步声交杂起伏。一张桌子上资料堆积如山,摇摇欲坠。那是我的办公桌。当时的我供职于电视台社会部,是一名电视台记者。
手头的工作和以往并无太大分别。我不曾加入记者俱乐部
,主要负责跑现场、采访和调查报道。在一群忙于新闻直播与节目制作的年轻同事当中,我执着于某个案子或者事故,一旦得到线索,便立即外出采访。早年做周刊记者时,我追踪过杀人犯,也调查过警方都不管的“未侦破案件”,如今的我仍做着这样的工作。
“去吃饭吗?”
我正伏案看报,社会部部长衫本敏也过来跟我打了声招呼。他曾是田径运动员,后来做记者,带队报道过涉及警视厅
、日本司法部门的重大案件,如今的他已是一位了不起的管理者。
我们穿过一条狭窄昏暗的石板小巷,不知转了多少个弯,走进银座一家高级寿司店。
吃饭时,我正要伸手去取最后一个黄瓜卷寿司,衫本部长突然压低声音说:“其实,我想做个报道特辑。”
我一听,立即把手缩了回来,双臂交叉在胸前,抬头望向天花板。“是吗?”我简单的回答在店内安静的空气中显得突兀。
部长眨着眼睛,侃侃而谈。他脑中有个非常庞大的构想:定下一个主题,用一年时间来报道,报道的结果要“撼动日本”。
这个节目就是后来的《ACTION:撼动日本》。当下的我佯装冷静,脑子却转个不停。部长在说什么?撼动日本?这么大规模的项目,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部长对我脑中的念头一无所知,继续说道:“清水,让你来做的话,你觉得报道一些尚未侦破的案件如何?”
尚未侦破的案件——这个说法确实让我这个调查记者心动。可是,如果以撼动日本为目标,负责这样的案件报道意味着什么?
不就意味着只能去“侦破”案件了吗?可我既不是警察也不是检察官,只是一个在案件周围徘徊的普通记者。调查、采访、报道是我的工作,侦破案件可不在我的业务范围之内。虽然我之前也做过超出记者本职的工作,可从没有这么大阵仗。
几天后,我约了一位女同事在台里的自助餐厅见面。
她叫衫本纯子,与部长同姓,为免混淆,我连名带姓地称呼她。衫本纯子以前是新闻类访谈节目《Wide Show》的记者,我与她相识在一九九八年的“和歌山毒咖喱事件”
现场,当时我是写真周刊《FOCUS》的记者。后来我们又在很多案发现场碰到,再后来机缘巧合到了同一家电视台工作。我打算把她也拉下水。
一九九九年,埼玉县发生一起震惊日本的“本庄保险金杀人事件”,嫌疑人八木茂是某公司社长,还经营了一家居酒屋。居酒屋一带连续发生离奇死亡案,媒体蜂拥而至,八木顺势在自家居酒屋召开了两百零三场收费的记者见面会,信心十足地拍胸脯保证——这些都不是犯罪!
八木对我的报道十分不满,在记者见面会上对我吼道:“你那是什么狗屁报道!”他还在居酒屋墙上贴出告示,圈出我的名字说我是“最差记者”,搞得像通缉令似的。衫本纯子曾指着这张告示捧腹大笑——一个杀人案的嫌疑人竟然评我为“最差记者”。
衫本纯子跃跃欲试,立刻带了一份未侦破案件的清单来见我。重大案件都有追诉时效,即使是足以判死刑的重案要案,只要凶手逃得了二十五年,便是无罪。因此我们商定,既然要做,干脆就挑时效快到的案件来做。就是要用这样的案件来撼动日本。
清单中有二十多起未侦破案件,既有“八王子超市枪杀事件”“世田谷灭门事件”
等大案,也有我没听说过的。每起案件她都整理出了梗概,这份清单分量不轻,我们逐一讨论,一行字突然吸引了我的目光。
弹珠游戏厅诱拐事件。
案子还没侦破吗?
这是著名的女童诱拐案“横山由佳梨诱拐事件”,一九九六年七月发生在群马县。
四岁的横山由佳梨在太田市一家弹珠游戏厅失踪。监控摄像头拍到了一名可疑男子,警方将其列为重点怀疑对象,公开了他的影像。由于案情始终不明朗,连带着时效期限也模糊不清。
监控录像中,当时明明是酷暑天气,那名可疑男子却穿着深色长袖夹克、肥大的长裤。他在游戏厅里阔步闲逛,却对游戏台视而不见。随后他坐到了一条长凳上,紧挨着由佳梨,还对她频频耳语。由佳梨不知听到了什么,看上去非常开心。男子指了指门口就出去了。不一会儿,由佳梨也追了出去。
由佳梨至今下落不明。那段监控录像被警方送到电视台循环播放,嫌疑人的通缉海报也贴满了日本的大街小巷,我在札幌、大阪、鹿儿岛都见过。铺天盖地的通缉之下,却没有出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该男子的身份依然成谜。录像中他的走路方式那么特别,警方为何迟迟无法锁定凶手呢?一种异样感在不断地刺激我。
黑色、蓝色、绿色。我握着四色圆珠笔,咔嚓咔嚓地按动按钮。停下来时,出现的是红色笔头。
就它了。
我在清单上的这一栏画了个红圈。
先做前期调查。我回到资料堆积如山的办公桌前,与衫本纯子分头上网查资料、去资料室寻找陈年报刊、调取当年的新闻影像。我们只是初步整理了一些相关信息,便有了出乎意料的发现。
发生“横山由佳梨诱拐事件”的六年前,群马县邻县栃木县的足利市也发生过一起弹珠游戏厅女童诱拐案——一九九〇年五月的“松田真实诱拐事件”,也称“足利事件”。
四岁的小真实跟着父母来到弹珠游戏厅,随后下落不明,第二天,人们在附近的渡良濑川岸边发现了她的尸体。小真实遇害时与由佳梨同岁。
足利市在哪儿呢?我将一份颇有年头的关东地图册翻开。
群马县与栃木县虽然行政归属不同,但这两起案件的发生地太田市与足利市紧挨着,开车或者搭电车就可轻松来回。两个女孩失踪的地点,即两家弹珠游戏厅之间的直线距离,只有大概十公里,也就二十分钟车程。
这是个巧合吗?
继续调查,我发现足利市发生过不止一起类似案件。在“足利事件”案发六年前,还有一起女童失踪后被害的案件——一九八四年十一月的“长谷部有美事件”。
五岁的小有美也在弹珠游戏厅失踪。一年零四个月后,人们在市内的某块农田里发现了她的尸体。
我按照时间顺序,整理出以下信息:
一九八四年 栃木县足利市 长谷部有美 遇害
一九九〇年 栃木县足利市 松田真实 遇害
一九九六年 群马县太田市 横山由佳梨 失踪
这三起案件比较集中地发生在一个范围不大的地域内,被害人都是年幼的女孩。
为何诱拐地点都是弹珠游戏厅?我把时间范围锁定在这三起案件发生的十二年间——一九八四至一九九六年,翻遍了当时的报纸,也问遍了日本的警察局,再也找不到其他类似案件。
我扭头问坐在隔壁噼里啪啦敲电脑的编辑齐藤弘江:“你听说过栃木县的弹珠游戏厅诱拐案吗?”
齐藤是栃木人,他应该对当地的案件有些印象。果然他答道:“当然知道啦。小时候爷爷反复告诫我,不许靠近弹珠游戏厅,里面有拐骗小孩的坏人!”
看来栃木县的人都知道。
如果跳出“弹珠游戏厅”的限制,这个地区的其他地方也发生过诱拐并杀害女童的案件:一九七九年八月,足利市内,一个五岁女孩在自家附近的神社失踪,这是“福岛万弥事件”;一九八七年九月,群马县尾岛町(今太田市),八岁的大泽朋子在公园里失踪。这两个女孩的尸体后来都在河边被发现。
五人中有三人被抛尸在河边?
我翻开地图册中太田市那页,找到大泽朋子失踪的公园与横山由佳梨失踪的弹珠游戏厅,用手指大概一量,两处的直线距离不过五公里。
太近了。
地图册一会儿被我翻到太田市那页,一会儿又翻回足利市,实在麻烦。于是我出去买了两张地图,铺在工作台上一看,发现这两个城市所在的两县县界竟如里亚斯型海岸般曲折复杂。
衫本纯子沿着县界将两个县的地图剪了下来,再用胶带粘在一起,制成了一张巨大的拼接地图。我们在已经明确的诱拐地及尸体发现地做上标记,发现这些标记集中在这张地图的中心位置,也就是县界附近。
一九七九年 栃木县足利市 福岛万弥 五岁 遇害
一九八四年 栃木县足利市 长谷部有美 五岁 遇害
一九八七年 群马县尾岛町 大泽朋子 八岁 遇害
一九九〇年 栃木县足利市 松田真实 四岁 遇害
一九九六年 群马县太田市 横山由佳梨 四岁 失踪
十七年间,在栃木与群马的县界附近方圆十公里的区域内,发生了五起女童被害案,每隔三到六年就会发生一起。我长期进行各类案件的采访和报道,却从未见过这样集中的案发区域。
我将这些案件的共同点罗列出来,它们几乎指向同样的“作案手法”。
☆、作案对象都是女童。
☆、其中三起案件发生在弹珠游戏厅。
☆、其中三起案件的被害人尸体都在河边被发现。
☆、案件几乎发生在周末等节假日。
☆、案发现场无人目击到哭泣的女童。
一个想法在我脑中逐渐清晰——这是同一个人五次诱拐并杀害女童的重复性犯罪吗?或许可以称之为“北关东连环杀童案”。
这样的事有可能发生吗?真的会是警方没有承认、媒体也没有报道的连环重案?有没有模仿作案的可能?可如果是模仿作案,为何要选距离这么近的地点?太多疑惑尚待解答。还不能轻易下判断。
我将调查范围扩大到栃木、群马、埼玉一带,果然又发现了三起未侦破的类似案件,分别发生在日光、今市、桐生。经过深入研究,我最终认定这八起案件共同点太少,区域与年代的跨度也太大。
还是决定聚焦之前列出的五起案件。
我调出台里保存的相关新闻影像:案发的弹珠游戏厅、在游戏厅周围侦查的警察、航拍的尸体发现地、河岸边随风摇曳的芦苇、波光粼粼的河面……从我眼前一一掠过。接着是这五名女童的照片——我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五张可爱的脸。
脸庞圆润、眼神羞怯的福岛万弥。
身穿幼儿园园服、露出两条黄色书包肩带的长谷部有美。
站在杜鹃花丛前的大泽朋子。
一头黑发、戴着红色运动帽的松田真实。
身穿条纹上衣、梳着两条辫子、冲镜头微笑的横山由佳梨。
笑眼弯弯,传达着对摄影者的信任。这五名天真无邪的圆脸女童,难道只是因为生活在这个区域,就必须承受从此失踪,甚至死去的命运吗?
我盯着那张拼接地图上的县界,想到了另一个问题。
足利市的三起案件归栃木县警方侦办。
太田市的两起案件归群马县警方侦办。
这条县界有没有可能成了警方办案的障碍,导致两边警方的线索与侦查中断?理论上,各县警方可以信息共享,可实际上,邻县的警方之间通常关系交恶——遇上吃力不讨好的案件,两边警方就相互推诿,能轻松破案的就你争我抢。
某警察局的侦查员曾有过这样的抱怨:“住在我们辖区的一个女人失踪了,考虑到有被害的可能,我们出警了。几天后,她的尸体在隔壁县被发现。隔壁县的警方说,这是他们的案子,让我们不用过去了。这个案子对他们来说只是个抛尸的问题,所以那边就随便查了查。”
在一个交通便利、人来人往的生活圈内,警方居然有“这边”与“那边”之分。这五起案件就发生在如此复杂的地方。
跨越县界就导致线索中断、侦查中止,实在令人头疼。日本警察厅针对这一弊病制定了《跨区域重要案件特别侦查纲要》。我采访过的几大案件都遵循了这份纲要,例如绑架食品公司社长并往巧克力中投毒的“格力高·森永事件”;以及袭警夺枪、接连抢劫射杀他人,令全日本陷入恐慌的“胜田清孝连环杀人事件”。
一九八九年十月,我跟进了一起发生在埼玉县与东京都的连环杀童案,这起案件被命名为“警察厅跨区域侦查重要指定事件第一一七号”。
警察带嫌疑人去指认现场那天,天气非常恶劣,狂风暴雨。我在现场等候,嫌疑人迟迟没有出现。我带的尼康F4相机是装电池的,早已泡水不能用了,只好指望另一台全机械F2相机。
被警车带到暴雨现场的嫌疑人叫宫崎勤。他杀害了四名四岁到七岁的女童,不仅毁坏尸体,还将被害人的遗骨丢弃到她们各自的家门口,手段非常残忍。作案后宫崎发现警方并未注意到他,便以“今田勇子”的假名给媒体寄了一封犯罪声明。他不仅夺走了无辜女童的性命,还往家属伤口上撒盐,真是卑劣至极。
他出现时被一群刑警围在中央,头上蒙着一件外套,完全看不到脸。他走了几步便停住,伸手指了指地面,那应该就是抛尸的地点。
警方用行动告诉在场的每一个人:基于人权,不能公开嫌疑人的脸。我看着取景框,不由得怒上心头。这世上对人权最大的侵犯,就是杀人!我克制着自己才没把那台坏掉的相机砸到那个恶棍脸上。
“宫崎事件”的四个诱拐地点分别是埼玉县入间市、饭能市、川越市以及东京都江东区,十分分散。宫崎驾车四处流窜,若将这四个地点囊括进一个圆圈内,半径可达二十五公里。
四起案件发生在一九八八年八月至一九八九年六月之间,前后共十个月。警察厅是在一九八九年九月一日将其列为跨区域侦查重要案件的。可事实上,在这之前的七月宫崎已经因为其他案件被捕——在东京都八王子市猥亵一名女童时被其父亲扭送到警察局。嫌疑人已经进了警察局,那么所谓的“跨区域侦查重要指定”是怎么回事?难道并非为了逮捕凶手,而是为了公平立案,维系各个警察局之间的关系?
与这起“警察厅跨区域侦查重要指定事件第一一七号”相比,在方圆十公里内多次案发的北关东案看来像是同一个人连环作案。
只是,这个假设有个致命的缺陷——这五起案件中,有一起的“凶手”已经被捕,案子已经“侦破”。
之前提到的“足利事件”中,把小真实从弹珠游戏厅带走并杀害,被栃木县警方逮捕的人,就是菅家利和。被捕时,菅家四十五岁,是幼儿园校车司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