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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闭上眼睛,什么也不要想。”

牧云笙依言闭目,盼兮轻轻的靠近他,她的虚缈身影溶入了少年的身体中。

少年闭着眼睛,初时只见一片黑暗,但渐渐的,光与影在他眼前开始游动变化。

“你能辩别光的所在吗?”女孩的声音在他心中轻轻的问着。

“是的,我看见了…我能感到烛光的所在,它开始是朦胧的一团,后来越缩越小,也越明晰。”

“现在我的灵识和你的溶为一体,我会帮你看到我所能看见的东西…只要你相信我…”

“我相信…”少年说。

“你不怕…被我用魅惑术占据了心神,从此丢失了你自己么?”

“我不怕。”

“为什么?为什么这样轻易的相信别人呢?”

“不为什么,仅仅因为相信,就这么简单。”

女孩许久无言,缓缓沉入他的身心深处。少年看见面前的光影变化越来越快了。

“那是什么?我看见,好大一团光,在地面上升起…”

“那是大地,传说大地是天上巨大星辰坠入大海后凝结而成的,所以它和天上星辰一样,内部炽热无比,充满力量,这力量无处不在,象流水一样贯穿在每样事物中,你明白了它的运行,就自然会懂得天地万物是如何造化而成的。”

少年抬起头,看见天上星辰扑面而来,仿佛距离瞬间不复归在,也感觉不到自己的躯体,仿佛它已化为无穷大与无穷小,溶在星河之中。他这才明白灵魂所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那和肉眼所见的是完全不同,无数微尘组成的光流在环宇间流动,凝成万物,并在其中流转不息。

少年觉得看到了星河千万年的流转,可睁开眼时,只是一瞬。可世界对他来说已然不同,他似乎已明白日为何而出,叶为何而落,原来世间万物千奇百怪,却都不过就象一盘棋,黑白二色就引发无穷的变化。

“我明白了。”少年望着东方瑰丽的霞光。

“你明白什么了?”少女轻轻站在了他的身旁。

“原来这世间不过也是一幅巨画,只是我们身处画中,不知它的宏伟而已。”

“你会成为一个伟大的画师的。”少女凝望着他,轻轻说。

“为什么?”

“不为什么?仅仅因为相信,就这么简单。”少女低头微笑,“我在你的身体中时,也明白了做为人族所感受到的世界是多么妙不可言,我竟然能感觉到光的冷暖,能用手指分辩出木头,石块与花草,能听到万物发出的声音,你知道,这一切对一个魅来说是多么不可思议。如果不是因为你毫无保留的容纳我的心神,我也不可能感觉到这些。”

“盼兮…”少年轻轻的说。

“为什么…听到你叫我的名字,我会感到心中有什么在颤动呢…”少女微微笑了,“我明明本没有心的。”

少年默然,二人突然都不再说话了。她能参悟星辰的运转,却对人心是一片朦懂。他笔下有万里山河,却会因为轻轻一言而心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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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了万物生成的原理,你就明白世上法术是如何产生了?比如说现在要让你把一块石头变得轻如鸿毛,你如何做呢?”这一天,盼兮继续教授着少年。

“这…万物的重量,只是来自于星辰与大地的吸引,只要使天空星辰的引力和大地的引力相平衡,那物自然就轻了。”

“说得简单,天上星辰遥远,如何使他们的力量被放大呢?”

“我知道这世上有羽族,可以以光凝翼而飞,想必也是这样的道理。他们的光翼,并非是象鸟那样用来御风而行,而是用来召引星辰的力量,使他们变得更轻。”

“是了,你明白了这中间的道理,剩下就只是想出办法去实现了。”

“用什么东西可以导引天地间的力量,使之变化与平衡呢?”

“这些力量其实就流过你的体内,你的身体就是这天地相生中的一环,虽然微小,但只要你知道改变哪一点可以引发什么样的变化,自然就可以施用法术了。”

少年陷入沉思之中。

那几天,牧云笙一直不出宫殿,也好几天没睡了,只看着眼前桌上的一切。

那两团光在琉璃中凝聚,渐渐变成两根银色的羽毛。

他将那一对银羽握在双手中,突然一阵风吹来,竟将他卷了起来,吓得他丢开一根羽毛,才缓缓落在地上。

“我成功了!”少年欣喜喊:“我做出可以平衡星辰与大地之力的东西了,它能使它附着之物变得轻盈,也许羽族便就是这样飞行的吧。”

盼兮接过那羽毛,也欢喜说:“小笙儿,你果然做到了。可是羽人只要在月临大地之时,就能凝羽,你花上了数月,才制出两根,这可飞不起来,最多是让你重量变轻。”

“但我证明了原来你说得都是真的,这万事万物果真都是由最微小的尘和最简单的力演化生成,知道了这本初造物的秘密,我就可以改变我身边的一切。我也终会改变整个天下的。”

女孩眼中却闪过一丝忧郁:“小笙儿,你要小心,也许人们并不会希望他们身边的一切被改变,也可能你所做的一切反会被人所痛恨。”

“我顾不得这许多了。”少年还沉浸在狂喜之中,“我知道我可以做到更多,我终会让天下人都在空中象鸟一样飞翔,我还会找到方法,让他们有吃不完的谷物和用不完的黄金,那么这世上岂不是就没有战乱和穷苦了么?

盼兮低头叹息了一声:“小笙儿,你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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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皇子犯了痴症,所有的人都这么说。这少年好象突然变得不爱和人说话了,整天象是在琢磨事情,一坐就是一整天,谁和他说话就和谁急,哪怕是女孩子们。有时忽然想到什么,就冲进屋中拿起笔来乱画,可是画得也不是花鸟,而是不知什么乱七八糟的线条,象是什么的图纸,还拿尺子去量,写上一长串谁也看不懂的符号,口中念念有词的掐指心算着什么。最要命的是也不再去读诗书背经纶了,还大喊:“我的时间太少了,你让我先做点有用的行不行。”

内侍宫女们都去与南枯皇后道:“六皇子之前和宫女伴读们都嬉笑如常,现在六皇子迷症发作,别人都不理了,却有人看见,每天深夜,有一个女子影子,在六皇子宫中出现,与他嬉笑,清晨却又不见。人们都传说…传说…六皇子是被魅灵给迷惑了。”

皇后南枯明仪冷笑一声:“母亲被打入冷宫了,儿子看来也迟早要弄出点异端来。请皇极经天派的大师去看看,若真有魅灵,立时除了,我去禀告皇上,把这六皇子早早完婚,封个边远小城送出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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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云笙这日走出殿来,却看见女孩儿们在廊中窃窃私语,一看见他,不象往日欢跃着迎上来,竟都拉着手跑散了去。

牧云笙唤她们也不应,望着这些女孩儿跑开的身影,他不知道是什么使这一切改变了。这少年忽然有种预感,以前那种群嬉笑闹,亲密无间的日子是再也不会有了。

他追出一层院去,见兰珏儿站在竹林下,望着他眼中尽是怨色,不忍跑开也不肯上前。

“你们怎么了?跑什么啊?”

“恭喜六皇子,你大喜的日子就要来了!再过些日子,皇后就要与你赐婚了。”兰珏儿说完一扭身飞奔去了。

牧云笙呆呆站在那里。“选亲…”

他忽然发现,身为皇子,这终生作伴之人,也是由不得自己作主的。

那心中之女子,或许只有离开了帝王家时,才能自由去找寻吧。

那夜,牧云笙无法入眠。他向着黑夜唤道:“盼兮…你在不在?”

过了半天,黑暗中传来郁闷的轻小声音:“凭什么你一唤我就要在呢。我偏不在。”

“可是你就在我心里,能跑到哪儿去呢?”

“哼,你是吃定我了么?本姑娘也不一定要依附在你灵识中的,随便挑个上进的公子哥儿附了,不也比呆在一个攒着劲琢磨自己如何能不当皇帝的傻子里面强?”

“我要选妃了。”

女孩子突然沉默了。

许久,她才用那虚无的纤指拔弄帐帘,轻轻说:“知道了啊。这不是很好么,帝王家的必走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