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明霞甚感安慰,说道:“这我就放心了。幸亏我那晚劝阻爹爹,要不然可真是杀错好人。”

  屠凤道:“可是他无情无义,我却又不能不说他的坏话了!”

  孟明霞嗔道:“我与他不过是萍水相逢,又伺须他对我有情有义?你越说越不像话啦,你再说我就不理你了!”

  孟明霞挥一挥手,好橡要把这件令她不愉快的事情挥走似的,可是不知怎的,李思南的影子却好似一个不讲理的客人,硬要占据她的心房,不肯走开。“可惜屠凤没有邀请那位杨姑娘,连他都见不着了。见不着不打紧,只怕李思南以为是我的主意,倒叫他们笑我气量狭窄了。”想至此处,不禁双颊晕红。孟明霞第一次发现了自己心底的秘密,原来自己是这样的渴望再见李思南。

  屠凤笑道:“好,你不许说,我就不说啦。其实你若是心无尘垢,又怕什么?”

  孟明霞好似受了当头一棒,她本来是想装作发气的,但转念一想,屠凤说的这句话确是抓着了她的痒处,她想假装发气也假装不来了。

 

  孟明霞霍然一省,笑道:“给你缠七夹八地胡扯一通。我几乎把一件紧要事情忘了。”

  屠凤道:“什么事情,大惊小怪?”

  孟明霞道:“我说出来,只怕你非得当真的大惊小怪不可!”

  屠凤道:“我不相信。你快说吧!”

  孟明霞道:“你今天碰到了两个意外的人,赵赶驴他们也碰到了两个意外的人。”赵赶驴是屠凤手下的一个头目,今天一早,和另一拨人去找寻龙刚的。

  屠凤道:“两个什么人?”

  孟明霞道:“其中一个是和你相识的,另外一个,我先不说,让你猜猜。”

  屠凤道:“我认识的那个是谁?”

  孟明霞道:“是淳于膑。你想不到吧,他追踪你追到这儿来了!”

  屠凤面色一沉,说道:“原来是这臭贼。那么另外一个你不说我也知道了,一定是我那不成材的哥哥!”

  孟明霞道:“不是。是一个红衣喇嘛,你想不到吧?”

  屠风怔了一怔,说道:“西夏与蒙古相邻,成吉思汗手下有一班精通武艺的喇嘛,这红衣喇嘛定是从蒙古来的了。哼,如此说来,淳于膑这臭贼也是早已和蒙古鞑子有勾结的了。这臭贼我非和他算帐不可!”

  孟明霞道:“你不找他算,他也要找你算帐呢。”

  屠凤怒道:“他怎么说?”

  孟明霞道:“赵赶驴这一拨人碰上了他,他说他已经知道令尊被害的消息,要来安慰你呢。”

  屠凤道:“哼,让他来吧。我不把他化骨扬灰才怪。”

  孟明霞道:“淳于膑向赵赶驴追查你的住址,赵赶驴和你的想法不一样,他可不愿意你多惹麻烦。正因为赵赶驴知道淳于膑和蒙古鞑子已有勾结,所以他觉得犯不着在这个时候去招惹他。”

  屠凤怒气稍平之后,想了想,说道:“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怕众寡不敌。”

  孟明霞道:“不错,要知你们这次是为了寻觅仇人来的,江湖上寻仇报复之事,本属寻常,但若是和外敌作对,这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不是说我们不该抵抗蒙古鞑子,而是时地不宜!这里毕竟是他们的地方,以咱们这点力量,实在是难以和他们较量。除非事情迫到头上,那又另当别论。”

  屠凤道:“赵赶驴一向老成持重,怪不得他有如此想法。不过依我看来,淳于膑既是有心来找我的麻烦,他和蒙古鞑子又有了勾结,咱们要躲避恐怕也是躲避不了的。”

  孟明霞道:“这点倒是给你料着了。淳于膑果然不肯放过他们,赵赶驴他们当然也不愿透露你的住处,结果只有大打一场。赵赶驴和另外两个头目受了点伤,逃了回来。据赵赶驴说,幸亏那个红衣喇嘛没有动手,要不然只怕败得更惨。”

  屠凤吃了一惊道:“还有一个头目呢?”

  孟明霞道:“给淳于膑擒了。”

  屠凤怒道:“他捉了我们的人,难道我还要躲开他吗?”

  孟明霞道:“淳于膑捉了这个头目,不问可知,当然是要迫问他的口供,或者是要他带路的了。此事可不能意气用事,我们正是要等你回来商量对策。你到现在才回来,把我们急死了。因此我才出来找你的。”

  屠凤道:“依你之见如何?”

  孟明霞道:“赵赶驴的意思是:君子报仇,三年未晚。”

  屠凤道:“我知道赵赶驴是怕我吃亏。但你的意思又是怎样,你还没有说呢。”

 

  孟明霞道:“如今龙刚已死,宋铁轮夫妇未曾会合,赵赶驴又受了伤。淳于膑若是要来的话,定是有备而来,决不会只和一两个帮手来的。依我之见,还是不宜硬拼。”

  屠凤沉吟不语,孟明霞又道:“杀害伯父的仇人,现在已经知道是阳天雷了。阳天雷投靠金虏,想必现在是在大都?”

  屠风道:“不错。据二师哥得到的消息,阳天雷杀了我的爹爹,他自身也受了重伤,如今正在大都养伤。”

  孟明霞道:“因此我看还是先回去的好。报了你爹爹的仇,再与淳于膑算帐。如今蒙古正在兴兵入侵金国,咱们也不愁没有和蒙古鞑子交手的机会。被捉去的那个头目,淳于膑看在你哥哥的份上,也未必就会杀了他的。”

  屠凤道:“既然你们都是这样主张,那么今天晚上先搬个地方,明天一早就走。”

  盂明霞道:“你累不累?”

  屠凤道:“我倒不累,就只不知赵赶驴他们伤得如何?”

  孟明霞道:“不算很重,跑不动,骑马总可以的。”

  屠凤道:“好吧,那么事不宜迟,咱们马上就走。”

  从谷口到他们扎营之处约有六七里路,二人快马加鞭,不需多久,已是深入幽谷,安在山坡上的帐幕也已经可以看得见了。

  屠凤忽地心中一动,“怎的他们这样粗心大意,竟然没有派人放哨?”要知屠凤虽然性急,却也不是鲁莽之人。她在绿林中长大,多少有点江湖经验,不见有人迎接,不免起了疑心。心想:这班人都是跟随她父亲多年的部属,按说决不会这样糊涂,连放哨把风的人都没一个?而且她是一路疾驰回来的,即使没人放哨,听得马铃声响,也该有人出来看了。

  未已,忽听得草丛里有人尖声叫道:“前面有埋伏,咱们的营地已经给敌人占了!”屠风大吃一惊,抬头看时,只见一个血淋淋的汉子从草丛中爬出来,可不正是赵赶驴!

  屠凤失声叫道:“赵大叔,你怎么啦?”话犹未了,嗖的一支冷箭从草丛里射过来,一箭穿喉,登时把赵赶驴射毙。

  转眼间,乱草丛中,岩石后面,伏兵尽现,影绰绰的也不知有多少人。最前面的那个人正是淳于膑。

  原来在孟明霞出去寻找屠凤的时候,淳于膑早已带了人偷偷地从另一面上了山。淳于膑的武功远在留守的这班头目之上,带来的人也都是剽悍异常的蒙古武士以及黑道人物,山上的哨卫刚刚发现,便给他们射杀。营帐中的七八个头目,除了武功较强的赵赶驴带伤逃走之外,也都尽数被歼。

  淳于膑这些人正在搜索赵赶驴,忽听得马铃声响,知道屠凤回来,淳于膑决意要活擒屠凤,于是叫这些人散开埋伏,准备好绊马索,还掘了几个陷阱,只等屠凤前来上当。倘不是赵赶驴不顾性命出声叫喊,屠凤再跑过去,前面就是一个陷阱。

  淳于膑的暗算虽不成功,自忖亦已是稳操胜算,当下得意洋洋地笑道:“凤姑娘,好不容易等着你回来了。你要报仇,靠你这些手下人是没用的,只要你答应嫁我,我倒可以替你报仇。”

  屠凤沉声道:“你过来!”

  淳于膑笑道:“娘子有命,岂敢不从?嘿嘿,从前我在你家,你赶我走。如今我还怕你赶我不成,我只是怕你走了。”大摇大摆地走到屠凤身边,说道:“我来啦,你要什么,请吩咐吧!”

  屠凤道:“我要你的性命!”唰地一剑就刺过去。

  淳于膑冷笑说道:“臭丫头,你要谋杀亲夫?”钩光一闪,已是锁住了屠凤的剑尖。原来淳于膑早已知道屠凤性子倔强,决不会毫无抵抗地就依从他,是以屠凤这一招虽然出手奇快,却早已在他意料之中。

  淳于膑喝道:“给我滚下马来!”左钩一送,刺近马腹。屠凤脚踩踏镫,百忙中使出了“燕子穿帘”的超卓轻功,斜飞出数丈开外,淳于膑单臂之力夺不了她的剑,钩上的月牙断了两齿。这照面一招可说是彼此都占不到便宜。但屠凤的坐骑却已给淳于膑杀了。

  屠凤立足未稳,淳于膑又已攻了上来。屠凤厉声喝道:“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反手连环三剑,招招都是指向淳于膑的要害,就像背后长着眼睛似的,淳于膑心头一凛:“这丫头的剑法似乎还在她哥哥之上,倒是不可轻敌了。”

  淳于膑那次败在屠凤之手,败得甚感不值,那次他是客人身份,想不到屠凤会令他那样难堪的。在屠凤家中,他不能不有所顾忌。而且屠凤一上来又先打着了他的穴道。有这三重缘故,淳于膑当然是败得极不甘心了。

  今日再战,淳于膑早已有了准备,但在开首二三十招之内,仍是占不到屠凤半点便宜。淳于膑这才知道屠凤确是有几分真实的本领,那日胜他,并非全凭取巧。

  屠凤恶斗淳于膑之时,孟明霞和那红衣喇嘛也已交上了手。

  红衣喇嘛手下的蒙古武士乱箭射来,孟明霞护得了人,护不了马,索性跳下马来,挥剑杀入人丛。

  孟明霞的剑法更为辛辣,只见她身子滴溜溜地一转,剑光过处,三条大汉已是骨碌碌地滚下了山坡。原来孟明霞一出手便是刺向对方的关节要害,虽无性命之忧,中了一剑,便非倒下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