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衣喇嘛大怒,九环锡杖一抖,拦住孟明霞便扫;剑杖相交,杖上的九个铜环叮叮当当的响个不停。

  孟明霞冷笑道:“这算什么玩艺?”青钢剑扬空一闪,洒下了点点寒星。红衣喇嘛不知她的剑从何方攻来,只好把九环锡杖舞成了一道圆圈。铜环激荡,叮当之声更是响得密了。

  孟明霞初时并不把铜环声音放在心上,哪知听得多了,竟是不由自己地心中烦躁起来。原来这一串铜环发出的声响,构成了节拍极其凌乱的噪音,足以扰人心神,正是红衣喇嘛制敌的一件“法宝”。激战中孟明霞心神稍分,险些给红衣喇嘛的锡杖扫着。

  幸而孟明霞轻功超妙,剑尖轻轻一点杖头,借着对方这股力道腾身跃起,一个“鹞于翻身”,从间不容发之际,避过了这一险招。

  一个手抡大刀的汉子和一个手持长矛的武士两翼抄来,防备孟明霞逃走。前者是淳于膑邀来的黑道人物,后者是蒙古“神翼营”的一个武士头目,这两人的武功较强。孟明霞想要在三招两式之内将他们击倒却是不能。红衣喇嘛一抖九环锡杖,又追来了。

  孟明霞以一敌三,又必须镇慑心神,方能不受环声所扰,时间一长,当然是越来越感吃力。好在那红衣喇嘛也好似有点气力不继的样子,孟明霞这才可以勉强支持。

  屠凤的形势比孟明霞还更险恶。起初她虽然可以与淳于膑打成平手,但淳于膑的真实本领毕竟在她之上,斗到了五十招之后,屠凤的剑法已是渐渐为他熟悉,淳于膑双钩飞舞,俨如两道银蛇,紧紧的“追啮”屠凤的长剑,杀得屠凤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

  正在吃紧,忽听得一片蹄声,震撼荒谷,来势之疾,俨如暴风骤雨。淳于膑笑道:“他们这个时候才来,这场戏都已经煞科了。嘿,嘿,早知屠百城手下如此不济,咱们实在是无须知会他们来的。”

  淳于膑邀来的两个朋友笑道:“不过,也还是快点把这两个雌儿拿下的好,免得他们来了分功。”这两人抽出兵器,一个奔向屠凤,一个奔向孟明霞。淳于膑叫道:“小心,你可别把我的新娘子弄伤了。”

  屠、孟二人气得发抖,心中俱是想道:“杀得一个就是一个,杀不了宁可自尽而亡。无论如何绝不能落在他们手上。”

  她们都以为来的乃是敌人,殊不知在敌人之中,她们的救星也跟着来了。

  且说李思南和杨婉一路快马疾驰,不知不觉已是日头过午,离开那座磨房,估计至少也在五十里开外了。屠凤曾经告诉李思南,说是她们住在“附近”蝴蝶谷,李思南只道早已过去了,却不知蝴蝶谷还在前面。不过却并不是在这一条路上。

  李思南默念小时候读过的一首诗:“人生到处知何似?知是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想起孟明霞的知己之情,尽管是心无别念,也自不禁惘然。

  正在怅怅惆惆之际,他们刚好走到了三岔路上。忽见前面来了一队人马,共有六七骑之多,正是昨晚第一批来到磨房搜索的那队人马。

  为首的那个蒙古武士纵马过来,哈哈笑道:“李公子,你来得正好!”

  昨晚当这批人搜索磨房之时,李思南因为有成吉思汗所赐给他的铁胎弓,又有明慧公主所赠的“金帐令牌”,这个蒙古武士猜不透他的身份,以为他是奉成吉思汗之命,到西夏来负有秘密任务的,是以对他甚为尊敬,毫不留难。但如今李思南碰上了他,却是不禁有点惴惴不安了。“不知他知道了我的身份没有?姑且敷衍他几句再说,要是混不过去的话,那也只好拼了。”李思南心想。

  心念未己,蒙古武士已是在李思南面前勒住坐骑,一副急着等待李思南回答的神情。李思南言不由衷地笑道:“真是巧遇,你有什么事么?”

  蒙古武士笑道:“好教你欢喜,我要搜捕的人,如今却已经知道下落了。”

  李思南知道他要搜捕的人乃是龙刚,心里想道:“见你的鬼,龙刚早已化了骨灰啦。”可是又不免有点惊疑:“莫非他昨晚已经看出了什么破绽,如今来试试我的口风?”当下勉强笑道:“那很好呀,你可以交差了。”

  蒙古武士哈哈笑道:“这个可得你帮帮忙了。”

  李思南淡淡说道:“对不住,我们可是另有要事在身。”

  蒙古武士道:“我知道你有事。但你可知道那姓龙的小子是什么人吗?哈哈,他可是屠百城的弟子呀。还有更令人欢喜的消息呢,你要不要听?”

  李思南吃了一惊,道:“你找着这小子了?”当然他知道蒙古武士永远找不着龙刚的,因为龙刚已经死了。他只是想试探他还知道多少事情而已。

  蒙古武士笑道:“这小于倒没找着;但屠百城的手下有一批人来到了西夏,他们的下落我刚才知道,就在离此不远的蝴蝶谷,这就是我要求你帮忙的原因了。”

  蒙古武士似乎是怕李思南不肯答应,继续说道:“难得将这班人一网打尽,这可是个大大的功劳呢!听说屠百城的女儿也在其中,另外还有个十分美貌的汉人姑娘。只要捉到这两个女子,献给大汗,就已胜于给大汗打下一座城池!姓龙那小子和这些人一伙,想必也是在蝴蝶谷。但如今我不在乎他了,屠百城的女儿比他紧要得多。”

  李思南本来是想敷衍他几句的,现在可不能不认真考虑了,“去呢还是不去?”

  蒙古武士接着说道:“你也许有很紧要的事情,但这件事更是十分紧要!屠百城手下武功必定不凡,我们已经有人先到蝴蝶谷去,但还怕不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反正蝴蝶谷离此不远,你何妨去趁趁热闹,也乐得分点功劳!”正是:

  旧梦尘封休再启,故人相见也伤情。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良友相逢徒怅怅

  夫妻离散恨绵绵

 

 

 

  李思南未曾回答,杨婉已先说道:“咱们都是给大汗办事的,理应彼此帮忙。将军,你说这样的话,那是太见外了。”

  李思南其实已是急着要去救援孟明霞的了,只是怕杨婉多心而已。听了杨婉这么说,马上顺水推舟他说道:“是呀,大家都是自己人,何须说到酬劳二字?你叫我们去分享功劳,我们倒不好意思去了。”

  蒙古武士哈哈笑道:“难得两位如此高义,我倒是说错话了。好,这就去吧。”

  且说屠凤、孟明霞二人正在吃紧,忽见新来的这队敌人之中,竟有李思南与杨婉在内,都是大为惊诧。尤其是孟明霞,她以为是见不到李思南的了,想不到李思南突如其来,孟明霞不由得惴惴不安,暗自寻思:“难道李思南当真已经变节,他说给龙刚听的那些话,只是想哄骗我们的么?与他同来的这个女于想必就是凤姐说的那个杨婉了,且看他们怎样?”

  此时,这一队人已经纷纷跳下坐骑,跑上山坡,准备活捉屠、孟二女。那红衣喇嘛亦已看见了李思南了。

  这红衣喇嘛正是和荣彩及那西夏汉子一同去搜索磨房的那个喇嘛。昨晚那一仗他的两个同伴都给杀死,他自己也给李思南刺伤,侥幸逃了出来,后来才碰上淳于膑的。

  红衣喇嘛一眼瞥见李思南,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忙叫道:“你们中间有奸细,有奸细!”

  那蒙古武士莫名其妙,道:“什么?你说谁是——”他还不怎么相信,正要查问,“奸细”二字尚未说出口来,陡然只觉后心一凉,李思南已是到了他的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剑从他后心刺入,前心穿出!与此同时,杨婉也飞快地动手,她的剑法比李思南更狠更准,唰唰两剑,刺伤了两个西夏武士的关节要害,那两个汉于骨碌碌地滚下了山坡。

  李思南抽出宝剑,喝道:“我是大汉男儿,岂能为虎作伥?说给你听,也好叫你死得明白!”那蒙古武士双眼翻白,大叫一声,气绝而亡。

  这一队人之中,以那蒙古武士本领最强,其次就是那个西夏武士,这三个人一死两伤,另外四个人慌不迭地逃跑。

  杨婉叫道:“屠姐姐不要着慌,我来帮你!”原来她是有心让李思南去助孟明霞,故而自己抢先来加入屠凤这边。

  淳于膑听得背后金刃劈风之声,反手一剑,荡开杨婉剑招。屠凤腾出手来,倒纵三步,喝一声:“打!”三支毒龙镖,闪电般射出。

  三支飞镖打出,变化各个不同。

  使青铜锏的那个汉子,气力颇大,跳跃的功夫却是不甚灵活。他把青铜锏一挡,没有挡着。待要转身闪避,哪里还来得及,只觉胁下一麻,腰部已是着了飞镖,晃了两晃,登时就倒下去了。

  使月牙弯刀的那个汉子,刀法使得泼风也似,霍地一个凤点头,长刀一举,一招“举火燎天”,“当”的一声,把飞镖打落。但虽然打落,只因劲力较弱,那支飞镖几乎是贴着他的头皮擦过。那汉子闻得一股淡淡的腥味,骇然叫道:“毒龙镖!”

  屠凤笑道:“不错,你倒识货!”第三支镖早已出手,直取淳于膑的咽喉。淳于膑好生了得,左手钩一拉,右手钩一拍,这支飞镖登时改了方向,向杨婉飞去。

  杨婉运剑一挑,飞镖方向再转,使月牙弯刀的,那个汉子惊魂未定,飞镖又射到了他的面门,这次他可闪躲不开了,“卜”的一声,飞镖插到了他的肩头。“毒龙镖”见血封喉。这汉子喉头咯咯作响,还未叫得出声,已是七窍流血,倒地而亡。

  淳于膑双钩飞舞,护着全身,叫道:“缠着她,不能让她放暗器!”淳于膑这边还有六七个人,从帐篷里都跳出来,袖箭、飞蝗石、铁蒺蔾……各种暗器纷飞,冰雹般的向屠凤射去,屠凤挥剑遮拦,偷空发出毒龙镖还击。

  双方以暗器交锋,屠凤身法轻灵,剑法精妙,冰雹般的暗器连她的衣角都沾不着,对方又给她的毒龙镖杀了两个。可是余下的五个人毕竟是攻到了她的身前,一到近身搏斗,屠凤的暗器已是不能再发。

  杨婉替屠凤解围之际,李思南已到了孟明霞这边。围攻孟明霞的共是三人:红衣喇嘛、一个使大斫刀的汉子、和一个使长矛的蒙古武士。前者是淳于膑邀来的黑道人物,后者是木华黎手下“神翼营”的头目,武功都很不弱。

  李思南来得正是及时,唰的一剑,拨开了那武士的长矛,迅即剑锋一转,攻得那使大刀的汉子连忙救招。孟明霞所受的压力大大减轻。精神陡振,运剑如风,敌住了红衣喇嘛的九环锡枚。

  李思南是个武学大行家,和那使大刀的汉子过了一招,已知他的下盘功夫甚为坚固。必须用“以巧降刀”的打法方能制他。当下不容他再抢攻势,立即斜身上步,右手举剑先荡开蒙古武士的长矛,左掌从剑底穿出,向那使大刀的汉于腕下一撩,使刀的汉子怒道:“小子胆敢欺我。”长刀斜劈下来。李思南身躯一矮,说时迟,那时快,剑柄已是撞开他的长刀,那汉子腰胁一麻,给李思南点中了穴道。

  使长矛的蒙古武士正自向李思南刺来,李思南轻轻一闪,闪到了使大刀的汉子背后。这汉子给李思南点着了穴道,浑身麻木,不能动弹,但却还未曾倒下。就似着了定身法似的,恰恰给李思南拿来当作盾牌。

  蒙古武士不知他已着了道儿,待到长矛刺出,见他动也不动,方始发觉有异。他们二人的招数本来是互相配合的。蒙古武士正面刺扎,这汉子就该侧身斜劈,与他配合,来攻敌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