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燃道:“我让小二送热水上来。”

师昧莫名道:“这客栈不烧热水,所有客人都是去温泉汤泡澡的呀。”

墨燃:“……”

没有办法,墨燃只得跟他们一道拿了换洗的衣服,去温泉汤泡澡。这客栈倒也知道讨巧,明白来此处的大多都是去金成池求剑的道士,因此干脆给澡堂取名叫“金成旭映”,讨个吉头。

墨燃生怕自己发昏,不敢与其余两人撞上,匆匆把衣裳换了,腰间严严实实缠了条浴巾,自己先跑去浴池里,找了个僻静地方泡下。

由于已经很迟了,浴池里并没有几个人,零零散散地还都分部在很远的地方,墨燃脑袋上顶着块白毛巾,把整个人外加半张脸都沉在水面下,一吐气,咕噜咕噜冒泡泡。

第一个人更衣完毕,赤裸裸地迈着长腿出来了。

墨燃偷眼瞥了一眼,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是薛蒙。

薛公子虽然俊美,但横竖不是踏仙君的菜,两人对视一眼,薛蒙朝他指了指:“你离我远一点。”

“干什么?”

“嫌你脏。”

墨燃:“呵呵。”

澡堂内雾气迷蒙,又过一会儿,正在拿皂荚擦拭身子的薛蒙忽然道:“师尊,这边!”

墨燃半张脸都在水里,闻言差点被呛到。虽然明白自己不该多看,但目光仍然不由自主地往岸上瞧去。

这一眼可真要了命,墨燃猝不及防,顿时喝了两口洗澡水进去,他顾不得恶心,连忙把自己潜得更深,只露出一双眼睛在水面上。

他怎么也没有料到,楚晚宁和师昧是一起出来的。

两个人,一个纤细柔美,披着墨色长发,裹着浴巾,正是师昧。

墨燃原本应该是最想偷看他的,但最后竟然只匆匆瞥了一眼就过去了。他实在是敬师昧如明月,不敢大庭广众随意盯着看。

但一个高挑冷峻,宽肩窄腰,体魄结实肌肤紧绷,正是楚晚宁。他竖着高马尾,披着件宽大的白色浴袍,浑身上下遮的都算严实,唯独衣袍实在是太宽了些,衣襟处仍然没有拉紧,裸·露出大片光滑紧实的胸膛。

墨燃瞪着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温泉闷死,煮熟。

想把目光移开。

但眼睛就是不听话,直勾勾地挪不开一丝一毫,耳根慢慢就红了。

隔着氤氲迷雾,楚晚宁似乎是看了他一眼,又似乎没看,随意给自己裹着纱布的位置上了一层防水结界,而后迈足踏入温泉中,衣摆飘浮,行动间能看到他的双腿,端的是线条紧颀,匀直修长。

墨燃:“………………”

他再也受不了,闭上眼睛整个都沉到了水底。

即使有腰间浴巾的阻挡,自己这样的反应也太……

墨燃觉得自己委屈极了。

他是真的不喜欢楚晚宁,恨极了楚晚宁。

可是偏偏身体记得曾经的翻云覆雨,记得那些能把铁骨侵蚀成柔情的失魂缠绵。也记得他们之间所有那些脸红心跳,荒谬不禁的事情。

喉结滚动,内心天人交战。

墨燃最后真的都快急哭了。

他生怕第一次这么鄙夷自己——怎么就这样了?师昧还在眼前呢,自己对着楚晚宁发癔症算什么?

就算前世肌肤相亲,鱼水之欢。

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自己再这么记挂着楚晚宁的身体,对师妹算什么?多不尊重人家,多不好啊。

眼观鼻鼻观心压制邪念了半天,墨燃才总算把小腹的一股邪火给压了下去。这才倏地冒出水面,甩了甩水珠,拿毛巾擦干净脸上的水,睁开一双迷蒙双眼。

不偏不倚,正对上楚晚宁的脸庞。

而且刚刚一头的水,都甩在了楚晚宁脸上。此时一滴水珠正晃悠悠得淌下来,蓦地渗入了他漆黑锐利的眉毛,然后再一点点地流下来,几乎要滴进那漂亮的凤目里。

楚晚宁:“…………”

墨燃:“…………”

这真是太不妙了,自己刚刚潜在水底憋气,看不见周围情况。

楚晚宁也并不知道墨燃潜在这个位置,自顾自地过来要拿熏香盒子。结果熏香还没拿到,被忽然浮出来的人溅了满脸的水。

这温泉很深,浮力不小,墨燃一晕头晕脑的,就准备往后退,结果脚下一滑,不偏不倚摔进了楚晚宁怀里。

“啊!”

“……”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小剧场《你耳中的世界和我不一样》

凤凰儿:好像是紧了点。

小奶狗:!!??!!

凤凰儿:师尊,疼不疼?

大白猫:不碍事,你继续吧。

凤凰儿:我轻一点,弄疼你了跟我说。

大白猫:啰里啰嗦,要做就做,不做就算。

小奶狗:汪汪汪!!!泥们在做什么!!!怒!!汪汪汪!

凤凰儿:……啊?我在给师尊捏肩啊。

小奶狗:那紧了些是指……

凤凰儿:肩膀肌肉紧张,不然你以为是什么?

小奶狗:………………

多年后。

俊俏威武的二哈(存在这种生物吗?):好像是紧了点。

凤凰儿:!!??!!

二哈:师尊,疼不疼?

大白猫:不碍事,你继续吧。

二哈:我轻一点,弄疼你了跟我说。

大白猫:啰里啰嗦,要做就做,不做就算。

凤凰儿在门口思忖片刻,断定二哈是在给师尊捏肩。

唉~蠢哈的手劲真大呀。小凤凰翻了个白眼,如是想到——捏个肩膀而已,师尊声音都好像有点沙哑了,差评,差评。

他抖抖羽毛走了,并不知道自己错失了一个英鸟救主的机会(无奈摊手)

第36章 本座大约是疯了

楚晚宁不及思索,伸手扶住了他。温热的泉水中,两个人肌肤紧贴,墨燃顿时觉得尾椎骨窜起一阵火花电流,激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虽然在红莲水榭,他也抱过几乎赤·裸的楚晚宁,但那时候情况危急,他根本顾不得多想多看,所以也并没有太大的印象。

然而此时,他一只手贴在楚晚宁胸口,一只手还下意识地扶着师尊的腰,水下腿都蹭到了一起,对方的肌肤在泉中显得愈发滑腻温热,墨燃脑袋轰的一声就炸了。

他对楚晚宁……

只是这样摸了对方的腰,还什么都没有做,就……

反应剧烈,江流潮涌。

“师、师尊,我——”

他挣扎着站直,已经火热的下身却在这仓促挣扎中顶到了对方。

楚晚宁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俊美的脸庞霎时间闪过惊愕,随机立刻后退,也就是同时,方才悬在他睫毛之上的水珠淌进了眼睛里,楚晚宁受了刺激,连忙闭目揉,但却没有带擦拭的浴巾。

“师尊用、用我的吧。”

墨燃简直尴尬到死,他面红耳赤,却偏还盖弥彰地想要装作没事,拿着自己的毛巾替楚晚宁擦着脸上的水珠。

楚晚宁舒开凤眼时,眸中又是不解又是错愕,隐隐的还有一丝惊慌。但这些都是一闪而过的,他很快努力平静下自己,当做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哑声道:“香薰,递我。”

“哦……哦好。”

墨燃像个熟螃蟹似的横着走到池边,拿起搁在岸上的香薰盒。

“师尊要、要什么味道?”

“随便。”

墨燃头晕脑胀,一片空白地对着盒子看了半天,诚恳地转头:“没有叫做随便的香料。”

楚晚宁:“……”

顿了顿,叹了口气:“梅花,海棠。”

“好。”

墨燃捡出两枚香片,递给了楚晚宁。

两人指尖相触时,又是一阵觳觫。

就算再不愿意,也还是甩不掉曾经的那些记忆。

如果是以前,自己早该在池边与他热切纠缠,他眼前甚至浮现出楚晚宁半跪着的情形,趴在地上,承受着自己的火热,爱凶猛滚烫,师尊忍得星眸半阖,不住颤抖,却依旧被自己干到高潮……

墨燃再也受不了,那种雄兴本能的渴望让他眼睛都发红了。他完全不敢再看楚晚宁一眼,他觉得自己现在即使看师昧,都要比看楚晚宁稳妥。

怎么……会这样……

怎会如此?

匆匆洗完,趁着其他三个人还在泡着,墨燃 糊地说自己困了,先回去睡了。

回到房间,反拴上门。

墨燃再也无法忍受,纾解着自己的望,他不想在这种时候想象楚晚宁的模样,他宁愿唐突佳人去想象师昧。这样也会让他纠结的内心好受一些。

可是身体和思绪都不受控制,眼前闪过的都是曾经他和楚晚宁的交颈相欢,那些噬骨的激情,在今晚就像被拉开了闸门,疯狂地涌回脑内,伴随着一阵又一阵覆灭的战栗感。

他几乎是粗暴地对待着自己,就好像在那个男人身上纠缠,濒临覆灭时,他扬起脖颈,既是不甘,又是 混地喘息着。

喉间下意识地吐出一个名字。

“晚宁……”

说出这两个字,他闷哼一声,微微发着抖,全无保留地释放出来,掌中一片靡靡湿润……

发泄过后,墨燃把额头抵上冰冷的墙面。眼中尽是迷茫。

羞耻,愧疚,厌恶,刺激。

他怎么也没有料到,自己居然在重生之后,还会对楚晚宁有这样强烈的反应。

他忽然对自己嫌恶极了。

虽然,前世他不曾得到师昧,旺盛精力都发泄在万花丛中。但那种看似多情的滥情,其实对他而言也没什么。

熄了烛火,只不过是翻云覆雨而已,和谁都一样。

即使是稍微动了情的容九,也不过因为和师昧眉眼处有些神似而已。

但对于楚晚宁的这种感情,却是全然不同的。他能清晰得意识到,只是想象,并非真正的融合,他就能感受到在那些小倌伶人身上全然感受不到的强烈快感,那并不是身体的,还有……

他不愿再深思下去。

他爱的是师昧,以前是,今后也是,绝不会变。

反复告诉自己好几遍之后,墨燃慢慢平复着呼吸,蹙着眉头,闭上了眼睛。

他又是着急,又是懊恼,更多的是一种难过委屈。

他不想这样的。

情·来时,他无法遏制地想着楚晚宁。情·退后,他再也不愿多想和楚晚宁有关的任何东西,哪怕是一缕头发,一个眼神。

他近乎是偏执地认为,他喜欢的,深爱的。

是师昧啊……

同样脑中一片混乱的还有楚宗师。

毕竟他直观并且深刻地感受到了墨燃的念,少年的身体发育得很好,已是十分骇然,兴奋时烫硬火热,像蓄势待发的铁。

尽管楚晚宁脸上很快恢复了镇定,后来也绝口不提,但那种感觉却让他头皮发麻,且不敢相信。

更让他难以启齿的是,其实自己当时也是有反应的。

幸好他脸皮薄,纵使泡温泉也习惯穿着浴袍,全身都挡的好好的,没有让人瞧见,不然他的脸就没地方搁了。

可墨燃究竟是为什么会……

夜里,他躺在床上,默默地想了很久,也不敢去想象——或许墨燃也喜欢着自己。

这个念头实在是太疯狂,也太羞耻了。

只是小心翼翼地想“也许墨燃也喜欢——”

“自己”两个字都没有来得及在脑海中露面,楚晚宁就恶狠狠地把掐了自己一下。一双凤眼明亮清澈,却又闪烁躲藏。

他连这个句子都不敢想完整。

毕竟自己又凶又爱打人,嘴巴毒脾气不好,长得又不似师昧那般绝代风华,年纪也不小了,即使墨燃喜欢男人,也不会瞎了眼看上自己。

他就这样高傲着。

而他的内心,其实早就因为被人冷落太久,被人畏惧太久,在这样漫长而孤独地行走中,渐渐地自卑到尘埃里去。

第二日醒来。

墨燃和楚晚宁在客栈走道相遇,两人各怀心事,互相看了一眼,彼此都没有先说话。

最后,是墨燃先佯作无事,朝楚晚宁笑了笑:“师尊。”

楚晚宁松了口气,他正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见墨燃选择了对昨天的事闭口不提,那么他也正好从善如流,一如往常,淡淡地点了点头。

“既然起了,就去把师昧也叫起来,我们准备一下,就可以去旭映峰了。”

旭映峰顶终年积雪,十分寒冷,即使是体魄强健的修仙之人,也难敌如此严寒。楚晚宁去裁缝店里给徒弟们买了御寒的斗篷,手套,让他们等冷了穿起来。

抽着水烟袋儿的老板娘咧着朱红大嘴左右招揽,一会儿跟墨燃说:“小仙君长得英姿飒爽,你看着黑底金龙分水大麾,这蜀绣是顶顶好的,光就这龙眼睛,我精雕细琢,绣了三个多月才完成呢。”

墨燃讪讪笑道:“姐姐嘴真甜,可惜我是上山求剑,不必穿的如此郑重其事。”

老板娘见这个不成,又拉住师昧:“哟,这位仙君样貌可太美啦,瞧上去比咱们岱城最漂亮的姑娘还标致三分。仙君,要我说,这件蝶戏牡丹的红斗篷最衬你,试试看?”

师昧苦笑:“老板娘,那是女儿家穿的吧。”

薛蒙因不喜爱逛街看衣裳,自命清高不肯过来,只在原处等着。楚晚宁就替他选了件黑底紫边的斗篷,风兜檐口围着圈儿兔毛白边。

老板娘说:“仙君,这衣裳你穿有点小,少年的身形穿了才差不多。”

楚晚宁淡淡道:“给我徒弟买的。”

“哦,哦哦。”老板娘恍然大悟,旋即笑道,“真是个好师父啊。”

可能是生平第一次被唤作“好师父”,楚晚宁身形一僵,脸上虽然绷着不动,但走路的时候,却同手同脚了好几步。

最后墨燃挑了一件青灰斗篷,师昧是月白色,楚晚宁拿了件素白的,一件黑底紫边的,结了帐,去和薛蒙回合。

薛蒙一看自己的斗篷,眼睛就瞪大了。

楚晚宁不明所以:“怎么了?”

“没、没什么。”

然而等楚晚宁转头走远,薛蒙以为他听不见了,就颇有些嫌弃地看着斗篷的滚边,小声嘀咕道:“紫色?我不喜欢紫色。”

却不料楚晚宁的声音冷冷传来:“啰里啰嗦,不穿你裸着上去。”

薛蒙:“…………”

不紧不慢地赶了最后一段路,四人在天色渐暗前,终于到了旭映峰脚下。

旭映峰灵力充沛,多灵兽异禽,就算是道士,没有些斤两,也不敢贸然上山。

不过有楚晚宁在,这点倒是不用担心,楚晚宁凭空凝出三朵晚夜海棠花,有驱灵退邪之效,佩在三个徒弟的腰封间,而后道:“走吧。”

墨燃抬头,看了看隐匿在夜色当中,上古巨兽般死寂而卧的巍峨峰峦,端的便有万千感慨涌上心头。

那一年,他就是在旭映峰昭告天地日月,妖鬼神魔,他墨燃已不满足于修真界的踏仙君,要自封为人界之主。

也是在那一年,在旭映峰,他同时迎娶一妻一妾。

他还记得那个妻子的脸,宋秋桐,修真界的绝代美人,五官从某一个角度看去,像极了师昧。

他不是个顾及礼仪廉耻的人,并未按烦琐的规矩三媒六聘,当时他就那么牵着宋秋桐的纤纤素手,拉着那个盖着红巾帕的女人,拾级而上,万级台阶,他们走了足足一个多时辰。

后来宋秋桐腿脚疼了,走不动了。

墨燃脾气也差,掀了她的盖头就要凶她。

可是朦胧月色下,宋秋桐一双委屈隐忍的秀气眼眸,像极了化为九泉白骨的那个故人。

厌憎的话语凝在嘴边,颤抖些许,最后说出口的却是:

“师昧,我来背你吧。”

宋秋桐按辈分,如若和他是同门,确实是他的师妹,因此她对这个称呼只是微微一愣,还道墨燃灭了儒风门全门,就自然把儒风门归进了死生之巅,叫师妹也不是不可以,于是笑了笑,说道:“好。”

最后几千级台阶,踏仙君,人界之主,黑暗之君,就是那么一步一步,稳稳地背着红裳娇美的新娘子,走上峰顶。

他低着头,瞧着地上的斑驳人影,怪异的姿势,交叠在一起。

他笑了笑,喉咙是哑的:“师昧,以后我就是人界主君了,从今往后,谁都不能再伤到你。”

伏在他身后的女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犹豫了一会儿,低低“嗯”了一声。

那声音很轻,或许正是因为太轻了,女兴的声线并非如此明显,听起来有些模糊莫辨。

墨燃的眼眶在无人看见的地方红了,他低沉地说:“对不起,这一天,让你等太久了。”

宋秋桐还道墨燃喜欢她许久了,于是温柔道:“夫君……”

这一声女子声响,唤的清清脆脆,犹如娇兰坠露,好听得很。

可墨燃的脚步却猛地顿住了。

“怎么了?”

“……没什么。”

又往前继续走着,墨燃的嗓音却不再沙哑,那些微弱的颤抖,也消殇殆尽。

顿了顿,他说:“以后叫我阿燃便好。”

宋秋桐颇感意外,也不是很敢这样称呼踏仙君,犹豫道:“夫君,这……恐怕……”

墨燃的语气却陡地凶狠起来:“你要不听,我把你从山顶上扔下去!”

“阿、阿燃!”宋秋桐忙改口道,“阿燃,是我错了。”

墨燃不再说话。

他低着头,默默的不吭声,继续往前走着。

地上的影子还是影子。

到后来看清了,就会发现,真的,只不过是影子而已。

镜花水月,都是假的。

他拥有的,最终也只配是一场幻影。

终归虚妄。

“师昧。”

“嗯?”走在墨燃旁边的人闻声转头。万叶千声,草木瑟瑟,月光照着他绝色容颜,“阿燃,怎么了?”

“你……走累了么?”墨燃看了走在前面的楚晚宁和薛蒙一眼,悄声道,“累了的话,我背你吧。”

师昧还没说话,楚晚宁就回过头来了。

他冷冷瞥了墨燃一眼:“师明净的腿断了吗,需要你逞能?”

师昧忙道:“师尊,阿燃只是开玩笑,您别生气。”

楚晚宁压低眉毛,眉峰凌厉,目光隐隐流窜着火光:“可笑,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说完一拂宽袖,扬长而去。

墨燃:“………………”

师昧:“………………”

“师尊不高兴了呢……”

“他这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墨燃在师昧耳边悄声道,“心眼比针尖儿都小,自己冷血无情,还不允许别人兄友弟恭。”

完了皱了皱鼻子,压低声音总结道:“特别讨厌。”

前面的楚晚宁忽然厉声道:“墨微雨,你再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我把你丢下山去!”

墨燃貌似识趣地闭嘴了,但他偷偷用笑嘻嘻的眼神瞥了眼师昧,动着口型道:

你看,我没说错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修真学院的老师给同学们布置了一个作业,用“绝无可能”造句。

墨燃:喜欢一个人,难道就是喜欢他的肉体么?绝无可能。

楚晚宁:喜欢一个人,难道就一定要说出口吗?绝无可能。

师昧:我的相貌,难道会跟姑娘家相似吗?绝无可能。

薛蒙:作为一个直男,难道我愿意穿基佬紫的斗篷吗?绝无可能。

王夫人:作为一个直男,难道你会不穿裸着和三个基佬一起爬山吗?绝无可能。

薛正雍:玉衡长老这么钙,他座下会有直男?绝无可能。

宋秋桐:作为一个炮灰,这辈子帝君会娶我吗?绝无可能。

肉包:二哈今天这么渣,评论区会没有小天使骂他吗?绝无可能。

第37章 本座见到大神了

“冷月映霜雪,寒山抱冰池。八千高仞不得越,天涯绝处是此时。”

薛蒙戴着鹿皮手套,拂去峥嵘巨石上的积雪,念了一遍上面的朱砂题字,回头喜道:“师尊,我们到了。”

旭日峰顶终年朔雪纷飞,此时一轮婵娟高悬,凛凛月色映照着冰湖,寒气萧森,冷涩凝绝,金成湖结冰而不覆雪,恰如琉璃珠玑,横铺天地,银河落凡,星垂万里,端的是壮丽无极。竟真的犹如行至人间尽头,皓雪白首。

一行人来到湖边,光滑如镜的湖面流溢着瑰丽细光,有一道石堤一直通向湖心。堤旁立着一块石碑,碑上霜华凝结,石纹纵横,唯有“拟行路难”四个篆书苍遒有力,历经千年仍然撇捺清晰,且朱拓鲜红,竟像是常有人润色添漆。

楚晚宁在石堤前停下脚步,说道:“金成池求剑,一次只能进一个人。你们谁先去?”

薛蒙迫不及待地说:“师尊,我先去!”

楚晚宁看了他一眼,思考片刻,摇了摇头:“你行事莽撞,我不放心。”

这时候一旁的师昧笑了笑,说道:“师尊,我先去吧,反正我大概也是化不开冰池的。”

浩渺冰湖上,师昧沿着那条只可容一人通过的石堤,慢慢地走到尽头。

他依照规矩,在手中凝起一团灵力,而后俯身,将手掌贴在冰面上——师昧的灵力顺着冰面不断往下传,莹莹白光在远处一明一暗地闪动着。

墨燃屏息立于原处,十指不自觉得捏紧,陷入掌心。

可是师昧在湖边尝试了许久,冰湖仍旧纹丝不动。他苦笑着甩手走回来,对楚晚宁道:“师尊,抱歉了。”

“无妨,修行几年再尝试。”

墨燃微微叹了口气,竟比他们俩都失落,但依旧安慰师昧道:“没关系,还有机会,下次我陪你再来过。”

楚晚宁道:“话别那么多,上前去,轮到你了。”

前世,墨燃来求剑,正是轻狂少年,对于神武无限期待。然而这一世,他不过是来取剑而已,早已知道了前面会是什么等待着自己,他没有了那种紧张和期盼。但却有一种即将与旧友重逢的温情。

走在石堤上,跪在冰湖前。

弯下腰,掌心触及冰面。

墨燃闭上眼睛。

他的无鞘陌刀……

那把陪着他看尽天涯花,尝遍人间血的罪孽凶刃——

睁开眸,墨燃对着湖面轻声道:“不归,我来了。”

仿佛感知到了宿命中主人的召应,金成池冰面下忽然升起了一个巨大的黑影,那黑影在冰面下盘旋,越来越清晰,越来越鲜明。

忽然间,千尺冰面铮铮碎裂,墨燃遥遥听见薛蒙在岸上的惊呼,声音渺远几不可闻。

“冰面化了!!”

浪潮汹涌,潭水冲天。一只青黑色蛟龙腾破而出,每一片龙鳞都宽有七尺,霎时间金成池面洪波翻腾,水雾氤氲,蛟龙在月光下流窜着光华,喷出一口鼻息。

于此同时,池水边落下一道上古结界,将楚晚宁等人和墨燃分开。

结界内,一人一龙遥相对视。

墨燃眯着眼睛,迎着漫天水丝,仰头看着蛟龙。

只见那蛟龙口中衔着一柄漆黑的陌刀,没有刀鞘,古拙的刀身浑厚却锋利,屈铁断金。龙把陌刀变为凡人适用的尺寸,慢慢地弓下流光溢彩的龙身,将刀搁在了墨燃跟前。

但它并没有立刻抬头,而是用那双姜黄色的、足有两个成年男子那么高的眼瞳盯着对方。

那蛟龙的眼珠就像两面铜镜,清清楚楚映着墨燃的倒影。墨燃屏息不动,等着它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