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你简直胡说八道!”薛蒙都快跳起来了,如果是寻常情况下,有人这样和薛掌门说话,薛掌门早就该抄起龙城和此人一决死战了,但薛蒙知道冷宫受过凄惨的情伤,也知道她精神甚为脆弱,怀着一颗拯救失足少妇的心,薛蒙总算没有抄刀杀人。

但他依旧气得鼻子都快歪了:“你怎么能这么说话?我找你来,根、根本就没有那种意思!”

“哦?是吗?”

冷宫看上去似乎比刚才更来了点儿兴趣,她总算把架着的大长腿给放下了,坐正了身子:“很好。那我们英雄所见略同。说句实话,我最近确实是金盆洗吊不干了,你要我日你,我还不愿动弹。”

薛蒙捂住了耳朵,甚至没有意识到冷宫发明的这个新词解忧卷轴无法识别,以至对方能顺利说出口还暴露了兴别:“啊啊啊啊!!你能不能不要再说这种粗鄙之言了!”

“啧,你手足无措纯情懵懂的样子,可真像极了我的一个熟人。”冷宫说道,“行吧。看在你很有眼光的份上,你要我不说,那也可以。不过你得帮我一个忙。”薛蒙抬起头来,由于这女人实在太过可怕,他不由地有些紧张:“什么忙?”

冷宫道:“做我的相好。”

“……”薛蒙差点掀桌,“你不是不为相亲来的吗?!”

“你这么急干什么。也不听我把话说完。”冷宫翻了个白眼,“假的。我要你假装我的相好。”

“……为啥?”

冷宫突然目露凶光,一拍桌子,身子前倾,低声道:“因为我想气死一个人。”

“谁?”

“我的真相好。”

薛蒙:“……”

哦,敢情这人被抛被弃独守空床那么多年,精神失常自我否定黯然神伤偏执疯魔——居然还要和那个修真界陈世美纠缠不清?

那种薄情男人不趁早踹了还啰里啰嗦拉拉扯扯,甚至大费周章找人假扮情敌来气他,这位冷宫姑娘是脑子真的不太好是吧?

“不行吗?”

“……”

“说实话我这些天相了不少人。不是对我图谋不轨,想假戏真做的,就是不愿答应帮我这个忙,听完就跑的。”

“……”

“你要不行,那就算了,不必再聊,我会另想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激烈地自残吗?

薛蒙不禁有些头疼。

他揉了一番额角,摆了摆手,翻开了写着菜名的青竹小简:“行行行,我爹说过,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冷宫眼睛一亮:“此话可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骗你我是狗。你开心了别想不开就好。”薛蒙叹了口气,“那咱们别吃边聊?你先看看这个。要点些什么?”

冷宫却一抬手:“不必点了。”

正当薛蒙迷惑于她不点菜是打算喝西北风吗的时候,就见得她抬起手来,“啪”地打了声清脆的响指。

“掌柜,把你们这儿最贵的菜都给本——咳,都给我端上来!”

这回薛蒙不是鼻子歪了,他整张脸都歪了。

这哪里来的山大王,整就一个没文化没气质的土鳖啊!

薛蒙大声道:“你这人!你不知道浪费粮食可耻吗?”

“这句话与我相好的那小心肝儿经常说。”冷宫眯起眼睛,“但我不高兴,所以我今日偏要浪费,你不许多言。否则我便将这整个店都买下来,买个清净。”

薛蒙被这位冷富婆震慑住了:“……你是桃苞山庄的人吗?”

“不是。”

“……临沂富商?”

“也不是。”

“……扬、扬州孤月夜?”

冷宫冷笑一声:“孤月夜算什么东西。给我提鞋都不够。”

薛蒙:“………………”这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

热菜和咕咚锅没有那么快,小菜却没多久就上来了。薛蒙一瞧那白瓷盘子里拼着的小米椒凉拌肚丝,忽然反应过来:“你是从临安一带过来的,不吃辣吧?”

“怎么不吃。”冷宫道,“我就好这口。”

说罢夹了两筷子,果然面不改色地就塞进了嘴里。

“爽。好久没这么爽了。”

薛蒙奇道:“你既然喜欢,又为何不多吃些?”

冷宫言简单道:“因为我相好的受不了。”

“啊?他自己受不了,就不让你快活?”

“那倒也不是。”冷宫摸着下巴,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忽然变得迷离,“其实有时候他越受不了,我就越快活。我还挺喜欢他那种强撑不住的样子的,尤其那种高高在上禁自持的姿态,最后却总被我弄到失神,他失神了就会闷哼着缠着要我,我就……”

薛蒙没听懂。但感觉冷宫的表情看上去很快活。

冷宫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恍惚,从自己的旖.旎思绪中回神,清了清喉咙:“不过我确实是因为他,许久没碰辣子了。”

好歹这句听懂了。

麻辣爱好者薛蒙因此十分愤怒:“太不像话了!好歹来个鸳鸯锅啊!”

“倒也不是他不让我吃,是我不让我吃。”

薛蒙睁大眼睛:“你为什么不让自己吃?”

冷宫想解释,但似乎又觉得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于是没趣儿地吧了吧嘴,没好气道:“因为我有病,我矫情。”

出现了,解忧卷轴上说的自我否定和自我怀疑。

“算了。不说这个。”冷宫道,“我们还是谈一谈接下来你怎么装我的假相好,来气我的真相好。”

“可以是可以……”薛蒙道,“不过你气他,目的是什么?”

冷宫哼了一声,面有戾色,磨着后槽牙道:“因为他丢了我送他的锦囊!!”

薛蒙心道,他不是还冷落你许多年吗?丢了你送的锦囊什么的,你应该早就习惯了吧……

但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得冷宫又补了一句:“是我今年七夕送他的!”

那比起让你独守空床,也没有特别严重啊……

冷宫说着说着,却是脸色越来越差,语气也越来越凶悍:“我何曾送过别人这种东西?赏他金银珠宝不开心,送他兵甲图谱没新意,我便勉为其难亲手做个锦囊送给他,谁知他这个不知死活的东西,竟半点不知珍惜!”

哦……那好像是有点过分了。

冷宫说到这里,抿了下嘴唇,神情似是愤怒又是尴尬,还有些难以启齿的意思。过了一会儿,就在薛蒙以为她已经结束了抱怨的时候,冷宫忽然怒而拍桌道:“丢了我送的也就算了,还他妈的把别人送他的戴在身上,他是什么意思?故意气我?!”

薛蒙愣了一下,随即蓦地睁大了眼睛:“收了别人的锦囊?他、他难道是移情别恋了?”

冷宫怒极:“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气他?我一定要让他想起来,这世上倾慕本……咳,倾慕我的人比比皆是,他不知道珍惜,自有别人抢着要我,我根本不稀罕他。他若不来哄我,那我就从这世上彻底消失,让他与那个道貌岸然的贱人过去吧!”

第327章 番外《薛蒙相亲之失足少妇(二)》

薛蒙:“!!!”

听了这样的话,正义感和他师尊一样多的薛蒙顿时也感受到了强烈的震惊和恼怒。始乱终弃, 抛弃妻子, 红杏出墙, 朝三暮四, 东食西宿等等一串词藻像洪水一样在他心头涌起, 他怒道:“这也太不像话了!”

又琢磨了一下冷宫方才盛怒之下说的“从这世上彻底消失”, 心里咯噔一声,果然这姑娘有激烈的自残倾向。

他一定要阻止她这样伤害自己!

薛蒙义愤填膺道:“你放心吧, 我最看不惯的就是这种朝秦暮楚水兴杨花之辈, 包在我身上,我给你撑场面, 保准他气到吐血三升,悔不当初!”

顿了顿, 又认认真真且气哼哼地说道:“不过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你最好把你们的事情跟我说道清楚,让我心里先有个数。”

冷宫却皱起了眉:“我们的事情太难说了。一时半会儿讲不清。”

“……哦。那要不干脆我来问,你来答。”面对这样可怜的女子, 薛蒙难得的善解人意,“你要是有些不能说的, 那咱就跳过,你看怎么样?”

冷宫想了想,点点头:“成。就这么着吧。”

这一会儿, 他们的咕咚锅和爆炒陆续也上来了。

两人边吃边聊, 薛蒙道:“你先说说你和你那个道侣吧,你俩认识多久了?到底是怎样一个状况?”

冷宫夹了一筷子脆嫩打卷的蒜薹炒腰片, 吃了两口,她放下筷子,抬眼看着薛蒙。

“我和他之间的事,其实有些骇俗,就问你怕不怕。”

薛蒙道:“没什么比我自己的身世更惊世骇俗了。你说罢。”

没想到冷宫却是个八卦的,忽然很有兴趣地凑过来:“哦?是吗?你是什么身世?”

薛蒙:“……你还打算让我帮你气人吗?”

冷宫收回她的好奇,咳嗽两声:“行,那就直接说我的吧。”

然后她就开口了。

第一句话果然就很骇人。

“我的相好,他曾经是我师尊。”

“……”薛蒙顿时想到了某段不那么愉快的经历。他端起茶杯,默默喝了一口,想压压惊。

第二句话更骇人。

“我们很久之前就拜堂成了亲。”

薛蒙端茶的手有些抖,但尚能稳住自己的场子。

直到第三句话出口——

“我们天天都上床,没成亲之前就上过了,成了亲之后更是荒淫无度,日夜逍遥。”

薛蒙一口茶“噗”地喷了出来:“咳咳咳!!!”

解忧卷轴说冷宫仙子“直接”,但薛蒙没有想到她一个姑娘家居然能直接到这个地步。

不过还没完,冷宫还在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讲着:“他床上功夫不是很好,也就只有我不嫌弃他,由于我床上功夫很好,所以他渐渐地有些食髓知味,虽然嘴上说着不要,但是每晚都要跟我激烈地来上三四次,有时甚至七八次,床上院子里花厅温泉池我们都做过……”

“停!”薛蒙总算从咳嗽里缓过劲来了,他耳朵冒烟,一边擦拭着呛出来的水,一边涨红着脸道,“你不用把这些细节描述得那么清楚。我知道你们夫妻生活和谐就是了。”

“行。我们夫妻生活很和谐,每晚上都要来三四次,有时甚至七八次,一般人扛不住但我可以,床上院子里花厅温泉池我们都做过……”

薛蒙:“……”

“他妈的。”冷宫说到这里忽然生气,她一拍桌子,震得杯盏哐当,“若非我们不能生,恐怕早已儿女成行,还能有那个鸟人什么事?”

薛蒙一怔。原来这位冷姑娘竟是因为生不了孩子,所以才被后来居上的刁妇钻了空子啊。

如此想来,他阿娘也是再不能怀第二胎的体质,可薛正雍却一点也不嫌弃她,依旧和她相濡以沫了一辈子。世上同他爹爹一样的男人当真是太少了,才会有那么多长门生怨,白首如新。

薛蒙因此很是愤愤然,又很是不忍心,问道:“那你有尝试着调理身子,寻医问药过吗?孤月夜的姜夜沉虽然人不怎么样,但医术尚可凑合,你可以——”

“哼,怎么没有?虽然旁人都觉得绝无可能,不过我命在我不在天,更不在旁人。我既想和他生,就管他有的没的。所以我曾经上门问姜夜沉讨要过方法,但那姓姜的那小美人犟的很,说那是害人的东西,死活就是不肯给我。简直不识好歹!”

薛蒙:“……”

姜曦不识好歹是对的,但请问他哪里美了???哪里能跟“小美人”这三个字沾边了???

不过撇开美人这一说话,这故事怎么听着也有点儿耳熟呢……

薛蒙想了想,想不起来,于是便不再想了,只劝道:“姜夜沉那个狗贼一向薄情寡义,不知人间疾苦,就是黑商一个。你别和他计较。那后来呢?和你抢人的那个 足者是怎么回事?你师尊和你……呃,既然那种事情还算和谐,那他应当是喜爱你的,怎么就移情别恋了?”

冷宫不提这个倒还好,一提这个,就愈发咬牙切齿了:“那都是因为对方趁着我不在,投机取巧,趁虚而入,平白钻了个空子,白捡了现成便宜!”

薛蒙啊了一声,睁大眼睛:“难道就是你独守空床的那段时日,他后来居上了?”

冷宫磨着牙:“没错。”

惨啊!只管新人笑,哪儿闻旧人哭啊!

薛蒙气得一拍桌子站起来:“他哪里是姜夜沉第二?他简直能和姜夜沉并驾齐驱!”

冷宫又好奇了,歪着头,长手指在桌上无意识地敲击着:“你好像很了解姜夜沉?你是他什么人?”

“……”薛蒙干巴巴地坐下了,给自己倒了杯茶,“我是他爹。”

冷宫:“???”

薛蒙:“哎呀我说气话呢,我和姜夜沉没关系,我就拿他做个比喻,谁不知道他是修真界的人渣,女修里的败类。”说完还恶狠狠地“呸”了一口。

冷宫睁大了紫黑色的眼睛:“是吗?我怎么听说他最讨厌男女之事,一排女人去找他递情信,一排女人就都能收到各种疾病的药方,写的还很耿直,直接说人家‘成人痤疮'’四肢肥胖‘,他玩弄女色吗?”

薛蒙张了张嘴,结果发现自己哑口无言有苦说不出,于是只得瘪嘴道:“……没。我只说他奸商人品差。”

“那倒没说错。”

薛蒙觉得不能再进行这个话题,他对姜曦的愤怒始终意难平,再进行下去可能会说漏什么嘴。于是道:“接着聊你师尊吧,他那时候怎么抛下你了?你既舍不得他,又为何不主动去追?”

“我舍不得他?”冷宫嗤之以鼻,“笑话,我根本不稀罕他。”

“……”

又过一会儿,斜过眼瞅着薛蒙,勉勉强强地问:“咳,你怎么看出来我舍不得他的?”

“……还不是因为我认识的一个人。”薛蒙神情微妙,似是尴尬又似恼火还似无奈,纠结半晌,还是干巴巴地说了下去,“他的症状吧,说句实话,跟你挺像的。”

“是吗?他是什么情况?”

“他刚弱冠那会儿,天天嫌弃他师尊,嫌师尊为人冷漠,嫌师尊待他不够好给他小鞋穿,而且还说自己根本不稀罕,不在乎,不喜欢。”

冷宫听得津津有味,甚至开始吃花生米:“然后呢?然后怎么样了?”

薛蒙双手抱于胸前,翻了个白眼:“还能怎么样,后悔了呗。”

“……”

“哭着喊着满地打滚要人回来,上刀山下火海装孙子拍马屁无所不用其极。”薛蒙道,“所以我劝你一句,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话不要说得那么满。”

冷宫倒是不在意,她往后一靠,扬起下巴,冷笑道:“我才不会哭着喊着求人回来。我若不想他走,有的是别的法子可以留住他。”

薛蒙见她十分不开窍,虽然不忍,但还是戳了她一刀:“那你留住了吗?”

冷宫得意的笑容有些凝固。

又一刀:“你不还是被甩了吗?”

冷宫凝固的笑容慢慢消失。

再一刀:“他甩完你不还趁你不在和别人在一起了吗?”

冷宫消失的笑容渐渐变成怒焰。

薛蒙道:“你看看,如果你早点与他好好谈一谈,别死拧着不肯低头,他说不定也就不会走了。”

冷宫似乎被触到了什么,怒焰一下子熄灭了。她尽管绷着,但眼眸中仍是闪过了一丝隐痛。

过了一会儿,她说道:“……他当年走,确实是被我逼的。”

“……”

“但我没有想要他走。我一直……我一直……”

停顿须臾,别过头,眼眶有些发红。

薛蒙顿时有些慌了,啊呀,她可别是要哭了?他长这么大,可从来不知道该怎么哄女人的!

正担忧着,却发现自己不过是杞人忧天,冷宫这货红了眼眶之后,却又开始发狠,狠倔道:“走就走,又有什么了不起。他走了我难道就不能活了吗?”

薛蒙:“……”

“不说这件事了。说了就不高兴。”冷宫给自己续了一杯茶,咕嘟咕嘟一口喝干,然后道,“来!我接着和你聊那个道貌岸然的刁民。”

“妈的。”一说这人,冷宫就像攒了十几年的怨气,气得一抬手,点着手指想说什么,但苦于词藻有些贫乏,一时竟找不出可以宣泄愤怒的词藻来,于是狠狠吐了口气,“……我就不明白,他到底哪里比我好?”

薛蒙:“……你师尊觉得他哪里比你好?”

冷宫怒道:“他?他若敢觉得那厮比我好,我定让他在床上尝遍苦头!”

薛蒙有些心累,他揉着额角:“那你说说罢,说说如果是个局外人,比如我,我会觉得他哪里比你好?”

冷宫这才勉为其难地开始想。

想了好久,无不阴沉地说道:“都比我差。”

“……”

“他和我出身都不好。但他不求上进,懒散度日,我自食其力,打出天下。我和师尊睡一晚上之后,我可以为了哄他高兴,拿十吨黄金让他砸水漂玩儿。他和师尊一晚上七次,完事了居然只带师尊吃五十文一大桌的路边小破店,妈的!也太气了,你说他脸皮怎么这么厚呢?”

“……”可你姑娘家家能说出这种话,脸皮也不薄啊。

冷宫压根没看出薛蒙的尴尬,自信道:“我出息,我有钱,我可以养他。我师尊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住的是华室,穿的是华服,吃穿用度我全都按最好的供他。”

薛蒙有些迟疑且有些艰难地:“你师尊还是个吃软饭的?”

“说这么难听做什么。”冷宫不悦道,“千金难买我高兴,只要他欢喜便好。但自从他与那个人在一起之后,他住的是小破草屋,穿的是寻常衣裳,吃的要自己种,用的要自己做——穷得令人发指。你说那人哪里及我?”

薛蒙也是瞧遍诸多生死离别孽缘善缘的人了,听他这么说,推己及人,便道:“呃……其实这也不一定。你师尊或许并不愿意被你养着。我给你举个例子,比如你有一个爹,他是个大好人,养了你许多年,对你都很好,但他并不是最富裕的。你会喜欢他吗?”

冷宫不假思索道:“会。”

“那你再有一个爹……”

“你怎么老举爹的例子?”冷宫对于薛蒙举例的匮乏感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跟爹过不去?”

薛蒙瞪大眼睛:“我我我就这例子方便!”说着不管不顾继续道,“你再有个爹,他这人吧,人没你原来的爹好,从小还压根不知道你存在,对你娘更是薄情寡信,但他富得流油,你会喜欢他吗?”

冷宫怫然大怒:“我自然要活烹了他!”

薛蒙:“……那倒不用了。我就讲这么个道理,你觉得金钱能让他开心,其实他想要的或许只是你跟他一块儿读读书啥的……”

冷宫想了想,越想脸色越不好,虽然依旧威严,可那眼神里竟有些委屈了。

最后他硬邦邦道:“……我就是不会读书,就是没文化,自己闷头读了十年,也比不过人家四处游历读了五年。我就只有钱,还有体力好。他不喜欢,我又能怎么办。”

薛蒙忽然觉得他很像一只被主人抛弃,抛在雨里,明明委屈地要死,却还是要坐得腰背挺直装作浑不在意的狼犬。

薛蒙叹了口气:“不说这个了。你再说说别的吧。”

冷宫倔强道:“别的他也不如我。”

“……比如。”

“他没我白。”

对上薛蒙怀疑的眼神,冷宫不爽道,“看什么看,我是说以前,我现在也没那么白了,原因很复杂,我不跟你讲。”

“哦。”薛蒙道,“我也不想听。还有呢。”

“他没我好看。衣着品味十分寒碜。”

“他没我直接。拐弯抹角心机深重。”

“他还没我高。”

薛蒙不知为何觉得冷宫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颇有些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再这样问下去也不是办法,恐怕最终的结果只是测算出冷宫究竟能用“他没我”作为开头,极限造出多少句子。而且薛蒙发现了,这位冷宫女侠有点缺乏自我反省的能力——问她别人的优点,她是说不上来的。问她自己的缺点,她也是无法回答的。

他得换一种方法问问。

于是薛蒙灵机一动,对冷宫道:“你看你这样说起来不够清楚。要不,干脆咱俩玩个游戏?”

“哦?什么游戏?”

“从现在起,假设我是你师尊,我来向你提一些要求。你按照你的反应,和挖你墙角的那位的反应,比较着来给我演绎一遍,你看成不成?”

冷宫:“……想不到你看起来年纪不大,还挺能玩儿的。”

思忖片刻,说道:“行啊,不过有一点和你说清楚了,你不要垂涎我大器早成,就春心荡漾,想借着假扮我师尊的机会捞我便宜。我是不会和你上床的。”

薛蒙一怔之下,完全炸了:“我他妈的在帮你!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谁想占你便宜了?!收回你的粗鄙之词!以后不许再说床这个字!”

冷宫挑起一侧眉,双手抱臂道:“……哦。”

薛蒙接着炸毛:“还有,是大器晚成,不是大器早成!不要乱用成语!”

“嗯?”冷宫的表情很有些勉强,“是吗?这种东西……不趁少年时定型,晚了还能再大?”

薛蒙:“???你在说什么,我一个字都听不懂。算了算了,知道你读书少了,服了你了,不谈这个,开演吧。”

说着清了清喉咙:“我开始提问了啊。”

冷宫来了些精神,她坐直了身子。

“放马过来吧。”

第328章 番外《薛蒙相亲之失足少妇(三)》

说演就演。

这两人立刻摆正了姿势,拉开了架势。

薛蒙道:“听好了。我, 现在是你师尊。你, 现在还是你。我们面前只有这些麻辣爆炒和辛辣咕咚锅, 而且不能再点别的菜。你会怎么做?”

冷宫言简意赅:“砸店。”

“……”

“砸到他们愿意做不辣的菜送上来为止。”

“……”

说着就打算开演, 她先是扫了一眼薛蒙:“这会儿你是扮我师尊是吧?”

薛蒙:“……是。”

“好。那你想吃什么?”

薛蒙接触最多的不吃辣的人便是楚晚宁, 于是便随便按着楚晚宁的口味报了几样:“要蟹粉狮子头, 糖醋鱼,青菜豆腐, 荷花酥。”

冷宫闻言一怔:“你的口味怎么……”

薛蒙:“怎么?”

“……也没什么。”冷宫道, “你在这里坐着,我下去一趟。”

薛蒙忙道:“不许砸店!”

“你还真是脾兴不改, 处处替人求情。”冷宫颇为入戏地眯起眼睛,“行, 不砸也行,那我直接去找厨子。”

“你找厨子做什么?”

“给他两个选择。”冷宫阴恻恻地,“做我要的菜, 别放他的椒。”

“还有一个选择呢?”

“他放他的椒,我砍他的脑。”

薛蒙嘴角抽搐:“……”

这是个诗人啊。

诗人冷宫干脆利落道:“我去了。”

薛蒙见她真打算下去, 气得发晕:“做戏而已!你胡来什么?好了好了!别演你自己了,换你那挖墙脚的,如果是他, 他会怎么做?”说完又急忙抬手补上一句, “如果他也会砸饭馆或者要人脑袋,你就不用演了!”

“他能砸什么饭馆。”冷宫翻了个白眼, “他爱惜自己的好名声就和鸟爱惜毛似的,你等着,我这就演给你看。”

这冷宫变脸那是一眨眼的事儿,她不去梨园唱戏,那简直是票友圈儿的一大损失。

只一瞬间,她连气场都变了,那种外露的野兴与张扬尽数敛入了骨子里,人还是那个人,却显得极为沉稳 蓄,包容体贴。

她温柔地看了薛蒙一眼,一开口,那微哑低缓的嗓音简直让薛蒙背后起一层鸡皮疙瘩:“师尊……”

“……”薛蒙猝不及防会是如此画风,一僵之下,旋即大叫起来,“停!停停!你先让我缓一缓,我,我……我先适应适应!”

冷宫笑了,脸颊边一个深深的小梨涡,哼道:“肉麻吧?我就说他不直接,明明心里想着要吃肉,嘴上却要推三阻四,半点不如我爽快。你啊,是该好好缓一缓,一会儿还有更肉麻的呢。”

薛蒙:“……”

缓着缓着,薛蒙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等等,你说的那个道貌岸然的挖墙脚的人,她怎么也管你相好的叫师尊?”

“不能吗?”

“难道她也是你师尊的徒弟?”

“是啊。”

薛蒙呆了片刻,忽然低头就开始掰着手指数,一边数一边嘟嘟哝哝:“一二三,不对,这个不能算俩人……”

冷宫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忍不住问道:“你在干什么?”

薛蒙摇了摇头:“不方便说,我只是在想,我以后还要不要收徒弟,感觉有点危险,尤其我这么好看的……”

说完又叹了口气:“哎,不是我说,你那位竞争对手,她喊你师尊的语气也太狗腿了,我要有人这么喊我,我肯定连饭都吃不下去。”

冷宫啪啪为他鼓掌:“说得好!”

薛蒙好奇道:“你一般都喊他什么,也喊师尊吗?可你喊师尊的语气好像没这么嗲。”

冷宫一摆手:“我一般和他叫法不一样。”

“那你怎么称呼他?”

“直接喊名字。”

“那还是你比较正常。”

“或者叫宝贝。”

“……我收回我方才说过的话。”薛蒙头疼地扶额道,“行了行了,我们继续吧,你接着演。你师尊我现在头疼了。”

冷宫眨了眨眼睛,入戏倒是很快,看他扶额,立刻贴心地问道:“你要不要紧?”

薛蒙:“……”

“怎么忽然就疼了。可是着了风寒……”

薛蒙:“……不。我气的。”

“啊。”冷宫微微睁大眼睛,声嗓依旧和柔,“是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惹你不高兴了吗?”

薛蒙脸色微绿地忍着,但没一会儿又忍不住了,“啊”地大喊一声道:“不行!还是不行!打住打住打住!”

梨园魁首冷宫少妇却是演上了瘾,戏到酣处,根本停不下来,仍深情款款道:“我总是很笨,有时候明明想讨好师尊的,最后却总惹得你不高兴。师尊……你理理我啊,别不看我。”

薛蒙翻着白眼,瞧上去快被恶心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