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蹲下往老鼠洞里瞧,但视野有限,根本看不到里头。

“你们怎么都不叫醒我…”小陈拿着保温杯从外头跑了进来,他在正房打盹,醒后发现人都没了,惊了一记,赶紧出来找人,说话间,一只没来得及逃走的老鼠从他脚边窜过,毛茸茸黑呼呼的,还有一条长尾巴,“老…老…老鼠!”

小陈惊跳而起,他这辈子除了康熙,最怕的就是老鼠,因为小时候皮,被老鼠咬过一口,“妈呀,救命!”

他吓得在屋子里乱窜,没仔细看路,脚尖突然被一个滚在地上的椅子绊倒,摔了出去,手中的保温杯也脱了手,掉在地上,里头的茶水溢了出来。

地板是木头的,直接被打湿,沾了灰尘,就成了泥水。

小陈摔了个狗啃泥,满嘴的灰,“噗,噗,这都什么鬼地方!”

突然,皛皛喝了一声,“安静!”

众人立刻噤声。

她正注目着地板,众人的视线也就跟着落在了地板上。

地板上变成泥水的茶水突然就干了,只留下一片湿痕。

“哎?怎么水没了?”小陈疑惑道。

木地板不是水泥地,是不会吸水的。

曹震蹲在地上摸了摸,“好像流进缝隙里头去了。”

皛皛眼睛亮了起来,“我明白了!不是墙壁,是地下!”她用手摸着地板,“这里一定有通道。”

盖着灰尘的木地板被她抹开,露出鲜明的纹路,看不出什么花纹,总之繁复又特别。

曹震和她一样,蹲在地上也找了起来。

“有了!”皛皛的手指抠到一块暗藏缝隙里的凹槽,卡的一声,木板被掀开,赫然是一个金属制的拉手。

景飒和曹震围了过来。

“果然有!”

皛皛握住拉手,猛里往上一拉,又是卡的一声,接着传出机械转动的轰鸣声。

小陈扶着身旁的红木大书桌从地上爬起来,还没站直,脚下便是一阵抖动,未等他反应过来,红木大书桌动了起来,缓缓挪开,卡啦一声,挪开的地方出现了一个一平方米左右的凹坑,他脚一滑,直接摔了进去。

皛皛想去抓他,却扑了空。

小陈惊都忘了要叫,以为自己死定了,可坠了一会儿就落了地。

“小陈,没事吧?”皛皛在上头叫唤道。

“没,没事!”就是屁股摔得有点疼,但他不好意思说,他用手撑住地想站起来,却摸到一个毛茸茸带着体温的物体,没等看清是什么,吱吱的叫唤声响了起来。

“老鼠,老鼠,老鼠!”他翻身而起,掏出手机,用屏幕的光亮照了照。

微弱的光线下,密密麻麻的老鼠。

“啊!”他惊声尖叫,吓得都快尿了。

皛皛沿着凹坑自带的楼梯缓缓走下来,“小陈?怎么了?”

“妈呀,老鼠,全是老鼠,救命!”

“老鼠有什么好怕的。”景飒不客气的叫道。

“我一定被咬了,一定被咬了。”

他像个疯子似的站在原地跳脚,除了怕老鼠,他还有密集恐惧症,脸都已经吓白了。

曹震人高马大的架住他,“冷静点!”

见他还在那发神经,立刻抬手甩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声,小陈冷静了,傻不愣登的看着曹震,摸向发红的脸颊,“你怎么打人啊!”

曹震抱歉道:“兄弟,不好意思,不这么做,你清醒不。”

“那你下手也轻点,脸都烧起来了。”

“对不住,对不住,等完事了,我请你喝酒!”

“你说的啊。”他今天可是霉透了。

“皛皛,前头好像是个通道…”景飒拿着手机照了照前头,因为没带手电筒,只好用手机充当了。

光线不算太亮,但足以能看到前头是一个相当长的甬道,高2米左右,宽度很窄,只能容一个人的身量。

这样的密道,这样的存在,说它是酒窖,任谁都会觉得牵强。

“我们走!”皛皛示意景飒往前。

景飒缩了缩,将曹震推了出去,“师兄,你是男人,你先!”

“胆小鬼,亏你还是警察。”

“这和警察没关系!”谁知道前头是什么。

因为宽度的关系,四人只能排队前进。

曹震第一个,皛皛第二个,景飒和小陈分别第三第四。

小陈本来不想跟着去,但一个人呆在上头恐怕更恐怖。

曹震冷静的在前头开路,“这通道不知道通道哪里?”

“到了就知道了。”相比景飒和小陈畏畏缩缩,皛皛平静的就像是在观光。

走了一段路,通道不再狭窄,略微宽了一些。

“前头好像有扇门!”

曹震高举手机,照亮了前头的一隅,隐约能看到一扇木质的双开门。

门已经有些腐烂,门脚边上还有个破洞,几只老鼠从洞口窜了进去。

曹震将手机咬在嘴里,用力将门推开。

沉重的门一经推开,一股难言的腐臭味从里头散了出来,臭得让人作呕。

景飒捂住鼻子和嘴,“好臭!”

皛皛也被这味道呛得难受,用手挥了挥手,“先别进去,让味道先挥发一下。”这样贸然进去,恐怕都会被熏得晕过去。

“这是什么味道!再破的厕所都没它臭。”小陈只觉得鼻子都快臭得失去知觉了。

皛皛看向小陈,“你在外头等着。”

小陈一脸莫名,“为什么啊?”他来都来了。

曹震帮腔道:“别问为什么,总是就是为你好!”

他和景飒是刑警,工作关系,看过很多不堪入目的东西,光闻到这股味道,他们就知道里头可能会有什么,对于像小陈这样的普通人,有些东西还是别知道的好,万一心理承受能力不够强,会直接崩溃的。

小陈见三人脸色浓重,眼里的光芒又特别灰暗,瞬间懂了。

“那…那我在外面等你们。”

等味道能接受些了,皛皛一马当先的走了进去。

接着是景飒,“皛皛,你等等我。”

曹震最后。

三人进去后,便将门关上,免得小陈因为好奇偷跑进来。

门关上后,三人拿着手机照着能看到的一切。

曹震站在后头,说道:“我去看看墙上有没有灯?”

皛皛点头,拿着手机往前头走去。

景飒看着离自己较近的地方,口中默念道,“最好不要让我看到不该看的,最好不要。”

脚下的老鼠没有因为人的进入赶到慌张,偶尔躲起来,偶尔又会探头探脑的窜出来。

曹震摸索到了开关,将它打开。

瞬间,黑暗被日光灯的明亮散去,亮如白昼。

黑暗看多了,三人的眼睛略微有些不适应,灯光亮起时,都眯了眯眼睛,等适应了再睁开,眼前的一切鲜明清晰的映入眼里,却是噩梦一般的情景。

这辈子可能都没法忘记。

三人前面是一个铁皮箱盖,盖子已被打开,两具尸体在溶液里漂浮了起来,浸泡的液体应该是福尔马林,因此尸体并没有很严重的腐烂,但已看不清尸体的面部和性别。

可怕的是他们的胸膛都被整个切开,里头空无一物,只是一个皮囊而已。

两旁一溜排开了好几张解剖台,上头的血迹不知道残留了多久,黑的瘆人,令人有一刹那间的眩晕。

靠近墙的地方是一排一排的陈列柜,柜上有很多玻璃瓶,瓶中全是人体的内脏,肾脏、心脏、肝脏…数量至少有二十来个,靠近墙的地方是一排一排的陈列柜,柜有很多玻璃瓶,瓶中全是人体的内脏,肾脏、心脏、肝脏…

“端木,这里!”

曹震在不远处招了招手,他的身后又是一扇门。

“什么?”

“你最好有心理准备!”说话间,曹震的脸色已经发白。

皛皛仅是皱了皱眉头,然后很从容的走了进去,然而当她看到里头的东西时,脸色没比曹震好到哪去。

尸体…

全是尸体…

他们被固定、解剖、锯切、脱水、脱脂、定型硬化成标本树立在那里。

看到此,皛皛胃立刻涌起一股强烈的恶心。

呕的一声,将胃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不只是器官贩卖,杜家人竟然丧心病狂的将人做成了标本。

Round 186 香樟树(五)

“皛皛,你好点没有?要不要去医院?”

房车里,景飒捧着保温杯,担心的看着脸色发白的皛皛,在杜家的密室里,她吐得稀里哗啦,差点晕过去。

那样的地方实在不适合一个孕妇待着,景飒和曹震赶紧将她送出来。

皛皛躺在床上,恶心依旧,整个肠胃都像是在翻搅,“不用,躺一会儿就好。”

“那多喝点温水…”景飒将保温杯递了过去。

皛皛喘了一口气,强忍着胃里的恶心感,坐起身,喝了一口水,水刚入喉,她就又吐了出来。

看到她这副模样,景飒慌得要死,“躺下,赶紧躺下,你还是别动了,糟了,会不会动了胎气了?”

“别瞎紧张,我没事!”有没有动到胎气,她自己清楚。

“我看还是让小陈先送你回去吧,这里我和师兄能搞定。”

皛皛摇头,正是案子最关键的时候,她不能半途而废,她还有很多疑问没解开。

“警察来了吗?”

杜家的密室里找到了那么多尸体,是如此的惨绝人寰,别说Y市了,恐怕连全国都找不到这样的恶性案件,属于极其重大的刑事案件,必须马上立案调查。

送皛皛出来后,曹震就打了Y市公安局的电话,让他们赶紧派人来。

“已经来了,还带了好几个法医,你就别操心这事了,躺下再睡一会儿。”她现在可是两个人的身体,伤不起啊。

“小陈呢?”

“到村里找人买米去了,你吐成这样,他怕你伤胃,想在车上熬点粥。”

“他没事吧!”

“没事,没事,好着呢,还好我们有先见之明,没让他进密室,不过你的反应可把他吓死了。”

“他有没有给康熙打电话?”

“没有,他哪敢啊!”

“那就好!”

这事必须烂在肚子里,要让康熙知道,小陈这辈子都别想戴罪立功了,她也别想再查案了。

这时,曹震上了车,“端木,好点了没有?”

“没事了,你那边情况如何?”

“正在按流程走,鉴定人员正在拍照取证,那些尸体待会儿会一起送到Y市公安局,由法医统一解剖。”曹震拧了拧鼻梁骨,找了个座椅坐下,“我已经通知了李队,让他也派人过来。”

这么严重的刑事案件,自然是人越多越好。

警方的办案流程,皛皛很清楚,并不需要她去操心。

曹震又道:“法医做了初步的鉴定,这些受害人标本,在制作前都应该是器官的捐赠者,柜子上留存的那些内脏,有部分和这些受害者DNA相符。”

“也就是说,他们生前都被活体解剖,取走了器官?”

曹震点头,“除此,柜子上的那些器官,也有其他人的,至于是谁就不清楚了,杜家的密室俨然就是一个器官工厂。”

景飒问道:“取器官就好了,为什么还要这么丧心病狂的将他们做成标本!太变态了。”

“你都说是变态了,变态的心里又怎么可能和普通人一样。”

皛皛分析道,“或许是兴趣,也可能是一种彰显能力的方式,就像猎人一样,喜欢把自己猎杀的动物做成标本,放在家里那般。”

景飒握紧了拳头,气得发抖,“变态,简直不是人。”

“会做器官贩卖生意的人,你还能指望他们有什么人性?”皛皛觉得舒服点了,从床上坐了起来,“我现在有个很大的疑问?”

“你就别疑问了,躺着,小心又吐了。”景飒劝道。

“什么疑问?”曹震倒是充满了好奇。

“这些人,应该说这些尸体活着的时候,是怎么被杜家人带到这里的?黄老说过,这村子不大,若有外人来,他们不可能不知道,假设这些受害人是被杜家骗来的,可人进来了,却没出去,村里的人难道就没感觉?”

曹震点了点头,“有道理!”

这么多人进了村子,却没出去,村了的人不可能没想法。

“会不会这些受害者是在其他地方被杀的,然后取出器官,剩下的身体就做成…”标本两个字,景飒真是觉得难以启齿,因为太惊悚了,人的标本,她这辈子只在博物馆里看到过,“等做完了,装进箱子,当成货物被运到杜家的密室存放的?”

杜家明面上是卖书的,那就可以以进书的名义将那些受害者打包进书箱运进村子,这样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了。

“不排除有这个可能性,但是你们也看到了,密室里的器械非常完备,如果只是运输存放,根本不需要准备得那么齐全,还有,我们在密室里有看到不下二十个器官,可见杜家的器官贩卖绝不是小打小闹,总所周知,人的器官移植是有时效性的,一经摘取的器官,必须在很短时间内移植到病人身上,不可能长期储存,即便是科技发达的现今,也是被捐人死亡后马上摘取,又或者是活体移植!”

切取的离体缺血器官在常温下短期内(少则几分钟,多则不超过1小时)就会死亡,不能用于移植,而要在如此短促的时间内完成移植手术是不可能的。

因此,要设法保持器官的活性,这就是器官保存。

方法是降温和持续灌流,因为低温能减少细胞对养料的需求,从而延长离体器官的存活时间,灌流能供给必需的养料。

但即便如此,器官的保存也只能最多维持二十个小时的存活性。

皛皛继续道:“如果真是在其他地方被杀害的,那么交易地点也应该在被杀的地方才对,何必还要运回杜家,一来一去只会浪费器官的存货时间,根本不是行之有效的方法。”

曹震皱紧了眉头,“这的确是个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另外,器官移植最大的难题就是排斥,这不是汽车零件,坏了,买个同样的型号就能装上,需要配型,血型和组织相容性是否与供体相配是决定移植成功与否的一个关键,配型越接近,排斥的机会就越小,他们是怎么来确认这些数据,还是不管数据,无差别的逮到人就活去取内脏?”

景飒越听,越觉得身体冷。

曹震对这方面倒是有点研究,“杜家应该有固定的客源,毕竟这样的买卖不是想做就能做的。”

典型的有需求才有杀戮。

“按照时间,我觉得杜家的这门生意,不太可能是国内的客源。”

“的确,四十多年前,我国的移植手术远没有现在那么先进,基本都是保守治疗,我去联系一下国际刑警,看有没有线索。”

“嗯,这方面就交给你了!”皛皛感觉胃不再难受了,老躺在床上也难受,她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

“皛皛,你还是躺着比较好。”

“躺了两个小时了,再躺下去,不难受也要难受了。”

小陈提了一小袋米回到了车里,见皛皛的脸色好多了,七上八下的心也落了地,“皇后娘娘,我马上熬粥给你喝。”

“好!”她吐得稀里哗啦,胃早就空了,这时候最适合喝粥。

小陈也不问他们什么时候能回去,看外头那么多警察来来回回的跑就知道今天八成是回不去了。

“皛皛,你手机在震动!”景飒拿起床上的手机,“是康熙…”

皛皛顿时心里咯噔了一记,瞪向小陈。

小陈连忙摇头,“我什么都没说。”

皛皛拿过手机,按下通话键,在小陈、景飒、曹震三人的注目下接起了电话。

“皛皛,还在忙吗?”

“嗯!”何只是忙,她都忙得吐了。

“什么时候回来?”

这问题回答起来就有点难度了,今天她肯定没法回去。

就算不忙她也不能回去,就现在这脸色回去,康熙一定会起疑。

她决定还是不要正面回答的好,“我现在很忙,有些重要的事情要做,等忙完了我电话你,就这样,挂了!”

“等等…”

没等康熙说完话,皛皛果断的掐了电话。

正在雪月花里苦等她回来的康熙,望着嘟嘟声不断的电话,脸瞬间就黑了。

耿不寐笑道,“别担心了,有小陈跟着,出不了事的。”

康熙将手机扔到一边,盘腿坐在榻榻米上,郁闷道,“这案子查到现在都没见她消停过,也不想想自己正在怀孕,跑来跑去也不嫌累得慌。”

“这叫为人民服务,情操伟大着呢,你啊,就别去打搅她了,说不定今天就破案了呢。”

“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该考警校。”这话他已经说了很多次了,“不知道现在考还来得及吗?”

每次皛皛查案,他就有种哪凉快,哪呆着去的凄凉感,要是自己现在是警察多好,就能时时跟着她了。

“你就别指望了,好好做你的影帝吧,你去当警察,谁敢收你,不跟你说,我晚上约了尤佳吃饭,你要是闲得慌,就早点睡觉,明天一大早还有记者招待会。”

“知道了!”他现在也不比皛皛好到哪里去,同样忙得团团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