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一旁的焦劳接了一招,辛捷丝毫不退,左掌右拳齐击,一式“雷劫万物”,打了出去。

天残焦化微微一闪,向左跨半步,飞起一脚,踢向辛捷膝盖。

辛捷双足钉立,双拳挥动,连打八拳,拳风冲激起极大气流,天残焦化连连退后,用了十多种身法才避了开去。

现在他完全相信这蒙面客是“七妙神君”了,自己一人之力,不会是对手的!

他打了个手势,焦劳蓦的出手。

焦劳出手攻击的方位是辛捷的“章门穴”,辛捷一笑,左手向外一勾,想破掉这招,哪知焦劳双掌一分,左手“玄鸟划沙”击向辛捷左胁,右掌却极其巧妙的一翻,并伸双指急点过去,已自化成“白鹿豹袋”之式,一招三式,连袭二穴,辛捷不禁微微吃惊。

说时迟,那时快,背后风声大作,敢情是焦化在后出掌。

辛捷陡然大吃一惊,原来焦化所攻的地方却正是自己必退之路。

辛捷凭极快的反应权衡一下,蓦的左手一架,恰好封住焦劳的一招二式,右手闪电般一甩,一记“倒打金钟”,反击回去,也正好破去焦化的一招,但究竟出手太迟,真力不济,当场跌退十余步。

这个照面下,三个人连出怪招,且都是巧绝人寰的招式,假如有嗜武者在一旁观看,不知又会受益多少!

海天双煞情知对手功夫太高,不敢丝毫保留,二人拳影飘忽,夹攻上去。

要知辛捷的功夫,此时已在海天双煞任一人之上,但二人合击之下,就不免有些缚手缚脚之感。

海天双煞心意相通,二人合击之下,威力更是大得出奇,任辛捷全力使为,也不禁一步一步被逼得后退。

这时已是艳阳当空,三人挥汗厮杀,已有个把时辰。

辛捷被两个一等一的高手逼得步步后退,他的背后是山道,是以越逼越高,已到了山顶。

龟山顶上,万里无云,晴空一碧,两旁一两株树儿簌簌的摇动着叶子,露出一隙儿空隙,刚好可以望见数十丈以外的三条人影。

兔起鸢落,三条影子长长地拖在地上。

一阵轻风拂过,倏地天色微变,一朵云儿缓缓飘来,正好把三个人影遮住,立刻,三个长长的影子变成了三个小黑点儿。

“呛啷”一声,在这样的距离也可看见一道耀目的光芒,敢情是有人撤下了兵器。

三个人影倏的又改变了一个方向,向这二株树纵了过来,细看之下,原来是那蒙面人把长剑拔在手上。

又是一阵微风,树儿再簌簌的摇动,露出更大的空隙,把这个镜头全部收入眼帘。

云儿随风飘荡,再也遮不住太阳了,酣战着的三人又被阳光照着,只不过影子又缩短了一些。

阳光露出云霾,一团虹光陡长,蒙面人长剑精光暴射,就是不懂武艺的人也会觉得这蒙面人的剑术神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三人交战个不停,海天双煞心中暗惊,以自己二人的功力齐战七妙神君只不过平手,不禁一起狠狠攻出几招。

太阳已由中天偏西了,三人的影子随着阳光改变了方向,再由短而长,斜斜印在山石上。

日影偏西的时候,三人已接战了三千回合。

“嘿”,辛捷手上精光陡长,盘空一匝,攻出一招“梅花三弄”。

但见森森剑影中,精光一连三折,在最佳的时间和地位中将海天双煞逼退数步。

辛捷长长吸了一口气,勉强把真气均匀。

一夜的奔跑,大半天厮杀,辛捷再好的内力也微微不适。反观那双煞却丝毫没有累相,心中不由佩服这二人的功力精绝。

焦劳凄厉一声长啸,双脚腾空,再发出致命的攻势。

辛捷又再一次一步一步被逼退。天残天废似乎心怀诡计,一招一式全力攻向辛捷右方,又使辛捷一步一步退向左方的断崖!

不消数十招,辛捷已是退至崖边,立足之地,距离崖不及五丈。辛捷早已测知二人的鬼计,数次想从二人头顶上飞越而脱离这危势,但海天双煞何等经验,不是用劈空掌力,便是用奇招怪式挡住。

焦化、焦劳再发动攻势,辛捷双足钉立,硬接三招,不禁又后退寻丈。

双煞四掌一卷,拳影霍霍,又自攻将上来。

辛捷冷哼一声,长剑随手一挥,一式“固封龙庭”突然化作新近学自东海三仙中平凡上人绝学“大衍神剑”的起手式——“方生不息”。

“嘶嘶”风声中,长剑已自戳出十余剑。

蓦地剑式一收,招式又变,正是第二式、“飞阁流丹”。

“大衍神剑”深奥无比,变化之多不可遍数,双煞陡然一惊双双展开铁板桥功夫才避了开去。

辛捷陡然使出绝招,威力大得出奇,连他自己也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倒退两步。

他可忘记自己身在危崖,后退二步,已距悬崖不及三五尺之距。

一阵山风从背后袭来,他微微一阵惊觉,脚尖用力,便想跃进。

说时迟,那时快,海天双煞正仰起身子,岂容辛捷逃开危崖,齐齐全力劈空击去!

这时天色已是申酉时分,日色偏西,天色向晚,一轮红日照射着辛捷手中长剑,映起耀眼光芒。

辛捷见双煞攻来,心中一惊,硬硬收回上纵之势,长剑一阵震荡,激起无数剑影,封守门户,正是“大衍神剑”中的“物换星移”。

剑式才发立收,闪电般又变为“边云潭影”反手劈向敌手双臂、双肘。

“大衍十式”是一口气施出,非得快捷不可,是以招式未满,立即收招,威力反而大得出奇。

焦化不想辛捷剑式如此精妙,眼看就要躲开,则辛捷必可脱离险境,心中暗暗忖道:“这‘七妙神君’功力盖世,今日如此良机,不如拼命将他废了,也少去一个劲敌。”

天残天性强悍,心念既定,怪吼一声,伸出巨灵之掌,硬迎辛捷攻来剑式。

辛捷一招二式目的是要逼开双煞好脱开险境,是以收发快捷,内力并没有使全。这时见焦化探手硬夺长剑,心中大惊,弹指之间,焦化已握住剑身。

辛捷闷哼一声,内力陡发,剑身一阵动荡,但闻叮当之声不绝于耳,焦化的手竞像是金属所铸!

焦劳握得良机,一掌向辛捷面部抹去。

“咔嚓”一声,长剑已被焦化硬生生扳断,辛捷一仰身,避过焦劳一招。

掌风吹处,蒙面手巾飘空而去。

辛捷伸手一抓,手巾已揉成一团,心中一急,左手拂袖遮住面孔,似乎不愿让人看见他的面目——其实辛捷就是不遮住也不会怎么样,这只不过是下意识的动作而已,当一个人在蒙面中被人揭开面具,一定会用手遮住面孔,虽然没有什么用处,只不过是必然的动作——

高手过招,毫沉之差即失良机,焦化凶性大发,狂吼一声,一头撞向辛捷。

辛捷突觉劲风袭体,眼角一飘,眼见焦化一头撞来,如果不避,则非重伤不可,但躲避除了后退之外,别无他法!

电光火石间,辛捷万分无奈的向后倒纵,身体凌空时,用内力抖手打出那一团手巾,并且闪电般伸出左手想勾住对手硬翻上来。

哪知焦化早料如是,右手一翻,竟用“小擒拿手”反扣辛捷脉门。焦劳伸手接住那团布巾,手心竟觉宛如锤击!

辛捷此计不成,只好松手,落下山崖,眼角却瞟见焦化的手掌上血流殷红,皮肉翻卷,想是硬夺长剑的结果。

辛捷仰面一看,身体己落下数丈,但仍可见双煞两张丑恶的脸伸出崖边向下俯视,心中怒极,反而长叹一声,想到自己报仇未成身先死,不觉有点悲从中来——

崖上传来一阵得意的怪笑,但那笑声越来越远,也不知是双煞离去了,还是自己跌离崖边越来越远…

第十七回 幽谷备莲

汉水的南面,长江的西岸,就是武汉三镇的另一要镇——汉阳。

汉阳的北面矗立着龟山,与武昌蛇山遥遥相对,汉阳北岸的西月湖乃是群峦丛翠中的一个大湖,湖光山色,风景宜人,湖上有一处不大不小的庵子,建筑在一大丛古篁之中,又是在一片危崖的上面,所以不但人迹稀到,甚至根本晓得有此庵的人都不多。

是秋天了,虽然艳阳当空,但那山径上的枯黄落叶无疑告诉了人们夏天已经过去了。

黄昏,夕阳拖着万丈红光摇摇欲坠,层层翠竹染上了金黄的反光,那小庵上凋旧脱落的漆饰雕物也被阳光染上一层光彩,好像是重新粉刷过二样;庵门上的横匾上写着三个字:“水月庵”。

横匾下面,有一个白衣尼姑倚门而坐,从修长的影子上也可以分辨出她那婀娜轻盈的体态。

她双眼像入定般一动也不动,又像是在凝视着极遥远的地方,那清澈的眼光却似蒙蒙的带着泪珠,弯而长的睫毛下是一个挺直而小巧的鼻子,配上樱桃般的小嘴,那充满青春的美丽与上面光秃的头顶,成了强烈的对照。

她的皮肤是那样动人,衬着一袭白色的佛衣,把那宽大简陋的僧衣都衬得好看了。辉煌的夕阳照在她身上,但她的心却如同蒙在万仞厚的霾雪里。

从她那晶亮的泪光中,仿佛又看见了那个俊美的身形,那潇洒的脸颊上,深情的大眼睛…

她忍不住喃喃低呼:“捷哥哥,捷哥哥…”

她就是金梅龄——不,应该说是净莲女尼。

她的眼光落在西天那一块浮云,从一块菱形须臾变成了球形,最后成了不成形的人堆。

她心中暗暗想到:“古人说:‘白云苍狗’,而事实上又何止白云是如此呢?世上的事都是在这样令人不察觉中渐渐地改变,等到人们发觉出它的改变时,昔时的一切早就烟消云散,不留一丝痕迹了。

庵内传来老师父笃笃的木鱼声,替这恬静的黄昏更增加了几分安详。

忽地,她的眼光中发现了一点黑影,她揉了揉眼睛,将睫毛上的泪珠揩去,睁大了眼一看——

对面危崖上一个黑影翻跳了下来,她定神一看,啊,那是一个人影,头下脚上地翻跳下来。

她知道对面那危崖下面乃是千丈深渊,莫说跌落下去,就是站在崖边向下俯视,那轰隆涧声也会令人心神俱震,目眩神迷,这人跌落下去哪里还会有命?

这一惊,几乎高叫出声,哪知更怪的事发生了,那人在空中一翻,立刻头上脚下,而双脚马上一阵乱动,初看尚以为是这人垂死的挣扎,但细看那人下落之势竟似缓了下来。

净莲家学渊博,一看就发现那人双脚乃是按着一种奥妙的步子踢出,是以将下降之势缓了下来。

那人不仅下落变缓,而且身体斜斜向自己这边飘了过来,这实是不可思议的事;那人身体在空中丝毫无处着力地居然将迅速垂直下落之势,变为缓缓斜斜飘落,那种轻功真到了不可思议的境界了。

脚下是千丈峻谷,落下去任你神仙之身也难逃一死,那人缓缓飘过来,想落在那片古竹林上。

当他飘落在竹尖儿上的时候,他听到竹林下一声女人的尖呼,那声音似乎有一种神奇的力量,令他心神一震,但他知道此时全凭提着一口真气,万万不可分神,只听他长啸一声,双足在竹尖儿上一阵绕圈疾行,步履身法妙入颠毫——

净莲女尼当那人飘落竹尖时,已能清楚地看见他的面貌,这一看,登时令她惊叫出声,她差一点就要喊出:“捷哥…”

但当她几乎喊出口的时候,庵里传出一声清亮的钟声,那古朴的声响在翠谷中荡漾不已,她像是陡然惊醒过来。她想起:“我已出了家做了尼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