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知辛捷为人旷达,并没有拘谨的观念,想到便做,这样却造成一个仗“梅香剑”和“毒”扬名天下的奇侠,此是后话不提。

想到毒经,不由暗悔自己刚才没有把它还给原著者毒君,但即转念,既然此书在自己这儿,倒也不必送还,心中不觉坦然。

正胡思乱想间,天色早明,果然雪止天晴,天气比较暖些。

云淡风清,大雪方止,阳光露出云霾,放射出那和暖的光线,映射在白皑皑的雪地上,发出刺目的光辉。

大地几乎完全笼罩在皑皑白雪之下,一望无垠,就只那夹道的梅儿,随风抖动披在身上的雪花,挺立在这动人的雪景之中,令人看来心神不由为之一畅。

辛捷目送那盖代奇人世外三仙之一的无恨生如飞走后,不觉心中思潮起伏,长吁一口气。

梅占先春,寒梅早放——

蓦地里白地上人影一晃,在刚露出的太阳下,拖下两条修长的影子,敢情是有二个人踏雪而来。

辛捷负手而立,沉醉在这劲秀的风光中。

恁地风儿如此劲急,但却提不起一丝一毫他的袍角。

信步走动,瞥见那梅叔叔的屋子,不禁又触及心怀,微叹一声,但立刻却又感到一种莫名的振奋——

心中忖道:

“只要梅香剑一冶好,不再怕那厉鹗的‘倚虹’神剑,必可一扬七妙神君的名头,而且也一定可以寻着那海天双煞,报却不共戴天之仇!”

想到这里,不由神采飞扬,但转念想到和自己共生死的吴凌风时,心中又是一痛。

正沉吟间,并没有发现那急奔过来的人影,等到发现有衣袂破风时,急一反首,只见两条人影已如飞而至,无巧不巧正直奔而来,距那有毒的雪圈已仅有五丈左右了!

心中一急,不及呼喊,身体立刻腾起——

猛吸一口真气,布满全身,虚空一掌劈去,道:

“前进不得!”

那二个来人陡觉掌风袭面,大吃一惊,百忙中不暇闪躲,也硬生拍出二掌。

三股掌风一冲,辛捷陡觉对方劲道好大,立足不稳,踉跄退后数步,而那两个来人也被辛捷一掌震得从半空落在地上。辛捷不待身体立稳便道:“且慢,那块地走不得——”

那两个人愕然立定,不解地道:“阁下是说,这块土地咱们不可以行走么?”

辛捷站的地方是梅树下面,光线不好,是以来人并看不清楚,辛捷倒清楚地打量了二人,惊道:

“啊,原来是金氏兄弟,是的,这土地上附有奇毒,饶是功夫高绝,也挡不住此透骨断魂砂。”

原来来者却是辛捷曾经逢着的丐帮护法金氏兄弟——金元伯和金元仲。

金氏兄弟还没有发现挡着他们的人正是辛捷,只徐徐的俯首注视着地面,又不解地颔首瞧着那站在梅树下的人儿——辛捷。

辛捷迅速地说出原委,金氏昆仲不由得倒抽一口冷气,但当他们发现拦路者是他们曾经相识的辛捷,倒生出一种释然于怀的心情。

敢情以他们兄弟二人的掌力之和,才能和对方一击,这种人物,江湖上有多少哩?

第二十五回 梅香神剑

金氏兄弟绕过那可厌的圈儿,走向辛捷一拱手,用着一种很焦急的声音说道:

“多谢辛老弟指示,不过敝兄弟此刻尚有急事,此恩只有后会才报。”说着两人已凌空而去。

辛捷对二人生有极大好感,这时见二人好像立刻便要继续赶路,不由急忙说道:

“手足之劳,何足挂齿,二人有何等重要事?竟要如此赶路,小弟倒愿能微效其劳哩!”

金氏兄弟身形一挫,金元伯回答道:“敝帮帮主有难,不暇多留——”说着微微一顿。

站在一旁的金元仲微拉他一下,身躯急纵,似是迫不及待的样子。

辛捷心中知道那帮主必然就是那可爱的孩子,见他有难,不觉心中一惊,脱口道:“在什么地方呵?”

金氏昆仲已去得远了,长声答道:“在湖南境内,不敢有劳大侠,后会有期。”

话声方落,身形已渺在白皑的雪地中。

辛捷望着二人仍旧和早先见面时一样的打扮——高高的红帽和麻布衣服——心中也微微一动,忖道:“刚才金老大分明有请我助拳的样子,但他弟弟却拉跑他,看来丐帮这次受的难倒是不小哩。”

转念忖道:“丐帮的人物好像都是神秘不过的,但心肠却非常好,反正现在无事,不如顺江去湖南看看,相机行事!”

主意即定,不再呆立,望望天色,已知大概是三个时辰的限期了,随即上前检视,只见那圈儿已由粉灰色而转成白色,想是毒性已过。

于是缓步而行,走向梅叔叔所居的茅屋。

路程并不遥远,不到一盏茶的时间,便进入屋子。

梅叔叔的家,辛捷已离别年余,此时重游,心中不觉生出一种旧地重游的重温旧梦之感。

梅山民早已待在中堂,见辛捷进来,说道:“捷儿,快将一年来的事儿说来听听。”

辛捷恭声从命,将一年来的事儿一件件用不很简略的说法说出来,梅山民一一留神倾听,当辛捷说到侯叔叔惨遭毒手时,梅山民不由咬牙切齿十分悲痛的哭着。

尤其是说到小戢岛奇遇时,梅山民更是急诸于色,但等到他说到以他一人的功力竟能和“海天双煞”力战上千招,却反而露出释然的样子。

敢情是他曾目睹辛捷和无恨生对掌的情形。

但当辛捷说到泰山大会的时候,梅山民却仅不屑的一笑。

年余的事,倒也不算少,整整说了一二个时辰,梅山民听完后,不出一声,好似陷入沉思。

辛捷道:“那厉老贼的“倚虹”剑实是先天神兵,锋利无比,不知梅香剑能否胜过——”

说到这里,见梅山民仍在沉思中,不像在凝听,刚一住口,梅山民却道:“那慧大师传你的是什么神奇的步法,你再演一遍——”

辛捷微微点头道:“这诘摩步法是慧大师毕生心血——”

说着起身试了一遍。

梅山民微微沉吟,道:“果然是古怪已极,那大衍神剑也使一遍,让我开开眼界。”辛捷不假思索,从起手式“方生不息”到收式“回峰转折”,一共十式,五十个变化。

梅山民在辛捷演这二套世外高人的绝艺时,都全神贯注,沉思了好一会,才道:“你有没有试过把二门绝艺合而为一,那就是踏着诘摩步法,挥动大衍剑式——”

果然是一代宗师,一言方出,已惊醒辛捷,陡觉茅塞顿开,欢然道:“我明白了!”说着便潜心思索配合之方。

梅山民见他悟心如此之高,心中也自欢然,不再打扰,走入内室,去看那正在炉中冶炼的“梅香剑”。

梅香剑本已是盖世奇剑,再加上那“千年朱竹”,重冶后必定犀利异常。

七妙神君梅山民一直守候在炉旁,一直到傍晚,梅香剑才出炉,走出炉室,只见辛捷已站立室中,一招一式,缓缓比画着,梅山民心中了然,知道辛捷果然已渐领悟。

再过片刻,辛捷忽然不动,梅山民知他必是遇着什么难题。

辛捷一连试了九次,才霍然而悟,抬头一望,梅叔叔已站在一旁,正欲见礼,梅山民陡然拔出长剑,向辛捷掷去。

辛捷不假思索,接剑在手,便在这不大不小的厅内比划着刚才顿悟的剑招。

但见剑气纷纷,步法飘忽,果然倍觉威势。

辛捷连演数遍,越练越熟悉,剑光陡转,剑风溢劲,连梅山民此等功力,也不由大加喝彩!

舞到第四遍,才停下手来,见梅叔叔在一旁微笑,面带赞仰之色,忙道:“梅叔叔,这二门绝艺合在一起,果然是威力大增,再加上无坚不摧的神剑,那五大宗派的剑阵又算得了什么呢?”

梅山民微微颔首,说道:“练了一天啦,快来吃饭。”

餐罢,梅山民问起辛捷今后行迹,辛捷便把自己又二度逢着金氏昆仲的事说出来,并告诉梅山民自己决定先到湖南一行。

梅山民自然赞成,宿得一晚,次日清晨,便预备动身。

辛捷才回家一天,又要远行,不由心生依依之感,梅山民微笑着,把梅香剑系在辛捷背上说道:“这支剑随我梅山民飘荡大江南北二十余年,不知诛过多少恶人,今日你重仗剑行道江湖,一定要保全‘七妙神君’的声名,报却那大仇,想那‘海天双煞’也必会在梅香剑下伏诛的——”

七妙神君的一番话,不但引起自己的豪兴,就是连辛捷也觉自己使命重大,雄心万丈哩!

拜受过宝剑后,梅山民又道:“那单剑断魂的儿子,或许未死也未可知,你有机会最好去打听一下子,再者你这会功夫大大进步,或已超出当年我行道时的功夫,可以不用再借我的声名,以七妙神君的姿态出现,想你必能保持不失吧!”

辛捷雄心奋发地说道:

“梅叔叔请放心,捷儿必能如你所愿。”

二人一再殷殷话别,辛捷才告别走去。

这时雪已停下,晴空一碧,太阳高照,辛捷在这绝无人迹的荒道上,用上乘轻功驰向泯江,在尚未溶尽的雪地上,拖着一个修长的影儿,紧随着身体,如一条黑带划过雪,如飞而过!

泯江本来是合长江一起流的,经过数千年的变更,将一条河流一分为二,这四川的沙龙坪距泯江并不算远,仅有十多里路程。

辛捷一路奔来,不到一个时辰,渡口已经在望。

江边人众甚是杂乱,辛捷放下,缓步行去。

这时江边已挤满了要过渡的人,渡口旁边全停了一条一条船儿和一排一排的木筏,运货和载人都甚是繁杂。

这渡口本来不甚繁华,但到过渡的时候,却也甚热闹,辛捷走到江边,但见并列的船儿都已接近客满,忙着要上一艘船,对梢公道:“可是要顺江而上,去三峡吗?”

梢公点了点头,辛捷于是找个地方坐下。

再歇得一盏茶时候,船只预备开行,梢公解开大缆,稍稍撑篙,船只顺水而下。

辛捷远望长江,只见平荡荡的一望无际,到视线交点处,仍是一片苍灰,斜望那泯江,却只是细细一线,和长江相比,不知相差好远。

船只随水而流,不快也不慢,勤的梢公仍拨得二桨,懒的梢公却动也不动,随波逐流。

天气仍然很冷,乘客都缩在舱里,辛捷想欣赏一下风景,独自坐在舱外。

江风渐起,船行加速,不到一顿饭时间,已驶出十多里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