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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着放下酒杯,说实在我还真是喝不了酒的人,因为对酒精过敏的关系,如果不小心碰了,身体会发痒,喉咙也会发疼,如果严重一点甚至连呼吸都会觉得困难,只是关于这点很少有人知道就是了,这里知道的大概也就两个。

“简安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话了?”叶蔺的声音,他正似笑非笑看着我。

我无奈叹气,“六年的时间,什么都会变的。”

他的眸光忽然冷了一下,不过下一刻又立马恢复轻佻,“是啊,六年,2190天,52560小时,3153600秒,的确是什么事情都会在这些数字之间改变的。”

我的手僵了一下,不再说话,毕竟这样的话题说下去没多大意义。

谁知叶蔺却不想就这么结束,他起身走近我,“既然今天是为简安桀接风,那我们大家就一起来敬她一杯,庆祝她六年来的第一次‘光荣归国’!”说完一饮而尽。

高大的身形过近的距离压迫我所有的感观神经。

“不赏脸吗?”

胸臆中梗着的一样东西让我难受地咬白了嘴唇,抬头对上那双半眯眼眸。

“叶蔺!”朴铮站起来挡在了我身前,语气里夹带着明显的火气。

大家都有点乱,裴凯小迪连忙打圆场,杨亚俐站起来走到叶蔺身边拉他的手,“怎么啦你今天这是?好了好了,别耍小孩子脾气了。”

她说叶蔺是小孩子?这个我见过的城府最深的男人竟然被人说成是小孩子!

拿起酒杯,灼热的液体顺着喉咙缓缓流下,拚了命吞咽压抑,却还是将最后一口呛了出来,痛苦地捂着嘴唇频频咳嗽,胃中的火热转嫁到全身,意识逐渐瘫痪。

“简安桀,你找死啊,酒精过敏还敢喝这个!幸好幸好,只喝了一小口,妈的,你就不能一天让我省心,好啦,我收回‘妈的’——那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有没有哪里痒?还是哪里——我关心你还嫌我罗嗦,你去死算了!不对,你给我回来,气死我了!…”风吹散的已不只是往昔的记忆。

7醒來的时候是深夜,空气里充斥着难闻的药水味,四周静悄悄的。

“醒了?”

幽暗的灯光下,朴铮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满脸严肃。

我勉强牵了牵嘴角,“回国以来第一次睡得这么舒服。”

良久沉默之后,是一声无奈的叹息,“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了。”

其实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原本以为那红酒充其量只是让我出点红斑,结果却搞得进了医院,真是有点夸张。

“抱歉,让你担心。”现在似乎只能说这个。

“是该抱歉了。”说到这里,气氛也没那么严肃了。

忽然想到什么,朴铮嗤笑,“那个林小迪啊,呵,竟然被你吓得都哭了,真是没想到,平日里看上去跟个小泼妇似的。”

“恩,小迪,人比较感性。”

“是啊,感性得要死,我花了大半天才把她给唬回去。”顿了一下朴铮又说,“知道你嫌烦,就让他们先回去了。”

“恩,谢谢。”睡觉的时候的确不能接受有太多的杂音。

其实,也不太能接受在医院里睡觉。

我拉了拉手臂上的输液管,对朴铮扯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我们回去吧?我不想呆在医院里。”

“再等等,至少得把这瓶点滴打完,你有点高烧。”声音不强硬,但能听得出里面的坚持。

我抬头看墙上的挂钟,凌晨一点十五分,妥协道,“那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

“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能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更何况有人在我反而会睡不着。”

朴铮想了想,最后点头,“好吧,明天一早我再过来,顺便回去给你弄点吃的,这边的东西你肯定又是吃不惯。”

“我要吃绿豆蜜糖粥。”

“知道了。”朴铮拿起床尾的西装外套起身出去,走到门口时又回身说,“安心休息,都会好的。”

我笑笑,没有答话。

睡梦中仿佛有人走进来,先前吃了感冒药,困得睁不开眼,感觉一双冰冷的手将我的手握住,很难受想要挣脱开来,却被抓得更紧。

醒来四周空荡荡的,安静地只听到墙上挂钟规律的滴答声。

我拔掉手上的输液管起身走进盥洗室,拧开水龙头任由冰凉的水冲刷着手。

第二天醒过来没有看见朴铮以及朴铮的粥,倒是非常意外地看到了杨亚俐。

“叶蔺在哪?”语气依然很大家闺秀。

因为不太能接受躺在床上跟一些人说话,尤其还要仰着头看,所以干脆再一次拔掉手上的输液管(护士小姐连着给挂了两瓶),披了外套下床走到窗户边。十二月底的这场大雪已经停止,剩下的是一望无际的银白以及零下十几度的寒冷。

“我只问一句,叶蔺在哪?”

“为什么来问我?”毕竟这样的身份位置,不应该是由她来问我这句话。

“我知道他一定来过这里。”

我想了一下,说,“他有没有来过这里我不清楚。但是,杨小姐,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没有看到过他,至少从他敬我那杯酒开始,没有。”

杨亚俐看着我,评估着话里的可信度,良久之后她开口道,“我不会把叶蔺让给任何人,包括你,简安桀,希望你记住这一点。”转身,在出门之前说了一句,“祝你早日出院。”

我回到床边坐下,手机在桌上旋转震动,又是一个新号码。

接起来没说话,向来习惯等着对方先开口。

“你在哪里?”声音有点熟悉。

“谁?”平实地提出疑问。

对方那头似乎有点诧异于我的话,静穆了良久方才冷冷道,“席郗辰。”

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手指颤动了一下,继而又恢复平静。

“有事?”绝对没有想到是他,毕竟他应该是能不跟我接触就不会接触的人。

又是长时间的静穆,“简小姐,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声音冷竣。

我忘了昨天要回简庄,可是那又怎样,本就不是重要的事,记起来就去,忘记了也就算了,“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

“不客气。”沉稳内敛的语调夹杂着嘲讽。

真是个自傲的家伙,我心中轻哼,正要挂掉电话,对方那头的声音又一次传来,“既然简小姐已经知道了,那么容我再问一句,简小姐何时回简庄?”

我停顿了一秒笑道,“席郗辰,你不觉得自己有点多管闲事了。”

“给我一个具体的时间。”没有搭理我的嘲讽,清冷的嗓音听不出半丝起伏。

“敢问席先生,你现在在用什么身份跟我说这句话?”各种层面上我都没有必要向他交代这些事情,“我想我不用跟一个‘外人’交代自己‘回家’的时间吧?”讽刺他,亦似在讽刺着自己。

“简先生,也就是你的父亲,他需要知道你具体回简庄的时间,以免不必要的空等。”声音异加肃穆,好像一直在等的人是他。

我猜测,这个人只是存心想跟我过不去,“过几天吧。”言语上的冷嘲热讽已经对他没有多大作用,那么耗费精神的话说下去也没意思,干脆敷衍。

“简小姐,你大概没有听清楚我的话,我的意思是‘具体’时间。”

我咬了咬牙,“明天。”

“好,明天。”停了一下,他说,“如果需要我可以派人去接你。”

“我还认得回去的路。”

“希望如此。”

8下午,朴铮过来帮我办了出院手续。

在此之前,林小迪莫家珍也都过来了,闹腾了半天,我嫌烦,就让她们先回去。

坐在朴铮的车上,终于吃到绿豆蜜糖粥喝,“不够甜。”

“四大勺糖哪,小姐!”专心路况的朴铮不免睨我一眼。

“我喜欢甜的。”想想又补了句,“越甜越好。”

“怪了,小时候没见你这么爱吃甜食啊?”

“最近几年开始喜欢的。”我笑道,“法国的甜点真的很好吃。”

“你呵!对了,”朴铮从西装口袋里掏着一叠纸张递给我,“明天下午去上海的飞机票,还有,后天早上去法国的飞机票,一定要这么赶吗?回来还不到四天。”

“四天够了。”

抵达朴铮公寓时天已经暗下,我下了车,朴铮去地下车库停车。我将背后的帽子戴上朝公寓大门走去,结果还未等我跨出一步身后一双手臂将我硬生拉回,过大的力道使得帽子在转身之际滑落。

一张过于炫目的漂亮脸庞映入眼帘——叶蔺!

路灯的幽暗光线映在脸上,平日里的潇洒狂荡已经不在,此时的他,有些憔悴,有些落魄,一双轻佻的桃花眼布满血丝。

在惊吓过后我试图挣脱被他拉着的手腕,却被抓得更疼。

“叶蔺?”

话没说完,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下一秒唇被炽热的吻堵住,柔韧的舌尖侵入,恣意翻搅,辗转厮磨,感受着他的体热侵染着自己,疯狂,不顾一切,极度的压抑与决绝,带着激烈的索求,仿佛要把所有的情感都倾泻在这个吻中。

我的脑子空白一片。

片刻后他将头靠在我微抖的肩膀上,呓出一声无奈的叹息,“不要我了吗?”声音有点凄凉。

像是受到了蛊惑,我抬起手情不自禁地抚上那头柔软的黑发,带着些许眷恋与放任。

叶蔺的身子一僵,抬眸看着我,眼中有东西闪过,亮丽激悦,慢慢地他低下头再一次接近我的唇,带着份诱惑轻轻舔舐,由浅入深。

冬日的冰冷寒气由不知何时解开的一颗衣扣间渗入,身体一颤,猛然惊醒!意识到自己的失控,我用力将他推开——叶蔺有些措手不及,狼狈退后一大步,身子颓然站立,盯着我,“简安桀,你还要不要我?”魔魅的甜腻嗓音,试图瓦解我所有的抵御。

这个狡猾的男人啊!

终于,我开口,“叶蔺,别玩了,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出来吧。”无法也无力去揣测他的动机,他的心思永远都比我缜密。

他的表情有点受伤,看着我的眼神深邃莫名,“简安桀,我爱你。”

我心猛地一跳——这样的话,现在真的不应该说了。

“我爱你——听到没有!我爱你!”我的平静,至少表面上是的,让他的语气开始不自觉地急噪起来。

“我们已经分手了,叶蔺,六年前。”我听见自己的声音竟然很平静。

“我爱你!!”他执拗地说着他想说的话,提高的嗓音是令人眷顾的熟念。

我直视他,“叶蔺,我们已经分手了。”清晰地告诉他这个事实,也告诉自己。

“我不要跟你分手!”我的双手臂被他抓住,近乎于狂躁的声音,“我后悔了,我不要跟你分手,我说我后悔了!我不要跟你分手了!”

“叶蔺,”我忍着手臂上的疼痛,“是你说的,要跟我分手。”

“是你逼我说的!你不在意我,你一点都不在意我,你说你要去法国,我害怕!我生气!我说要分手!我想让你紧张,我想让你留下来!可是,可是…”说到最后他的声音低哑的竟然有点悲戚,“可是你还是去了!”他抬头看着我,“你永远都可以做得那么决绝,那么干脆,干脆到让我觉得你从来就没有爱过我!”

不在意,不爱,就不可能允许一个人在自己身边呆六年。

原来一直以来他是这么认为的。这样的不被了解,即使在分开的六年后听到,还是觉得有些难受。

“叶蔺…”我说得很慢,很轻,但是每一个字都很清晰,也很清冷。

“我爱你,曾经。

你说要跟我分手的时候,我很伤心,真的很伤心。

我是被赶出简家的。

我去找你。

我说我要去法国,被强迫着去那个自己连语言都无法沟通的地方。

我只想找你。

你说‘我们分手,简安桀。’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转身离开的,我到现在还是想不起来当时自己是如何转身走开的。”

——简安桀,你混蛋,你要去法国你就去啊,跟我说什么,我是你的谁啊,说穿了什么也不是!——

“但是,就算你说分手,我还是想你,刚到法国就想找你,不由自主,连自己都觉得奇怪,但,真的很想…很想你在我身边。

有一次,我终于鼓起勇气给你打电话。

接的不是你。

她说,你不想接我电话。

当时我站在街道上,怎么也想不起回去的路,即使那条路我走过不下十遍,我想问人,却发现自己一句都听不懂。”

“叶蔺,我们在一起六年,不是六十天。刚开始几个月,我几乎天天都梦到你。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甚至连醒都不想醒来,但是可笑的是,到了晚上我又得服用安眠药才能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