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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我给你打电话,其实不应该打的。

但是当时很害怕,我很害怕。我的朋友死了。我在那里唯一的朋友死了。

我只想找你。

这一次之后,让我真的决定不再找你。”

——“叶蔺,是我。”

“有事?”长久的沉默之后传来的声音是冷淡到无情的。

“我…想你,叶蔺,真的,很想,我们见一面可不可以?”人是唯一一种有精神感情的动物,尤其在脆弱的时候,特别的想要在情感上依赖某个人,一个在内心深处极其重要的人。

“是吗,你想我?”声音里夹杂着明显的讽刺,“如果你打电话过来只是想跟我说这些,那么,恕我不奉陪了。”

“叶蔺,我想见你!”抛开了一切自尊与骄傲,生命中唯一的一次谦卑。

“可我不想见你,一点都不想!如果可以,真想忘掉与你之间的一切!”——

我抬头看向他,他的表情是全然的震惊。

他松开我的手,有些踉跄地退了几步,笑了起来,“简安桀,你好狠,你永远都比我狠!”说完转身向暗处跑去,凌乱的步伐在寂静的马路上显得异常狼狈萧索。

我狠吗?一旦的否定之后就绝不会再去接受,被一次次伤害之后不想再抱任何希望,如果这叫做狠,那么我是狠的,这是一种执着,也是一种病态的偏激,伤人伤己的偏激,却是根深蒂固难以更改。

看着那道最终淹没进黑暗里的身影,心里不可自欺得有些刺痛。

不过,这样是最好的,明知道不再有可能就不要有任何开始。

回过身,竟然看到席郗辰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

9高挑修长的身形拉出一道朦胧岸然的影子,俊雅的脸庞在光影明晦间显得深沉难辨。

这样的夜色中,他的目光有些慑人。

“简小姐。”声音是一贯的冷沉。

我不知道他在这里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他究竟听到了多少,望着他,没有吭声。

只是今天真的已经足够了,一而再地去应付这些难缠的角色会让人心力憔悴,太过疲惫的心态只希望眼前这个人能早点结束,但显然的——这是我的奢想。

“如果可以,请你拨冗去一趟简庄。”低沉的嗓音停顿了一秒,又加了句,“现在。”

现在?我皱眉,压下心中的恼意,“席先生,你好像忘了,我们约的是明天。”

他的眼底浮一派严谨,直直逼视着我,“现在,我想你应该有空。”

“席郗辰,我不得不说,你真的很自以为是。”

他似若未闻,径直说道,“请吧。”

我有点生气了,在这种情况下任谁都会生气的,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招惹我,根本是没有必要!

“明天上午我会过去。”不再多作停留转身朝公寓大门走去。朴铮应该已经从停车场直接坐电梯上楼,而我的逗留想来又要引起一长段不必要的聒噪,这个又要让人头痛一阵。

“你父亲明天去新加坡。”

脚步硬生刹住!

他是什么意思?告诉我,被简家赶出来的简安桀已经没有随时随地再回简家的资格了,还是想要告诉我,即使是见亲生父亲,那也要看那个父亲有没有空召见?

时至今日,对于席郗辰,我不得不承认,怕他并且——恨他!是的,恨!六年前,他打我的时候,那种刺痛的火热,带着最低贱的侮辱。那一刻,那突如其来的一刻,让我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自尊与骄傲,只能抚着嘴角在地上饮泣流泪!

我回身看向他,脸上很平静,六年的历练让我练就了一身世俗与虚伪。

“如果是这样,那么麻烦你转告我父亲,今晚这点时间也不必浪费在我身上了,至于明天,呵,很巧的我也将会离开这里。”定了定,我笑道,“我想席先生你应该会很乐意帮我传这个话?”

再一次转身离开,席郗辰竟三两步跨到了我面前,我自然是没能料到男生的运动力可以这般迅速,一下子呆在原地做不出丝毫反应,而等我意识到该有的害怕想要退开时,手臂已经被他牢牢抓住。

“你什么意思?”原本沉静的神情变得难以捉摸。

如果说叶蔺的接近是让我心悸与慌乱的,那么席郗辰的接近就是惊吓与害怕了。

我试图用手臂隔开他,却是徒劳。

“NomdeDieu,该死!”下意识低咒出一句法语,“放手,席郗辰!”

“放手?难道他抱着你就可以!”他的眼中有着隐忍的愤怒,如果不是这般近距离的直视断然是很难发现的。虽然,我并不知道他的愤怒是所谓何来,甚至于觉得莫名其妙,毕竟这种情况下该生气的人是我才对!

“我想你没有资格管我这种事情!”

他的身体一震,凝视着我,眸光黑亮逼人。

再一次开口他的声音已经恢复冷静,“如果我没有理解错误,那么简小姐你的意思是,你明天就会回法国?”

“差不多。”明天下午去上海看母亲,后天一早飞法国,不过,我想我没必要跟他解释那么多。

“差不多?”他的语调回到高傲,“那么简小姐,你今晚一定得回简庄。”

“可笑!你拿什么身份来跟我说这个‘一定’!’”

“法律上,我是你的表哥。”席郗辰说这话的时候声音有些森冷了。

这太新鲜了!我忍住想要大笑的冲动,“别拿这种无聊的关系来压我!听着就让人恶心!”

“很好!我也是…”突来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接下去要说的话,席郗辰从衣袋里拿出手机,看了我一眼皱眉接起,“…对…好!”

下一秒他将手机递过来,“你父亲。”

我看着他,又看向那只全黑色的手机,良久才接过。

“小桀,我拜托郗辰去接你,希望你不要介意。”说话的语气生疏客套不似亲人。

“现在能过来吗?”苍老的声音谦和诚恳。

事实上,如果没有这通电话,前一刻我是真的决计不再回去了,即使回国之前的确想要来解决一些事情,但都无所谓了,当我再一次拖着行李从简家出来的时候,当我知道自己有了一个弟弟之后就觉得真的什么都无所谓了。

收了线将手机递还给面前的人,转身走到路边伸手拦计程车。

他跟上来站定在我面前,“你一定要这样吗?”

我侧过头看他,然后笑了,“你不是说过我怕你吗?我承认,我怕你。”

席郗辰的眼色暗下,想要说什么,但终究还是压抑了下去。

一辆车子停到我面前,没有犹豫,我跨坐了进去。

10 在车上给朴铮打电话交代了些事情便闭目养神起来,毕竟接下来要应付的事会让我筋疲力尽。

简庄,还是来了。

佣人开了门,这次倒没有将我拒之于门外,客气地带领我前往书房。

空悠高阔的长廊上,幽暗壁灯,雕木扶栏。

后院,记忆中的簿竹已经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满园满径的海棠,在这白色的冰雪世界开得异常娇艳——

来到最后一个房间,佣人开了门,“先生,简小姐来了。”

明亮的灯光,一丝不苟的摆设,满柜的书籍,都昭示着一个成功商人的严谨与威仪。

转头看向站在窗口同样望着我的中年男子,我的父亲,简震林。

“来了。”声音中透着不自然,还有丝紧张在。屏幕上频频亮相又出口成章的简震林竟然会对着自己的亲生女儿感到紧张,呵,这可有趣了。

“小桀,一路上过来累了吧。”他走近我慈祥开口。

“还好。”

“你坐一下,要先喝点什么?我让佣人拿上来,茶还是…”

“不用,谢谢。”在这里呆的时间应该不会超过一盏茶的时间。

他被我的不热情弄得有点无以为继,尴尬无言直到佣人来敲门,“先生,席先生回来了,要请他上来吗?”

简震林转身走到红木桌前坐下,“让他上来。”对我比了比不远处的沙发,“小桀,你也坐一下吧。”

“简叔。”低沉的嗓音伴随着开门声而来。

我站在原地没有动,没有坐下。

“哦,郗辰,回来了啊。”简震林并没有问起我与他为何是分道而来的。

席郗辰走过我身边,与我擦身而过,走至书桌前坐下。

简震林看着我,眼中一再示意着我前去坐下,但我没有,我依旧站着,而且,站得很直。

半晌,他叹了一口气站了起来,眼中有着无力感,“小桀…”嘴唇动了动,似是在思虑,最后开口,“我知道,你一定是还在怪我当年的所做所为。”

我有些懵住,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快,也这么直截了当地提及这个话题。

“小桀,你今天愿意回到简庄,我真的感到很欣慰。你在外面的日子,一定很苦。这么多年了,我却没有尽到一个父亲应尽的义务。哪怕是一点点”

这些话听着应该是感人肺腑的,但此时此刻,我能感到的却只有麻木与漠然。

“其实,你不必如此。”这些虚应,这些客套,这些感化人的言词是真的不必用在我身上了,至少现在是一点都不必了。

简震林的脸色有些难堪,试着开了几次口都没有发声,最后他说,“小桀,你是我唯一的女儿。”

这几个词在我的心口划过,不是很疼,但是留下了伤痕。

“爸爸,我知道,我是你的女儿,可是,你还有一个儿子不是吗?”一开口,是再也掩饰不去的讽刺。

11毫不意外看到简震林错愕而狼狈的表情,突然觉得有些可笑,我没有想过要伤害任何人,只是一再地被伤害让我觉得好压抑也好委屈。

“你不该这么说话。”一道声音刺入耳际。

我笑了一笑,“我该说些什么不该些说什么,难道还要取得你的同意不成?席郗辰,你未免管得太多。”

他皱着眉站起身,看着我有些不认同,“六年的时间的确让你改变不少。”

我轻哼了声转向一旁的父亲,“找我究竟有什么事?”不想再在这里浪费时间。

“小桀,其实郗辰…”

“我想我来这里不是为了来谈论他的。”冷冷打断父亲接下去可能要关于席郗辰的言论。

简震林叹息,朝席郗辰点了下头,而后者正以一种让我难以理解的深沉目光看着我。

良久,他从红木桌上抽出一份文件向我走来。我强迫自己站在原地等着他的接近。

席郗辰将文件递给我,我没有伸手接,只淡淡看了一眼,一份房产让渡书。

上面写着:简氏名下临汀花园房产。

“小桀,这里,毕竟是你自小的家,我想把这房子留给你。”

“不需要。”我说,语气里没有太多的情绪波动。

“我已经在附近的区购置了房产,你不喜欢我们…”简震林似乎察觉这声“我们”有些不妥,顿了下再开口,语气有些小心翼翼,“我和你沈姨他们住在这儿,我,他们可以马上搬过去。”最后那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我没发表任何意见,只是面无表情望着他。

“小桀,那时候将你送去法国,我后悔已来不及。六年来你几乎断了联系,你是我唯一的女儿。”简震林说着,有点语无伦次。

这个真的是我在商界叱诧风云的父亲?突然地我发现他也只不过是个为世事所累的中年人罢了。六年的时间让他苍老许多。

PartTwo

12

留了下来。是的,可憎的心软,瓦解了那份预计的彻底决然。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纱射进来时,我发觉我在这个家里竟然还能睡得安好。入眼的,是清一色的黑,有种错觉像是回到了从前。曾经有一段时间我经常生病,总是躺在床上足不出户,因为睡觉的时间多,房间里总是弄得很暗。

手边传来暖意,待侧头看清楚后心下一惊,赶紧翻身下床。

所有不该属于这个房间的东西都已经被清理出去,显示了父亲的诚意,但是他好像还不能管到他的小儿子到处乱跑。

走到躺椅旁拿起一件外套披上,整个房子开足了暖气,不冷但也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我眯起眼看向此时正蜷缩在床角熟睡的小男孩——床褥都得再换过。

突然想起朴铮说的那句话“洁癖真的没药医吗?”不由浅笑,有何不好。

意随心想拨通朴铮的电话,有点放松地靠到落地窗前,“起来了?”

“还不是被你吵醒的。”朴铮的语气不佳,的确,他的起床气向来是挺大的。

“哥哥。”软软的,却也没有撒娇的意味。

“安桀,有什么事你就直接给我吩咐吧,别跟我来这套。”再一次证明朴铮这个人完全没有浪漫细胞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