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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万岁爷怜孤赐父爵 ...

东安郡王与贾府的确是几辈子的交情了,荣禧堂的对联便是第一代东安郡王的手笔,但有红白喜事,年节孝敬,自有走动。

东安郡王穆楦里里外外忙着母亲的寿辰,整整三天的流水席,累得半条命去,好不容易消停了,晚上也没去美妾娇婢那里消磨,就在王妃房里养神。

“王爷,我瞧着今年荣国府的贺礼有些过了。”王妃自盒子里抽出一张礼单,递给东安郡王,柔声道,“这些东西算起来不止万金了。”

东安郡王瞅了一眼,笑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差大管家送我的帖子去,就知道了。”

东安王妃年纪已过四旬,保养的极好,看去不过三十许人,此时眼睛弯弯笑起来竟然还有几分少女的天真,声音极悦耳,“王爷难道没听说荣国府俩个外甥的官司?”

东安郡王伸手握住王妃细白的手,把玩抚摸着,笑道,“怎么,你们内眷都传开了?都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薛家不过是一介商贾,被打的林家少爷乃荣国府姑奶奶家的遗孤,这倒奇了,林少爷不比薛家那个站得稳吗?倒被人打了。”东安王妃笑,“这薛家主母同荣国府上二太太乃是亲姐妹,都是王家的姑娘,薛家打人的这个正是荣国府二太太的亲外甥了,只是我不知道这次荣国府送了重礼,是想着为哪儿个外甥出头呢?”

东安郡王笑道,“你只知道林少爷是荣国府姑奶奶的遗孤,却不知道这林少爷的父亲乃是原扬州盐政林如海。扬州盐政为天下盐政之首,多少人在这个位子上丢了身家性命,唯林如海一坐就是六年,最后死在任上。二品之官便得了谥号:忠正。”

“听着王爷说,这林家可不简单。”

“林家祖上是列侯出身,因功封的靖安侯。这多少年过去了,我祖父以前还曾说过当年靖安侯的风采。”

“当年四王八公自不必说,封侯的人家也不少,林家的爵位不是已经没了吗?反倒是史家,仍是一门双侯。”王妃主理内务,于这些古事却知道有限。

东安郡王摇头道,“别小看了林家,这也是百年世家,林如海才故去,茶还没凉呢。这事儿是巡城兵马司办的,穆离手下的案子,待明天叫他回来一趟吧。”

王妃点了点头,轻声道,“王爷,打算应了荣国府?我虽不明白外头的弯弯道道,不过送这么重的礼,八成是为了那位薛少爷呢。”

东安郡王淡淡地,“世交,总不好不过问一声,我心里有数。”

…………

东安郡王看在世交之情上是打算帮荣国府一把,一个早朝上下来,他站得腿都酸了,帮情的事儿提都未提,也不用叫穆离回府了,直接使王妃把那礼退了。

呵,这帮子御史,骂起人来真是不带半个赃字,死的心都有了。自商贾贱业一直说到为富不仁,自仗势欺人说到目无法纪,几个御史巴啦巴啦骂了两个时辰,下了早朝都要晌午了。

薛蟠打的是什么人哪?

林谨玉可是个正经的小举人,举人就是读书人!御史们皆是出身翰林,哪个不是读书人呢?一个个舌笔比刀,常干的就是杀人不见血的营生。士农工商,你一个操贱业之人,有几个臭钱,便敢花银子使人围殴举人!这得是何等狂徒才能做出的事啊!御史们风闻奏事尚不为罪,何况巡城兵马司备了案抓了人,撸起袖子卯足了劲儿骂了一个早朝。

再说林谨玉之父林如海,做了大半辈子的官,朝中总有几个旧友。其实他们早听说这事儿,可没人跳出来说,这里头弯弯绕绕的忒多,谁也不想做出头的椽子,这有了御史打头,这些人也不客气了。自林如海为官清廉如水爱民如子说到林家子嗣单薄孤女弱弟何等凄凉,这要出点啥事儿,岂不是让林公泉下难安么?

皇上想,林如海为官还是可以的,国库收入明显增加。于任上故去,朕前脚下旨嘉赏,后脚便有如此匪徒敢堵杀功臣遗孤,这是在打朕的脸啊!

谁敢打皇上的脸,皇上必定要将他们全家老少的脸皮扒个干净再踩上一万只脚,当朝便撤掉了薛家皇商的身份,直接把案子转到刑部,皇上说了:查,给朕查明白了!朕要看看谁跟天借胆,敢在天子脚下买凶杀人!

众人又说了一通皇上如何英明神武的话,皇上转念感叹,林如海夫妇都故去,留下这一双儿女尚未成年,难怪会被人欺负,自己也是有子女的人,到底动了些恻隐之心。念及林谨玉也算个争气的,小小年纪就考取了功名,不算辱没了靖安侯的门楣,大笔一挥,将林如海留下的爵位给林谨玉袭了。

至于王家,王子腾大人,对不起,这关王在人啥事哪,薛家花银子买的凶雇的人,王大人多正经的一人哪,人品端方,皇上刚升的兵部尚书兼内阁大学士。就算是亲戚,一个姓王一个姓薛,王大人也管不着人家薛家的事呢。

贾家更没人提,林谨玉正经的受害人乃是贾家嫡亲的外甥,恨还恨不过来呢,人家也没包庇凶手啥啥的。

于是,一个早朝,大家使出吃奶的劲糟践了薛家一番。

天上掉馅饼就是说的林谨玉啊,吧唧掉了个爵位下来,正赶他头上了。

林谨玉贾宝玉林黛玉史湘云连同三春薛宝钗正在陪贾母说笑,如今王子腾要回来,薛家自认为薛蟠的事即将过去,王夫人亲自携薛宝钗过来,众女都是柔善之人,自不会将薛蟠的事怪到薛宝钗头上。贾母也略安慰了她几句,薛宝钗遂将心放到了肚子里,拉着史湘云的手问长问短。

王熙凤带着平儿等人脸上含笑的进来,金步摇的垂珠在额角轻盈晃动,好不璀璨。王夫熙咯咯笑着矮身一福,“给老太太道喜给林表弟道喜了。”

“凤丫头,什么事,快说!”贾母笑问。

“回老太太的话,赶紧让林表弟出去接旨吧,天使来了,皇上将林姑爷身上的爵位赐给了林表弟,天大的喜事。琏儿被大老爷二老爷叫去陪着天使喝茶了,我抢了这巧差,来跟表弟说一声,赶紧去接旨吧。”王熙凤笑道。

贾母笑道,“好,好,果真是大喜事。谨玉,”上下打量了一番,见林谨玉未戴冠,笑道,“鸳鸯,把我后头匣子里收着的白玉玲珑冠拿来给谨玉戴上,出去接旨可得正式些。”

林黛玉抿着嘴笑,亲自从鸳鸯手里接了,给弟弟带上,瞧了又瞧,才道,“快去吧,别耽搁了。”

林谨玉对着老太太行了一礼,赶紧去了。

贾母又张罗着摆酒庆祝,王熙凤妙语连珠的奉承着,众人一团和气。

荣国府里办事效率不低,香案啥得都备好了,林谨玉直接跪下接旨,骈四俪六,词藻华美,大意就是说了一遭他爹的功劳,又道林谨玉如何孝敬如何争气不落门楣,最后一句才是重点,赐举人林氏谨玉恩骑尉之爵。

林谨玉跪在地上三呼万岁,双手接过圣旨。笑道,“辛苦大人了。”

传旨的是个眉目清秀的小公公,笑道,“不敢当,杂家份内之事。”

平安已经双手接过主子手里的圣旨,自去供奉。林谨玉笑,“这么冷的天,累得大人跑了一趟,还请里面喝杯热茶。”

小公公从善如流的去了花厅,重奉了新茶,林谨玉道,“圣上隆恩,赐学生以父爵,学生感激涕零,唯竭诚以报。”

小公公笑着说了几句君恩深重的话,里头送出几件精巧玩物来,小公公笑纳了,便起身告辞。

贾琏林谨玉起身相送,贾琏陪着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林谨玉笑着一个荷包塞到小公公手里,笑道,“宫中规矩森严,不敢多留大人。”

小公公捏了捏,却捏不出什么,更高兴了。古董玩物宫里有的是,啥都不如银子好使。这打赏银钱却也不一样,荷包里鼓鼓囊囊的,东西一般有限,若是薄薄得捏不出来,嗬,就有些味道了,小公公笑着将荷包塞到袖子里,淡淡的说了句,“林大爷受的委屈,万岁爷都放在心里了。”

林谨玉笑道,“万岁恩重,谨玉不敢委屈。”

小公公心满意足的走了,林谨玉站在荣国府大门口,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半眯着眼睛看了会儿,才同贾琏转身回府。

作者有话要说:一个巨大的BUG,姓穆的是东安郡王,呜,丢脸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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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王子腾厉声训愚妹 ...

林谨玉秉承着闷头吃猪肉的低调作法,拒绝了贾赦贾政要摆酒的提议。

贾家人有点子喜事恨不得宣扬得满城皆知才罢休,此时西府的贾珍也得了信儿赶过来。原本贾珍不怎么理会林谨玉,一来林谨玉比贾宝玉还小,说不到成块儿;二来林谨玉念书很有一套,第一遭见面时林谨玉之乎者也了大半个时辰,没把贾珍念出偏头疼来。

这回不一样了,林谨玉赐了爵,贾珍完全如林谨玉的亲兄弟一般,连请啥人下多少帖子都算计到了。

林谨玉叹道,“要说这是喜事,到底我如今尚在孝中,哪好摆酒开席?如今圣上以孝治天下,才有大姐姐将省亲之事。若咱们府上因我这些许小事吃了酒,明日给御史弹劾了,连宫里的大姐姐也跟着吃挂落呢。何况薛大哥还在牢里呢,薛舅姨每日愁云惨雾以泪洗面,薛舅姨也是长辈呢,想到这儿,酒更吃不下去。”

贾政道,“好孩子,到底是你想得长远,这酒便罢了。我那儿还有几块好墨,一会儿送去给你用吧,你是个有出息的。”

贾赦贾珍都表示了一番,才放林谨玉去贾母那里问安。

林谨玉一走,贾琏将小太监的话重复了一遍,轻声道,“表弟遭人围殴的事怕是皇上知道了,才赐的爵呢。”

贾赦根本不鸟薛家,挑着眉毛,捻着自己下巴上黄白交杂的胡须道,“在咱家住着,倒敢下手欺负咱外甥,他还有脸不成!这事儿跟咱们没干系,跟薛家再近还能近过外甥吗?”

贾赦想得很简单,亲外甥,又是个有出息的,肯定能指望得上,比那个不着四六的薛蟠强一千倍。

贾母拉着林谨玉坐在自己身边,越看越爱,眼中的慈和似要溢出来一般,将人搂着好生揉搓了一通。

众女都向他道喜,林谨玉笑道,“兴许是皇上念及我父亲的功勋,才赐爵于我。否则我小小年纪,又无德才,皇上怎么会想起我呢?”

贾母点了点头,笑道,“皇上的恩德,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以后只管跟你二表哥一块儿念书,日后定能有出息。”

“外祖母说的是,”林谨玉瞟了眼凑在林黛玉身边的贾宝玉,笑道,“我出孝后正好是大比之年,介时若能与二表哥兄弟两个一起下场,岂不是一桩美谈。”

林谨玉有出息贾母当然开怀,不过贾宝玉才是贾家的根呢,贾母笑道,“很是,宝玉,可不能总是跟姐妹们玩笑了,跟你林表弟念书去。”

贾宝玉笑道,“老太太,我天天去学里念书呢。我在看林妹妹自己绣的帕子呢,妹妹真是心灵手巧。”

贾母一笑,随他们姐妹玩儿去了。

王子腾何等人物,在路上便知道了朝中情形,脸黑得跟锅底一般,倒也不急,车驾到了京都,早有儿子王仁带着府内管家小厮侯着。

回到家,换洗了一番,王子腾直接去宫里请求陛见。皇上怎会不知京都这些世家的事儿,可谁家没几门子糟心的亲戚呢,只是问了王子腾任上的事,薛家的事王子腾都不提,皇上更不会提。

当天晚上,薛姨妈便去了哥哥府上,狠狠哭了一场。

王子腾叹口气,亲妹妹,能怎么办?说道,“这事儿也急不来,皇上下的旨意要好好查,案子转到刑部,慢思对策吧。上回我怎么跟你说的,蟠儿那个性子,不管是不行的!你一惯纵着宠着,这次幸好没出人命!”话到后头,又有些上火。

薛姨妈流泪道,“事已如此,如今内务府的差事也革了,花些银子也认了,可蟠儿在刑部大牢,塞了不少银子连人都见不到,我这心每日就跟有刀子在戳似的。”

“罢了,总得腆着我这张老脸求人。”王子腾道,“妹妹回去歇着吧,且安心,林少爷既然没伤着,外甥的罪名就不大。倒是那个林谨玉,我倒想见见。”

薛姨妈讪讪的,“大哥见那小子做什么?”

王子腾看了妹妹一眼,淡淡地道,“这事儿还得从林谨玉身上着手,你不用管,我跟林如海也有几分交情,称一声旧交不为过。人家孤女幼弟,你们真好意思下手!现在还有银子能买条命回来,妹妹好自为之吧!”

“蟠儿生就鲁莽,大哥不是不知道…”

“蟠儿什么样,你我都清楚,”王子腾冷声道,“鲁莽是鲁莽,若是没人教唆,他也做不出这种事,在人家住着倒去害人家正经外甥,你们真做得出来!我都替你们脸红!林家姐弟怎么得罪了你们,嗯?做出这种绝人子嗣的缺德事来!”

薛姨妈担惊受怕多日,又被哥哥责备,几番苦楚齐聚心头,泣道,“哥哥只知道责骂我们孤儿寡母,哥哥又不在京城,怎知道我们母女如何被那林家小子欺负的。”

王子腾气笑了,“嗬,真有脸说,你们母子三个被一个娃娃欺负得抬不起头来,做出买凶杀人的蠢事,这且不说,还被人抓个正着,祖上的买办也丢了!你真好意思拿出来说,丢不丢人!知道人家是个厉害的,就躲着走!明知前头有坑还往前迈,不摔你摔谁!”

薛姨妈泣道,“我们就这般不如人么?”

“行了,你自己想清楚吧。这救人,救得了一次两次,却是救不了命的!”王子腾懒得跟这种混人讲话,甩袖子去了。

史氏出来劝了几句,不过是老生常谈罢了,才让婆子送走了薛姨妈。史氏又忙着去伺候王子腾歇息。

脱鞋上了炕,王子腾有了年岁,身子觉得倦了,史氏轻手的为丈夫盖上棉丝被,王子腾轻声道,“备一份厚重的见面礼,着管家送帖子,明日请林谨玉过来品茶。”

史氏忙应了。

王子腾只是闭着眼睛,躺在炕上,心里格外清静,想事情便透彻。薛蟠这事,从里到外透着古怪。大家公子出门的确有几个随从,如他妹夫贾政身边也不过五六个随从,断不能抵御十几个手持大棍的混氓,还好巧不巧的被巡城兵马司碰到,巡城兵马司的穆离同林谨玉正是同门…哼,这群没脑子的蠢货,自出蠢招,被人算计了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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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林谨玉王府说子腾 ...

王子腾刚到京都,独掌兵部升迁宰辅,一时投帖的人家不知多少。王子腾皆错开,单留出今日招待林谨玉,如今薛家的事闹得满城风雨,再放着不管,四大家族也跟着没脸。

贾史王薛,这四大家族联络有亲,算起来,王子腾夫人史氏同贾敏还算是远房姑表姐妹,林谨玉年纪还小,便命婆子引林谨玉到了内院。

四大家族的事,林如海早跟他讲过其中的枝蔓关连,林谨玉一来先给姨妈请安。

史氏眼圈儿微红,拉着林谨玉的手看了一番,携林谨玉在炕上坐了,帕子一沾眼角道,“我与你娘亲小时候也常在一起玩笑,转眼这么多年,她竟…”

想到姐妹红颜薄命,留下这一双小儿女,又出了这么些事,史氏也是伤心,道,“好孩子,之前我随你姨丈在外地赴任,如今即回了京,你只管多来走动。我们总能护你一二。”

林谨玉亦伤感道,“母在时也常跟我们姐弟提起姨妈,母亲说她在家时无姐妹相伴,唯同姨妈感情最好,亲姐妹一样。如今姨妈和蔼疼惜,我与姐姐也不觉得孤苦无依了,只是我们尚在孝中,姐姐一个女孩儿也不好上门来给姨妈请安,姐姐特备了这份礼单,知道姨妈家不缺这个,一是全了我们姐弟的孝敬姨妈之心;二则为母亲与姨妈的姐妹之谊。”

史氏姓史,可惜与史侯兄弟并不是亲兄妹,只能算堂兄妹,到底是远了,否则真有这么个姨妈,也不错。

“好孩子,自家亲戚,何苦这样客气,你有这份心姨妈便高兴了。”史氏接了,就有小丫头来说,“大老爷请林大爷过去说话。”

史氏笑道,“去吧,你姨丈同你父亲同僚为官,多年旧交,咱们又是亲戚,知道你来的京都,早念叨你呢。”

林谨玉轻笑,怕是从薛蟠进了大牢就开始念叨我了吧。仍恭谨的行了礼,便去见王子腾。

王家世族之家,王子腾又是身居高位,府内曲腰蔓廊假山游石无不精致可爱,林谨玉细瞧过,虽仆从众多,却是各安其位,进退有度,可见王子腾治家有道。

一处小小花厅,桌椅案几并不奢华,几盆绿色花草亦是点缀得恰到好处。王子腾一身天青色棉袍,五官透出淡淡的儒雅,不似贾赦贪婪,亦不似贾政古板,一双眸子带着几分慈爱,王子腾正在首位坐着,见林谨玉进门,笑着起身相迎,“贤侄来了,不必多礼。”双手扶起林谨玉,点头道,“贤侄真是龙章凤姿,有林公风仪。”

“世伯谬赞了。”林谨玉笑道,“早听说世伯文武全才儒将之风,侄儿仰慕已久。”

王子腾见林谨玉举止自若,无一丝窘态,说话自然大方,心中又赞了一回,笑道,“来,咱爷儿俩坐下说话。”

林谨玉谢了座,并不先开口,一时小丫头捧上茶来,王子腾请林谨玉尝了,二人先说了通茶道,才引入正题,王子腾道,“我与你父亦是旧交,林公壮年而去,岂不令人扼腕?知道你们进京,我却任职在外,无一照顾不说,蟠儿那孽障不好好歹倒得罪了贤侄,叫我有什么脸以对你父在天之灵呢?”

林谨玉笑,“这事儿我也奇怪呢,与薛大爷素无蒙面,倒雇人杀我,我纵是到了地下,也是个糊涂鬼。”

王子腾叹道,“蟠儿幼年失父,到底是我这个做舅舅的没尽到训导之责,在这里,我倒要代他向贤侄赔个不是。”

王子腾起身要行礼,林谨玉怎会真受礼,反倒是先一步一揖到底,笑道,“世伯真是折煞小侄了。”

王子腾心底苦笑,只得扶起林谨玉。林谨玉早想好了,你作揖我就跪下,你跪下我就躺下,内阁宰辅的礼,他现在还受不起。

林谨玉先给王子腾一个台阶,笑道,“世伯乃我的长辈,有事吩咐一声就是。您向我赔礼,岂不是折我的寿么?薛大爷做出这等事,幸好地下父母保佑,我没事,便看府上二太太同世伯的面子,我还能深究不成?胳膊折了折袖子里,如今满城风雨,谁脸上好看呢?荣国府也是我的外祖家,只是我本是无依之人,纵心里着急,能找谁说去?府上两个舅舅也气得狠了,因着先母这儿,放开手不好管。只是如今林家只我们姐弟二人,再无依靠,薛大爷出来了若是再暗中害我,我倒不知如何自处了?”

王子腾赞道,“贤侄真是深明大义,难怪圣上也对贤侄另眼相待?贤侄一席话真是说到我心里,贤侄放心,蟠儿那个孽障,我作保,待他出来让他给贤侄赔礼道歉。他若还不识好歹,我先打断他的狗腿。”

林谨玉看向王子腾,这是个难得的聪明人,先稳了他,才好捞薛蟠,林谨玉道,“世伯瞧得起我,说了句公道话,我也非不讲理之人,世家公子,怎能传出买凶杀人的名声去?我也盼着薛大爷出来呢。”

王子腾感慨,“贤侄也不是外人,我心里这些苦处谁又能知道呢?我那妹妹一介妇人见识,怕是得罪了贤侄呢?”

林谨玉唇角一勾,眼神极冷,“这件事世伯还是问薛舅姨同宝姑娘吧,内宅阴私,都是亲戚,说出来真是伤了情份!”

王子腾大惊失色,他是真不知道,贾家内宅之事,他王氏当家人咋会知道呢,“究竟怎么回事!”

林谨玉摇头,眼圈一红,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滚下,泣道,“都过去就算了,世伯毕竟是外人,关系到二太太,我一个做晚辈的倒不好说长辈的不是。我们姐弟寄居外祖母家,自问从无得罪薛舅姨之处,没来由的做出这一桩桩的丑事,薛家家资巨富,听说在金陵打死个把人跟玩儿似的。我们姐弟不过靠着外祖母和舅舅们的怜惜,有一天过一天,什么时候出去回不来,也是我们的命数,能怪得了谁呢?有千日做贼的无千日防贼的,世伯亦是有儿女之人,这次薛大爷出来,我们姐弟的性命便在世伯手上了。”

王子腾心里将自家那几个不成器的亲戚骂了一千遍,林谨玉说得句句在理,能退能进,能低能高,林谨玉说起这些事来,王子腾听着也着实可怜可叹,这一双姐弟委实艰难,王子腾正色道,“贤侄放心,你说的这些事我竟不知,待我查实,定给贤侄一个交待!那个孽障,我也把话撂下,他定不敢再对贤侄不敬!”

“世伯如此通情达理,我还能再说什么呢。”林谨玉拭了泪,眼圈仍是微红,道,“世伯为人可亲,我便再多说一句。望薛大爷吃一堑长一智吧,世伯如此人物,此次回京入内阁为宰辅,万岁爷跟前得用之人,说句炙手可热不为过,皇上圣明烛照,自然知世伯忠心。我来京都日短,也知这里贵人遍地,似薛大爷这般喊打喊杀的,虽与世伯无干,到底是世伯的外甥,时日长久,于世伯名誉上也有损。”

听了这话,王子腾只恨林谨玉没投生在自家老婆的肚子里,比他那不成器的儿子强出一座山去。

王子腾苦留午饭,林谨玉道下午还要去拜见先生请教文章。王子腾才想起林谨玉小小年纪已有功名,又是一番感叹,这林如海虽去的早,林家有林谨玉也能东山再起。

王子腾亲自把人送出去,史氏又将给林谨玉的礼物加重了几分,丫环婆子的捧着,倒也有点世交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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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王子腾王府点爱女 ...

王子腾的手法很老套,狸猫换太子,薛家舍出一个家仆,说这奴才背主买凶连累了主子。

这也是惯用的套路,关键是苦主不能上告,所以王子腾必要先说通林谨玉,尤其林谨玉现在刚袭了爵,他若不服,一状告上去,可就麻烦了。

薛家最后得了个纵奴行凶的罪名,罚了十数万两银子,才将薛蟠保了出来。最后还得了二十大板,这个是王子腾吩咐的,恼恨外甥半点心思皆无,既然进了大牢,就吃些教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