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红楼之林家谨玉上一章:第59章
  • 红楼之林家谨玉下一章:第61章

“你能不能别添乱!”公主瞪了许俊卿一眼,对许子文道,“成亲可不是玩儿的。你若真想娶妻生子,先把你跟皇上的事儿断干净!然后再过来跟我說,你中意什么样的女孩儿,三媒六聘,正经娶个女人,我的儿媳可不是身家清白就能进门的。像這样赌气一样跟我說要成亲,我没法去帮你相看。你自己去考虑清楚,心平静气时再讨论這件事不迟。下去吧,我有事你父亲商议。”

许子文前脚一走,公主嗔道,“你没见睿卓要气死了嘛,不說安慰安慰儿子,还添风點火?”

“這是个好机会,琅琊。我不管他是一时气头儿上还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反正他已经點头成亲了,你赶紧找个差不多的女孩儿,生米煮成熟饭,那头儿也只得认了。”许俊卿笑,“你看這府里,若是咱们不来,有几个人?除了谨玉会时不时过来,哪里像个过日子的人家儿?娶个女人生个孩子,起码能热闹些,等他老了,还得他自己的儿子给他养老送终。琅琊,只要女方容貌品性门第中等就罢了,我這辈子能看到他成婚,死前也能闭眼了。”

公主低头抚弄着腰间的流苏,“等他把跟皇上的事料理明白,再說成亲的事,拖到现在,也不差這些工夫。若是气头上随便說說,說不定明天就变了呢?這种气头儿上的话怎能当真。”

“男人說话要一言九鼎。”

公主觉得好笑,“儿子心里不舒服,跟父母发泄一下,要什么一言九鼎?這种昏头的话,儿子說了,你就随便听听就过了,还能当真?他若是下决心跟那边儿撕虏开,我再操心他的婚事不迟。俊卿,都磨到现在了,只要儿子高兴,成不成家也不要紧。”

“现在也不晚,子文也才三十几岁。”云锦端了一对白玉小盅来,许俊卿接过一杯递给公主,笑问,“是什么?”

“黑芝麻豆浆。”公主笑,“谨玉說這个能保养头发。”

“那个,你不是常用首乌么?”

掀开盖子,公主喝了一口,笑道,“好的首乌不易得,這个味道不错,你也尝尝。谨玉說常年喝对身体也好,又不费什么事,放一點蜂蜜,味道也不错。”

“谨玉很会讨人开心哪。”许俊卿叹道,“咱们要是有這样的一个孙子,睡觉都会笑醒的。或许是在一块儿的时间久了,谨玉跟子文的性格有些像,所以那个混帐一說,我就信了。”

“不是孙子,也是孙女婿,差不太多。”公主笑,“马家說让清儿随二孙女婿上京都来,二孙女婿這次科举失利,国子监里的夫子们学识渊博,想让二孙女婿到国子监念一年书,准备后年的春闱。”

“什么时候到?请马大人他们过来吃顿饭吧,还有谨玉同琳儿一并过来。”

“等他们到了,肯定要过来请安的。我会安排的。”

152、东府事发子腾问罪

水阁乌漆嘛黑,连一盏灯都没有。

公主推开门,月光透过纱窗洒在地上,许子文斜倚在榻上,手边桃花几上摆了一把纯银自斟壶一只配套的流云万福的银盏。听到动静,许子文回头见是母亲,懒懒的站起身,“娘亲。”

“在喝闷酒。”闻到儿子身上淡淡的酒气,公主坐在许子文身边打趣了一句,“什么事把我儿子愁成这样?”

许子文叹了口气,“我想结束这段关系,娘亲,我觉得太累了。”

“总得有个原因吧,空口白牙的说结束,这不是随便的什么事,开弓没有回头箭,伤人伤己,睿卓,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你被人欺负,就是皇上,我也得替我的儿子讨回道。”公主摩挲着许子文的手,“说说吧,不能让你母亲晕头转向的去给你相看女孩儿?”

许子文没好气道,“那个该死的榆木疙瘩跟我说,要给我过继个儿子!”话中犹自恨恨。

“这都是为你着想啊。”公主温声道,“不说皇上,我偶尔也会想到这事,你百年之后,总得有人上香祭飨,是应该考虑的事。不过并不急,你现在还年轻呢?过继子嗣,再过十年也不晚。皇上说的人选你不喜欢?”

许子文不说话了,唇角紧紧的抿着。

“是什么样的人选?”公主追问。

“吴忧是瑞王的双生兄弟。”许子文咬咬牙,眼睛一酸,险些掉下泪。

公主长长的吸了口气,“竟然有这种事。”

“我当然知道他是好意,吴忧从身份血缘上说,的确很亲近,过继了吴忧对家里也有莫大的好处。可是…”许子文忽然说不下去,公主叹口气,截住许子文的话,“我明白。”

许子文面无表情道,“他是不会明白的,他觉得我不成亲不生子是应该的。我就要让他试试,看着我成亲生子,他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儿。真是好笑,难道我生不出儿子吗?何必非要过继别人的儿子。”

“睿卓,”公主皱眉,语重心长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你这一生,只要过得开心,一切都随你。论出身尊贵,与皇子也不相多让,可是比他们更自由、更安全,更容易得到幸福,就是就是开始你说喜欢上了三皇子,我都没怎么反对过。如今他已经登基为帝,皇上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要清楚。当初你喜欢上他,为他不婚不嗣、神魂颠倒、九死一生,这是你的情意,皇上也是知道的。皇上有皇上的缺点,也有他优秀的地方,起码心胸就比你宽大,当初你用那种手段得到他,死磨硬泡的得到他倾心,这些年我看下来,皇上并不算薄情之人。说句公道话,他做的事故然让你生气,到底也是从实际出发为你考虑,你赌气回来,再赌气成亲,叫皇上知道你成亲,他能善罢干休?”

“哼,管叫他干休。娶也不娶别人,娘亲,就从太后娘家陈老国舅家挑个女孩儿,他有本事把他舅舅家的女孩儿赐死?还是怎样?”许子文眼睛略眯,“不叫他尝尝苦头儿,这种混帐事会层出不穷的!”

“闭嘴!你这才叫混帐人说的混帐话做的混帐事呢!”公主斥道,“婚姻是两个家族之间的事,尤其是你,你想与陈家联姻,头一个我就不答应,我不喜欢陈家女孩儿!你以为陈家是吃素的,随你想成亲就成亲?那一家子都是属吸血的玛璜的,给他们缠上,这辈子就别想脱身了!别说这种没头脑的话,这是找骂呢。”揉了揉许子文的头,公主无奈道,“把火撒出来,出出气就算了,别弄得太大。”

“娘亲,我当初真是瞎了眼。”许子文没形象的歪在公主的肩上。

“后悔了?”公主唇角一弯,笑叹,“当初谁跪在我面前,痛哭流涕、指天道誓的说无论如何都不后悔,海誓山盟的画面犹在眼前,现在就说自己瞎眼了?”

许子文抱怨,“只在娘亲面前说。”伸手斟了一盏酒,“我以后肯定是被他气死的,娘亲。”

公主取下儿子手里的酒盏,“不要喝冷酒。当初你说喜欢上景辰,我吓了一跳,你若是说看上义忠、忠顺,我都不会吃惊,皇上的个性跟你南辕北辙,话也少,我现在也不明白你钟情他哪里?”

许子文无精打彩道,“娘亲都说景辰也有自己的优点了。娘亲,你别操心,我自己解决。”

林谨玉瞧着荣国府的礼单,淡淡一笑,便命人连礼单带礼品一并送回府,请许玉琳瞧着处置。现在还能拿出这份价值不若菲的礼物,看来荣国府还是有些家底子的。

殊不知,王夫人此时就在犯难。荣国府现在没别的收入,除了田庄地租,也就是几个铺面收租金罢了。这些东西,都是死物儿,每年差不多就这些银子,只是如今用钱的地方太多,早就捉襟见肘了。便是王夫人在外头放着利子钱,也觉得吃紧,不得已,掐着手指想有没有生银子的法子。

平儿轻手轻脚的打帘进屋,药香隐隐,王熙凤手里端着一小盅汤药,用小银匙搅着,笑问,“怎么了,看你脸上跟有事儿似的。”

平儿福了一福,笑道,“奴婢刚去园子里给大奶奶、三姑娘、四姑娘送舅太太打发人送来的黄金雀糕和五香芋头糕时,听三姑娘身边儿的侍书说二太太抱怨府里主子铺派太大,张罗要裁丫头呢。”

王熙凤笑了笑,将药盅搁到小炕桌儿上,扶了扶额上的包头,笑道,“这个家什么样,别人不知,咱们还能不知么?每年田庄地租是一定数目的,这还得盼着老天爷赏饭,别旱着涝着,一年夏秋两季,多着不过七八千银子。虽说大老爷有个世职,二老爷也做着官儿,每年俸禄加起来也不过千两银子,面儿上好看罢了,还不够大老爷买个姨娘呢?可咱们这府里,从主子到奴才,每日的花销就有多少,大老爷花开酒地,二老爷养着一群清客,每日吟诗作对,哪儿处不是银子?世交旧友又多,宫里娘娘处儿也需孝敬,内廷太监们偶也来打秋风,二百三百五百一千的借,说是借,可也没见他们有还的时候哪。如今宝玉、三妹妹的岁数又到了,又是一笔子花销啊,也不能事事都盯着老太太的体己。”

“奶奶喝药吧。”平儿捧起来,“可别冷了。”

王熙凤一气灌下,漱了口,拈了颗青梅蜜饯含在嘴里把药味儿压了下去,笑道,“裁丫头?说得容易,打头儿起,老太太年纪大了,不说孝顺,难道要把老人家身边的使唤丫头裁去!被人听到难免要嚼舌头。就算老太太体恤,知家道艰难点了头,可大太太大老爷那边儿,又难说。前儿大太太过来不还跟咱们抱怨如今一日不比一日么?这会儿子又兴起裁丫头来。往下就是咱们跟大奶奶,做媳妇的,上头有命,咱们听着就是,少些人使唤,咱们院里还清静呢。可下头数,轮到宝玉,屋里的丫头没有三十个也有二十个了,他又是个怜香惜玉的性子,把丫头裁去,这岂不是要他的命吗?”

平儿忍不住“扑哧”笑了,王熙凤看她一眼,掰着手指,接着说道,“还有三姑娘、四姑娘,姑娘们可能在家里住几日呢?眼瞅着都到了出阁的年纪,难道临出阁还要叫他们受委屈?早先林妹妹在咱们府上时,虽说在孝中,可身边儿的丫头婆子比咱家几位姑娘身边儿的更为体面出挑儿,老太太就私下跟我说起以前姑妈在府里时做姑娘时金尊玉贵的光景,如今姐妹们每人身边只两个平头正脸的大丫头,叫她们受委屈了。林弟妹来咱家时又别是一番气派,谁不赞叹体面呢。现而今为了节省用度,难道连她们姐妹身边儿的人都要裁了去?三妹妹还得说亲呢,这个时候叫别人瞧着咱们府上放人出府,以为遭什么事儿了呢,更是不像。我看呀,这事难成。老太太不一定能应。”说着抬头看向平儿,“这可不像二太太做出的事儿,八字还没一撇,怎么就流言满天飞了呢?”

平儿自匣子里取了几个花样子出来,低头挑捡着,笑道,“这个就打听不出来了。奶奶看是花开富贵好呢,还是鲤鱼跃龙门的好?奴婢想着,哥儿算着日子是在明年四五月份,眼瞅着就热的月份,该先做几件围兜给哥儿预备着。”

王熙凤随手指了一个,问道,“听说昨儿个二爷又歇在东府那边儿了?”

“反正是没回来。”平儿拿了眉笔准备描花式,王熙凤哼道,“也不知道那边儿是不是有蜜在等着他,三天五日的总往那儿跑!平儿,现在我身子不便,也不想跟他生这种邪气!你在外头留情打听着,别人不知,跟在你二爷身边儿的几个小东西,没个不知道的!一个个嘴里头孝敬,都他娘的瞒着咱们挑唆着你二爷在外头弄些骚毛子小老婆,打量着我哪样儿不知道!”说着已经气得柳眉倒竖,东府那两父子的德兴,无人不知,王熙凤更是清楚,出了名的贼娼窝子!贾琏成日在那边儿混着,也干净不到哪儿去!只是这次贾琏事做得机密,王熙凤一时拿不到狐狸尾巴,虽无法子,却更添怒气。

平儿忙劝道,“奶奶,连个影儿都没有事儿,可不必为这些动气,仔细肚子里的哥儿吧。”又问小红,“奶奶的枸杞红枣茶可煮好了?”

小红自外头端着个红漆木的小托盘进来,上面一只青瓷百子盅,平儿献了茶,柔声道,“那些狐狸精,什么时候治不得,奶奶也想想,这几年了,奶奶喝了多少汤汁子才有了哥儿,就这几个月了,忍一时吧。若真因为气大伤了身子,倒叫那些小人得意了去!岂不是趁了别人的愿!”

“眼不见心不烦吧。”王熙凤阖眼靠在靠背上,一声叹息。

************

王熙凤心里硌应着,王子腾也是气得眼前发黑,差点晕过去。

王子腾这人交际广,人缘儿也不错,在朝多年,与朝官大都有些交情。自吴忧升任工部尚书后,现任左都御史陈大人正巧是王子腾的姻亲,王仁的老丈人。

陈御史此来不是为的喝酒,是为了给王子腾提个醒儿,“子腾,现在贾家实在不像话了。宁国府贾珍,自己父亲坟头儿的土还没干呢,就在孝期内引诱京都子弟聚赌嫖娼,无视忠义孝道,这哪里还算是个人呢?”

“竟真有此事!”王子腾也听到过些风言风语,贾珍这事儿做得不密,他简直就是明着来的,可如果监察院都知道,这事儿就有些大,因不孝治罪,掳爵去职都是轻的。

陈御史轻声道,“嗨,现在只是说说,还没上折子呢。你也知道如今的朝中势态微妙,说话得斟酌些。你们四大家族,向来一体,如今贾存周又升了外任,正得帝心,内阁里有你还有林学士,平白无故的,也没人愿意上本子得罪那两个公府。不过,现今说那府里琏二爷停妻在娶,养外宅的事都出来了,着实不像话。咱们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赶紧让他们收了!否则,日后真叫人捅出去,怕是落不着好。”

王子腾觉得喉着发腥,就差喷血了,起身一揖,“多谢古兄给愚弟提了醒,我这就叫那个畜牲过来问话!”

史氏治了酒,请王仁出来陪着老丈人说话。至晚间,史氏才有空问丈夫什么事,王子腾只言语支吾过去,因第二日休沐,便叫人唤贾琏过来。

贾琏生得俊俏,一双桃花带笑眼,先给老丈人作揖问好,王子腾哼了一声,并没赐坐,一名话便将贾琏的冷汗问出来了,“你那花枝巷的外室打算怎么处置?”

贾琏大惊失色,“岳、岳、岳父!”

“你还有脸叫我!”王子腾怒道,“素日看你一副知书识理的大家公子作派,哪知只是外头光鲜哄人罢了!我竟是看错了你!个不顾人伦的畜牲!你东府伯父的丧事才过了几天,你就开始养粉头置外宅!可是我那女儿嫉妒不能容人!如今也不劳你费心,我已派人接了凤哥儿回来!我王家的女孩儿自然是配不上你们贾家这样守礼识仪的高门大户的!”

“岳父,是儿子错了,儿子昏了头,做下这等混帐事!”贾琏“扑通”跪下,自己左右掌嘴,求道,“儿子无知,辜负了岳父大人慈心,儿子知罪!”

王子腾并不答话,见贾琏自己将一张俊脸掌掴成猪头,方冷声道,“你们那些丑事,真当别人都是傻子瞎子不成?如今都在火上烤了,你还当没事人儿一样!你也是家中嫡长,老大不小,有没有想过日后是要靠你来支撑门户的!成日间拈花拂柳,正事不干!孝期私通,只这一条就能夺了你袭爵的资格!”

贾琏此时方知惧怕,哀泣着叩头道,“儿子知罪,岳父,儿子一时糊涂,被人算计了去,儿子再也不敢了!”

王子腾冷笑,“被人算计!说得好听,难道有人逼着你去养外宅嫖粉头!你当我什么不知道!我不过是在一时操一时的心,生一时的气罢了。什么时候被你们这些畜牲气死了,两眼一闭,也就清净了!你也不必在我这里装模作样,你东府伯父孝期间,你都能养小老婆!到时我若死了,怕你更得外头哭丧,里头称愿了!”

“岳父这样说,儿子无立足之地了。儿子若敢有此心,保管叫儿子死无葬身之地!岳父昔日对儿子爱惜教导,是儿子不孝,辜负了岳父的苦心。”贾琏对王子腾的确有几分敬重,王子腾为人处事都是温雅端方的,即不似贾赦那般贪花好色,一味奢侈;又不比贾政迂腐清高,不通庶物。王子腾说的话,贾琏向来还是听的,没想到这次私纳尤二姐,竟然传到了王子腾的耳朵里,惹得王子腾勃然大怒。

贾琏痛哭流涕,王子腾纵然气恼,也不能真叫女儿女婿和离,挥手道,“你趁早收拾干净了!如今圣上以孝治天下,上皇健在,若是听得世上竟有你这等不知死活的东西,就是你祖宗杀马勤王的功劳也抵不了你一个死!还有,你也动脑子想一想,是谁挑唆你做下的这等抄家灭族的混帐事来!该远该近的,还用我再教你吗?”

“是。儿子谢岳父救命之恩,儿子谢岳父教导。”

“凤哥儿,我已叫人接回来了。我也想她了,让她在娘家住些日子吧。”王子腾道,“这事,就连你岳母那里我都没说,给你留几分脸面!看你以后罢,否则就算你们成了亲,我也不能让女儿跟着个无视人伦的混帐过日子。我王家虽比不得你们公府,可还有些米粮田地,也饿不着老婆孩子。去吧。”

贾琏被骂得一无是处狗血淋头的走了,一出门吓了昭儿兴儿一跳,除了衣裳身形,拢共再也瞧不出他家二爷以往的翩翩风采,也没敢多话,倒是昭儿问了句,“二爷,奴才给您雇顶轿子吧。”

贾琏点了点头,“今天来王家的事,都给我闭嘴!敢漏出半个字出去,要你们的狗命!”

二人忙指天咒誓的应了。

贾琏是有些贪花好色的毛病,尤其是王熙凤把持的紧,平日里平儿都不叫他多沾,如今王熙凤有身孕,贾琏心里高兴,也是盼着王熙凤早日生下儿子。可是叫他忍着不碰女人,那真是要了他的命。在东府碰到的尤二姐尤三姐,真是一对活妖精,贾琏对尤三姐倒不大感冒,泼辣的夜叉有一个王熙凤就够了,倒是尤二姐温柔小意,又生得美貌,真真是只九尾银狐狸,勾得贾琏三魂失了六魄,贾珍父子一撺掇就晕头转向的置了外宅,每日流连忘返。

如今事发,贾琏方知利害。那尤二姐再得他喜欢,也比不得王熙凤如今怀了嗣子重要,这事又被王子腾得知,贾琏又是一叹。再加上他脸上这伤,只得说在外头与人起了纠纷,正巧着差小厮去办事,身边儿没人,被打了。

眼明心快的自然想到,二奶奶刚回了娘家,二爷就一头一脸伤的回来,这事儿也太巧了,自然有些玄机。只是主子如何说,下人如何信罢了。

不过,老谋深算如贾母,自然要问一问原由。

153、贾珍挨骂惜春讽玉分享到:

贾母自贾琏处得知事情原由始末,狠狠将贾琏骂了一通,连带着东府贾珍夫妇一并叫过来,好一番教训。

“你亲爹的孝还没过呢,真是好儿子好媳妇给你兄弟做得好亲!父孝期间,嫖娼聚赌,你们真是好胆色的!”贾母老眼一瞪,贾珍跟尤氏膝盖发软都跪地上了,这事儿,尤氏最冤,她根本做不了贾珍贾蓉的主儿,但凡真正能干,虽说是继母带来的妹妹,也不会任由这两父子没名没份地糟蹋。何况王熙凤是出了名的厉害,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给那位知道定不会善罢干休的。现在倒好,贾母先得了信儿,想着老太太最有规矩的人,尤氏只有拿帕子捂脸哭的份儿了。贾珍脸羞得满脸通红,无地自容呐呐道,“都是孙儿胡闹,孙儿不孝,孙儿不孝!”

贾母啐道,“何苦拿话来糊弄我这老婆子,但凡有些人心人性,哪能在父孝期间做出这种苟且勾当!且闭嘴吧!没得玷污这‘不孝’二字!那个女人,你们做姐姐、姐夫的,打算如何处置?”

“一切听凭老祖宗做主。”别说是玩腻的尤二姐,就是尚未得手垂涎三尺的尤三姐,此时贾珍也不想保了。他虽是贾氏宗主,无奈宁国府这支日渐式微,整个宗族的荣光皆在荣国府,贾母又是二府惟存的老祖宗,正一品诰命,贾珍心里还是有些畏惧羞愧。

贾母冷笑,“我?我何德何能,哪里做得了你三等将军、贾氏宗主的主呢?”话间已气得混身发抖,指着贾珍道,“我活了几十年,千奇百怪的事都见过,独这种老父孝中嫖娼做媒没经过见过!你真是让我老婆子开了眼哪!”

尤氏哀哀低泣,贾母指着尤氏喝道,“这时候有脸流泪了,还不是你尤家的丫头比别人更有脸!你也是大家闺秀出来的,到底是怎么迷了心失了魂,就这么国孝家孝期间迫不及待的硬把自己的妹妹塞过来做小,这是依哪家的礼…”

“老祖宗,我早就不依,可有我管得住哪个呢。”尤氏忍不住呜呜的哭了起来。

贾母寒声问,“他们不听,你不会过来跟我说!你是腿折了还是哑巴了!还有,我怎么听说,你那妹妹还是早有婚姻的?”贾母向来不会无地放矢,这两府之事,只有她不想知道,没有她不知道的!何况此事外头王子腾都一清二楚,真往朝堂上一摆,不孝乃大不赦之罪,查出点什么,祖宗那点子阴德怕就全败了!

“已经退了亲。”

贾母轻阖上眼睛,半晌无言。贾珍偷觑了一眼,贾母仿若察觉,眼皮一挑,眸中寒光凛凛,惊得贾珍忙又垂下头去,“你们自己说吧,一个姐姐,一个姐夫,总能做得了她的主。”

尤二姐尤三姐之故,虽有贾珍父子无德,不过一个巴掌拍不响,又不是别人强迫,这两姐妹立身不正也是原由,尤氏心中早就恨透了两个继母带来的妹妹,自然不肯为尤二姐张目,只是一味低泣。贾珍咬了咬牙,狠下心来,“都是孙儿糊涂的过错,现今她们姐妹也大了,岳父早逝,自然是由孙儿为她们做主。二姐再不能耽搁花期,府里赖升家的干儿子也是出息的,就配给二姐吧。”

贾母冷笑,仿若已知贾珍私心,淡淡道,“你亲小姨子,倒配给奴才,叫外人知道,岂不是我们贾家的刻薄了亲戚!你这个实在想头儿怕是委屈了你媳妇、小姨子呢。”

贾珍自己抽了个嘴巴,叠声道,“是,是,孙儿狭隘。这就着人张罗着去给二姐说亲,让蓉儿他娘给置办份嫁妆,定薄不了她,三日内出嫁。”

“花枝巷的房子早些收了罢。”贾母厉色道,“你也是当家作主的爷们儿,自小认得字识得书,也知道孝期不检是什么罪过!御史一个本子上去,倾族之祸就在眼前!祖宗传下的基业,都在你手里了!”

老人的嗓音中蕴着一股子阴寒狠厉,饶是贾珍胡闹惯了的,也禁不住心尖儿惊颤,连连叩头认罪。责退贾珍,贾母看了尤氏一眼,尤氏泪眼模糊,贾母指了指身边的红木六角凳,尤氏坐稳了,贾母方道,“若真是想把妹妹给你兄弟,何必偷偷摸摸的?你来跟我说,我是会不允还是凤丫头不能相容怎的?”

“你既然默许你妹妹在外头,想必也是想你那妹妹进贾家门的。”贾母看了鸳鸯一眼,鸳鸯抱着个绿皮儿包袱到尤氏跟前,贾母指了指包袱说,“不过,你妹妹的品性我也听了些去,不大合式。这里有五百两银子,给她置份嫁妆,忘了花枝巷的事儿吧,找个老实人好生过日子,比什么都强。要是在外头胡言乱语的拖累了府里,你这三品诰命也就到头儿了。”

尤氏泣道,“孙媳对不起老祖宗,没脸见老祖母。”

贾母挥挥手,尤氏起身行了一礼,抱着银子下去了。贾母疲惫的闭上眼睛,想起阖家男人,东府贾珍贾蓉品性已见;自己两个儿子,知子莫若母,贾母比别人更清楚,贾政在工部员外郎的位子上混了二十几年,方得了外任,也不知好赖。孙辈贾琏只是捐了功名,只得看贾宝玉的了。

想到贾宝玉,贾母方打起几分精神,贾宝玉是个有来历的,以后定是有出息。

贾宝玉自搬出园子,日日受贾母、王夫人的教导,要他好生习文念书。贾宝玉哪里受得了这些,仍偷空便往园子里找姐妹们玩耍说笑。

探春惜春都在李纨处说话,帘栊一响,贾宝玉进来笑道,“今儿你们怎么没去老太太那里?”

探春惜春皆起身迎了一回贾宝玉,李纨笑问宝玉,“早去过了,鸳鸯说老太太身子不好,我们也就没进去打扰她老人家休息。你怎么有空儿了,不是去学里念书么?”

“读书有什么要紧,都好几天没见大嫂子、三妹妹、四妹妹了,妹妹们在忙什么呢?四妹妹的画儿可画好了?”

惜春一身素衫,精致的小脸儿上平静无波,语气都是淡淡地,“什么画儿,我早不动那个了,不过有空抄几页经,听妙玉说上半日因果罢。”

李纨隔窗瞅着外头的天时,早上还是大晴天,晌午就开始发阴,问宝玉道,“你这样出来,怎么倒穿了薄料披风,到底是深秋,天也凉了。瞧着这个天,下雪都不一定呢。麝月向来周到的,如今也这样着三不着两了?冻着你可是如何好?你出来可有人跟着?”

宝玉捧着素云端来的热茶暖手,笑道,“大嫂子这里又不冷。昨儿个北静王府下的帖子,我早上去了北静王府了,没去学里,回来时顺道往园子里看看姐妹们。”

探春笑道,“这就是了,听说二哥哥除了去宗学,便是在房里日日苦读,我们都不敢去打扰二哥哥用功,否则岂不耽误了二哥哥来年蟾宫折桂?”

宝玉瞎声叹气,“如今老爷年晚都要传我过去考问,”又转颜笑道,“倒也不怕了,老爷不日就要动身赴任,到时我来找妹妹儿们玩笑就便宜了。”

探春闻言劝道,“二哥哥,念书可是积年之功,人都学十年寒窗,像二哥哥三日打渔两日晒网怎么行呢。之前林表弟在咱家住着时,听林姐姐说都是五更即起念书,到晚上用过晚饭都还要再写会儿字呢。如今林表弟中了探花儿,也不枉林表弟苦读多年。姑妈姑丈泉下犹能含笑,林表弟现在朝中为官,得圣上器重,谁不夸林表弟有出息能干呢。二哥哥通透过人,稍一用功,就比世人都强的。待日后二哥哥中了进士,老爷太太老太太,连我们这些兄弟姐妹阖府上下谁不为二哥哥高兴呢。”

自从林谨玉中了探花,贾政羡慕得恨不能跟林如海换换位子,若贾宝玉能有此出息,他就是死了也是甘心情愿的,每每教训贾宝玉,必然要拿出林谨玉来比较一番,贾宝玉早便不耐烦,只是向来畏惧父亲,不敢多言,何况他素来最恨禄蠹国贼经济仕途,闻探春此话,心下已恼,俏脸一冷,倒没抽身走人,也没口出恶言,只是瞪着眼不说话。

探春自知宝玉不爱听这些话,她原是慧敏之人,又曾助王熙凤理家,如今家中每况愈下,皆因阖族无出众男丁之过,思来想去,惟贾宝玉还有些歪才,只是老太太娇宠太过,不肯用功。探春便硬着头皮劝了这一席话,她向来机**颜观色见贾宝玉不悦,便停住了不再开口,转而端了茶碗,一下下的拂去茶水上浮叶,轻饮一口,不知是茶还是心头,微微发起苦来。

惜春面上淡然无波,指尖儿慢慢捻动袖中念珠,默然无言。李纨本不是能言善语之人,此时也得硬着头皮打破尴尬,强笑道,“前儿兰儿他叔姥姥打发人送了些面茶来,我尝了还好。叫素云冲几碗来,你们也尝尝。”

贾宝玉方缓了缓脸色,冷道,“林表弟以往瞧着也是好的,只是可惜竟一味往朝中钻营,入了禄鬼之流,又有何可敬可赞之处!可惜林表弟如今极少来咱家,我若见了他,定要劝他一遭才是。三妹妹素来是个明白的,怎么倒欣羡起他来!”他以往与探春是极和睦,心里对探春难免失望,不过见探春低头无语的模样,便忍住没再多说。

探春只觉一口气堵在胸口,越发闷了,低着头一昧喝茶。倒是惜春抬起眼帘,静望了贾宝玉半日,直看得贾宝玉不明白了,问道,“四妹妹看我做甚。”

玉石念珠冰凉入骨,袖在手中半日仍不见一丝暖和气儿,惜春转头移开视线,透窗见院中花已残柳已败,冷冷道,“林表哥自然无可敬可赞之处,我只想起昔日清虚观张道士说咱家诸多子孙,唯二哥哥最肖祖父。如今看来张道士的话却是错的,祖父袭荣国公爵,官至一品京营节度使,高官厚禄,想来是二哥哥所不屑向往的!”说完也不顾贾宝玉紫涨面皮,起身道,“我要回去抄经了。”抬脚就要走。

贾宝玉急道,“四妹妹不是最喜欢念经,释迦牟尼说:吾视王侯之位,如过隙尘;视金玉之宝,如瓦砾;视纨素之服,如敝帛;视大千界,如一诃子。再有庄子也曾有凤凰腐鼠之言,四妹妹这样的六根不净,眷怠红尘,怕是不能了悟的。”

惜春如冰如雪的容颜上绽起一抹飘忽的笑意,连同语气也变得难以捉摸了,“时机一到,我必了悟。”扶着入画的手走了。

正巧素云端了沏好的茶面来,素云不知屋内事故,笑拦,“四姑娘好歹尝一口吧。”惜春恍似无闻,径自离开。

贾宝玉深觉无趣,自园中宝钗宝琴各自归家,迎春邢岫烟出嫁,偌大园林,只余稻香村秋爽斋寥风轩三处,其余为省人事都锁的锁关的关,已露凄凉景象。他这次来,原为是找姐妹说笑,只是聚还未聚,惜春一顿冷嘲热讽后去了,探春脸色也淡淡的,宝玉面儿上挂不住,也未吃面茶,就与李纨探春告辞,回府了。

探春见宝玉去了,方道,“大嫂子,天这样的不好,怎么不派人接了兰儿回来?一会儿下了雪珠儿就愈发冷了。”

李纨握着探春的手,温声道,“似你说的,念书哪有不吃苦的。小厮们带了厚衣裳,冻不着他。古人念书,囊萤映雪都有的,咱家因富裕些,把孩子们都娇惯的过了。”

“兰儿有出息,大嫂子是有后福的。”探春笑了笑。

“你倒会打趣我了,我也不指望他有多大本事,读书识理罢了。”李纨慢悠悠的吃着面茶,忽而放了碗叹道,“四丫头这些天总是诵经礼佛,我着实担心。前儿去她那儿,衾褥都换了素的,我劝了她半晌,都没个言语,只是在一边儿念经敲木鱼子,今儿个本想着叫你来,咱们一块儿劝劝四丫头…”说着又是一声叹息。

探春用调羹一圈圈的搅着面茶,抿唇思量了半晌,“好像自那边儿大老爷过逝,四妹妹从东府回来就跟变了个人儿似的,愈发沉静,现在连话都懒待的多说了。我也问过她几回,她倒是往妙玉那里跑得勤了。这些佛家因果之类,到底咱们不易多沾呢。”

惜春性子本就清冷孤傲,不是个多事的,昔日姐妹们一同玩乐,自有情份,如今见惜春愈发孤绝沉默,李纨亦有些不忍担忧,道,“我原想着,那头儿大老爷毕竟是四妹妹的亲父,四妹妹要守孝,素净些也是无妨。哪知她现在一应银簪发饰都不肯用,闺阁小姐,到底有些过了。”

探春也没什么好法子,只得自相安慰道,“且看以后吧。咱们多叫她一块儿说话玩笑,想来只是一时伤心,慢慢会好的。”

二人说了会儿话,探春也离去了。

154、林黛玉偶遇苦香菱分享到:

林谨玉觉得自己越来越像说媒拉奷儿的,脸上的伤刚好,就被塞到马车,快马加鞭的送回京城许府门口。

大早上和风暖阳,许子文正在听戏,两个水灵灵的小戏子正翘着兰花指咿咿呀呀的唱着林谨玉听不大懂的曲子。林谨玉觉得这个时代的戏曲太缠绵了,一个字能拖几分钟,气韵即长又软,听不出好歹,倒有催眠的功效。不过,许子文是行家,阖着眼倚着榻,指尖儿随着拍子轻叩,脸上的神色称得上悠然愉悦,半点儿看不出在跟徒景辰闹别扭后的抑郁。

“先生。”林谨玉没多想,即来之则安之,笑嘻嘻的过去,拿眼往小戏子身上一溜,坏笑着凑到许子文耳边道,“真俊啊,先生总算想通了,没得为一棵歪脖树放弃整片森林吧。”

许子文打量了林谨玉一眼,拉林谨玉在身边坐下,“景辰派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