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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姨娘知道不是抄家,也壮着胆子从桌子下面爬了出来,“侯爷不是这等刻薄寡恩的,必定是你们这起子小人在挑唆……”

她在娘家时候曾经被抄过一次家,胆子吓细了,侍卫一踹门她便想躲。现在知道不是官府的人,是安远侯的侍卫,满心以为她是江峻博的女眷,这些侍卫不敢把她怎么样,胆子就大了,敢跟侍卫理论了。

侍卫听到孙姨娘叫他们“这起子小人”,不由的大怒,“呸,我们是小人,你又是什么东西?”废话不说,拎起孙姨娘,像老鹰扔小鸡似的给扔到了院子里。

孙姨娘杀猪般的尖叫起来。

那声音真是难听之极,扔她的侍卫咧咧嘴,“我都后悔了。早知道她声音这么难听,不扔也罢。”

侍卫的上司踹了他一脚,“有点儿出息!嫌这声音难听,再把人往外扔就是,扔的远了自然烦不到你了,后悔什么?”

“是,是,您老人家教训的是!”侍卫颠儿颠儿的出去了。

孙姨娘本来在尖叫,看到侍卫狞笑着过来了,魂飞掀散,爬起来就往外跑。

“这样才对嘛。自己跑,别费老子的力气往外扔你,专心跑啊,别再鬼叫了。再鬼叫老子得追上去把你的嘴堵了!”侍卫哈哈大笑。

孙姨娘狼狈不堪,哭着往外跑,屋里的江莲也好不到哪儿去,抖似筛糠,“你们,你们别过来……你们,你们别拦着我……”

侍卫失笑,“你以为我们要做什么?你赶紧收拾行李走吧,我们不拦着你。”

“我为什么要收拾行李走?这是我的家啊。”江莲哀哀哭泣起来。

“江家老宅,也是你的家。赶紧收拾收拾回老宅吧。”侍卫对江莲这位江家姑娘还是有耐心的,比对孙姨娘客温和多了。

“我不回老宅,我不回老宅,我就要住在侯府。”江莲含着一包眼泪,拼命摇头。

她方才还在做着美梦,要让江蕙这位淮王妃带着她认识公主王爷,带着她嫁个如项城王那般的贵婿,现在突然要她搬离侯府回老宅,她哪里肯?

这群侍卫是跟惯安远侯的,对江家的家事可是很清楚的,一个小头头模样的侍卫笑道:“不想回江家老宅,想继续住在侯府,也不是不可以。三姑娘,只要你现在拿出大姑娘送你的金砖,我们便替你到侯爷面前求情去。”

“我,我……”江莲结结巴巴。

侍卫直摇头,“大姑娘送你的金砖,是被你拿去赌博了吧?你这样的姑娘啊,唉,让人说你什么是好。这京城里输了钱的姑娘、公子遍地都是,一个一个都跟你似的后悔不迭,哀叹不已。三姑娘,别人能这样,唯独你不能,你拿大姑娘送你的金子去下注她输,赌她嫁不出去,你也好意思?”

江莲面无人色。

这件丢人现眼的事连侍卫都知道了……

“三姑娘,你还有什么话要说?”侍卫目光炯炯。

江莲木木的摇头,以手扶门,慢慢走了出去。

“我运气怎地如此之差,就做了一件坏事,便尽人皆知了?”江莲欲哭无泪。

江莲回房胡乱收拾了行李,小丫头哭着进来拉她,江莲晕晕乎乎出去,不知走了多远,看到江峻博、吴氏等人垂头丧气站在那里。江莲看到亲人,含泪扑过去,“爹爹!”

江峻博平时还是很疼江莲的,这时无精打采看了她一眼,一言不发。

江莲只觉得一切都和从前不同了,心中酸楚,又不敢失声痛哭,掩住了嘴抽泣,身子一抖一抖,看上去可怜极了。

二房的人都齐了。

江峻博却不肯就这么走了,板着脸道:“我要和我老太爷告别。”侍卫也不为难他,道:“在下替二爷通报一声,瞧瞧老太爷是什么意思。”笑着进去了。

江峻博登时来了精神,头也昂起来了,胸也挺起来了。

他坚信,安远侯这个大哥可能对他无情无义,但江老太爷是永远不会放弃他这个儿子的。只要江老太爷知道了他的惨状,是一定会替他做主的。

菜园子里,正看着童儿浇水灌地的江老太爷听到侍卫的禀报,苦涩的笑了。

“不见。让老二这就回老宅去,没我的传唤,不许再到侯府。”江老太爷疲惫的吩咐。

“是。“侍卫恭敬的答应。

侍卫转身要走,江老太爷又叫住了他,“你带我这个童儿一起去,老二见了这童儿,便知道确实是我的意思了。”

侍卫唯唯答应,带了江老太爷的童儿走了。

江老太爷喃喃,“这个二郎,怎地越大越糊涂,越大越不听话了呢?我让他安安生生的,过几年再设法接他回来,他偏偏不听,和大郎闹起来了。唉,这下子二郎是永远回不到安远侯府了。”

江老太爷年纪大了,没别的奢望,就想合家团聚,儿孙绕膝,现在江峻博这个傻子和安远侯当面闹翻了,江老太爷希望落空,无比惆怅。

江峻博昂头挺胸,等着侍卫回来。

他坚信,江老太爷是疼爱他,安远侯想赶走他,江老太爷不会坐视不理,会替他做主。只要老太爷发了话,安远侯也不得不低下头,再求他回去。

吴氏、江芬、江莲本已经是垂头丧气了,见江峻博这样,心里又燃烧起希望,一个一个也挺直了腰身。

侍卫回来了,还带着江老太爷的童儿。

江峻博一脸激动,头昂得更高了。

他就知道,老太爷是他亲爹,不会抛弃他的!

侍卫和童儿到了近前,童儿规规矩矩的一揖,“二爷,老太爷说了,让您安安生生的回老宅,老太爷不传唤,您不得再来侯府。”

兜头一盆冷水浇下,江峻博和吴氏都呆了。

侍卫讥讽的笑,“二爷,请吧。”

江峻博羞愧难当,掩面而去。

吴氏、江芬、江莲等人也狼狈不堪的跟在他身后。

江峻博、吴氏这一家人,就这样被赶出了安远侯府。

安远侯府外有一个小巷子,这个小巷子平静的很,人迹罕至,这时却有一个黑衣人潜伏在暗处,把方才的这一幕看了个清清楚楚。江峻博、吴氏一家人离开之后,这个黑衣人也悄悄的溜了。

苏相府邸之中,这些天一直安安静静的。

苏家大姑娘苏馥本来是预定的淮王妃,现在中途被人截了,谁都知道大姑娘心情不好,夫人心情不好,相爷心情也不好,下人们连走路都轻手轻脚的,说话更是不敢大声,人人小心谨慎。

亭阁之中,苏馥白衣飘飘,对月抚琴,琴声悠扬曼妙中透着抹不去的哀伤。

“阿馥。”苏相缓步上亭,在苏馥身边停下脚步。

“爹爹。”苏馥起身行礼。

短短数日,苏馥清瘦了不少。

苏相宽慰的道:“阿馥,事已至此,不必多思多想。陛下一直不喜欢早早的为淮王定下婚事,所以之前杭皇后虽然再三请求,陛下也一直不予答复。这回是淮王先斩后奏,陛下没办法,只好下了旨意。现在离淮王的正式婚期还有一段时日,这段时日之中会有什么样的变数,谁也说不好。”

“我明白。”苏馥温柔又忧伤的微笑,“就像数日之前,大家还以为我会和淮王殿下……唉,父亲说的对,以后会有什么样的变数,谁也说不好。”

“父亲会想办法的。”苏相允诺。

苏馥抬头望月,幽幽的道:“父亲,以孩儿的愚见,咱们现在不宜有大动作,只暗中做些小事情便足够了。江老太爷共有四个儿子,对么?江峻朗和安远侯同母,兄弟情深,无机可趁,江峻博和安远侯异母,又没官职在身,这个人应该可以用一用。还有江峻节,他才十八岁,没有成亲,若以美人相诱,料他抵挡不了。”

苏相心疼爱女,一一应允,“父亲会留意的。”

有一名黑衣人进亭,单膝下跪,向苏相禀报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苏相挥挥手,那黑衣人退下了。

“阿馥,有好事。”苏相微笑,把刚刚得来的消息告诉了苏馥,“江峻博和他的妻子儿女,被安远侯赶到老宅了。”

苏馥美目流盼,“甚好。”

江峻博和吴氏正对安远侯怀恨在心,要利用这对夫妻打击安远侯府,打击江蕙,易如反掌。

江蕙,江蕙。苏馥想到这个名字,心就一阵阵疼痛。江蕙,我和你无怨无仇的,你为什么要夺走我的心上人?我还是小女孩儿的时候便和他认识了,便喜欢他了,你江蕙何德何能,要把他从我手中夺走?

江蕙,咱们走着看吧,事情还未尘埃落定,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苏馥仰头望月,温柔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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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老太爷一个人沮丧了许久,才回到了春晖堂。

厅里灯火通明,苏老夫人、安远侯、丹阳郡主、江峻朗等人都在,正兴致勃勃的听江蕙和阿若、蓉蓉讲着她们进宫的经历。

“总之就是很顺利啊。”江蕙笑盈盈的。

江老太爷听到江蕙带着笑的、悦耳动听的声音,脸上就有了笑模样。

小丫头替江老太爷打着帘子,江老太爷慢悠悠进到厅里,正好看到江蓉小姑娘笑嘻嘻的可爱面孔,“舅舅很和气的,请我和阿若吃点心了。”

“蓉蓉舅舅的点心,蛮好吃的。”阿若很内行的评价。

阿若平时总是和江苗、江蓉一起玩的,今天阿若和江蓉进宫了,江苗没去,听她俩讲着宫里的经历,江苗有些羡慕,“听着很好玩的呀。”

阿若忽然想起一件事,去翻她的小包包,“苗苗,我给你带了几块点心。”

“我也给你带了。”江蓉也忙不迭的去翻包。

“蓉蓉,阿若,你俩还连吃带拿啊。”江峻朗哈哈大笑,笑话两个小姑娘。

“不是偷拿的。我跟蓉蓉舅舅说了。”阿若冲他扮个鬼脸。

江峻朗喜欢阿若这淘气又可爱的孩子,笑咪咪的逗她,“小阿若,叔叔猜想,皇帝陛下原来是没有这个意思的,后来被你提醒了,对不对?”

“是阿若直接开口要的。”江蕙忍笑,“我要带着阿若和蓉蓉告辞的时候,阿若跑到陛下跟前,笑得别提多甜了,说苗苗在家里没来,苗苗喜欢玫瑰馅儿的芸豆卷……”

众人俱是粲然。

阿若小姑娘这分明就是向皇帝陛下要点心了啊。

“小阿若,然后怎么样了啊?”江峻朗殷勤看着阿若,等着听她说下文。

阿若昂起小脑袋,得意的吹嘘,“蓉蓉舅舅就说了,让我随便拿,我就不客气了,打开我的小包包,能装几块装几块。”

“我也装了,装满了。”江蓉咧开小嘴笑,向众人展示她的小包包。

安远侯看看她的小包,忍俊不禁,“蓉蓉,你说装满了,其实就是两块而已。”

江蓉人小,包包也小,根本装不下多少东西。

“心意到了就行,嘻嘻。”江蓉小孩儿说着大人话。

众人都被江蓉的孩子气逗笑了。

安远侯心中爱极,抱了江蓉在怀里。江蓉是很喜欢她爹爹的,爱娇在靠在安远侯胸口,笑得像朵花。

阿若本来是得意洋洋跟大家吹嘘的,这时忽然不高兴了,冲江蕙伸出小胳膊,“姐姐。”江蕙笑着抱起她,阿若得意看着江蓉,“蓉蓉,我有姐姐。”

“阿若,我有爹爹。”江蓉搂住了安远侯的脖子。

江峻朗忙抱起江苗,“苗苗,你也有爹爹。”

江苗小大人一样,“爹爹,我长大了,阿若和蓉蓉还是小孩儿,我不跟她们比。”

江苗就比阿若、蓉蓉大几个月而已,她这么一说,众人哄堂大笑。

可不是么,苗苗长大了,阿若和蓉蓉还是小孩儿……

江老太爷本在为江峻博、吴氏一家人的离开而难过,这时看着可爱的孩子们,却情不自禁的笑了。

“祖父。”阿若探过小身子,甜蜜的冲他笑,“我和蓉蓉在宫里见着好些白头发老爷爷,小火哥哥说他们可有学问了,还说学问要从小学起。祖父,我和蓉蓉商量过了,我们也想有学问,你要是不打手心,我们就跟你学。”

江蓉摊开她的小手仔细看了看,小声嘀咕,“一定不能打手心。”

江苗乖巧的道:“祖父,如果我错了,你也可以打手心的。不过你轻轻的打,别用力气,好不好?”

“好,好,好。”江老太爷大喜,满口答应。

他才不会打孩子们的手心呢,他这辈子就没打过孩子。

三个小姑娘启蒙的事情终于定下来了,大家都很高兴。

江峻朗忽然觉得不对,“阿若,方才你说小火哥哥,这小火哥哥是谁啊?”

☆、077

“对啊, 这小火哥哥是谁?”江老太爷也觉得奇怪。

苏老夫人疑惑不解,“咱家的亲戚朋友当中,没有哪家孩子叫小火吧?小阿若, 你说的这小火哥哥是谁?”

不光两位老人家有些糊涂, 就连安远侯、丹阳郡主一时之间也没想到淮王身上。因为阿若之前一直是叫淮王“充哥哥”的。

江蕙蓦然脸红。

阿若嘻嘻笑,“小火哥哥就是充哥哥呀, 蓉蓉舅舅叫他小火,我觉得小火这个名字好听, 就决定叫他小火哥哥了。”

江老太爷、苏老夫人等有些发蒙。

皇帝陛下叫淮王小火?这是怎么回事, 没听说过啊。

丹阳郡主纳闷, “我可没听说淮王有这个小名。”

“蓉蓉舅舅就是这么叫他的呀。蓉蓉舅舅还说了,因为小火哥哥喜欢那个小小的火,所以就这么叫他了。”阿若记性相当好, 口齿又伶俐,竟然把来由说得清清楚楚。

“我懂了。”江峻朗拍大腿,“淮王殿下单名一个颎字,颎字下面不就是一个小小的火么?”

“原来是这么回事。”江老太爷、苏老夫人恍然大悟。

安远侯、丹阳郡主自然也懂了, 不禁微笑。

文氏犹豫了下,道:“听小阿若这么说,我忽然觉得陛下对淮王殿下很好……”

淮王小时候大概跟皇帝说了那个小小的火, 皇帝便拿这个当他的小名一直叫到了现在,可见皇帝对淮王有几分溺爱。这份溺爱若放到平常人家倒还算了,放在皇家,却相当难得。

江峻朗哈哈笑, “陛下对淮王殿下当然好了,淮王和潞王、郑王同时上门求婚,陛下明知道淮王样样优胜,特地下旨让他们比试文才武功,这不是明摆着让淮王赢么?哈哈哈。”

江峻朗一边说着话,一边冲江蕙挤眼睛。

安远侯伸手把江峻朗的脑袋拨开了,江峻朗呲牙咧嘴,“大哥你干啥?都是自己人,蕙蕙又大方,不会羞到她的……”

“会羞到的。”安远侯按着江峻朗,不许他回头,不许他向江蕙使眼色

江蕙抿嘴笑。

江老太爷、苏老夫人和丹阳郡主也是笑吟吟的。

江峻朗的儿子江奋今年十一岁,平时很稳重,这时却笑嘻嘻的道:“爹娘觉得陛下对淮王殿下好,我却觉得,淮王殿下对大姐姐很好。”

同样一件事,不同的人却从中看到了不同的方面。

“这还用说么?他必须得对你大姐姐好啊,不然咱家可不同意把你大姐姐嫁给他。”江峻朗笑道。

“必须得对咱们蕙蕙好。”江老太爷乐呵呵的。

众人都很高兴,阿若却气得小脸通红,大声宣布,“我不喜欢小火哥哥了!”

“为什么啊,小阿若?”江峻朗笑咪咪的问。

阿若的脾气性情他喜欢,现在阿若虽然生气了,在他看来还是很可爱。

阿若气咻咻的,“小火哥哥要抢走姐姐。蓉蓉舅舅说了,他有一天会把我姐姐娶走的。我不喜欢他了。”

江蓉也紧张了,“我和阿若商量好了,我们不要姐夫了,不要了。”

众人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江蕙脸颊发烫,温柔亲亲妹妹的小脸蛋,“放心吧,阿若,姐姐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要带着你的,没人能抢走姐姐。”

阿若一脸委屈,搂紧姐姐的脖子,小脸蛋和姐姐贴在一起。

“爹爹,表哥要抢走姐姐。”江蓉向安远侯诉苦。

安远侯拍拍她的背,“放心蓉蓉,今年不会,明年也不会。”

淮王在皇帝眼里还是个尚未成年的孩子,在淮王行冠礼之前,婚礼不会举行的,至少还有两年。

江蓉是个孩子,大人话中的机锋她根本听不出来,知道姐姐今年不会被抢走,明年也不会被抢走,她就乐得不行了,“嗯,放心了。”

江蕙哄着阿若,阿若略好了些。

江蕙太明白阿若的小心思了,柔声问道:“我们小阿若今天见着三位白头发老婆婆呢,开不开心?”

阿若今天也去永寿宫了,庄太后和安国夫人、宁国夫人见了她和江蓉都很喜欢。三位老人,两个孩子,玩得挺高兴。

“开心。”阿若立即便笑咪咪了,“三个白头发老婆婆我都喜欢,更喜欢中间那个,中间那个老婆婆最好看!”

丹阳郡主等人知道阿若说的是庄太后、安国夫人、宁国夫人,也知道阿若说的中间那个最好看的老婆婆是庄太后,俱是莞尔。

今天春晖堂的气氛格外和乐,阿若和江苗、江蓉一起玩了会儿,不想走了,三个小姑娘商量着要一起睡。苏老夫人自然是乐意的,忙吩咐侍女把床铺好了,江蕙替小阿若洗了澡换了睡衣,江苗和江蓉也由乳母服侍着洗浴了,三个小姑娘一起嘻笑着上了床。

天气已经很热了,苗苗和蓉蓉都穿了小肚兜,阿若的睡衣却还是春天的款,把她小身子裹得严严实实的。江蓉很好心的问道:“阿若,你热不热呀?”江苗也热心的建议,“阿若,要不你换件儿凉快点儿的小衣裳吧?”阿若笑嘻嘻的摇头,“不了。姐姐说了,小孩子晚上不能着凉。”

三个小姑娘嘻笑打闹,玩的很高兴,江蓉忽然“咦”了一声,小脑袋趴到阿若脚上仔细看,“阿若,你这个脚环很漂亮呀。”

阿若白生生的小脚丫,细细的脚踝,脚踝上带着个脚环,纯银打就,样式很精致。

阿若想起来这脚环是姐姐单给她买的,江苗和江蓉都没有,心虚的笑了笑,把脚往后伸,“没啥,没啥。”

江苗笑着扑了过去,不过她不是用眼睛看,却是用鼻子闻的,嗅了嗅,有些惊讶,“阿若,这什么味道?”

“姐姐说这里边有药,可以防蚊虫,所以我不怕蚊子呀。”阿若快活的告诉两个小玩伴。

“我也要。”江蓉听得很羡慕,决定也向姐姐要一个。

“我也要。”江苗笑。

“姐姐,姐姐!”三个小姑娘欢快的一齐叫。

江蕙笑盈盈走过来,“怎么了啊?打架还是吵架了,是要姐姐来评理么?“

阿若和江苗、江蓉很要好,但有时候她们也会吵架的,那便要江蕙这个做姐姐的来评理了。

“不是。”江蓉穿着可爱的小肚兜,扑到江蕙怀里,喜孜孜的道:“姐姐,阿若有脚环,我也要一个。”

“我也要。”江苗从床上跳起来,一脸笑,“阿若说她的脚环能防蚊子咬,我要这样的。”

惊疑之色从江蕙眼眸之中一闪而过,她很快便笑微微的了,“好,姐姐给苗苗、蓉蓉也做一个脚环。脚环里放草药,防蚊子咬。”

江苗、江蓉一起欢呼。

三个小姑娘又高高兴兴的一起玩耍了。

江蕙沉默看了片刻,命侍女、乳母好生看着三个小姑娘,快步出去了。

江老太爷和苏老夫人到院中散步,丹阳郡主、文氏等人已回去了,外面只剩下安远侯。江蕙摒退侍女,把今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细细告诉安远侯,“爹爹,今天我隐约把我娘还活着的事向陛下透露了……”

安远侯凝神静听,把皇帝的反应一一问准了,沉吟道:“蕙蕙,只要庄太后那边没问题,或许阿若就能和父母团聚了。”

“真要是这样就好了。”江蕙明亮双眸之中,泪光闪烁,“阿若最近不再向我要爹要娘了,可她吃饭的时候特别认真,一边吃一边跟我说,她要好好吃饭,快快长大。”

因为江蕙告诉过她,等她长大了,爹娘就回来了。

阿若以前会专门养一只黄黄帮她吃饭,可见吃饭有多不专心。现在却把吃饭当成件正经事了,因为她要快点长大,快点让爹娘回来。

江蕙难过,安远侯心里也不好受,沉默不语。

“蕙蕙,你娘亲她……现在怎样了?”良久,安远侯方缓缓问道。

江蕙:“我娘一直很好。不过杜叔叔受伤很重,需要调养,他们现在还在一个僻静的乡下养伤。”

提起杜陇的伤,江蕙便没好气,“穆王府的当真狗仗人势,可恶之极,我恨不能再杀几个,方才解恨。”

穆王和穆王世子李颛的走狗不少,凶狠残忍的很多。这样的人活在世上,只会有更多无辜的百姓遭殃。

安远侯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蕙蕙,杜陇对你好么?”

“杜叔叔啊。”江蕙抿嘴笑,“阿若如果吵着要吃糖,他便买三颗回来,一颗给阿若,一颗给我,一颗留给我娘。他说,家里三个小姑娘,人人要吃糖。”

烛光闪了一下,安远侯身子靠向椅背,面目隐在烛光之后,不知他是什么表情。

“爹爹,您说穆王府会不会就这么算了?”江蕙伸手拢着烛光,安远侯的面目更是看不清楚了。

安远侯:“穆王那个性子,绝不会肯就这么算了。按我的猜想,他现在应该已经离开深州,在来京城的路上了。”

“藩王可以擅自进京么?”江蕙惊讶。

安远侯道:“寻常藩王自然不可以,但穆王有所不同。穆王有庄太后这个大靠山在,除了谋反,什么都敢干,干了什么都没事。”

“这么狂。”江蕙道。

安远侯微微一笑,“他越狂越好。蕙蕙,我现在就盼着穆王来势汹汹,不可一世,跺一脚让整个京城抖三抖呢。”

江蕙会意,“爹爹说的是,穆王越狂越好。”

皇帝又不糊涂,穆王闹得越过份就越没理,对安远侯府越有利。

安远侯目光温柔,“蕙蕙,淮王明知道娶你便面临着诸多麻烦,依然到江家求婚,他对你是很好的。”

江蕙脸色嫣红,“爹爹,他也下注了,他是怕输钱。”

“他跟你这么说的么?”安远侯不禁微笑。

“嗯。”江蕙点头,脸色如同酒杯中殷红鲜艳的葡萄美酒。

安远侯不厚道的乐了乐。淮王殿下,小火哥哥,蕙蕙还懵懂着呢,以为你来求婚是因为不想输钱……唉,有哪个皇子会为了这么个无足轻重的赌注赔上自己的终身大事啊,傻蕙蕙……

外面传来小心翼翼的敲门声。

“谁?”安远侯沉声问道。

“侯爷,是奴婢品秋。”一个侍女诚惶诚恐的声音,“侯爷,老太爷和老夫人好像吵起来了……”

江蕙吃惊,“祖父和祖母从来不吵架的啊。”

安远侯道:“没事。蕙蕙你歇着吧,爹过去看看。”

江蕙不放心,“我和爹一起过去。”

安远侯溺爱女儿 ,微笑道:“蕙蕙想过去看看也没什么不可以。不过,若是你祖父祖母吵得厉害,或是说了什么咱们不应该知道的陈年旧事……”

“我便装作没听见。”江蕙笑。

安远侯也笑,父女二人一起出来了。才出来不久,便见苏老夫人指着江老太爷在发脾气,江老太爷不好意思,“我这不是……唉,那年我外放任县令,一去就是好几年,你又不爱跟着我……”

“大郎才半岁,不能长途颠簸,我怎么跟你一起去?”苏老夫人不悦,“我虽没跟着你,也没亏待你什么,不是给你纳了个妾随你赴任的么?”

“那,那不就有二郎了么。”江老太爷嚅嚅,“既然有了二郎,不管嫡出庶出,是我的亲生儿子,我总要好生待他的。二郎亲娘死的早,我这当爹的便得多操些心……”

“谁不让你好好待他了?从小到大江峻博吃穿用度和我亲生儿子一模一样的,咱们现在住大郎家里,你把你的庶出儿子也带过来,衣食住行全是大郎照管,我说过什么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苏老夫人气冲冲的。

苏老夫人声音越高,江老太爷气焰越低,声音都低下去了,江蕙得支着耳朵听,“我,我也没说什么,就是二郎搬回老宅,我家里不大舒服……我也知道二郎是罪有应得,就是舍不得儿子,想儿孙绕膝……”

“你想儿孙绕膝,那大郎是不是就要一直养着你儿子一家人啊?蕙蕙是不是就要一直被那家人污蔑轻视啊?江峻博都敢当面威胁大郎了,要坏安远侯府的名声,要坏蕙蕙的前途,这种人继续留着,就为了让你如愿以偿,儿孙绕膝?”苏老夫人质问。

江老太爷大吃一惊,“有这种事?二郎真的当面威胁大郎了?”

苏老夫人冷冷的,“我骗你做甚。咱们是从小的夫妻,我跟你也不藏着掖着,实话告诉你吧,他在侯府白吃白喝我能忍,他拿蕙蕙来威胁大郎,这事我无论如何忍不了!”

江老太爷呆了半晌,“罢了,让二郎在老宅反省吧。我,我以后什么也不说了……”

“你还好意思说什么?你以后就种种地教教孩子,这样不是很好?”苏老夫人还是气哼哼的。

“教孩子好。”提到教孩子,江老太爷嘿嘿笑了,声音里透着兴奋和激动,“三个孩子都想做有学问的人,我这做祖父的必须得给启好蒙,把底子打好了!”

江蕙掩口笑。

有阿若、苗苗、蓉蓉在,不愁江老太爷没事干,教小孩子岂是容易的?老人家忙起来了,也就不会心心念念惦记江峻博一家子了。

安远侯拉了江蕙一把,父女二人轻手轻脚的折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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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峻博、吴氏一家搬回老宅之后,忙乱了好几天才安顿下来,却觉得房子太旧,家具也不新,吃的用的各方面都和侯府没法比,叫苦不迭。

吴氏蹿掇着江峻博到侯府去向老太爷请安,顺便诉诉苦,捞些好处,江峻博厚着脸皮去了,但不过小半天的功夫,又垂头丧气的回来了:江老太爷没见他,只是命人传话给他,让他在老宅好好反省。

吴氏心里咯登一下,忙拉着江峻博问道:“府里跟从前有什么不同么?”

“不知道。我就没进去,哪知道跟从前有什么不同?”江峻博烦燥的把她推开了。

吴氏心里哇凉哇凉的。江峻博连侯府都进不去了,连老太爷都见不着了,这以后还有什么指望……

“侯爷真是无情,二爷是他亲弟弟,却被他逼到了这步田地。”吴氏垂泪。

江峻博怒火蹭蹭蹭的往上蹿,没好气的道:“若不是你蹿掇我去威胁大哥,咱们也到不了这一步。你还有脸说,全是你闹的!”烦燥不堪,顺手拿起一个茶壶摔到地上,怒气冲冲的走了。

吴氏看着满地的碎片,欲哭无泪。

前几天她还在侯府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舒服日子呢,现在怎么就这样了呢?全家人都找着她要吃要喝,她已经够为难的了,江峻博还这么对她……

吴氏的娘秦氏差了人过来,让吴氏明天回趟娘家。

吴氏到了这时候还要充门面,微笑问道:“你是先到了侯府,然后才找到这里来的吧?我们家老太爷念旧,觉得老宅总是空着也不好,知道我家二爷孝顺,特地让我家二爷回老宅住段时日。”

来人是个直脾气,道:“小的没有去侯府。老太太让小的直接来这里的。”

吴氏暗暗吃惊。她嫌烦搬回老宅这件事丢人没面子,并没有通知娘家,秦氏是如何知道的呢?

吴氏心中惊疑不已,赏了来人一串铜钱,打发那人回去了,“回去说一声,我明天上午过去。”

那人走后,江芬从里屋绕出来,抱怨的道:“娘,您就打发一个传话的人而已,便是一串铜钱。这也太大手大脚了。”

自从搬回老宅之后,吴氏总是要求大家勤俭节约的,就连江芬也不例外。江芬心里不舒服,见吴氏赏钱太厚,便忍不住说两句。

吴氏鼻子一酸,“唉,这若是放到从前,我打赏娘家的下人一串铜钱可算什么呢?十串八串也不用皱眉头啊。现在不行了,钱真是要一文一文算着用了。”

其实吴氏并不是没有积蓄,可她太过贪婪,坚信江蕙会输,把她所有的积蓄全拿去下了注。这下子可好,血本无归,连过日子都要精打细算了。

江芬也黯然神伤,母女二人相互看看,凄惶无限。

第二天吴氏便回了趟娘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