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容姗脸现了慌色,拉住了皇帝的衣袖,“皇上,臣妾做错了什么吧?”

皇帝一挥袖子,便把那衣袖从她手里扯脱,扬声道:“孙辅全,送容良人回去。”

孙辅全应声进了屋子,见金容姗站在屋子中央,脸色煞白,身子索索发抖,却仿若没见她这万般的可怜样儿,只上前道:“奴才恭请容良人回宫。”

金容姗蹒跚了两步,跟着孙辅全往外边走,临到门口,却回过头来,切切地道:“皇上,皇上,您告诉臣妾,臣妾做错了什么?臣妾会改。”

皇帝却已走到了案边,伏案写起字来,只挥了挥手,孙辅全便不耐烦地道:“容主子,您这是怎么了?如若每一位主子,都象您这样,皇上怎么忙得过来?您要知道,来日方长…”

金容姗只得随了孙辅全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孙辅全送她到了外边停着的轿子处,便走回去复命。

走到大殿,皇帝却又坐在案台边手里执笔,怔怔出神,见他进门,方把手里的笔放下,道:“孙辅全,你且说说,为何这般的巧?”

孙辅全试探着问,“皇上,您说的,是纳兰大人的心疾之病?”

皇帝啪地一下把手里的笔丢到了桌上,“他那边才性命勘忧了,她这边便得到了消息,孙辅全,这宫中口耳相传的效率,倒是越来越高了。”

孙辅全心头一震,忙道:“奴才定查个清楚明白,看谁在背后嚼耳根子。”

皇帝容颜变冷,“看来,既使这样,也有些人不安生,总要生出些是非来,总以为朕是好糊弄的!孙辅全,你且去查查,昨日永和宫出来那两顶轿子,一路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朕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在说谎,是什么人在这宫里边暗自操控,混乱人心!”

孙辅全生生打了一个寒颤,道:“喳,奴才这就去办。”

卫珏在屋子里呆着,觉得气闷,便走出屋来,在院子里那棵樱花树下舒展了一下腰骨,才刚想要回去,便听见月洞门处传来人声,素钗急急走来向她道:“主子,容主子来了…”

话音未落,便见金容姗款款而至,直走到她的跟前,笑道:“珏姐姐当真好悠闲,在这儿赏花呢?”她顺着卫珏的视线抬起头来望着那樱花,“还只是树叶子而已,珏姐姐现在赏花,是不是早了些?”

卫珏侧过脸去,扫了她一眼,见她面容清雅,竟似未施脂粉,略有些奇怪,便道:“妹妹今日怎么得了空儿来我这里?”

金容姗道:“我么,新近得了些极品熏衣草茶,听闻珏姐姐近日睡不安稳,便拿了来,这熏衣草茶么,有净化心绪,帮助入眠做用,对姐姐定是极好的。”

卫珏朝素钗望了一眼,素钗忙摇了摇头,表示并没有人向她说些什么。

卫珏便含笑从她手里接过了那纸盒子,笑道:“尚未打开,便有股熏衣草的香味从盒盖子边透了出来,当真是好东西,妹妹真是有心了。”

金容姗眼波悠扬,轻声叹道:“也是,咱们虽然已是宫里边的人了,但和外边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有谁没有家人,亲人在外边呢?我如若听到了家里边传来父母,又或是姐妹不幸的消息,都会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的。”

卫珏微皱了眉头,却没有往下询问。

金容姗停住话语,只等着她往下问,却没有想卫珏并不相询,只得自己接了下去,“珏姐姐进宫之前,是在纳兰府住着的吧?听闻纳兰老夫人和您有故?家既是不在了,但如此一来,纳兰府何尝不是姐姐第二个家?”

卫珏垂了眼眸,只轻轻地道:“容良人消息当真灵通。”

金容姗全不在意她语气中的冷淡,只道:“纳兰大人也真是可怜,那样年青,前程似锦,便得了心口痛的病,纳兰府权势熏天,居然要来宫中求药,看来他怕是不好了,我在皇上那儿听到这消息,当真是吓了一跳呢。”

卫珏倏地抬起眼眸,冷冷地道:“容良人怕是忘了这宫中的规矩?宫中禁言口舌是非,容良人一大早的,便来我这里传这从皇上嘴里知道的消息,如若传到了皇上耳里,怕是对容良人不利。”

金容姗哼了一声,“好心反倒遇上了驴肝了,珏姐姐真是冷心冷肺的,你既不愿意听,那我便不说了,这包熏衣草茶姐姐还是留着吧…怕今儿晚上,又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卫珏表情纹丝不动,金容姗只觉没趣,一甩帕子,便向院门处走了去。

临到院门之处,金容姗回过头来,眼角视线到处,看清卫珏冰冷的神色,当真没有一丝儿波动,她有些失望,怎么会如此?原本一切都已安排好的。

没错,她是想和皇帝象民间夫妻那般做一对普通的夫妇,哪怕只有短暂的时光都好,但她清楚地知道,这是不可能之事,她不能将心底里藏着的事事无巨细告诉皇帝,只能捡着他喜欢的说,他喜欢她说起永和宫发生的事,她便说给他听。

初开始之时,她还不明白,为何皇帝会这般喜欢听这些生活小事,到了后面,她渐渐地明白了,既是明白了,那些甜蜜与微笑便沤成了酸楚与憎恨,所以,那人再要求她说些什么的时侯,她便照着他教的,说了。

只要能如那人所说的,使卫珏永远地腐乱在宫墙院角。

她不在乎那些份位比她高,家势比她尊贵的人得了皇帝的宠爱,可罪奴出身的卫珏竟然能得了皇帝这般的关注,她一想及,心便一阵阵地刺痛,等她明白,皇帝召了她伺寝,并非为了她,而是为了这道永和宫沉默的影子之后,那阵阵的刺痛便变成了撕心裂肺般的痛。

自大婚之后,皇帝从未翻过卫珏的绿头牌,却翻了她的绿头牌五六次之多,第一次,承恩车来接她的时侯,她只觉自己的心象要飞到天上去了,可到了这次,她只觉得耻辱,想她也是名门大阀之女,是父母捧在掌心里疼爱着的,家势除了比不上顾命大臣之女之外,又有什么会比他人差?

第二百七十六章 配角

可为何,为何她便要受到皇上如此的对待?

成了这名罪奴与皇帝之间的传声筒?

她是主角,却生生被拗成了他们之间的配角,不,这不是她的命运,永远都不是。

她缓缓转过身去,手搭上了在她面前伸出胳膊来的小太监的手臂,缓缓向自己住处走了去。

海青阁才建了五六年而已,总共四层,因周围影色极好,登上四层楼阁,便能将不远处湖泊尽收眼底,因此,皇帝偶尔便会来这里休息登高望远。

这处地儿,皇帝却从没有传召妃嫔来过。

金容姗原以为上次惹恼了皇帝之后,皇帝近日便不会再翻她的牌子了,所以,当孙辅全带了人亲自将她领到这里,她心底有说不出的欣喜。

到了楼梯口,孙辅全便道:“容主子,您自己上去罢,皇上在上边等着。”

海青阁与别的楼阁不同,楼梯口宽阔,一级一级的台阶也制得极为宽厚,纵使金容姗穿的是花盆底子鞋,踩上去也稳稳当当,没有丝豪的吱呀不稳。

皇帝喜欢清静,到了这里,下人内侍们便只在楼下等着,金容姗一路沿梯而上,只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一声一声地,在整栋楼里回响,每沿梯往上一级,从窗口望了去,那紫禁城四处的景色便美上一分,眼界更见广阔一分。

海青阁第四层,便是这座楼阁最高之处,当初建的时侯,便来自四海升平之语,金容姗才上第四层楼梯口,便见了那额扁上题的那四个大字,皇帝背对着她,坐在靠椅之上,手里拿了个小小酒杯,正自饮自酌。

听到她的声音,皇帝没有回头,只指着身边的椅子道:“你也坐下,陪朕看看。”

金容姗侧过身子坐下了,陪笑道:“皇上,臣妾只听了这个地方,却从未来过,今日登高一望,果与别处大不相同。”

皇帝站起身来,走到栏杆前,道:“依你所见,有什么不同?”

金容姗拿眼角扫着皇帝侧脸,外边阳光明媚,阁内却是光线昏暗,皇帝半边脸被外边的阳光照着,另外半边,却隐在昏暗之中,更显俊逸不凡,她心底里陡生爱慕,只希望此时光景,能永远停驻便好。

“登上这海青阁,臣妾便觉得,这四海升平之意,有了具体意象,皇上您看,紫禁城内,处处皆一片的岁月静好,臣妾唯愿,能陪着皇上便好。”

皇帝转过脸来,似笑非笑,“是么,岁月静好,朕怎么没觉得?”

金容姗此时才看清皇帝神色沉郁,眼底隐隐含了一份怒气,刚刚阁外边的阳光照着,让她产生的旖旎,不过是错觉罢了。

她心底陡生了寒意,旖旎心思消失得无影无踪,忙道:“臣妾不明白。”

“好个不明白?”皇帝拍了拍手。

有脚步声自下而上,越来越近,待那人越走越近,金容姗才看得清楚,那人娉娉婷婷由楼梯口升起,却不正是卫珏,她的身后,跟了孙辅全与另一位小太监。

金容姗全没想到在这里会遇上了卫珏,便七上八下起来,张惶朝她望去,她却一脸平静,只端端正正地朝皇帝福了福。

皇帝叫起之后,便向孙辅全道:“你且把你查到的,向容良人与珏良人说说。”

孙辅全道:“奴才奉了皇上之命彻查了皇后宴饮之时,自永和宫出来的两顶轿子走向,看有没有人私底下与外臣暗通消息,私相授受,两顶轿子分别由容良人,珏良人乘坐,两人同时出发,容良人的轿子却早早到达景仁宫,珏良人的轿子却是最后才到的…”

皇帝冷冷地扫向站着的两人,视线在卫珏的脸上停留半晌,才转向了孙辅全,“把你查到的一并说个清楚。”

王钦吓了一跳,忙道:“奴才便查问了两顶轿子的抬轿之人,容良人的轿子间中未做停留,可珏良人的轿子么,却在拐弯之处多做停留,每次停留,那领轿的小太监便揭了轿子向她禀报原由…原本这都是规矩,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奴才既领了皇上旨意,便要查问清楚,因此,奴才查了那领轿太监小云子,才发现他第二日,便领了牌子出宫采购食材,奴才便使人搜了他的住处与身上,自他的身上搜出这样东西来。”

王钦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方帕子,呈到皇帝的跟前,皇帝并未接自手里,只是略略看了看,便冷笑:“呈给珏良人看看,看她是不是在等着这样东西。”

卫珏自孙辅全手里接过那物,灯光照射之下,那帕子上用墨水写满了字迹,是一手清秀之极的小楷,她只匆匆一看,却是抬起头来,直视皇帝,“臣妾从未等过什么东西,也未曾将只言片语通过什么人传出宫去。”

皇帝却不望她,只转身朝金容姗柔声道:“你且将平日里你看到的,听到的,一五一十说个清楚。”

金容姗便上前一步,朝卫珏福了福,轻声道:“我原也不知道姐姐是为了什么,整日里闷闷不乐的,昨儿晚上才知道,原来姐姐得了纳兰大人的消息了,心底里悲痛,所以才这般不高兴…昨儿个,听宫里的伺侯的人背后议论,说姐姐晚上整晚整晚地睡不着觉,想及皇上赐的贡品花茶,正巧有一盒熏衣草茶,尚未开封,便想给姐姐送去,结个善缘,才来到姐姐的院子里,就见姐姐一个人站在树下,望着花树流泪,我便悄悄上前,想跟姐姐开个玩,便看见她迅速将一样东西塞进了衣袖里,看那材质,也是一方丝帕。”

卫珏抬起头来,定定地望着金容姗,脸上却是一派平静,“不知我哪里得罪了你了,要你这般编排于我?”

金容姗却略闪躲着避开她的凝视,脸上有歉意,“珏姐姐,你是知道我这个人的,一向不善于说谎,既是皇上问起,我也只能一五一十说了。”

皇帝道:“孙辅全,你不是还带了证人过来么?”

孙辅全便指着身边那跪在地上的小太监道:“这一位,便是小云子,当日送了珏良人去景仁宫的领轿公公。”

皇帝点了点头,道:“你便仔细询问他吧。”

第二百七十七章 妄言

孙辅全喳了一声,转头朝小云子道:“小云子,当日你做过些什么,老老实实据实回答便好,在皇上面前,可不许有一句妄言胡说。”

小云子怯怯地答了声是,道:“奴才原本不想理这事儿的,可奴才只是一个小小太监,身家性命都在他们手里捏着,又想着此事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递个信儿而已,于是,便应承了下来,奴才经常外出采办,有机会接触外边的人,因此,那些人才找上了奴才,奴才寻了好些日子,才有了这机会…”

皇帝听他吞吞吐吐,只是不说重点,早不耐烦起来,冷笑道:“你说了半晌,全没答到重点之上,孙辅全,叫两个人来,先夹断两根手指再说。”

小云子额头冒出了冷汗,忙不停地磕头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奴才都说了,奴才与永和宫向无来往,又只是一个打杂太监,永和宫里面的主子们深入简出的,奴才没有办法接近,正无计可施,偶尔听到消息,说皇后宴请后宫妃嫔,宫里边新晋封的每位都会去景仁宫,为了办好这请托,奴才便使了不少银两,请人将奴才调到了銮轿司去,争到了永和宫的差事,便好不容易地见到了珏主子,可一路上人多口杂,奴才只得想办法让轿子停停走走,把一段话分了几次来说,终将那帕子交给了珏主子…”

金容姗道:“难道我看到的那帕子,便是从宫外来的…?”她仿是失口而言一般,捂住了嘴。

孙辅全便道:“在珏主子来这里之时,奴才已命人查了珏主子的住处,倒真是搜出一方帕子来。”

他将那帕子打开,和前边那帕子并在一处,灯光照射之下,只见那帕子上的字迹,一个清秀温婉,一个却俊秀挺拔,相谐相和,望在皇帝的眼里,却是那般的刺眼,他抬起眼来,定定望向卫珏,眼底是掩饰不住的酸楚,只道:“你有何话可说?”

卫珏却是并不避开他的凝视,脸色虽是苍白如纸,嘴角却现了一个惨淡之极的微笑,道:“皇上,你终于相信了这帕子奇谈了么?臣妾几次三番遭人陷害,所用之物,皆是这帕子,你终于便相信了么?”

皇帝听了她的语气,心底一震,不由自主想起那个晚上,事后细细回想,他不是不后悔,但事情已然做下,狠话也说了出去,却不知道如何收场。

所以,他怕见到她,甚至有些想避开她。

她的眼底,已没了以往面对他之时的鲜活之色,除了冰冷,还是冰冷,他心底忽一阵刺痛,冷冷地道:“朕传了你来,便是想你解释清楚。”

卫珏声音没有半分儿起伏变化,她指着地上闪闪烁烁望着她的小云子,“这个人,臣妾除了进轿子里见了他一面之外,便再没有见过,更别说和他相谈了,至于这两方帕子,臣妾更是连见都没有见过。”

孙辅全啧啧地道:“这便奇了,这帕子可是从珏良人住处搜了出来的,与您同住的容良人也直指您将帕子藏在袖子里之事,难道这里所有人都着了魔不成?在皇上面前信口胡说?奴才劝珏良人还是好好儿想一想,想个清楚再回答皇上的好。”

金容姗怯怯插言,“珏姐姐,可两方帕子上的字迹,却真真正正是您与纳兰大人的,这可不能弄虚作假。”

卫珏脸上现了丝苦意,“纳兰大人诗词名满京城,无数墨客模仿临摹了,真假难辨,至于另外那方,臣妾从未动手写过那样的诗句,真不知道从何而来。”

孙辅全道:“如此说来,珏主子的字迹也有人临摹了?珏主子平日里动手不多,字迹少有流传在外,这么说来,便是有人处心积虑地要陷珏主子于不义?又或是珏主子以前随笔写了,却忘记了,随手放置,被人捡了去,也不无可能。”

卫珏眼底有恼怒神色,抬起头来,直盯着孙辅全道:“孙公公,您这翻话,才是真真正正的处心积虑,总之,这首诗词,我从未写过,也从未见过。”

话虽如此,卫珏的心底却沁凉一片,孙辅全说得没错,自入宫之后,她甚少动笔,她隐藏着自己的才学,一心只想出宫去,可在那些日子,她却渐渐对赫舍里丽儿放松了心防,赫舍里丽儿喜欢书法,曾缠着她以诗应和,那次,她便写下了廖廖几笔。

今日那帕子上的诗词,也不过廖廖几笔,她却知道,既使是她自己,也分辨不出那字迹的真假。

两方帕子,各写了一首浣溪沙的上下两阙,正是纳兰容若耳闻能详的诗词,却如情人相应相和。

这个陷阱,如那个陷阱一样,明知道是假的,却让人无从分辨,更无迹可寻。

皇帝是素来擅长书法,尤擅甄别字迹,那两方帕子一拿出来,他只眼一扫,便认清了上面的字迹,一笔一画,他已是识辨得极为清楚,听了孙辅全与卫珏的对答,心底对依旧沉闷滞涩,嘴里都有了苦意,“朕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可这两方帕子,墨迹尤新,显见着是新写的,你自己且说说,让朕怎么不信?”

卫珏被他眼波望着,似是站立不稳,视线从金容姗身上,再转到小云子身上,道:“臣妾也实在弄不清楚,为何容良人与这位奴才这般处心积虑,想嫁祸于臣妾。”

金容姗脸色惶惶,眼底却盈盈若水,“珏姐姐可千万别恼了我,我只是不惯于说慌,说话向来直来直去,再者,在皇上面前,我又岂敢有半句虚言?”

小云子也趴伏于地面之上,连连磕头,“皇上,奴才说的全是实话,奴才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儿,不该替宫里的会暗传消息,可奴才这也是被逼得没有办法了。”

卫珏脸上恼怒之色微显,直盯着两人,“你们口口声声地咬住了我不放,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我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了两位?”

金容姗被她一问,脸上更显了慌意,连连摇头,“珏姐姐,您误会了,咱们一个院子里住着,都是皇上身边人,如一家人一般,我又岂会无端端地寻你麻烦?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再者,照着珏姐姐的道理,难道那病入膏肓的纳兰大人,也病得不是时侯不成?”

皇帝脸色更为暗沉,眼角肌肉竟在跳动,逼视着卫珏,手一紧,却把金容姗的腕子捏得生痛,她却强忍着神色不动,只道:“皇上,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就是臣妾的大错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厌恶

皇帝松了金容姗的手腕,转头望定她,眼波转柔,并不望向卫珏,只道:“你还有何话可说?”

他眼神里的厌恶再不能遮掩,似是望向卫珏,都烦污了自己的视线,金容姗眼底流露出几分同情,“珏姐姐,你有什么话便直接说了罢,姐姐顾念着旧人旧物,这是好的,总比那无情无义的人强。”

她这便是在隐隐暗示卫珏依旧心怀二心,想着念着宫墙外边的人。

皇帝听了这话,身子僵硬,气息都粗了起来,终转过脸去,扫了卫珏一眼,慢慢地道:“朕原想着不相信这些,可事实证据俱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卫珏脚下一晃,似是站不住脚,脸色在从窗棂处透进来的阳光照射之下,苍白如纸,却是苦苦一笑,“皇上心底里已然定了臣妾的罪了么?象以往那次一样?”

皇帝看清了她眼底包含着的眼泪,盈盈若水,象那个晚上一样,褪却了所有的伪装,只剩了脆弱与哀求,那泪横纵横的脸,从此映在他的脑海,再也不能褪却。

他心底一颤,只道:“你要朕怎么相信你?”

卫珏道:“臣妾自被皇上下旨封为常在之日时开始,便只想在这后宫,踏踏实实过日子,可为何,连这样的机会,都不愿意给我是?”

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望定了他,神情哀楚凄切,就象她求着他住手的那个时侯…让他事后想起,深深地后悔。

“你有什么话,便向朕说个清楚吧。”皇帝道。

金容姗忽有些恐慌,刚刚皇帝语气还坚硬如铁,却在不知不觉之中,增添了一丝柔软,她将身子往皇帝身上贴了去,柔声道:“没错,珏姐姐,你有什么话,便照直说罢,你与纳兰府关系密切,宫里边尽人皆知,纳兰大人身患重病,你理当询问,这写在丝帕之上的诗词,只是您平日里与纳兰大人交流的方法而已,别的人看起来奇怪,你们之间,想必见怪不怪了。”

听了这话,皇帝的眼底的柔软转瞬消失得干净,眼眸里又凝成了冰渣子,沉声道:“没错。”

卫珏却没理金容姗的含枪夹棒的指责,依旧眼神一瞬不瞬地盯住了皇帝,神色凄楚,道:“皇上,您说得没错,臣妾被初初被这一顿指责弄得昏了头脑,但到了后面,孙公公再问他们话之时,臣妾便在仔细回想,到底因为什么,容良人要与这小云子联合起来,要置臣妾于不义,倒真让臣妾想起一件事来,臣妾再仔细打量小云子,才敢肯定,臣妾的猜测,居然是真的。”

金容姗脸上神色一收,身子忽变得僵硬,小云子也吃惊地抬起头来,望定了她,金容姗便道:“珏姐姐,你说什么?”又楚楚转脸朝皇帝道,“皇上,臣妾并无不可告人之事。”

那‘不可告人’几字,如尖刺一般地刺进了皇帝的心里,让他眼角跳动,眼神变冷,“珏良人,朕知道你一向巧言令色,口舌灵辨,但今日之事,已然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卫珏眼框里蓄着的眼泪终于一滴滴地滴了下来,沿着她苍白如玉的面颊往下滚落,湿了衣襟,“皇上,臣妾既使知道了真相,您也不愿意听了么?臣妾在您的心目当中,便是这般让人生厌?”

皇帝皱紧的眉头望她,脸上阴翳未散,“你有话便说,哭哭泣泣的,成什么样子?”

金容姗便掏出了块帕子,递到卫珏的面前,“珏姐姐,您这模样,我瞧着都心痛,更别说皇上了,您这是要让皇上也心酸么?”

站在一边伺立的孙辅全也道:“珏主子,您有什么话,便向皇上说个清楚明白,宫里边的流言蜚语数不盛数,可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至于是不是胡乱攀咬,自是皇上判别。”

皇帝的声音更如金器冷石般冷利,“且说罢。”

卫珏垂了眼去,眼底的泪似是已流得干了,语调变得淡然,“既是如此,臣妾便不得不说了,刚才,孙公公问话之时,臣妾便在想,臣妾与这位领轿公公,只得一面之缘,他却为何千方百计地要陷害臣妾,因此,臣妾便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的身形,心底里想,也许臣妾在幸者库时,无意之中得罪了他也说不定…”

她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目光转向跪于地上的小云子。

小云子颤抖着嗓门大声道:“不,奴才以往从未见过珏主子,也从未去幸者库当差,奴才是良家子净身入宫。”

卫珏轻声道:“没错,臣妾可以肯定,以往从未见过他,可臣妾看到了他脖子后林林总总的细小红色印子,再想及容良人,却让臣妾想起一件旧事来…”她轻声道,“臣妾初初被选为秀女之时,虽是太皇太后指定参选,可依旧要照足宫里规矩验练身份,这些,是由验身嬷嬷领人从事,臣妾记得,臣妾当日验身之时,同有三名主小与想妾一起进的屋子,其中一位,便是容良人…”她转过身去,言词恳切,“不知是也不是,容妹妹?”

金容姗全没有想到她忽地提起选秀验身之事,只能眨着眼回想往事,可那日之事,时隔久远,她还怎么能记得清楚,只得含糊地道:“也许。”

卫珏道:“容妹妹当日解了发辫让嬷嬷查验头发,看发中有无异味,还得嬷嬷称赞,说您头发光滑如丝,黑如锦缎,我们几名秀女在一旁听着,却是羡慕不已,因是验身,因此我们皆没有宫婢伺侯,解散发辫之后,便互相帮着重编了发辫,臣妾便是和容妹妹相互帮助,容妹妹,你应当还记得吧?”

金容姗原就不是个精明厉害之人,那日验身,所验的,又有些难以启齿之处,她是黄花闺女,当时便已羞抑难耐,哪里还会注意到这些细节,见卫珏问起,只得又含糊道:“或许。”

卫珏便叹道:“臣妾当时还称赞容妹妹一头头发油滑光亮,还问起您抹了什么头油,妹妹当时便告诉臣妾,说她并未抹什么头油,头发却是天然长成…”

皇帝听到这里,已有些不耐烦,哼了一声道:“你罗罗嗦嗦说了这么多,全无重点,到底想要说什么?”

金容姗气息娇弱,“皇上,臣妾也不明白,珏姐姐是什么意思,说的这些往事,臣妾都不大记得了。”

皇帝揽了她的肩头,冷冷朝卫珏望来,“有什么话,尽快说个清楚,别拐弯抹角。”

第二百七十九章 怨责

卫珏神情哀楚,盈盈若水的眼眸望定皇帝,似是怨责,又似在述求,道:“皇上,臣妾之所以把前边发生的,再重述一遍,自有臣妾的理由,那便是容良人伙同了小云子千方百计陷害臣妾的理由!”